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南柯梦(392)蔷薇倚画栏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5-30 17:21 2

摘要:别是又乱上了吧!外边过学生呢。咱门口那大街上人全站满了,喊着口号,什么反饥饿反内战,哎呀,连卖菜的都不出来了。听说四九城的城门关的也早,我得赶紧出去多买点儿东西,回头万一出点儿什么乱子,到时候连买米买面都难。

这已经是1947年的夏天了。

别是又乱上了吧!外边过学生呢。咱门口那大街上人全站满了,喊着口号,什么反饥饿反内战,哎呀,连卖菜的都不出来了。听说四九城的城门关的也早,我得赶紧出去多买点儿东西,回头万一出点儿什么乱子,到时候连买米买面都难。

家里的大娘,就是前两天想辞工的那位,这会儿早就把辞工的念头扔在九霄云外了。辞了上哪抓挠饭辙去。在混乱的大街上走了一圈,这寡妇的心里便真是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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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10点多,大娘慌慌张张的回来了。一进门,大娘就在院子里和老奶奶嘀咕上了,也别说这二位妇女,似乎有些一见如故的劲儿,共同语言挺多。老奶奶一见外边有人声乱动,就害怕躲在屋里不敢出去,而大娘呢,亦是如此,她拎着篮子去买菜,很快又跑回来了。气喘吁吁的跟老奶奶那比划着:

全是人, 满街全是人。军警也出来了,还有那穿黑衣裳的宪兵,也出来了,正经咱们这一片儿的巡街,我倒没瞧见。那乌泱乌泱的人呀,跟那儿喊呀叫啊,还有什么讲演的,上边一喊。底下就乱上了。我也没敢细瞧,这不,稍微买了点肉,买了点菜,我就赶紧回来了。对了,老太太,今天的东西可都又涨价了,你瞧瞧就这几捆菜就要了我一百多。

她把篮子往老奶奶面前一举,说道:

牛肉我今天还没买呢。就买了点里脊。不过好在中午有那走街串巷,专门给人送肉的清真铺子小伙计。会到咱们这片来转转。到时候我叫住他。我本来还想买条鱼呢,也没买上。鱼摊子,今天根本就没出。说是海淀的鱼送不进来。哦。对了,咱们新来的这位大司务说让我买什么天津卫的蹦蹦虾,我上哪儿买去呀?那玩意儿只有东安市场那儿才有卖的呢,我要是跑到那儿,早就让人给踩瘪了。

今天晚上,咱们老爷要是回来,看餐桌上没有虾,您可得替我说两句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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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老陈这家伙平生最讲究的就是两样,一个是食,一个是色。在色方面,小狐仙一位厨子就把他给喂饱了。这他倒不张罗着吃加餐,但是在吃喝上,家里这位北平落魄旗人大娘的手艺可不够,于是,很快,那个叫阿昌的师傅就从天津跑步到位了。但问题是再好的手艺也做不出无米之炊呀,扒拉扒拉大娘的菜篮子,阿昌一个劲儿的摇头。

他嘀嘀咕咕的在那说了好多广东话,谁也没听懂,但是意思明白。就是这些东西做不出什么来呀。老奶奶此时倒无所谓了:哎呀, 昌师傅。你能弄出一顿吃的来就行了,姑爷要是说你,我替你挡了。今儿咱们凑合凑合。少吃之下算什么呀你们是没赶上老辈子年间。

以前北平打仗那会儿,一会儿什么府院之争,一会儿什么辫帅进京,哎呀,把那城门一关,就开乱。嘿,有一回我足足吃了半个月的疙瘩汤就咸菜。 嘴都起大炮了。对付着做点吧,我们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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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楼下扫了一眼,瞧着没什么事了,老奶奶又上楼了。小狐仙,这会儿正坐在2楼,她的闺房外间屋里拿着算盘,噼噼啪啪的,又开始算她那些破账,一见老奶奶来了,薇薇安赶紧歪着脑袋问,怎么回事?下边又吵吵什么呢?

嗨,还能吵吵什么?就是抱怨买不上菜呗。咱们这片那个小菜场今天就没几个出摊儿的,城外的人进不来。如今,连丰台的菜都送不过来了,说是城门关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咱家那大娘也没敢跑到东直门那儿去看。

大街上全是游行的人,路都走不开了,哎呀,真愁的慌,三儿又跑出去了,你说这孩子现在越来越野了,不行,赶明儿个,我得准备出个笤帚疙瘩来,时不时的我得敲她的踝子骨。

老奶奶一边说着话,一边恶狠狠咬着后槽牙,这脑瓜子还一个劲的往外伸着瞧。也是。三小姐一早又跑出去了,活活气死个人,谁也拦不住她!

