泪痕红浥鲛绡透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5-27 18:23 1

摘要:大约是1980年前后,刚刚背会了《示儿》,“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恰逢描写陆游私生活的《风流千古》上映,就去看了。记住了王馥莉,记住了唐婉,记住了赵士程,记住了姑舅亲,却忘记了沈园,忘记了《钗头凤》。

泪痕红浥鲛绡透

大约是1980年前后,刚刚背会了《示儿》,“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恰逢描写陆游私生活的《风流千古》上映,就去看了。记住了王馥莉,记住了唐婉,记住了赵士程,记住了姑舅亲,却忘记了沈园,忘记了《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感谢我的高中同学W君在课余时间不厌其烦地为我讲述陆游与表妹唐婉的故事,使我仿佛回到了电影中绍兴的沈园。而今,我俩虽然不在同一座城市,但经常见面,只是从未提起这段往事。下次再见到老友,一定让他再背一遍这首千古绝唱。

在陆游与唐婉的爱情中,陆母扮演的是十足的恶人,恶母,恶姑(此“姑”一语双关,既是姑舅的“姑”,亦是翁姑的“姑”),生生拆散了这一对鸳鸯。倘使既有美满的婚姻,又有旷世的好词,那世界真是花好月圆。争奈天不遂人愿,“东风恶,欢情薄”,以至“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在事后诸葛亮看来,在两难选择中,如果人有主动性,那没有人会选择这绝妙好词,所有人都希冀比翼双飞。但“往者不可谏”(《论语·微子》),我们只能体会“一怀愁绪,几年离索”这“错、错、错”“莫、莫、莫”的无奈了。

从创作的角度讲,我认为,陆游的这首《钗头凤》是描写哭的巅峰之作。唐婉这“哭”,通俗地讲就是泪水洗了脂粉,湿了手绢;用成语来说就是泪如雨下、涕泗横流、潸然泪下等等。在诗人的笔下,这“哭”可以是“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江采萍《谢赐珍珠》),可以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李清照《武陵春》),但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前者太过俗气,后者稍显平淡,均不及陆游“泪痕红浥鲛绡透”来得典雅,泣无声,泪多痕,揩不净,哭有形,“此时无声胜有声”(白居易《琵琶行》)。这七个字写尽了唐婉生活之精致,与陆游感情之深厚,以及对现实的无奈。无论诗词歌赋,状哭写泪,少有出其右者。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李开先《宝剑记》),你道是陆游没有“点点珠泪洒下来”(京剧《四郎探母》)?词虽没有写到陆游之哭,但可以想见,唐婉都成泪人了,作者岂能不“泪湿春衫袖”(欧阳修《生查子·元夕》)?

那年在绍兴,我只去了咸亨酒店,没有瞻仰鲁迅故居,也不曾走进陆游与唐婉重逢之地。现在想来,殊为遗憾。倘使我得以在沈园一游,恐怕也会“无语凝噎”(柳永《雨霖铃》)吧。

诗词歌赋之外,水平与《钗头凤》中唐婉之哭相埒的当属《红楼梦》中林黛玉之哭了。绛珠草曾受神瑛侍者甘露灌溉,后下凡以一生的眼泪偿还神瑛侍者的甘露之惠。这是宝、黛、钗三人间姑表、姨表恋的由来。离开了林黛玉的眼泪,则红楼无梦。林妹妹不哭不动人,“独在房中垂泪”“又把眼睛圈儿红了”“不禁滚下泪来”……在全书中,不知哭过多少回,但最令人无法释怀的是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中描写的这一场“泣”。

宝玉“将已到了花冢,犹未转过山坡,只听那边有呜咽之声,一面数落着,哭的好不伤心”。原来是黛玉在“一面低吟,一面哽咽”,“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洒泪、吟诗、葬花、伤怀,这“哭”如诗般雅致,似画样动人。读到此外,我亦像黛玉一样“一面低吟,一面哽咽”。

主人公之哭,能够引得读者掉泪,这哭写得就入情入理,令人信服。从文学的角度讲,陆游和曹雪芹的泪写得无人能及,但倘使加入革命的因素,则他们显得儿女情太长,缺少了英雄气。毛泽东“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蝶恋花·答李淑一》)就有了大格局,虽然也是因爱而哭,但既有诗人的温柔情怀,更具战略家的博大胸襟,层次显然更高。

并非名家笔下的“哭”都写得精妙动人。“弗格逊呜咽地说……弗格逊呜咽地说……弗格逊呜咽着说……弗格逊又哭起来……她呜呜咽咽,随后望一望凯瑟琳,又哽咽起来了……她擦擦眼睛”。在不知道这段描写出自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时,你会怎么评价?我扮演一下语文老师,在百分制下,我准备打61分。当然,海明威的风格是硬汉式的简洁,对话简洁,叙述简洁,很少描写,以景色衬托人物心理,细腻地描摹思绪与动作,不是他的创作特点,但未必是其弱项,恐怕非不为也,是不愿也。所以这个刚刚及格的评价只是就事论事的一个分数,倘使放在整体创作风格的背景下来考量,其手法是极具特色的,差点不及格的判定显然是对海明威的不敬。

日本作家泉镜花在《汤岛之恋》中写哭也算一绝。他用的是预告式,“我要哭了。背对着你,行吗?”神月梓在听说其艺妓情人蝶吉打胎而提出分手后,蝶吉对他说,然后,“瘫倒在地,压低声音,哇的一声呜咽起来。”

她哭的状态,作者写得极其简单,只此一句,但这预告怕是文学作品中所仅有,至少我是第一次见到。作品的情节在日本文学中比较常见,文化人与艺妓发生恋情,遭遇不幸,虽非是殉情,但最后葬在了一起。奇的是,神月梓的妻子亦到墓前凭吊,但苦苦哀求梓的好友“以个人名义起誓,不把自己来扫墓这件事张扬出去,须保守秘密”。仔细想来,这也不奇,发妻嘛,又没有离婚,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倒是从创作法的角度看,对哭的预告奇得很,可圈可点。这哭非是一时兴起,情之所致,系有备而来,自听说要分手时的无法斩断情丝,到最后的彻底灰飞烟灭,悲情积累到极点,一下子集中爆发。哭的状态不须细写,再详尽地描摹,事情也已无法挽回。预告一个“哭”,以“呜咽”点到为止,引出牵动读者的结果,这是作者的高明之处。

男儿到伤心处,往往“独怆然而涕下”(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并无绢帕来拭泪。假使我真的哭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不外乎淡了酒、咸了茶、浥了尘、莹了花之类。有哪位大家届时能够独辟蹊径描摹一下,以显示雪芹陆游之才呢!

来源:文有独忠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