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城南乱葬岗的槐树在夜风里簌簌作响,枯枝如白骨嶙峋,将最后几片黄叶甩向半空。
民国二十三年秋,青州府地界飘起连绵阴雨。
城南乱葬岗的槐树在夜风里簌簌作响,枯枝如白骨嶙峋,将最后几片黄叶甩向半空。
更夫王老三缩着脖子走过岗子,忽听得坟茔堆里传来婴孩啼哭,那声音尖细如针,直往人天灵盖上钻。
他抡起铜锣正要敲,却见月光破云而出的刹那,两道猩红血光自新坟裂隙中迸射而出。
三日后,青州首富沈万贯府上悬起白幡。
沈家独子沈文昭暴毙于书房,七窍流血,胸口赫然印着个青紫色婴孩手印。
沈万贯拄着紫檀拐杖立在灵堂,盯着棺中尸首面色阴晴不定。
管家凑近低语:"城西茅山观的清虚道长已候在偏厅。
清虚道长踏入灵堂时,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他拂尘扫过沈文昭浮肿的面容,指尖在尸身眉心轻点,忽见一缕黑气缠上拂尘银丝。
令郎三日前可曾去过城南?
老道话音未落,沈万贯手中茶盏"当啷"坠地。
碎瓷片间,滚出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内里朱砂符纸已成焦黑。
是夜,沈府后院井台泛起幽蓝磷火。
更夫瞧见二夫人柳氏房中烛火摇曳,忽有人影投在茜纱窗上——那分明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却生着满嘴尖牙,正趴在柳氏肩头啃咬。
待众人撞门而入,只见柳氏蜷缩在床角,雪白中衣洇开大片血迹,她颈侧赫然两排齿痕,却不见半点伤口。
清虚道长盘坐观星台,铜钱在龟甲中叮当作响。
他望着紫微垣方位渐黯的星光,忽听得耳畔传来婴孩嬉笑。
转身时,只见个浑身青紫的婴灵正趴在香案上,嘴角沾着暗红血渍。
老道并指成诀,桃木剑刚要刺出,那婴灵却化作黑雾钻入地砖缝隙。
"阴阳胎母子煞。
清虚道长捻着胡须喃喃,"此等凶煞需母子同葬极阴之地,以活人精血饲喂七七四十九日方成。
沈老爷,令郎可是七月半生的?
沈万贯脸色骤变,手中佛珠应声而断,檀木珠子滚落满地。
三更梆子响过,沈府地窖传来铁链拖拽声。
清虚循声而至,见墙上密密麻麻刻满血符,中央石床上躺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她小腹高高隆起,却不见半点孕相,唯有脐带连着个血肉模糊的婴孩。
那婴孩听见响动,猛然抬头,双目竟是重瞳!
"柳如眉!
沈万贯踉跄着后退,"你不是难产死了吗?
女子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十指突然暴长三寸,指甲泛着青黑光泽。
清虚甩出五雷符,却见符纸在半空自燃成灰。
婴孩咯咯笑着,地窖四角渗出黑水,眨眼间漫过众人脚踝。
逃出地窖时,管家突然栽倒在地。
他脖颈处裂开道血口,血水竟凝成细小蜈蚣,钻入青砖缝隙。
清虚道长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桃木剑上:"此乃子母连心蛊,沈老爷当年种下的因,今日该结果了。
沈万贯瘫坐在太师椅上,忽然癫狂大笑。
他扯开衣襟,胸口纹着个血色罗盘,指针正对着柳如眉的居所。
二十年前,我在苗疆寻到这阴阳胎秘术。
他指尖划过罗盘刻度,"本想借母子煞气助我财运亨通,谁知那贱人竟在临盆时自毁心脉!
话音未落,柳氏居所传来瓷器碎裂声。
众人赶到时,只见满地狼藉中,柳氏正用金簪划开自己肚皮。
那婴孩从血泊中爬出,所过之处地板皆冒青烟。
清虚甩出捆仙绳,却被婴孩张口咬断。
老道袖中飞出七枚铜钱,在半空结成北斗阵,却被黑雾中的婴孩徒手捏碎。
"道长小心!
