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西门觉定睛一看，微笑道：“李兄，汉水一别，转眼就有十年了。”但见那人身材高大，面如淡金，一部胡须直垂到胸腹之间，一双眸子被晨光一照，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原来他是太行山的二寨主金眼神龙李佑伯。这所房子位于小巷的终点，侧面有一棵大树，枝繁叶密，李佑伯站在树下，正

西门觉定睛一看，微笑道：“李兄，汉水一别，转眼就有十年了。”但见那人身材高大，面如淡金，一部胡须直垂到胸腹之间，一双眸子被晨光一照，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原来他是太行山的二寨主金眼神龙李佑伯。这所房子位于小巷的终点，侧面有一棵大树，枝繁叶密，李佑伯站在树下，正好朝着刚刚露出头来的阳光，形貌被西门觉三兄弟看得清清楚楚。

西门觉那年曾到湖南访友，路过汉水住的那家客栈，就是太行山寨用来掩护江湖行动的一处据点，李佑伯当时就在客栈中充任大掌柜。西门觉一见李佑伯，就知这是个练过高深内功的奇人异士，也是一时兴起，两人来了个纸上谈兵，用筷子当武器“较量”剑法，李佑伯输了一招，输得心服口服。后来李佑伯也曾到过昆仑山中拜访西门世家，两人之间的来往持续了十数年之久。若非李自成攻破北京，消息中断，两人交情还更好，更深。

李佑伯走过来和西门三绝一一握手寒暄，并道：“老大在会见一位难得一见的客人，西门兄来得不巧，只怕要稍等片刻。”西门觉十分奇怪，问道：“请问来的这位尊客是谁？”李佑伯笑道：“是老大的姐姐。”西门觉更是诧异，道：“我认识孟寨主并非一日两日，却从不知他还有一位姐姐。”李佑伯将三人引进园中，在一处小花亭中坐下，又笑道：“别说你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知。六弟，你只怕也不知道吧？”

公孙速摇头道：“我知道老大的家人是在他占山为王前一年被锦衣卫给逮捕下狱害死了的，不知道老大还有一个姐姐活在人世。”

李佑伯道：“不看不知道，一看才觉得他们两人真像，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两个人，就连说话和举止神态，都十分神似。我在外面等候六弟，本来是想和六弟商量件事，没想到西门兄来了，正好可以听听我的说话，顺便替我拿个主意。老大和他的姐姐会面还有一阵子的话说，我们就先谈我们的吧。”

西门觉问道：“李兄素来足智多谋，有什么为难的事还要跟在下商议？”

李佑伯笑了一声，道：“西门兄这是笑话小弟了。这件事我本来昨天在路上就想起来的，后来经历了老大被人打伤的事，也就不好提起。眼下扬州城危如累卵，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只怕无法久守。史可法虽然忠肝义胆铁骨铮铮，奈何四处掣肘，大志难伸。小福王宠幸佞臣，又无谋略，只托言太祖之后，全不会体恤民意，哪得不败？我有心向东瀛借兵，约定从水路陆路两路夹攻，一旦胜券在手，破清廷千军万马，逐鹿关外，岂不两全？”西门觉连忙摆手道：“倭寇为害我国边民不是一日两日，若非戚继光俞大猷等人，当年的倭患延烧沿海，不知为祸多少。姑且不论东瀛倭国狼子野心觊觎中原久矣，借用外兵来打天下，究属不妥！”

李佑伯道：“借倭兵来击退满清鞑子，与外夷之入侵华夏是两回事。西门兄熟读经史，自然记得唐朝立国初期，也正是唐公李渊向突厥借兵十万，终于得以长驱直入，西进关中，遂成王霸之业。再论安史之乱， 唐朝也曾向回纥借兵，再令郭子仪李光弼诸将合力反攻，方得收复长安、洛阳。两次借兵，皆属上策，如今是借兵拯黎民于水火，如何不可？”