这边,二小姐也抱怨上了。

三儿上这个大学也是新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大学动不动关门,我瞧开的还没有戏园子勤呢!

二丫头。没办法。听三儿说,那学校都开不了了。先生出去游行了,大点的学生也跟着裹乱跑了一波。那黑皮流氓冲到校园里,又抓走了一波。你琢磨琢磨,还能剩几个?哎要我说,三儿这学就别念了,踏踏实实跟家待着吧。可谁知你妈这回来信还鼓励三儿,说让她整个大学文凭。哼,那文凭管什么用啊?你看看现在外面发财的人,哪个有文凭?

老五有文凭吗?人家没上过大学,不照样开厂子,你哥有文凭吗?不照样当军官?老陈有文凭吗?哎,老奶奶说到这儿不言语了,她想了想,嗯,好像陈焕章还真有个文凭,还说是出国留洋学回来的呢。要不怎么花了人家麦七姑家好多钱呢。可不过话说回来,老陈还真不像念过书的人,除了戴一副眼镜之外,老奶奶想了想,就陈焕章那成天光着膀子,外加一副趿拉板跟屋里瞎晃悠的鬼样子,和过去堂子里的龟公也没啥区别。要论日常行动坐卧走的气派,他可比人家老五差远了。哼,要不怎么说是个咸鱼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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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二狐正跟着忧心忡忡的念叨呢。突然,楼下有脚步声,咕咚咕咚的直震。一听这动静,这就是一双大脚。本主吨位不浅!

不过这动静倒是让老奶奶笑了:

说曹操曹操到。你瞧,三儿回来了,今儿给人家送饭送的倒挺快。没跟那儿坐着瞎聊。

可问题是早去早回,及时收兵的包子小姐那脸上却并不高兴,她撅着的大嘴都能够挂油瓶了,一副丧里丧气的样子,走到家里。嘴里嘀咕着。一会儿怪大街上有雨,说打伞吧,雨还小,说不打吧,把他的开斯米毛衫都给弄湿了。以至于越走越沉。一会儿又怪医院里不知抽什么风,弄了一帮当兵的把乐亨和颖小姐的房间给封的死死的。一边儿门口站俩人。谁也不让进,而且别说是进了,就连走过去瞧一眼都不让。那当兵的都带着家伙,亮晃晃的。包子小姐也不敢跟他们呛呛,只好怎么去怎么回,把那些小点心又都拎回来了。

姐,你说这帮当兵的是干什么的?会不会再把乐亨抓走?受二茬儿罪呀。

包子小姐站在门口找小狐仙讨主意。她这会儿愁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了。灰着脸,把胖身子靠在门框那儿,拿脚丫子抠地板。

薇薇安撇了一眼门口的傻丫头,张嘴就埋怨。

那碍你什么事儿?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乐亨不会有事的,只不过是他们这个案子的调查人,换手了。

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调查人换手了?这还跟玩牌似的,赫承树起来上厕所,后边来了替手的!

好像是吧,我也没闹清。反正听老陈说的。三儿,你也是。别老往哪儿跑了不合适。这不是亲戚不亲戚的事儿,这里面的水很深。好多事,我也闹不清,不过呢,今天上午老陈来电话了,特地嘱咐,让你我都不要去医院了。

什么不让我去了,不让我去看乐亨了,这,这凭什么呀?

包子小姐一听这话还不乐意了,她满脸凝重的一扭身走了。只听咣的一声,她那屋门关上了。关小三回到自己屋子里对着墙运气去了,弄得隔壁这老小二狐狸互相对了对眼珠,哼。不知她最近闹什么毛病?算了,甭理她,甭理她,咱们接茬对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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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自己在屋里面壁的包子小姐此时心急如焚。可是她的事却无法对任何人言说。为啥呢?这里面的水深啊。怎么办呢?原先以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可谁知现在弄得半半落落砸手里头了。要说这件事。那可是一见机密。上不告父母,下不告亲朋好友,只能烂在包子的肚子里。对。当然不光烂在包子的肚子里,还得烂在苏珊娜的肚子里,以至于这两个人如今都肚子不舒服了。包子愁得茶不思,饭不想。三天不能解大手。苏珊娜紧张的,一趟趟往厕所跑的忙!全是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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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缘由是这么回事。