沈万贯突然将老道推向婴孩,自己则扑向供桌后的暗格。
婴孩尖啸着扑来,清虚反手将拂尘插入它天灵盖,却见黑雾从婴孩七窍喷涌而出,在房梁上聚成个狰狞鬼脸。
鬼脸张口吞下沈万贯半截身子,老道这才看清,暗格里藏着个陶罐,罐身刻满苗疆蛊文。
子时三刻,城南乱葬岗阴风大作。
清虚背着昏迷的柳氏,手持罗盘在坟茔间穿梭。
婴孩化作黑影紧追不舍,所过之处坟头纸幡无风自燃。
老道突然停步,面前立着块无字墓碑,碑前摆着个褪色拨浪鼓。
"原来如此。
清虚咬破指尖,在墓碑上画出符咒。
柳氏腹中传来胎动,竟与婴孩尖啸声此起彼伏。
老道厉喝:"柳施主,你腹中才是真身!
柳氏猛然睁眼,瞳孔化作金银双色,她双手结印,地面裂开道缝隙,露出具森森白骨。
黑雾中的婴孩突然惨叫,它额间浮现出与柳氏相同的胎记。
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真正的婴孩被活埋于此,沈万贯却用苗疆秘术将柳氏魂魄困在尸身,又寻来横死孕妇的鬼胎炼成替身。
此刻真魂归位,替身婴孩在月光下扭曲变形,化作一滩黑水。
正当清虚要超度亡魂时,沈万贯竟从黑水中爬出。
他浑身血肉剥落,露出森白骨架,手中还攥着半截陶罐。
道长可知何为阴阳胎?
他喉间发出沙哑笑声,"需至亲血脉为引……"话音未落,柳氏突然抢过桃木剑刺入自己心口。
鲜血喷溅在陶罐上,罐中传来万千怨魂哀嚎。
乱葬岗上阴雷滚滚,柳氏魂魄自天灵飘出。
她轻轻抱住正在消散的婴孩,转身对清虚福了一礼:"妾身本该随这孽障同入轮回,只是……"她指尖轻点,沈万贯头颅突然炸开,无数蛊虫裹着金元宝从腔子里涌出。
那些金元宝落地即燃,火光中映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沈家金库里,埋着九十九个童男童女。
柳氏声音渐弱,"烦请道长……"她话音未尽,婴孩突然发出清亮啼哭。
晨光刺破阴云时,清虚抱着个襁褓站在城门口,襁褓中婴孩眉心一点朱砂,正对着朝阳咯咯而笑。
三日后,有人在沈家金库废墟中发现本泛黄账册。
泛潮的纸页上记载着:民国八年,沈万贯购进九十九具童尸;民国十年,城西义庄走水,烧焦的尸首皆无左手小指……而那日抱着婴孩离去的老道,从此再无人见过他腰间那柄桃木剑。
只有城南说书人还在传唱:"阴阳胎现世,必有血光灾。
要问这煞星从何来?
且看那金元宝上……沾着多少婴孩骸!
茶客们嗑着瓜子听得入神,谁也没注意,说书人身后屏风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青紫色的小手印。
青州城外三十里,枯山水泽终年笼罩着铅灰色雾气。
说书人失踪第七日,清虚道长踏着露水行至泽畔,怀中婴孩突然啼哭不止。
他解下腰间铜铃掷向水面,却见涟漪荡开处,浮起九具身着锦缎的童尸,每具尸身左手小指皆系着半截红绳,绳头浸在漆黑泥沼中,恍若活物般缓缓蠕动。
"沈万贯倒是给贫道留了份大礼。
老道并指划过婴孩眉心,朱砂印痕骤然发烫。
水泽深处传来锁链拖拽声,泥浆翻涌间升起座青铜巨鼎,鼎身镌刻的饕餮纹正在贪婪吮吸着雾气。
鼎内隐约传出童谣,曲调竟与说书人茶摊常唱的《采莲谣》分毫不差。
婴孩突然挣脱襁褓,赤足踏着水面奔向巨鼎。
清虚甩出捆仙绳,却见绳索在触及雾气的刹那寸寸腐朽。
老道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顿时浮现出北斗七星暗纹。
他纵身跃起时,怀中婴孩突然回头一笑,双瞳竟化作阴阳鱼缓缓旋转。
巨鼎轰然开启,九道黑影裹挟着腐臭冲天而起。
清虚认出那是沈家金库账册记载的童尸,此刻每具尸身都生着三头六臂,手中兵刃泛着幽蓝鬼火。
老道剑走偏锋,以七星步法在黑影间游走,剑锋所过之处,黑影溃散处皆留下细小金砂。
"原来如此!