西门觉道：“非也。李兄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唐公李渊借突厥之兵定鼎关中，但其后数十年，突厥遂成中国心腹之患，李渊且曾一度想迁都而避突厥。幸亏唐太宗乃是一代英主，后来才派大将李靖破突厥，定西北，方得边境安宁。但两国因此战乱频发，伤亡无算，唐太宗死后，突厥重为边患，无法扑灭。追源祸始，李渊向突厥借兵，实是大大的失算！至于安史之乱中唐朝借回纥平乱，回纥兵因此而大掠两京，烧杀抢掠，战火经年不熄，唐朝虽复两京，得回的只是两座空城。咱们不说史阁部生平不愿看人脸色，就连提起倭寇二字，立刻便要发怒，向倭寇借兵万万不可提起。李兄是忠厚君子，万万想不出来这样的主意，不知李兄这个想法是听了何人的意见？”

李佑伯淡淡一笑道：“这件事并不是我提起，也没人跟我说。我来到扬州后，无意中听到有人这么说，才聊以相试，转告给了西门兄。我们从太行来到扬州所为何来，西门兄不会不知，如有‘绥靖’之说，我们又怎会来呢？”

西门觉松了口气，问道：“那李兄到底是从何人嘴里听说的这番话呢？”

李佑伯道：“我们是子夜来到扬州，我们进城，有人出城，人数还不少。”

西门觉赫然一省，点头道：“我知道李兄说的是谁了。为了一件区区小事，这几个人昨夜和史阁部闹翻，半夜出走是见怪不怪。他们和史阁部并非一条心，也不是为了真正保护扬州的百姓，而是前来争夺地盘的。他们走了，要去投降鞑子也好，要去勾结倭寇也罢，都和史阁部没有关系了。人家要做汉奸，要出卖祖宗，要遗臭万年，难道咱们还不许么？”李佑伯道：“原来如此。我看几个将官模样的人带着兵马出城，所以特意跟上去，在他们江边的宿营地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西门兄若是想捉这几个人，只需一声令下，现在还来得及。”两人所言，自然是高歧凤和李栖凤这队人马了。

两人从甘肃镇带来的兵马原本是要全部进入扬州，但史可法因不知二人是否真心和他一起抗敌，只答应两人带了随身的三百亲兵进城，其余兵马，都暂时驻扎在东城的江边上。昨夜的翻脸，二人不但带走了随身的三百亲兵，连胡尚友和韩尚良的亲兵也都被他们撺掇带走了。

西门觉道：“卑劣之徒，不值一提。捉了他们回来，还要浪费来之不易的粮食。对了，孟寨主伤势如何？”

李佑伯道：“六弟已替大哥诊治过了，大哥筋脉有些受损，大概不至于错过扬州这场未来的恶战。我一直很诧异，为了这一点虚名，少林寺值得派人暗算大哥么？”西门觉摇摇头道：“以老夫所知，明善大师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有道高僧，绝不是一个记仇的小人，纵然少林门下有人不服孟大哥做了新任的武林盟主，没有明善大师的许可，少林寺的僧人向来戒律森严，绝不敢轻易向孟大哥寻仇的。更何况两家只是名气之争，也谈不上一个‘仇’字。”李佑伯道：“那么西门兄以为如何？”

西门觉道：“老夫以为，这个打伤孟大哥的凶手必然是假冒的少林僧人。不知李兄以为如何？除了武林盟主的争夺，少林寺和太行寨还结了别的梁子么？李兄想想，最近太行寨和别的江湖人物还有没有冲突？”

李佑伯和公孙速对视一眼，道：“不是西门兄提起，我倒险些忘了。嗯，孟大哥击败少林夺得新任武林盟主之位后，的确和几个人产生过不和。只是这几人来历古怪，当时孟大哥并未仔细查究他们的底细而已。不过，他们当时显露了几手武功，有些像灵山派的功夫。”西门觉道：“我的话也仅是猜想。李兄这么一说就合理了。灵山派的弟子素来以僧人身份在江湖中出现的多，他们的武功掌法虽不如少林寺那么精湛，但颇有独到之处，而且灵山派的掌门僧一元也是个极难招惹的人物。但灵山派足迹向来只在藏边，极少来到中原，他们出手打伤孟大哥，必然有他们的理由。”

