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直到她撺掇着她口中的天选男主,频繁出现在我眼前,我终于有些厌烦了。
我是本朝最尊贵的公主,也是话本里注定爱上男主的垫脚石。
不过这是我的侍女阿棠的说法。
她性子懒散,却心思奇巧。
不通礼数,却时常妙语连珠。
所以我纵着她,当个有趣的玩物。
直到她撺掇着她口中的天选男主,频繁出现在我眼前,我终于有些厌烦了。
于是,我在柳明澜期许的目光中,把他的作者妈赐婚给了他。
1
我的侍女阿棠,梳头时哈欠连天,绣花时走神发呆。
可偏偏她梳的发髻新奇,画的花样精巧。
连母后最宠爱的绣娘见了,都要夸一句「别致」。
明日冰荷会,阿棠出奇地勤快。
她挑了七套妆面,又换了八支发钗,口脂说淡,眉黛嫌浓。
折腾得我眼皮直跳。
我撑着下巴看她翻箱倒柜,只当她没见过世面。
「殿下,您看这支金步摇如何?」阿棠举着一支嵌宝的簪子看过来。
我懒懒摆手:「你定就好。」
她翻出翡翠耳坠,比划两下又摇头放下。
又在嘀嘀咕咕着:「人设不能崩...」
又在犯癔症了。
我端起冰镇的酸梅饮,仰头饮尽。
阿棠站在我的衣橱前,盯着一袭月白织金裙。
她低声喃喃:「这套才配得上男主。」
太液池畔凉风习习,宴饮正酣。
我端坐主位,指尖闲闲拨弄着青玉盏中浮沉的莲子。
阿棠缩在旁边摇着团扇,昏昏欲睡。
贵女们罗衫轻透,七嘴八舌。
「江南新到的云锦,花样倒是别致。」
「听说盐税又要涨。」
「殿下以为,突厥战事当增派多少粮草为宜?」英国公小姐的纱袖滑落半截,露出晒红的臂膀。
我尚未答话,一阵骚动。
「朱门酒肉臭!」
青衫书生站在庭院中央,脊背挺直。
几位世家公子当场炸毛。
「令尊哪高就啊?」陈家公子拍案而起。
「寒门子弟也来参宴?」王家公子摇着折扇冷笑。
阿棠绷直脊背,两眼放光。
将军府沈二小姐要出手揍人。
我放下茶盏温和开口:「寒门亦有凌云木。」
一句话,既给了台阶,又让世家卖我个面子。
气氛顿时缓和,觥筹交错,风止云息。
那学子怔了怔,竟朝我深深一揖,目光灼灼,似有千言万语。
我无心回应,脑中都是刚才的画面。
我开口时,阿棠躲在树后,唇形与我分毫不差。
宴会散了,满庭荷香还未散尽。
阿棠踮着脚尖替我拆发簪,格外殷勤。
「殿下觉得今日那书生如何?」她声音很轻。
「哪个?」
「就是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说『朱门酒肉臭』的那个。」她说完自己先抿唇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有骨气!有才华!」
我垂眼,拨弄妆台上的珍珠耳坠。
「没什么印象。」
阿棠的手突然停了。
她胡乱将最后一支金钗扔进妆奁。
说去给我煮解暑汤,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望着晃动的珠帘,轻轻摇头。
其实我记得清楚。
那袭青衫站在玉兰树下的样子。
真蠢。
今日赴宴的,英国公家的小姐上月随父巡查河堤,陈家公子在户部查账月余未归家,王家更是出了名的两袖清风。
我特意下帖相邀,就是要替父皇安抚这些忠臣良将。
何来「朱门酒肉臭」一说。
那书生...
