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屈原去流浪:看楚国第一KOL的终极叛逆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5-31 18:06 1

摘要:这个人叫贾谊,才干出众,满怀热血,但是他推动政治改革,已经触犯了权贵的利益。刚登基的汉文帝没办法,只好将他贬离了权力中心,派到“卑湿荒蛮”的长沙国作太傅。

汉文帝前元四年,朝堂上正在展开一场政治围剿。以周勃、灌婴为首的功臣集团,向汉文帝弹劾一位来自洛阳的年轻人。

这个人叫贾谊,才干出众,满怀热血,但是他推动政治改革,已经触犯了权贵的利益。刚登基的汉文帝没办法,只好将他贬离了权力中心,派到“卑湿荒蛮”的长沙国作太傅。

将要渡过湘江的时候,迷茫痛苦的贾谊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人,他感怀万千,写下了《吊屈原赋》。在此之前,屈原的名字不见于史册,如果没有贾谊,或许他也不过是汨罗河中的一粒沙,沉在历史长河的深处。

然而,凭吊屈原的贾谊,却并不认同他的选择,在文章最后直接开麦:“历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怀此都也?”——为什么非在楚国这一棵树上吊死呢?这样自杀,值得吗?

贾谊的疑问其实很合理,换了谁都想问一句:你到底为什么啊?

想回答这个问题,还要从一枚湖北的橘子说起。

屈原出生在楚国丹阳,也就是现在湖北宜昌的秭归县。那时的丹阳是楚国西陲重镇,既要面对巴蜀山民的袭扰,又要提防秦国东进的铁骑,连年的烽火让屈原从幼年开始便拥有强烈的家国归属感。

用现在的说法,屈原是个恋家的人。

宜昌秭归的屈原祠 | ©视觉中国

恋家到什么地步呢?楚地盛产橘子,于是他在《橘颂》中疯狂夸夸:“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橘子生在楚国就甜美多汁,挪到隔壁淮北直接酸到怀疑人生,必须我们这水土好啊!

千言万语一句话:还得是我大楚国!

柑橘小道 | ©视觉中国

就这样,文艺青年屈原长到二十多岁。他没有选择开宗立派,加入百家争鸣大军,而是选择从政,也许是出于对圣君圣王的幻想,也许是为了重振家族的荣光,无论如何,他怀着诗人之心,踏入了战国时代波诡云谲的政治舞台。

历史上,楚国共换过七次都城,现在普遍认为长江北岸的荆州楚纪南故城遗址,曾是楚国都城“郢都”所在。如今,遗址中唯有苍老的夯土城墙匍匐于荒野,这片废墟,却是青年屈原政治理想的起点。

天问 | ©视觉中国

在荆州,屈原获得楚怀王赏识,迎来人生的高光时刻。他任职左徒,成为了仅次于令尹的国家二把手,尽情施展着政治抱负,希望通过改革让楚国富国强兵,称霸天下。

后人聊起屈原,似乎永远是一个苦大仇深的、抑郁不得志的士人形象,但青年时期的屈原,一直是楚国的实权人物,哪怕后来改革流产,他被降职为三闾大夫,也依旧掌管祭祀等国家事务。

楚辞|©视觉中国

此时的屈原壮志满怀、意气风发,也将楚地的英雄主义精神融入自己的作品。荆楚地带的任侠基因由来已久,楚国贵族尚武,有“楚剑利而倡优拙”这样的谚语,整个社会都弥漫着武勇精神。这种尚剑文化孕育出专诸、要离等著名刺客,尤其推崇“重然诺轻生死”的任侠气概。这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侠义伦理,被楚人上升到了一种人格,一种信仰。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屈原的创作对象从橘树,过渡到了更宏大的层面。《九歌》中《国殇》《礼魂》等篇章,皆诞生于本时期。

荆州博物馆战国玉覆面 | ©视觉中国

顺江而下十五里,荆州博物馆的楚文化展厅里,虎座凤鸟悬鼓正泛着暗红光泽,这些是楚人曾用于祭祀的礼器。屈原笔下的“云中君”和“东皇太一”,并非诗人孤独的臆想。当楚国的勇者游走在生死之间,总是不可避免地敬畏神灵的世界。楚地盛行“信巫鬼,重淫祀”,长江、汉水流域,江河湖泊纵横,密集水网孕育了独特的水神祭祀体系,诞生了楚人独特的“魂归水府”信仰。楚人认为,水域是灵魂的归宿,人死后灵魂不灭,将回归水中,由水神(如湘君、河伯)接引至“水府”或“幽都”。人们想象自己会在死后进入仙境,与神明和妖鬼一起,享受永恒的极乐。屈原的诗歌中,“沉水”的意象很常见。从《招魂》中“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到《湘夫人》中“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都是将生命托付于水神的隐喻。