清虚突然收剑而立,任由一具三头尸的鬼叉刺穿左肩。
他伸手接住坠落的金砂,看着砂砾在掌心聚成微型罗盘,"沈万贯以童男童女精血炼金,却不知这金砂里凝着未散魂魄。
老道猛然挥剑斩向自己左臂,断臂处喷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漫天星斗般的金砂。
金砂笼罩处,童尸发出凄厉哀嚎。
它们溃散的身躯化作万千萤火,在雾气中拼凑出模糊人形。
清虚看见有个梳着总角的小童正在朝他招手,手中还攥着半块桂花糕——正是账册记载中,民国八年失踪的绸缎庄少东家。
巨鼎突然剧烈震颤,鼎腹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咒。
清虚认出那是苗疆失传的《血河引》,需以至亲血脉为引,方能唤醒沉睡的九幽冥河。
他怀中婴孩突然发出尖啸,眉心朱砂化作血线直冲云霄,雾气深处传来锁链崩断之声,仿佛有巨兽正在苏醒。
老道撕开道袍,露出心口处暗红的胎记。
那胎记形似八卦,此刻正逆时针疯狂旋转。
二十年了……"他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每道符箓成型便化作金乌扑向巨鼎。
鼎身饕餮纹发出悲鸣,鼎内黑水突然沸腾,九具童尸残骸竟在水中重组,化作三丈高的血肉巨人。
血肉巨人挥掌拍落时,清虚突然盘膝而坐。
他头顶升起三花聚顶虚影,手中桃木剑寸寸碎裂,化作七十二道流光没入雾气。
水泽各处传来瓦罐碎裂声,九十九处泥潭同时喷出黑柱,在半空交织成遮天蔽日的罗网。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老道声若洪钟,道袍无风自动。
他眉心裂开道金线,眼中倒映出九幽冥河的虚影。
血肉巨人被金光笼罩的刹那,身体各处突然鼓起脓包,每个脓包里都传出童声哭喊。
清虚看见那些孩童的面容,与沈家金库账册上的画像渐渐重合。
雾气深处传来女子轻笑,柳氏的虚影自冥河中升起。
她手持半截拨浪鼓,鼓面绘着的正是婴孩眉心的阴阳鱼。
道长可知何为真正的阴阳胎?
她指尖轻点,血肉巨人轰然炸裂,九十九道童魂化作流萤没入婴孩体内。
老道怀中婴孩突然睁眼,双瞳化作重瞳,左眼映着北斗,右眼映着南斗。
冥河翻涌间,浮现出座白玉祭坛。
祭坛上锁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正是本该魂飞魄散的沈万贯。
他胸前的血色罗盘正在疯狂旋转,每转一圈,祭坛下的黑水就上涨三分。
你们以为毁了替身就赢了?
他嘶声笑道,"真正的阴阳胎,需要……"
话音未落,婴孩突然发出清越龙吟。
他额间朱砂裂开,飞出九道金龙虚影,每道龙影口中都衔着半截红绳。
红绳没入黑水的瞬间,祭坛四周升起九根盘龙柱,柱上铁链自动解开,将沈万贯捆成粽子吊在半空。
"原来如此!
清虚猛然醒悟,"沈万贯将自己炼成了母体!