哗众取宠,连全身而退的后路都没想好。
我摇摇头,阿棠眼光真差。
阿棠最近神神秘秘的。
总躲在廊下写写画画,见我来了就慌忙藏起。
我当她琢磨什么新鲜花样,懒得过问。
这日午睡,纱帐轻拂。
半梦半醒间,忽见床头立着个人影。
我猛地惊醒,差点叫出声。
——阿棠抱着本册子,双目炯炯。
「殿下!」她献宝似的递过来,「您看看这个。」
我揉着太阳穴,看清是本手抄话本。
封面上写着《风流劫》。
翻了两页,讲的是个穷书生,靠着一张俊脸和几句酸诗,引得各界女子争相倒贴的故事。
话本里,这些女子为书生痴狂,动用家族权势,搅乱朝纲,祸国殃民。
礼部尚书之女篡改科举名录,只留下阿谀奉承之辈。话本里写道:「天下才子,皆不如我柳郎一笑。」
江南首富千金断了边疆粮草供应,只因守城将领曾对书生出言不逊。言语丧心病狂:「饿死几万将士算什么?柳郎的仇,必须报!」
镇北将军独女为书生私自调兵回京,导致防线空虚,突厥趁机劫掠三镇。密信里写:「什么家国大义?我只在乎柳郎是否高兴!」
我说这些女子疯了。
阿棠瞪大眼睛:「殿下说什么呢!这是爱情——」
「为个男人搅乱朝纲,叫德行有亏。」我冷笑。
她眼里烧着病态的火光:「总要有人为男主的宏图霸业铺路!」
「男主?」我挑眉。
「您看他多风流——」
「滥情。」
「他才华——」
「平庸、靠女人上位的才华。」
阿棠噎住。
半晌,用一种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您没有容人之量。」
我盯着她:
「你有病?」
2
我在阿棠的极力推荐下,去了城南书肆。
「偶遇」了那个寒门学子——柳明澜。
也姓柳。
马车停在书肆前,阿棠异常兴奋,抢着打帘子。
「殿下小心台阶!」她嗓门格外大。
书肆里转出个青衫身影。
——是那日的寒门书生。
柳明澜拱手行礼:「殿下也爱看书?」
我拿起一本《诗经》:「随便看看。」
阿棠在旁边疯狂使眼色,就差把「快聊啊」三个字刻在脑门上。
柳明澜很会接话。
从诗词歌赋谈到民生疾苦,言辞恳切,眼里闪着理想的光。
说到动情处,他甚至为路边野猫让路,还掏出半块饼喂它。
阿棠在一旁感动得快哭了。
我却在看他的手。
喂猫时,他手指掐在猫脖子上。
他笑得温柔,猫疼得龇牙。
分别时,柳明澜恭敬地递上一卷手抄佛经:「听闻殿下为太后祈福,学生斗胆抄了一份。」
阿棠激动地小声吸气。
「柳公子破费了。」我微笑。
他神色不变:「能替殿下分忧,是学生的荣幸。」
回宫路上,阿棠叽叽喳喳:「柳公子人真好!又有才华又善良!」
我不做声。
连太后喜欢什么佛经都知道,有心机。
用的是最贵的澄心堂纸,寒门学子可买不起。
而且...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阿棠,她方才给柳明澜塞了字条。
想来,日后要常联系了。
围猎这日,秋阳正好。
父皇赐我的照夜白突然发了狂。
前蹄扬起时,我清楚看见它眼白布满血丝。
一道青影冲出。
柳明澜双手绞住缰绳,精准按住马颈某处,疯马嘶鸣着跪倒。
「殿下受惊了。」
他扶我下马时,拇指在我腕间多停了一瞬。
父皇的金辇疾驰而来。
「要何赏赐?」
柳明澜看了我一眼,撩袍跪下。
「臣惟愿入仕报国。」
嗓音清朗,掷地有声。
群臣赞叹。
阿棠在远处拼命抹眼泪。
夜半时分,碎瓷滚落在地毯上。
「三次?」我盯着暗卫发顶。
「是,第一次送草料,第二次与马夫吃酒,第三次……」暗卫喉结滚动,「单独在马厩待了半刻钟。」
「还有一事。」暗卫迟疑,「阿棠姑娘……」
「说。」
「今日辰时,她往马槽里添了把草料。」
近来走到哪都能「偶遇」柳明澜。
御花园赏梅,他恰好在对月吟诗。
太液池泛舟,他正好在岸边作画。
连去佛堂上香,都能撞见他「虔诚求签」。
我冷笑。
——本宫的行程,何时成了市井谈资?