大前天。包子又去看陈乐亨了。

她看见被严刑拷打后的乐亨,那张变形的脸,好像有点消肿了。脖子上的血道子,也都结了嘎巴儿了。中途,护士当着包子小姐的面给乐亨换了胸部的纱布,哎呀,里面全是伤。看的包子小姐,这肉皮都发紧了,好像那些伤都打在自己身上一般。这让包子小姐恨得直攥拳头。赫成树,腻这个家伙坏透了。

但是呢,乐亨倒是挺平静的。甚至好像对这次被捕,没什么不乐意的。当然他一如既往的丧,但在这种丧门星似的气质之下,这个小男生似乎也有了另一段心事。

他找个借口把小秋打发出去。之后, 乐亨特别认真的对包子小姐说:三姐我想让你帮我办个事儿。嗯,这事儿我琢磨了琢磨,没什么难度,也没什么危险。

你说你说。有难度有危险,我也不怕。乐亨,你都这样了,可我呢?

包子小姐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肥胸脯和胖腰身,她把胳膊一举说道:我还这样呢,哎,我半点贡献也做不了,你就让我跑跑腿啥的。没问题。我乐意!

那,那有个任务,你去帮我完成好吗?

包子小姐一听,立刻,汗毛都竖起来了,小眼圆睁,头发一呲。她知道,这一定是个大事!

姐。你去帮我登个报纸启示。报纸的名字叫:国剧与艺术。报社是在天津法租界来斯路上,一个叫大华旅社的1楼。你就在中缝广告里登个启事:

原华西戏剧社,于六月二十日准备上演的,劳工的一天,因故辞演,敬请原谅!

说完这话,乐亨就不言语了。他拿一双好看的眼睛望着包子,而对方呢?呆愣愣的跟那儿听着。过了足足三秒钟才醒过闷儿来。

就这!就登个报纸。告诉他们,你们不演戏了,

对,就这。这就是任务。一旦万一有人问起来,你就往我身上推,你就说我以前准备参加戏剧社组织一场演出,但现在呢,因为我,这个剧没法演了。所以我让你去登报启示,以向票友们通知道歉。这个,走到哪你也说的开。

包子听了这话,转了转眼珠,然后她把脑袋伸到了陈乐亨的面前,眯起一只眼睛,如独眼龙一般,她坏坏的说:

哎,这是不是就是个暗号?你们的人。买那什么戏剧报,然后呢,这暗号就传出去了,相当于你和陈颖都被抓了,但是没啥大事。

呵呵,我也不知道。是陈颖对我说的,你看我现在能下地溜达了,昨天我去了她那屋,她告诉我的。哦,对了,这几句话你可千万别改词儿,你要把它记下来,别到时候说错了。那就起不到作用了,

放心放心,我不傻,我就是忘了我叫什么,我也不会忘了这几个字的,你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不就是国剧报吗?我知道。我跟他们还打过交道呢。认识。一个电话就给登了。

那太好了,你还省的跑了。就跟他们说,让他们连登三天哦,对了,登报的钱我回头给你。

不用不用,我手里有钱,你放心吧,你们的经费也不足,这点钱,算我赞助。算我赞助你们的火烛点心钱了。

包子小姐一说到这里,把胸脯一挺,那样子感觉很骄傲,像这种外围的小工作,她非常愿意干。搭点钱搭点功夫都无所谓,只要别把自己这白胖身子给搭进去就行。真让她像乐亨那样被严刑拷打,她可受不了,让她像颖小姐那样,英勇跳楼,那,那就更别说了,想都不敢想。不过这个行。

所以从乐亨那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包子就找了个书店,跟那打了个电话,告诉国剧报的主笔,自己想登个启示。最近赶紧给我安排上,回头我让人给你送钱去。

至于那主笔一听对方是苏珊娜的朋友。哦,大概认识。在天津卫,苏姐在小报行业内,还是点小名头的。于是就这样,包子小姐登广告这事儿很顺遂,至于钱嘛,包子说,你尽快登,一半天,我就给你汇去。

那边听了这话,想了想说,今天不行了,明天。我争取明天一早就给你排好版,中午送印刷厂,正好我们一周两期,这个周末就能够见报了。

行行行,太好了,说定了,说定了,谢谢你们啊。

嗨,谢我们干什么呀?我还得谢您呀,您多登点这种广告也给我们来财不是。现在我们的日子太难,白纸天天涨,法币天天贬。我们肉都吃不上了,全喝粥了。哪像您呀,您是大小姐,不在乎这个。