他看见老者干瘪的腹部正在诡异地蠕动,仿佛有活物要破体而出。
柳氏虚影突然化作万千柳叶,将沈万贯扎成刺猬。
每片柳叶上都浮现出孩童面孔,正是那些被炼成金砂的亡魂。
婴孩凌空踏步走向祭坛,每走一步,脚下就生出朵金莲。
他伸手按在沈万贯天灵盖上,老者七窍突然喷出黑血,血中裹着无数金砂。
金砂在空中聚成面铜镜,镜中映出二十年前真相:沈万贯为求长生,将九十九个孩童活埋在金库,又用秘术将他们魂魄封入金砂,却不知魂魄中混入了自己未出世的子嗣。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婴孩开口时,声线竟是男女莫辨。
他指尖轻弹,铜镜化作齑粉。
沈万贯发出非人的惨叫,他干瘪的腹部突然裂开,爬出个与婴孩一模一样的血婴。
血婴张口咬住沈万贯咽喉,老者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具裹着金箔的骷髅。
柳氏虚影在此刻彻底消散,她留下的最后影像,是当年在产房含笑闭目的模样。
婴孩将血婴收入怀中,转身对清虚盈盈下拜:"多谢道长护法。
他眉心阴阳鱼突然分离,化作黑白两道气流没入水泽。
霎时间,枯山水泽升起万千光柱,九十九道童魂手牵手浮现在半空,齐声唱起安魂曲。
清虚望着怀中婴孩,忽然发现他左肩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老道掐指一算,脸色骤变:"你竟是……"婴孩却将食指竖在唇间,身后冥河虚影突然坍缩成颗明珠,没入他心口。
"沈万贯以为炼的是阴阳胎,却不知是九转还魂阵。
婴孩抬手轻点,水泽各处升起九十九口金棺。
棺盖同时开启,露出里面沉睡的孩童,正是账册记载的失踪者。
他们眉心皆有朱砂印记,与婴孩如出一辙。
朝阳刺破雾气时,婴孩化作万千光蝶消散。
清虚在祭坛废墟下找到半卷《黄庭经》,书页间夹着片柳叶,叶脉上用金砂写着:"九子归位,冥河倒悬。
老道将经书贴近心口,忽然听见体内传来九道童声齐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七日后,青州城突然降下金雨。
百姓争相捡拾金砂时,发现每粒金砂都映着个孩童笑脸。
说书人不知何时重现茶摊,惊堂木一拍道:"列位可知那沈家秘闻?
当年沈万贯为求长生,却不知……"他忽然顿住,看着茶客们手中金砂化作流萤飞走,嘴角泛起神秘微笑。
城隍庙前,清虚道长将婴孩留下的明珠埋入地下。
地面隆起座九层宝塔,塔身刻满孩童嬉戏图。
是夜,守塔人看见塔顶亮起九盏明灯,灯影中隐约可见百子朝拜的异象。
而老道怀中那柄断裂的桃木剑,剑柄处悄然生出一截新芽,嫩绿的叶片上,凝结着九颗晶莹露珠。
二十年后的中元节,有樵夫在枯山水泽见到个垂髫童子。
他手持拨浪鼓走在雾中,每走一步,身后就亮起盏河灯。
当第九百九十九盏河灯点亮时,冥河倒悬的异象惊动四方。
赶来的道士们只见云海翻涌间,隐约有九条金龙托着座白玉京,而城隍庙的九层宝塔,此刻正与天上的星斗遥相呼应。
青州城隍庙的青铜钟自鸣三声,惊得檐角避水兽口中的铜铃齐齐碎裂。
清虚道长立于九层宝塔之巅,手中拂尘无风自动,万千银丝竟凝成北斗七星之形。
他望着云海深处若隐若现的白玉京,忽觉掌心发烫——那枚自婴孩处得来的明珠,此刻正透出紫电青霜,在皮肤下游走如龙。
"二十年期限已至。
老道并指掐诀,身后浮现出三清虚影。
塔下忽然传来孩童嬉闹声,九十九盏河灯自地底升起,灯焰皆作幽蓝,映得满城鬼火明灭。
守塔老卒揉着眼睛,见那灯阵竟在虚空勾画出幅《河图洛书》,中央空缺处正对着城南乱葬岗。
是夜子时,枯山水泽泛起七彩霞光。
清虚踏波而行,道袍下摆浸入水中却滴水不沾。
他每走七步便撒出一把金砂,砂砾落地即化作持剑道童,列成天罡北斗阵势。
待至泽心,忽见九根通天玉柱破水而出,柱身缠绕的锁链上,密密麻麻刻着《度人经》全文。
"清虚老儿,你果然来了。
沙哑笑声自玉柱顶端传来。
沈万贯披头散发悬于半空,周身缠绕着九条血河,每条河中都浮沉着具金身童尸。
他胸口血色罗盘已化作漩涡,正将方圆百里的生气源源不断吞入其中。
老道瞳孔骤缩——那漩涡深处,分明沉睡着座青铜棺椁,棺盖上赫然是婴孩眉心的阴阳鱼纹。
婴孩突然自虚空踏出,他此刻已长成总角模样,手中拨浪鼓却化作三尺长的青铜剑。
剑身铭刻着"斩三尸"三个古篆,每划过虚空便留下道金色裂痕。
沈万贯,你可知何为真正的阴阳胎?