「殿下,柳大人说这株绿梅最配您。」阿棠捧着花枝,眼底闪着光。
我瞥了眼窗外。
柳明澜一袭白衣立在雪中,还真有几分谪仙模样。
「本宫头疼。」
阿棠急了:「可柳大人……」
「传太医。」我打断她,「闭门谢客。」
三日后,柳明澜差人送来个锦盒。
「南海珍珠。」阿棠念着礼单,声调拔高,「可镇心安神!」
「柳大人花了三个月俸禄呢!」阿棠捧心感叹。
我看都没看。
「赏你了。」
她愣住:「这、这太贵重……」
「怎么?」我挑眉,「看不上?」
她扑通跪下,接过盒子时手指发颤。
转身时,我分明听见她嘟囔:「竟敢辜负柳大人一片心」
夜里值夜的宫女来报。
阿棠在耳房边哭边骂。
「金尊玉贵了不起吗?」
「柳大人的心意都喂了狗!」
小宫女学得惟妙惟肖。
我笑了。
从妆奁底层摸出颗珠子。
鸽卵大的东珠,在烛光下流转虹彩。
「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宫女摇头。
「南海贡珠。」我随手一抛,「我五岁时拿来弹着玩的。」
柳明澜的官升得太快了。
从七品编修到四品侍郎,只用了三个月。
「大人就该这么出彩。」阿棠缝着香囊,针脚歪歪扭扭,「奴婢听说连宰相都夸他呢。」
「备轿。」我突然起身,「我要面圣。」
「现在?」阿棠眼底迸出热切,又急忙低头,「奴婢去拿披风。」
御书房内,我驻足良久。
父皇朱笔悬在半空:「昭阳有事?」
「儿臣……」我解开食盒,「带了新出的桂花酥。」
父皇大笑,略过柳明澜的折子。
回宫时阿棠魂不守舍,三次踩到我的裙角。
「殿下怎么不说正事?」她小声嘀咕。
我假装没听见。
子时的更鼓刚过,暗卫扣响窗棂。
「截获飞鸽。」他呈上竹筒,「两只。」
第一张字迹遒劲:
【你不是说今日我就会加官进爵?】
【我也不知为何。原定公主面圣,你升迁。无妨,明日宴会,你抓住机会,陛下会为你们赐婚。】
原来我的婚事成了他们棋盘上的卒子。
「放回去。」我碾碎信笺,「原样封好。」
元宵佳节。
西域使臣的琉璃盏闪着刺目的光。
「此马名惊雷,踏碎过突厥三座城池。」使臣抚着卷曲的胡须,「不知大周可有勇士?」
话音未落,席间目光齐刷刷指向柳明澜。
围猎场上,他的表现深入人心。
他整了整衣冠正要起身,我开了口:
「本宫愿一试。」
父皇手中的金樽顿了顿,眼底浮起讶然——我向来最讨厌这种出风头的事。
西域使臣笑得意味深长:「公主金枝玉叶……」
「怎么?」我打断他,「西域律法不许女子御马?」
殿外灯火如昼。
千盏宫灯晕出暖黄的光。
那匹通体乌黑的骏马被铁链锁着,鼻息喷出团团白雾。
「啪」的一声脆响。
我袖中海棠佩摔在地上,碎玉飞溅。
西域使臣脸色阴沉。
「看来公主不擅驯马。」柳明澜上前一步,「不如微臣斗胆一试?」
「退下。」
我接过宫人捧来的铜钵,轻敲三下。
「叮——叮——叮——」
惊雷双耳竖起,温顺地跪伏在地。
众人惊疑中,我抚过它缺角的右耳。
「《西域异物志》有载。」我声音清亮,「雪山部落驯马用瓷铃,闻声则跪。」
使臣的脸色更难看了。
父皇抚掌大笑:「昭阳要何赏赐?」
「儿臣确有一求。」
3
我盈盈下拜:「只是需私下禀明。」
席末,阿棠和柳明澜对视一眼,看起来胜券在握。
结束后,阿棠又开始献殷勤。
玉梳滑过发丝,她图穷匕见。
「殿下昨日面圣,可是求了恩典?」
「是啊。」我转着腕间玉镯,「求了桩婚事。」
她手一抖,飞快开口:「奴婢恭喜殿下。」
那副强忍欢喜的模样,活像偷到油的小鼠。