曾侯乙铜鹿角立鹤 | ©视觉中国

长江衍生出的水系,是楚文化血脉。现代人读屈原的诗歌,不免被其中瑰丽辉煌的想象震撼。实际上,正是先有荆楚文化的独特美学,才有屈原笔下天风海雨的意象。

楚文化的宇宙想象空前绝伦,且具有完整的象征系统。这些印记在屈原的作品中随处可见:“香草美人”的植物图腾;"驷玉虬以乘鹥兮"的凤鸟崇拜……

每年端午节,监利的长江故道,龙舟竞渡仍保持着楚地古风:桡手们要赤膊,以楚方言呼喝。千舟竞渡,龙舟首尾如飞,鼓急似战,这不就是《湘君》中的“驾飞龙兮北征”嘛!所以说不是先有屈原才有的龙舟,而是有龙舟的地方,才生出驾驭飞龙的屈原。

战国漆器|©视觉中国而最关键的美感,来自楚文化大开大合的色彩审美。代表幽冥的漆液黑,代表生命的朱砂红,与东方春神的青色、西方刑杀的白色、中央土地的红色一起构成极具张力的色谱。“五色杂而炫耀”是这一时期留给屈原的礼物。倘若一切顺风顺水,屈原大概率会成为经略天下的政客,改革家,纵横家的形象流传后世。然而很可惜,楚国的时代结束了。

一个王朝的崛起,往往需要“奋六世之余烈”,而它的衰落,却可能只需要一次行差踏错。

张仪诈楚,丹阳、蓝田之战的惨败,令楚国经历了政治与军事的双重溃败。在内部,屈原的变革直接威胁到以公子子兰为首的旧贵族集团利益。加之屈原力主抗秦,双方矛盾日益尖锐。楚怀王听信谗言,逐渐疏远屈原,将他排挤出决策核心。

屈原的人生从此进入了萧索的秋季。《九章·抽思》中“有鸟自南兮,来集汉北”被认为是他曾被短暂流放至汉北的证据。

船只在三峡水道航行 | ©视觉中国

对于屈原是否是被流放的,学术界始终有争议,主流的观点认为,此时屈原虽然被贬,但未完全失势,仍有谏言机会。汉北之行,可能是屈原在郢都失势后的自我放逐,或短期避居,而非朝廷命令的流放。

人生不顺意就去旅行,这事大概古已有之。

汉北地处汉水上游,北接中原,西邻强秦,在当时是楚国北防的军事前哨。此地山川险峻、水流湍急,军事要塞与农田犬牙交错。春秋物候变化巨大,常常是“春旱裂土,秋潦没畴”,农业发展并不好。

在这里,屈原看见田野上苦苦挣扎的稻苗,看见奔腾东去从不等人的汉水,看见与秦人铁骑仅一山之隔的边陲惊惶。“日月忽其不淹兮”,生命紧迫感催促着他,却又无能为力。

楚国的未来在哪里?自己的蒙冤受屈又何时能解?屈原没有答案,在这样无可奈何的愤懑与痛苦中,《离骚》诞生了。

后世眼中的屈原总是沉默而忧郁,一幅超然高洁的圣人模样,但是剥去“香草美人”的唯美象征,《离骚》时期的屈原绝非不食人间烟火,而是一个有血有肉,会怨怼、会赌气、会刻薄讽刺的楚国人。

他会人身攻击政敌,嘲笑他们如臭椿混入香囊,也会埋怨楚王,“吾将远逝以自疏”,说既然你和我不是一条心,那我走还不行吗?

山水之景无疑为屈原提供了无尽的创作灵感|©视觉中国

回到最初贾谊的问题,屈原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呢?他说:“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既然不能实现理想中的政治,那么我将追随彭咸的道路!彭咸是殷商贤臣,因谏君不纳,投水而死。

很难说是矢志不渝,抑或是一语成谶,但风雨欲来,屈原已经预感到了未来楚国和自己的命运。

公元前298年,楚怀王被囚禁至死后,顷襄王继位,使子兰为令尹。政敌得势,屈原的处境可想而知,他被毫不留情地二次放逐,开始了漫长的流放生活。这一走,他再也没能回到故都。屈原是如何离开的,狼狈或从容,我们已不得而知。他只在途经鄂渚(今湖北武昌)时,用了“反顾”这个词。当脚步不能停下,能做的便只有回头,不停地回头。那之后,屈原所有的行吟与游荡,都只是这个动作的重复。三峡风光|©视觉中国

行至洞庭湖畔之时,已然是秋天。“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八百里湖光山色,成了他回望故国的最后一面镜子。屈原这个失意的旅人,随着无数风吹下的落叶,与湖面上落日的波光融为一体。