少年剑尖轻点,九条血河竟逆流而回,将金身童尸冲刷得露出森森白骨。
沈万贯狂笑着撕开衣襟,心口处赫然嵌着半块玉珏,与婴孩手中剑柄的凹槽严丝合缝。
当年你母亲将半块玉珏打入我体内,为的就是今日!
他猛然拍向心口,玉珏射出红光没入青铜棺椁。
棺盖轰然开启,内中走出个与婴孩容貌无二的血衣人,只是眉心多了道竖瞳。
"一气化三清?
清虚拂尘急转,身后三清虚影化作实质。
他终于明白婴孩的来历——那根本不是阴阳胎,而是某位大能的三尸化身!
血衣人突然张口,吐出九道黑气,每道黑气都化作沈万贯的模样,手持不同法器围攻而来。
老道剑走偏锋,以北斗剑诀斩碎七个分身,却被第八个分身用捆仙索缠住脚踝。
婴孩突然剑指苍穹,漫天星斗竟随剑势流转。
他额间阴阳鱼射出黑白二气,在空中凝成太极图。
血衣人见状脸色大变,竖瞳中射出三昧真火,却被太极图尽数吸纳。
你竟将《混元一气诀》练到如此境界!
他挥袖洒出万千金砂,砂砾在半空聚成九重雷塔。
雷塔轰然压下时,清虚突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拂尘上。
银丝暴涨千丈,竟化作根通天彻地的蟠龙杖。
老道以杖为笔,在虚空写下《黄庭内景经》,每个字都化作金甲神将冲入雷塔。
血衣人见势不妙,突然抓住最后个沈万贯分身掷向婴孩,自己则化作血光遁入青铜棺椁。
"道长小心!
婴孩甩剑斩断分身,剑锋却刺入棺椁缝隙。
霎时间,地底传来九十九道龙吟,枯山水泽裂开九道深渊,每道深渊中都升起具金身法相。
法相面容与婴孩有七分相似,手中法器各不相同,有持山河社稷图的,有托日月精轮的,最中央那具法相竟怀抱先天八卦。
沈万贯真身在此时显现,他周身缠绕着九十九条血色锁链,每条锁链尽头都系着具童尸。
你们以为毁了替身就赢了?
他双手结印,地底突然伸出无数白骨巨手,将九具金身法相拖入深渊。
婴孩突然剑指沈万贯,剑身铭文化作锁链缠住对方四肢:"你可知何为九转还魂阵的真正用途?
清虚看着婴孩眉心阴阳鱼完全分离,终于明白这二十年的布局。
那根本不是为了镇压沈万贯,而是借其血河怨气唤醒沉睡的三尸化身!
老道猛然掷出蟠龙杖,杖头没入云端引动紫霄神雷。
血衣人自棺椁中冲出,却被九道天雷劈中天灵盖,露出体内密密麻麻的金色符箓。
"原来如此!
清虚突然大笑,手中拂尘化作漫天星斗。
他终于看透这场千年棋局——当年某位道祖斩却三尸,却将恶念封入阴阳鱼玉珏,善念化作婴孩转世,执念则附在沈万贯体内。
二十年前的阴阳胎事件,不过是三尸感应引发的劫数!
婴孩剑锋突然调转,刺向自己心口。
血衣人惊怒交加:"你疯了?
!