见状我轻笑:「明日你就知道了。」
晨光初现,宣旨太监来了。
阿棠跪得笔直,嘴角压不住笑。
「宫女阿棠,温良敦厚,特赐婚与兵部侍郎柳明澜为妻。」
她猛地抬头,像被雷劈中的鹌鹑。
「殿下?!」
我抿着茶:「不是正合你意?」
「开什么玩笑!」她突然尖叫,「那是我儿子!」
我面色凝重,不容否定地动了一下脑袋,阿棠脸色惨白。
她膝行几步,死死攥住我的裙角。
「殿下!奴婢一时失言。」她声音发抖,「您与柳大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垂眼看着她。
「疯了。」我轻声道,「拖下去,杖毙。」
侍卫上前架住她时,她突然尖叫起来。
「殿下!奴婢能解释!」她挣扎着,发髻散乱,「这世界是一本书!是奴婢写的话本!」
我抬手止住侍卫。
「继续说。」
「柳明澜是男主,有金手指,所有女子都爱他。」她语速飞快,「而您...您是白月光,就因冰荷宴那句『寒门亦有凌云木』」
我冷笑。
「所以他怎么报答我?」
阿棠咽了咽口水。
「他、他会娶您当正室,敬您爱您……」
「然后呢?」
「纳十七八个美妾。」
我忽然笑出声。
荒唐。
简直荒唐透顶。
「那本宫的作用是?」
阿棠声音越来越小:「朝堂上替他撑腰,床笫间保持端庄...」
我抬手摔了茶盏。
碎瓷溅到她身上,一片狼藉。
「所以——」我掐住她下巴,「本宫活该做他锦绣前程的垫脚石?」
她抖如筛糠。
「可、可这是设定,您是白月光,就该……」
我将两条路摊在阿棠面前。
「杖毙,或者——」
右边红绸上,静静躺着婚书。
她盯着婚书,不做声。
我挥挥手,侍卫上前。
「我嫁!」阿棠的声音嘶哑得像磨砂。
三日后,我宫里挂满红绸。
阿棠的嫁衣是尚服局连夜赶制的。
金线凤凰本该昂首,此刻却歪着脖子,像被折断了翅膀。
宽大的袖口滚着兔毛边——春寒料峭,尚服局怕冻着这位「新妇」,可那绒毛已被阿棠揪得斑秃。
她在妆台边抿胭脂,嘴角越扯越大。
「殿下真大方。」她透过铜镜,「连合卺酒都备的是三十年陈酿。」
我倚着屏风,看宫女往她发间簪并蒂海棠。
花蕊里的东珠,比她当日百般夸耀那颗稀罕得多。
「好歹主仆一场。」
结亲乐声由远及近,阿棠起身和我擦肩而过。
「您真以为自己能躲得过?」她压低声音,「文章已完结,所有人都要按既定的轨迹走。」
4
京中近日怪事频传。
英国公家的嫡女要给人做妾。
谢御史的掌珠在手臂刻「柳」字传情。
连此前常言「此生不婚」的林太傅孙女都放出话来——要嫁入柳府当第三房姨娘。
「荒唐!」我直拍桌子,「她们家中就不拦着?」
暗卫递上各家回帖。
字迹各异,内容却出奇一致:
【小女以死相逼,实在无法】
翌日朝堂,几大家族纷纷倒戈,支持柳明澜的缺德政见:
将三万女子登记造册,待与突厥和亲诏下即刻押送。
我想骂人。
平复后,我约了几位贵女游湖。
画舫上,她们眼神飘忽。
「柳大人龙章凤姿……」英国公小姐李惊虹绞着帕子。
「他看我一眼,我连孩儿名字都想好了。」谢家姑娘谢青宛痴痴地笑。
林静姝更绝,直接吟了首酸诗:「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我心中一阵翻涌。
这些曾经议政论策、骑马射箭的姑娘,如今满嘴只剩情爱。
回程时经过醉仙楼。
柳明澜被几个书生围着,换了身行头,衣冠楚楚。
「有各位贵女家扶持,柳兄必能平步青云。」
「届时别忘了提携小弟。」
谄媚之词不绝于耳。