李佑伯点点头道：“不错。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一件多年前的事。当年孟大哥的几位门徒曾参与过追捕大魔头赤羽飞，各派去了不少高手，最终只是惨胜，赤羽飞被打下悬崖，从此不知所踪。赤羽飞失踪后，他的徒弟僧一元才接过灵山衣钵，成了新的灵山派掌门。为了当年围攻赤羽飞的往事，灵山派曾四处骚扰当年参与过围剿赤羽飞的武林门派，双方的冲突此起彼伏。难道今日打伤孟大哥，是当年那件事的延续么？”西门觉道：“只有推断，没有证据。僧一元是赤羽飞的关门弟子，听说武功比他的师父当年还高，是个十分难惹的人，如果是他下令门下弟子乔装打伤孟大哥，必定不会就此罢手。”

公孙速道：“西门兄分析得十分有道理，我听丐帮的弟子传来的消息，灵山派也接受了和硕豫亲王多铎的‘招安’，已在数日之前投靠了清廷了。西门兄这么一说，其中的疑问也就能解释得通了。假设是僧一元派的杀手，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我们前来扬州，而绝不是普通的江湖恩怨了。”西门觉一喜道：“丐帮的人也到了扬州了吗？”公孙速道：“这倒不知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二哥跟丐帮的交情也一向不错，他们会不会来扬州我们可没听到消息。”西门觉一喜复一忧，道：“丐帮弟子若到扬州，才是史阁部真正的助力，可惜，可惜。”公孙速不解，问道：“人家不肯来，勉强亦是无用。西门兄为何说可惜？”

西门觉道：“你们不知，丐帮和我西门世家结了冤仇，多年都未曾解开。他们的一位舵主四年前被我误伤而死，我当时来不及解释，就被丐帮弟子群起而攻。”

公孙速唉了一声，不作声了。

几个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得孟海生的住处房门打开的吱呀声，西门觉循声望去，却见一位尼姑手抱拂尘，正从房间里走出来。那尼姑又瘦又高，两道寿眉直垂脸颊，看上去形貌有些怪异。她见了西门觉，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就出门去了。西门觉正在奇怪，几声咳嗽，孟海生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果如公孙速所言，孟海生的长相和那尼姑十分神似，也是又高又瘦，所不同的是孟海生大概和西门觉岁数相当，而那尼姑的年纪稍大而已。西门觉赶忙上前两步，抱拳道：“孟兄，别来无恙？”

孟海生见了西门觉，笑道：“好，西门兄好。这点小伤还不碍事。”将西门觉的手拉着，接着又笑道：“能与西门兄一道驰骋沙场马革裹尸，孟某十分高兴。刚才不知是三位西门兄来了，慢待之罪，休怪，休怪。”西门觉道：“大战在即，咱们就不需那么多繁文缛节了。对了，焦寨主和尚寨主呢？”

焦天雷和尚复生也是在西门觉拜访太行寨的时候见过一面，三人虽然未曾论交，但焦天雷和尚复生都是性情豪爽的江湖汉子，和西门觉甚为投缘，加上西门觉和公孙速以及孟海生的交情，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就不言而喻了。

孟海生道：“尚五弟最擅追踪，焦三弟轻功最佳，我被护送到扬州后，五弟和三弟就去追踪那僧人的踪迹了。不过我知道扬州已成龙潭虎穴，不许他们追远，只要扬州附近没有那僧人的影子，就让他们回来，容后再议了。”西门觉话锋一转，说：“我听孟大哥的呼吸气息，虽然有些内伤，似乎正在好转。不知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孟海生哈哈一笑道：“以我的功力，那人纵然暗算伤我，本来亦无大事，但般若掌掌力霸道，那僧人的一掌伤了我的三焦筋脉，家姊用她的金针秘术替我疗伤，还赠了我两颗少林寺的小还丹吃了，我的伤势才恢复得这么快。”