哎,连这等游戏小报的主编都吃不上肉了,包子小姐心想,得亏我没有靠卖漫画为生,要不然,这会儿也喝上粥了。一想到这里,文萃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这一身胖肉,虽说平日里总想着减肥,腰围太宽了,穿流行的百褶裙不好看。但一考虑到没好东西吃,哎呀。那指着什么活着呀!咱宁可成天顶着这一身肘子肉到处跑,也不能亏了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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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问题是,这麻烦在于,这启示,它不但有来,它还有去呢。

很快三天见报登出来了,但是又招来了新的任务,有人给苏珊娜写了一封信,在信里,她请苏珊娜把一个消息转告给登报的人,这消息如下:

我们一家都非常喜欢看,你们那个叫“文明夫妻”的戏。下个月初五是我们家老太太的六十二岁大寿,要是能够看到你们的堂会就好了!

啊,还得看堂会,这,这相当于什么?

苏珊娜一见这信,立马也明白了,这是暗语呀,62。大寿,我们家老太太。堂会。这分别代表了什么。是机枪坦克和飞机,还是街头暗杀与撤离?反正咱就负责带话呀。就这样。这封信被苏珊娜口述给了包子小姐,她说,你把这话带回去,我也不知具体是该带给陈乐亨还是带给陈颖,反正他俩在一起,这是个重要口信,那人说他俩等着呢。文萃,下一步就归你管了!

啊!这,这还有回话呢。包子小姐一听,挠了挠她那乱蓬蓬的脑袋。那打着嘟噜的葡萄卷,这会儿都在晚风中轻轻地飘起来了。仿佛每一根头发有自己的想法,它们群策群力的在一块帮包子琢磨着。想着对策。

嗯,那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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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有了第二天,包子拎着一个三层食盒急火火的跑到陆军医院,本想把这个口信直接带给陈乐亨,可当她来到医院五层往那边走的时候。呀,眼前的情景把他给惊住了!

首先是楼道里有人站岗了,而且站岗的人还都非常警觉,她刚一上楼,对方就唰的一下就朝这看,有个当头的立刻走了过来,扶着腰间的手枪问:

你找谁?什么事儿?

关文萃一听这话,把胸脯一挺,把俩眼一瞪,哼。上去就先脆了一口,她大义凛然的说,我找陈乐亨。怎么样,还要你管?

当然,这些话语与举动都是包子小姐回来之后,在屋里对着大镜子比划出来的。实际上,在当时,在现场,一看到那个黑铁塔似的当兵的,关小三立刻就吓怂了,头发都炸毛了。

她咧着嘴颤着声的说道:我。我是病人他三姨,我,我来看看他。

哎,也别说当兵的,一听是三姨,倒也没难为包子,只是冷着脸把五根手指往出一伸,说道:

对不起。不行,上峰有令。任何人都不能够接近这边的病房,这位小姐,你请回吧!

那双伸出来的大手,在包子眼前一晃。足有蒲扇那么大,每一个手指头上连簸箕带抖,关文萃都瞧清楚了。就算是给他像看手相,这会儿都没问题了,包子小姐那两只小眼,全都对上了,也不知为何,那当兵的就有此等魔力,简直是托塔李天王啊!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包子连个屁都没敢放,跌跌撞撞,撒腿就跑。

这个临危不惧,大义凛然,充满了睿智与机警的革命外围青年小布尔乔亚!那小短腿跑的那叫一个快。嗖嗖嗖的,一口气就来到了大街上。呼呼呼她叉着腰,在细雨之中,喘着气!

包子小姐好像装了一肚子滚烫的羊肉馅。她觉得自己的胸膛都要炸了。此时外面正下着零星小雨。对。她需要下雨,需要冷风,她让自己凉快下来。哎,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活吓死我了,这任务,这任务咱完不成啊!

