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唐顺之条上海防善后九事,嘉靖三十九年春,汛期至,力疾泛海,度焦山,至通州卒,年五十四。赴闻,予祭葬。
秋水轩笔记
佚 名
唐顺之条上海防善后九事,嘉靖三十九年春,汛期至,力疾泛海,度焦山,至通州卒,年五十四。赴闻,予祭葬。
顺之,武进人,吾乡先达也。相传顺之有一仇家,以重金购得《金瓶梅》原本,而以砒霜浸制其卷叶;顺之阅书最速,以手指蘸口津随看随蘸,及卷竟而唇麻木,遂中毒死。
以正史较之,则故里传言之讹可知也。
正史又云:“顺之于学无所不观,自天文、乐律、地理、兵法、弧矢、勾股、壬奇、禽乙,莫不究极原委。”此言亦有据。
乡人相传,顺之寓居青果巷盘谷楼,其楼梯曲折而盘屈,登者不易,顺之笔砚几席之间,常有伏弩,以防人行刺云云。
今盘谷楼归刘氏,余每过之,辄低回不忍去。
《秋水轩尺牍》民国版
寒花盦随笔
佚 名
世传《金瓶梅》一书,为王弇洲先生手笔,用以讥严世蕃者。书中西门庆,即世之化身。
世蕃小名庆,西门亦名庆;世蕃号东楼,此书即以西门对之。或又谓此书为一孝子所作,用以复其父仇者。盖孝子所识一巨公,实杀孝子父,图报累累皆不济。后忽侦知巨公观书时,必以指染沫翻其书叶。
孝子乃以三年之力,经营此书。书成粘毒药于纸角,觊巨公出时,使人持书叫卖于市曰:“天下第一奇书。”巨公于车中闻之,即索观。
车行及其第,书已观讫,啧啧叹赏,呼卖者问其值,卖者竟不见。巨公顿悟为人所算,急自营救,已不及,毒发遂死。
今按:二说皆是。孝子即凤洲也。巨公为唐荆川。凤洲之父忬,死于严氏,实荆川谮之也。
姚平仲《纲鉴挈要》载杀巡抚王忬事,注谓:“忬有古画,严嵩索之。忬不与,易以摹本。有识画者,为辨其赝。嵩怒,诬以失误军机杀之。”但未记识画人姓名。有知其事者,谓识画人即荆川。
古画者,《清明上河图》也。凤洲既抱终天之恨,誓有以报荆川,数遣人往刺之。荆川防护甚备。一夜,读书静室,有客自后握其发,将如刃。荆川曰:“余不逃死,然须留遗书嘱家人。”其人立以俟。
荆川书数行,笔头脱落,以管就烛,佯为治笔,管即毒弩火热机发,镞贯刺客喉而毙。凤洲大失望。
后遇于朝房，荆川曰:“不见凤洲久,必有所著。”答以《金瓶梅》。其实凤洲无所撰,姑以诳语应尔。
荆川索之切。凤洲归,广召梓工,旋撰旋刊,以毒水濡墨刷印,奉之荆川。荆川阅书甚急,墨浓纸粘,卒不可揭,乃屡以指润口津揭书,书尽，毒发而死。
或传此书为毒死东楼者,不知东楼自正法,毒死者,实荆川也。彼谓“以三年之力成书”,及“巨公索观于车中”云云,又传闻异词者尔。
不解荆川以一代巨儒,何渠甘为严氏助虐,而卒至身食其报也?
《从到：吴晗读史札记》 吴晗 著
“《绣像水浒传》镂板精致,藏书家珍之,钱遵王列于书目,其像为陈洪绶笔。
袁中郎《觞政》以《金瓶梅》配《水浒传》为外典,板刻亦精。此书为嘉靖中一大名士手笔,指斥时事,如蔡京父子指分宜,林灵素指陶仲文,朱勔指陆炳。”
又云:“有《玉娇李》一书,亦出此名士手,与前书各设报应。”当即世所传之《后金瓶梅》。
前书原本少五十三回至五十七回。今所刊者,陋儒所补,肤浅,且多作吴语。后来惟《醒世姻缘》仿佛得其笔意。然二书皆托名齐、鲁人,何耶?
李日华《味水轩日记》云：
“万历四十五年十一月五日,伯远携景倩所藏《金瓶梅》小说来。大抵市诨之极秽者，而锋焰远逊《水浒传》。
袁中郎极口赞之亦好奇之过。”
按:今传世《金瓶梅词话》,五十三至五十五回与通行本不同,有“乘船出游”事,口气亦不类,殆即所谓吴语。
《词话》之序,题“万历丁巳”,正四十五年,未知即味水所见否?
《茶余客话》书影
昔在京购《金瓶梅》,劝业场有设书肆者,询其有无斯书,肆主曰:“虽有而未敢置此。”约余明日往取。
余明日即至,肆主曰:“吾意先生与吾戏,故未携来,明日必不再误。”
明日余因故未往,后十余日,复至劝业场,另询一肆,肆主不悦曰:“又问《金瓶梅》,适有一家受罚矣!”
余急问何家。伊指以相告,乃前与余相约者。因询受罚之状，曰:“先一人入肆,托为买书,既出书与之，而买书者即回头唤巡警入,方知为探访局之委员。书为其携去,另罚洋五元。”
余意彼肆主人,必以余亦探访局所使,急入其肆白之。而肆主对余干笑。余亦笑曰:“其书尚有否?”
曰:“无矣!前盖不知违禁,今既知之,决不敢再卖。”复谑余曰:“他书尽有，先生何独购斯书?”
盖其疑终莫能释,冤哉!出之琉璃厂,某书坊竟出是书三四部,版本各异。余曰:“汝存书如斯之夥,不畏警察耶?”
伊云:“警察何以知之?”余即以劝业场事告之。伊仓皇失色,敛书而入。再问之,亦不答,斯又疑吾为私探矣,冤哉!
因忆鲁智深沽酒不说从五台山上来,特法其智,乃始得之。此余犯法行动,今以揭以示人，未知官府将科余罪居何等?想可援自首之例,从末减也。
《经典丛话 · 金瓶梅说》 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1999）
本文选自张兵、张振华选编《经典丛语·金瓶梅说（标题为编者所加)》，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转发请注明出处。
来源：金学与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