西门觉哦了一声道：“令姊就是刚才那位尼姑么？”

孟海生道：“是。家姊从小喜爱佛禅之道，与佛门有缘，少年时就在扬州观音禅院出家为尼了。”

西门觉听得“观音禅院”四个字，豁然一省道：“原来令姊是妙音师太？”

孟海生还没说话，忽然又听有人在敲门。公孙速开门一看，是个士兵，那士兵抱拳问道：“请问西门先生是不是在这儿？”原来史可法知道西门三绝初到扬州，怕他们有什么需要或者要找什么人，因此派了三名士兵跟着。西门觉三人跟公孙速来到小园，三名士兵是知道的。当下公孙速道：“不错，有什么事吗？”

那士兵道：“史阁部请三位西门先生回去，有重要的事商议。”

西门觉站起来告辞，孟海生道：“既是大战在即，你我容后再叙。六弟，你陪西门兄去吧，有什么消息，随时来告诉我。”

公孙速答应一声，四人跟着那士兵刚走出门外，迎面匆匆走来两个大汉，一个是个瘦高个，一个是个矮胖子。那矮胖子望见西门觉，道：“咦，这不是西门兄吗？怎么就走了？”这两人一个是陆地飞腾焦天雷，一个是大力金刚尚复生。他们出城追查打伤孟海生的凶手不成，刚刚回来。西门觉上前和两人见礼，笑道：“两位兄弟来得不巧，史阁部正好有急事找我，我们要先回去了。”尚复生道：“好。西门兄走好，有事派人来通知一声就好了。”西门觉应声告辞，和那士兵走到街上，问道：“史阁部有什么紧要军情吗？”

那士兵一脸气愤，道：“哪有什么紧要军情，是小福王派人来接掌扬州防务，让史阁部‘回乡修养’呢！”西门觉大吃一惊，道：“岂有此理。强敌当前，这昏聩的小皇帝为什么要阁部卸甲归田？”那士兵气愤愤地说道：“不错，小皇帝派来的‘钦差’已经来了，正在和史阁部议事呢。他们来的人多，史阁部只好抽空出来，偷偷地叫我来请三位先生回去。”原来李栖凤和高歧凤两人连夜离开扬州之后，就派人送了 一封密信给马士英，信上说史可法“图谋不轨，拥兵自重”，请“朝廷”派人前来“监察”。殊不知他们的信还没送出，马士英已鼓动小福王颁布“圣旨”，来剥夺史可法在扬州的兵权了。非但如此，马士英和阮大钺因为史可法不听他们的“招呼”，还密谋给史可法栽上一个“叛逆”的帽子，有意陷害于他，其实为自己的党羽刘泽清争夺扬州这块地盘，却是最主要的原因。

西门觉听了十分着急，脚下步子越走越快。公孙速跟上几步，道：“西门兄，你打算如何处置？”西门觉道：“史阁部为了保卫扬州呕心沥血，扬州的兵权绝不能交给那些奸臣佞贼。小皇帝想得简单，以为现下还是当年的太平盛世，殊不知扬州军民将史阁部奉为岳武穆再生，他们这样抢夺史阁部的兵权，一旦激起哗变，不用清廷派兵攻打，扬州就得拱手送人了！”

西门陲也得七窍生烟，“哼”了一声道：“那为今之计，只有将这帮人赶出扬州，扬州才得安生！”公孙速连忙道：“不可，不可。这么一来，小朝廷就有理由不给扬州任何粮草和援助，扬州就要成为一座孤城了！”西门陲怒道：“大不了战死沙场，史阁部又怎会低声下气求人？”四人的脚步很快，不多时就走回了史可法的住地。果然还没进去，就看见门外人头攒动，一群士兵已将“大门”给堵住了。西门觉等人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盘问。