9

这天晚上忧心忡忡的革命外围青年包子小姐,居然茶不思饭不想了。老奶奶上来敲门喊她下楼吃饭,她志士粗粗的哼了一声,说道,我正写作业呢,没空,过会儿再说。

若是平时,奶奶肯会一趟趟的三顾茅庐,但今天不知怎的,林黛香也懒得理她了。

可能是因为陈焕章坐在桌边吧,所以奶奶不愿意让人家觉得这位三小姐太骄横,于是她便讪讪地笑道:

姑爷那咱们先吃吧,今儿三儿出去看乐亨了,跟外边跑了一上午。这不,回来之后赶作业呢,甭理她,咱们吃咱们的,回头给她剩俩菜,搁冰箱里就行了。

谁知陈焕章听了这话,还把碗放下了,他抹了抹嘴,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上了楼,站在三小姐的门口儿,老陈跟那拉着广东腔喊了起来:

三仔啊,三仔。今天有你爱吃的炸咖喱饺,是南洋风味,快下来,这东西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里面的包子小姐一听是陈焕章的声,不由得这心里又扑腾了。哎呀,还是出去吧,要不然老陈非得挤进来不可。再看见我这儿的东西。嗯,她觉得自己房间里任何一样东西都不适合被那个老家伙看到,于是三小姐便粗粗的收拾了一下书桌,口里还应承道:

成啊成啊,我这就下去。

在饭桌上,陈焕章挺殷勤。一会儿给包子小姐舀勺牛肉粒。一会又给她夹个春卷,还问她,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复课呀?

没说。没有通知。我们老师把新作业又布置下来了,好像是学校里有几个先生被带走了,校长那儿也抓瞎呢。

如今外面乱,三仔呀。你要少往出跑,真要是遇到点什么不测,那就麻烦了。别看我能够救你。可真等消息传到我这儿的时候,你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呢。乐亨不就是例子吗?让人家白白打了一顿。

说到这里,老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包子,那意思是忘了上回你被抓进西区警局,足足跟铁笼子里待了一宿的事了!

老陈这么说,拿眼一扫文萃。哗啦啦。包子小姐觉得自己的身上掉下来200多个鸡皮疙瘩。不知为何,坐在老陈的侧面。陈焕章从眼镜片底下,把这眼珠子这么一转,那凛冽的寒光,如箭一般,就把包子给钉死在座位上了。三小姐突然觉得老陈也好,赫承树也好,他们这种人戴眼镜并不是因为近视,而是因为眼睛长得太凶。

包子突然回想起赫家大少爷的那双眼睛,冷冰冰的,而老陈的眼睛呢,恶狠狠的。哎呀呀,文萃在心里一遍遍的摸着自己的头发卷,自言自语到:不怕不怕,不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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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真正不害怕,敢与狼共舞的人是她二姐。

小狐仙这会儿悠闲的煎了一根火腿丝,慢悠悠的放到嘴里,然后又细细的嚼了200多下,才咽下去,好像她吃东西犯法似的。薇薇安挑起那水灵灵的眼睛问老陈:

哎,我怎么听说,你儿子那官司翻案了?那是不是很快,他就能回家了呀?

你消息很灵通啊。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是不是有这么个意思啊?要真是那样,你赶紧把乐亨接回天津吧。陆军医院那个地方环境太差,我在那儿待了一个小时,吓得这心里扑腾扑腾的。全是红伤的伤员,哎呦哎呦的,就乐亨那个病房的斜对门,还住着个刚锯腿的,天天喊。

谋法呀!我也想把他接出来,但是这一步恐怕还没走到呢,别说是他了,就连颖小姐都动不了,慢慢来。慢慢来吧!

老陈说到这儿,抓起一个黄澄澄的萝卜糕塞到了嘴里,随后便咣叽咣叽的嚼上了,他也不打算再把这个话题向下铺展了。白瞎了在旁边竖着耳朵的包子小姐。

什么?要翻案,怎么翻案?说他儿子不是共党,那那恐怕有难度吧!

不过,此时关文萃想的倒不是翻案不翻案的事,她想的是先怎么把那个口头情报送进去。现在都摸不上门了,真愁人。想到这里,文萃似乎突然变得聪明了一些,她抬起头,很自然的对陈焕章说,

我想去看看乐亨。那天和他聊了一会儿天,感觉他的情绪特别不好,很沮丧。话都不说上几句。好在我给他带了点儿可口的吃食,他还能吃点儿,哎,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我今天去瞧他,可是没有见到他人。门口有当兵的把手,他们不让我进啊。

这个我知道,现在乐亨的病房门口有人把守,主要是为了防止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跑来诱供,倒不是为了你们。不过你们这些小女生也少去那种地方,毕竟,忌讳颇多。

老陈说完这话,便不言语了。

可谁知就在这会儿,包子小姐突然灵光乍现了。她上来就是一句:那你倒是去啊,你去看看他,你看一次比我看100次还管用呢,毕竟你是他爹。再者说如今颖小姐身边也没个能拿主意的人,你也一并去看看吧,表示一下对她的关心。对了。你看他们的时候,叫上我。