柳明澜含笑饮下一杯酒。
城南茶楼,春雨潇潇。
我约了阿棠。
她华服上的芍药已经脱了线。
「若你不愿共侍一夫,」我推过茶盏,「本宫可为你做主。」
阿棠盯着杯中倒影,笑了。
「殿下何时这般好心?」
茶烟袅袅,我想起去年今日。
小宫女们叽叽喳喳说闲话时,阿棠曾红着脸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如今我亲手为她求来这一瓢。
她却嫌硌牙。
「强扭的瓜不甜。」她摩挲着腕间红痕,「殿下问过我愿意吗?」
「你落笔时,」我轻笑,「问过本宫愿意吗?」
窗外雨势渐急。
阿棠的指尖在桌上画圈,一个又一个,像困兽的牢笼。
「英国公小姐昨日割腕了。」她突然道,「说要做大人腕间一抹朱砂。」
我握紧拳头。
「谢姑娘更厉害,」她笑得恶意,「直接躺在了柳府门口。」
指甲刺进掌心。
这些曾与我策马同游的姑娘,如今成了话本里的提线木偶。
阿棠起身时,珠钗刮破了纱帘。
「所有人都要为大人铺路。」她回头,「包括您。」
我以扶阿瑶「正室威严」为由,拒了各家贵女的婚事。
同时,阿棠与我约见的消息被大肆传播。
一天之内,柳夫人善妒之名全城皆知。
不到三日,谢青宛不再绝食,林静姝拆了悬梁的白绫。
暗卫来报,柳明澜砸了书房。
第四日。
谢青宛「不小心」摔了柳明澜送的玉镯。
林静姝「失手」烧了情诗。
李惊虹当街晕在柳府轿前——被抬进了我的别院。
又一年春宴。
柳明澜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
半个朝堂的官员向他敬酒,溢美之词比御花园的牡丹还艳。
「柳大人真是妖颜若玉。」李惊虹捏着嗓子。
谢青宛直接晕倒在丫鬟怀里:「我不行了,柳大人刚才看我了...」
我抿了口葡萄酿。
真浮夸。
但正合我意。
阿棠坐在女眷席,续了第二碗酸梅汤。
「殿下不过去叙旧?」林静姝「恰好」路过。
我摇扇轻笑:「本宫怕酸。」
那边突然爆发喝彩。
柳明澜即兴赋诗,字字句句暗讽女子干政。
几个老臣捋须点头,活像听了什么千古绝唱。
阿棠终于看向我。
四目相对,她突然捂住嘴干呕。
5
宴会的丝竹声渐远。
我在树荫处透气,乍暖还寒,醉意醒了几分。
「殿下好雅兴。」
柳明澜声音黏腻。
他靠得太近,酒气扑面而来。
「殿下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人。」
话语间,柳明澜指尖掠过我的袖摆,「您当知道如何选。」
我后退半步,绣鞋踩上一段青枝。
「可是大人已经成婚了。」
他低笑,拂过我的发丝:
「正室之位,永远是您的。」
紫藤枝突然一颤,花瓣簌簌落下。
「柳大人好大的口气。」我轻笑,「莫非还想……」
「臣会让我们的孩子,」他打断我,眼里闪着狼一般的绿光,「坐上那最高处。」
我笑出声。
他也在笑。
他笑自己笼络了最硬的靠山。
我笑他蠢钝如猪。
更笑那树后身影——明知是豺狼,偏要错付真心。
柳明澜约我踏青的帖子递来时,我正在修剪一株海棠。
「殿下,柳大人说城郊桃花开得正好。」阿棠捧着帖子,指尖发白。
柳明澜竟让她来递帖,还真是……
我掐断一支横斜的枝条:「好啊。」
阿棠猛地抬头。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答应。
三月底的郊外,草长莺飞。
我特意挑了件宽松的衣裙,走路时偶尔扶一下后腰。