却见剑尖挑出的不是心血,而是颗七彩舍利。
舍利炸开的瞬间,九十九道童魂自地底升起,他们手中捧着的竟是完整的《度人经》真本。
经文化作金光没入青铜棺椁,棺椁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蝌蚪文——正是失传的《上清灵宝大法》。
沈万贯突然发出非人惨叫,他体内涌出无数黑气,在半空聚成个三头六臂的魔影。
魔影张口欲吞婴孩,却被九具金身法相同时按住头颅。
法相手中法器齐鸣,在虚空结成诛仙剑阵。
婴孩剑指魔影眉心竖瞳,黑白二气化作混沌漩涡,将魔影缓缓吸入其中。
"该结束了。
清虚并指如剑,引动周天星斗之力。
他道袍上的八卦纹路突然游走起来,在虚空织就张遮天大网。
沈万贯真身在网中疯狂挣扎,每根银丝都化作道家真言,将他二十年来吞噬的童男童女精血尽数逼出。
血雨倾盆而下时,地底传来锁链崩断声,九十九条白骨巨手化作飞灰。
青铜棺椁在此刻彻底开启,内中并无尸身,只有面古朴铜镜。
镜面映出的不是人间景象,而是片浩瀚星海。
婴孩将剑柄玉珏嵌入镜框,镜中突然伸出只白玉般的手掌,轻轻按在他天灵盖上。
霎时间,老道看见婴孩体内飞出三道流光,化作三个与少年容貌相同的人影。
"善尸、恶尸、执尸。
清虚喃喃自语,终于明白这场千年棋局的真正弈者。
那三个身影同时对他稽首行礼,随即化作三道清气没入铜镜。
镜中星海突然旋转起来,形成个巨大的漩涡。
沈万贯真身在漩涡中灰飞烟灭时,老道听见无数孩童笑声自镜中传来。
婴孩将铜镜收入心口,转身对清虚笑道:"道长可愿随我去个地方?
他指尖轻点,虚空裂开道金色门户。
门内景象让老道倒吸冷气——竟是三十三重天外的紫霄宫!
宫中端坐着位白发道人,眉心与婴孩如出一辙的阴阳鱼正在缓缓旋转。
"见过本尊。
婴孩对着道人躬身行礼,身形渐渐虚化。
清虚这才惊觉,少年手中青铜剑不知何时化作柄拂尘,与自己手中那柄竟是同根同源。
道人抬手轻拂,老道体内二十年积累的暗伤尽数痊愈,他忽然看透自身前世今生——原来自己竟是道人座下童子,当年因打翻玉净瓶被贬下凡尘。
"此界因果已了。
道人声音宏大如天音,紫霄宫开始崩塌重组。
清虚看见万千世界在眼前流转,每个世界都有个"清虚道长"在降妖除魔。
当所有画面归于虚无时,他发现自己仍站在九层宝塔之巅,只是手中拂尘多了道阴阳鱼纹。
塔下忽然传来喧哗声,百姓们指着天空惊呼。
清虚抬头望去,见北斗七星连成一线,星辉如银河倒灌注入宝塔。
他怀中那枚明珠自动飞出,在塔尖化作轮明月。
月光所照之处,枯山水泽重现生机,九十九条溪流自地底涌出,在泽中汇成巨大的先天八卦图。
七日后,有樵夫在山涧发现块奇石。
石上天然生成幅《仙人弈棋图》,图中两个道人对坐手谈,旁立着个捧剑童子。
更奇的是,每当月圆之夜,石上就会浮现出金色棋谱,观者若有所悟,便能听见虚空传来清越剑鸣。
而青州城隍庙的九层宝塔,从此夜夜放出九色毫光,有病者入塔参拜,往往不药而愈。
二十年后,江湖上多了位白衣剑仙。
他手持阴阳鱼纹的青铜剑,剑穗上系着半块玉珏。
每逢中元节,剑仙便会出现在枯山水泽,对着明月独饮美酒。
有好奇者远远窥见,剑仙身后总跟着九十九个孩童虚影,他们或持书卷,或抚瑶琴,嬉笑玩闹间竟引动天地灵气。
这日,剑仙正在泽畔抚琴,忽闻空中传来鹤唳。
他抬头望去,见朵祥云载着位白发道人飘然而至。
道人手中拂尘与剑仙手中青铜剑竟生出共鸣,两仪之气在云间流转,化作巨大的太极图。
该归位了。
道人轻笑,剑仙化作流光没入拂尘银丝。
祥云散去时,泽畔只余下那具古琴。
琴身突然裂开,露出内中半块玉珏。
玉珏自动飞向青州城方向,没入九层宝塔顶端的明月之中。
当夜,全城百姓都做了个相同的梦——梦见个总角少年在星海中执剑而立,他身后九十九道童魂化作星斗,将人间照得亮如白昼。
而千里之外的武当山巅,真武大帝的金身像突然流下两行清泪。
守殿道士惊觉神像手中宝剑正在嗡鸣,剑身映出的不是人间景象,而是片浩瀚的混沌虚空。
虚空中,三个与剑仙容貌相同的人影正在对弈,棋盘上黑白棋子化作万千世界,生生灭灭皆在弹指之间。
来源:宝宝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