嗯。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这样,三仔,明后天我抽出时间来带你走一趟,去看看他们。对了,还有。你有没有想给乐亨他们带的东西呀?也一并带过去吧。但如果我不跟着你,你一个人就别单独去了,知道了吗?行了,快吃饭吧,你看看,你最近都跑瘦了!三仔。吃个鸡翅。

我瘦了吗。包子小姐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又看了看陈焕章那眼镜片里闪烁着的目光。

诶,奇怪!这家伙好像是个多面体,从侧面看他的眼睛很凶,从正面看又很和气,这会儿老陈又像是个大学教授一般,面带温存。那慈祥的笑容,笼罩的包子小姐,让她顿时浑身酸痛,就像是被洋辣子蛰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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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里,全国上下大江南北,几乎所有的大城市都沸腾起来了。北平,上海,天津,武汉,南京……学生游行,商人罢市。大家对日益通胀的法币和一触即发的内战,对很多国内形势都担忧万分。

当然,也有的人例外,有的人就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躲进小楼成一统,哪管春夏与秋冬。他们只管享受着自己眼前一餐一饭。比如说莱西。小姑娘,这会儿正在收拾她的花园。六月里的花园格外绚烂。

篱笆上的藤本玫瑰,已经都进入盛花期了,莱西拿着小喷壶在那里浇啊浇啊,晶莹的露水闪落在花瓣上。如珍珠一般。这种能够攀援在篱笆上的纽扣蔷薇,有着小小的杯型花蕾,仿佛一个个粉色的小高脚杯,里面盛满了美酒。那笑容灿烂的三色堇,这会儿开的正旺。一个个小鬼脸躲在墙角处欢声笑语的开着会。离小洋房更近的窗下,鸢尾舒展着她的身姿,叶片如兰,花瓣如蕊,那淡紫深蓝与鹅黄相交织的花朵,格外清新高雅。

收拾完花园之后,摘下粗粗的园艺手套,莱西挎着篮子进了屋。篮子里躺着几只刚剪下来的鸢尾和玫瑰。她去厨房的柜子那,选了个小小的白瓷描金花瓶,把三朵鸢尾花插在了瓶子里,然后呢,又在犄角处点了个小小的迷你玫瑰,再用冰雪常春藤的叶子做装饰,就这样一个西式插花作品完成了。

莱西洗了手,换了衣服,把这瓶花放到小托盘里,然后拎着长裙角,轻轻的来到了二楼卧室的门前,门是虚掩着的。她悄声的走过去,把这瓶花放在了大床边的小柜子上,然后又转过身子,把那葡萄紫色的丝绒窗帘轻轻的往两边拉,淡鹅黄色的窗纱,这会儿已经阻挡不住阳光的摄入了,一抹亮色,洒在了薄薄的百子云锦被面上。

承树其实已经醒了,脑子清醒着呢。他在想事儿。一见莱西过来拉窗帘。他便伸手,把枕头边的眼镜盒打开,取出眼镜,戴上了。

男人坐起身来,靠在枕头上,歪过头,一边是带着露珠的鸢尾插花,另一边是他那乖巧的妙人,在给自己整理晨衣。他伸开双臂,莱西乖巧的如小燕子一般扑到了情郎的怀里,随后轻轻的说:

都快十点了,我琢磨着你该起了。我给你烤了蛋糕。

说到这,莱西抬起头,望着大少爷,她开始撒上娇了。我一共烤了三个,可惜只成功了一个,而且就算是这个,可能也没有外面买的好吃。你待会儿可别说我哦!

望着小姑娘那尖尖的杏子脸,圆圆的小鹿眼,承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终于走出了暗黑的隧道,有一缕阳光照进了心间……

摸着莱西那柔柔的卷发。掬起一缕,放在唇边,一种淡淡的栀子花香味飘了过来,这芳香引逗的大少爷翘起了嘴角。

我的小猪老师,你这一个多月来都没笑过了,总是成天紧锁着眉头。今天,我总算看到你开心一些了。我要奖励你。看,我给你摘的花。都是我种的。

呵呵,你怎么那么喜欢原意呀?

对啊,在种花的时候,我才能够忘记一切烦恼,像生活在天堂里一样。

生死相逢俱少年,风雨时节共被眠,他日芳魂伶仃处,唯有蔷薇倚画栏。

来源:宁宁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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