「殿下小心。」柳明澜虚扶着我,指尖若有若无蹭过我袖口。
我佯装羞怯,低头抿唇一笑。
阿棠死死攥着食盒,指节都泛了青。
「走累了。」我停在桃树下,娇声抱怨,「腿酸。」
柳明澜立刻看向阿棠:「还不给殿下煮茶?」
阿棠咬着唇摆茶具,滚水溅到手背也浑然不觉。
我抚着小腹轻叹:「近日总是乏得很。」
阿棠打翻了茶匙。
「小心些。」我柔声责备,「这茶具可是御赐的。」
她抖着手去捡,发间银钗晃得厉害。
我故意倾身向柳明澜:「前日太医来诊脉……」
话只说半截。
柳明澜的手不自觉地护住胸前。
那里鼓出一块方印的形状。
阿棠突然跪下:「殿下,请用茶。」
茶汤晃得厉害。
「烫了。」我轻轻推开。
柳明澜立刻呵斥:「蠢货!重新煮!」
阿棠红着眼去取新茶。
我假装头晕,靠向柳明澜肩头。
他浑身一僵,却仍护着胸前。
「大人心跳得好快。」我轻笑。
他喉结滚动:「殿下……」
「呀!」我突然指着远处,「那是不是英国公府的马车?」
柳明澜仓皇转头。
我趁机看向他衣襟。
我约了李惊虹逛西市。
「殿下看这个!」她拽住我,指着摊上的虎头鞋。
绣工粗糙,虎眼却炯炯有神。
「本宫的孩子,」我抚过鞋面金线,「所有人都要为他铺路。」
余光里,杏色裙角一闪而过。
李惊虹压低声音:「殿下,人走了。」
我放下虎头鞋:「跟紧些。」
转过三个街角,暗卫来报。
「阿棠姑娘去了药铺。」
「买的什么?」
「红花,分量足够……」暗卫顿了顿,「落三个胎。」
李惊虹倒吸冷气。
我也胆寒,还好,我压根没孩子。
「殿下要回宫吗?」李惊虹问。
我想起柳明澜胸前的东西,摇了摇头:「传钦天监。」
6
阿棠约我的帖子熏了桃花香。
——和当年她初入宫时,最爱用的熏香一个味道。
我赴约时,她已布好菜。
「殿下尝尝这鲈鱼脍。」她指尖微颤,「是江南做法。」
鱼脍薄如蝉翼,看着还不错。
「本宫近日忌生冷。」我推开玉碟。
她急急又捧来羹汤:「那用些暖胃的……」
汤面浮着层油花,香气浓得发腻。
我袖下银簪一探,泛黑。
「柳府培养得真好。」我轻笑,「连鸩毒都能熬得这么香。」
幕帘猛地一抖。
柳明澜掀帘而出,官服肃整,早候多时。
「毒害当朝公主,其罪当诛!」他厉声喝道。
阿棠手中的汤勺「咣当」落地。
「大人...」她脸色惨白,「妾身冤枉...」
我理了理衣袖:「看来令夫人并无容人之量。」
转向柳明澜时,我眼底恰到好处地泛起水光:「今日之事,望大人秉公执法。」
他正义凛然地挥手,衙役立刻按住阿棠。
「柳明澜!」阿棠突然尖叫,「我怀了你的骨肉!」
柳明澜的表情突变——
绝不是惊喜。
我到监牢时,阿棠只剩最后一口气。
她的手指死死抠着牢房的砖缝,指甲翻裂,血痕斑驳。
柳明澜下的毒让她很不好受。
她喃喃低语,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十二岁...我就教他如何用熏香让贵女情动...教他怎样在指尖藏药...赋他心机,赐他美貌...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她嘴角涌出一口黑血,却诡异地扬起,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种解脱。
「他五岁时,我就让他背《惑心术》;十岁,教他如
来源:桔子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