此时的楚国已失去云梦泽以北的疆土,《湘夫人》开篇的“目眇眇兮愁予”,不是想象,而是写实。那个“闻佳人兮召予”的幻想,彻底被秦军铁蹄声踏碎,如同洞庭湖急坠的落叶,无可挽回。

与此同时,战败的楚国贵族正在慌张地东迁。但是屈原偏偏选择了向南,他要涉江。

岳阳洞庭湖日出|©视觉中国

根据《涉江》中“朝发枉渚,夕宿辰阳”的记载,屈原大致是从洞庭湖入沅江,溯沅水西进至辰阳(今湖南怀化市辰溪)。该地扼守沅水中游,既是军事要冲,又是楚国经略西南蛮夷的前哨,仍保存着部分楚国军事力量。屈原来此,可能试图与当地楚军残部汇合,也可能是躲避秦军追捕的无奈之举。

辰溪所在的湘西山区,战国时属“五溪蛮”地域,密林瘴气遍布,被视为化外之地,也是楚文化与百越文化的交汇带,屈原在此接触巫傩祭祀,“随事感触,辄形于声”,沿着沅湘而行。

湘西人家|©视觉中国

从今天的辰溪沅水画廊坐船,两岸是连绵的丹霞地貌,红色的山壁陡峭耸立。岩缝中隐约可见古代巴人留下的悬棺——这些木棺由粗大的横梁支撑,悬空固定在离江面数十米的悬崖上,历经千年风雨,木梁已经发黑,仍像巨人的臂膀一般,坚实地托着棺木。

一路目睹渔民和农夫的疾苦,屈原的诗风洗尽铅华,开始渐渐跳出“三闾大夫”的视角,着眼于天与人的哲学思考。最终,他来到了今天的湖南溆浦,在此流连了十余年的时间。

喀斯特地貌 | ©视觉中国

溆浦三面环山,湍急多险滩,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山峦奇形异状,到处是遮天蔽日的峡谷,两岸峭壁林木葱茏,几乎终年雨季,霜雪绵绵。

封闭的地理环境,孕育了这里深厚的巫傩文化。时至今日,溆浦傩戏仍在默默延续着,保留了古老的女神崇拜,从蛛丝马迹中,仍可见《楚辞》中飘渺无踪的山鬼倩影。

湘西封闭的地理环境孕育了瑰丽的巫傩文化|©视觉中国

然而,这里毕竟不是富贵的郢都,没有芬芳美好的兰草,陪伴屈原的只有猿啼与怪峰。巫文化的幻想世界,无法解答现实的诘问。他看不清眼前的路,内心的路也似乎笼罩上雾气,以往的一切将他困住,唯有仰视天光。

既然无法从人世得到答案,不如问天。日月星辰如何罗列?东流江河为何不溢?纣王为何厌恶忠良,听信小人谗言?比干有何悖逆之处,为何贬低打压他?有意或无意地,形而上的思考形成精神澡雪——他彻底变成我们印象中的屈原了。

公元前278年的五月初五,屈原抱石走向汨罗江。溺水后,挣扎是本能,抱石无疑是怀着必死之决心。湖面传来巨响,江面的碎叶和浮藻,像楚国破碎的版图。

司马迁的竹简上,记录着屈原最后的时刻,然而那已经是《史记》诞生前两百年前的事了。

龙舟竞渡|©视觉中国

之后的几千年中,不断有文人凭吊屈原,将他视为精神偶像。一九四零年,老舍、茅盾、郭沫若等文学家共同提议将端午节定为“诗人节”。纪录片《掬水月在手》中,台湾诗人痖弦写端午聚会:“两派诗人我们不在一起吃粽子。你吃你的粽子,我吃我的粽子。你纪念你的屈原,我纪念我的屈原。”

粽子是吃不到一起去的,但是屈原却可以一起凭吊。

粽子 | ©图虫

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忠君爱国吗?可是死国死社稷,屈原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唯有他的名字跨越了不同时代,不同文化,不同的社会思潮。

或许,数千年中的每一次祭祀和歌咏,都是因为他寄托着人们的某种亘古不变的期待:总有些东西高于生命本身。

而做到这一点,最难的或许并不是勇气,而是承受不被理解的孤独。屈原是自己理想与人格的殉道者,代表着那些在现实中找不到共鸣,却依然选择坚守信仰的人。

泛一叶孤舟 | ©视觉中国

被流放的路上,渔夫曾问他:“何必独醒?” 道家说:“曲则全,枉则直。”尼采又说:“在世人中间保持清洁的人,必须懂得用脏水也可以洗身。”世间人人都可作江水,哪怕是荆楚的水,也终归要东流入海。

但屈原选择了逆流而上,做那艘不靠岸的孤舟。大江淘尽英雄,而他站在水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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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时尚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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