西门觉怒气上涌，再也按捺不住，心道：“这几个家伙不知进退，不叫你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你当我们是泥巴捏的，好欺负了！”冷笑声中，袍袖一摆，将那几个拦在门口的士兵震得两边跌倒，都成了滚地葫芦。西门陲和西门复也都是怒气一起，出手也狠，有几个靠近身边的士兵被两人的掌力暗伤，口吐鲜血，一时大惊大乱。西门觉四人趁机走到了史可法住处的围墙外面，还没进去，只听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阁部名声在外，怎的倒是吝惜起自己手中的权力来了，传出去不怕人笑话么？”

西门觉走进去一看，但见说话的是个头发苍白的老太监。那老太监乃是小福王朱由崧的贴身太监总管高起潜，江北四镇之一的总兵高杰在河南因兵变被杀，高杰的妻子邢氏怕儿子性命不保，便想让儿子拜史可法为义父，史可法以高杰和自己是上下级关系，恐有利益之嫌而不许，便让高起潜收了高杰的儿子为义子。西门觉并不认识高起潜，走进门去，对高起潜怒目而视。

史可法坐在高起潜的身边，正在低头沉思，见了西门兄弟走进来，神情稍稍一松，望着西门觉微微点了点头。

西门觉走上前去，大声道：“史阁部为了扬州，可谓呕心沥血，小福王不给粮草，不派援兵，是要将扬州一百万军民都白白地置于满清鞑子铁蹄之下么？”原来高起潜在多年前和史可法本是私交不错的，但史可法留在扬州执意抗清，不肯低头，马士英和阮大钺之辈屡次想将史可法调走亦未能如愿，所以这次特意请小福王“下旨”，而前来传旨的这个人，就是小福王身边的太监总管高起潜。马士英和阮大钺的意思是想借史可法和高起潜的私交采用恩威并重的手段，逼迫史可法交出兵权，卸甲归田。

殊不知史可法和高起潜两人之前的私交虽然不错，但两人的性情完全不同，高起潜年前也因史可法不肯“从善如流”，两人几乎闹翻了脸。高起潜固然不愿用下流手段对付史可法，也很佩服史可法的铁骨铮铮，但却不喜欢史可法的“泥古不化”，到了后来，两人因此貌合神离，终于分道扬镳。史可法只有四千多兵马困守扬州，高起潜也硬起心肠，不愿为他在小福王面前美言，对于南京不拨粮草辎重给扬州默不作声，而且凤阳来的防御使郭洪已半路上被他给拦回去了。郭洪是高起潜的义子，虽然有心杀敌，却没有史可法的胆色敢于抗旨不遵，接到高起潜的书信之后，就灰溜溜地返回去了。这件事也是高起潜到了扬州之后才告诉史可法的，目的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放弃扬州的兵权。

只听史可法道：“高总管言重了。与其将扬州兵权付与无能之辈，史某宁愿如高总管所言，‘吝惜’这点点来之不易的权利了。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帝的旨意，请恕史某不能叩接。”高起潜和史可法相识多年，知道他有些文懦，却料不到他说出这番话来，大吃一惊，站起来说道：“宪之，你，你竟敢抗旨？！”史可法双眉一轩，道：“是。史某要为扬州百万生灵抗旨，高总管想要如何？将史某逮捕吗？”高起潜来的时候已经预想到史可法不会轻易服软，便带来了几个锦衣卫高手，只要史可法不遵“圣旨”，便要下令捕拿。殊不知史可法也不笨，见了高起潜带来的人，便立刻暗中派人去通知西门兄弟，西门兄弟一来，他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忽然硬朗起来了。

高起潜又惊又怒，还没说话，他身边一人忽然道：“抗旨不尊，那是夷三族的死罪。高总管看在你们的交情份上不和你一般计较，我们兄弟可是看不过眼！”陡地一声大喝，双掌齐出，掌力有如排山倒海，向史可法当胸拍来。西门觉早防着对方暗下毒手，见那人身形一动，立刻中指一伸，使出“铁指禅功”，虚空弹出一指，但听指力破空，嗤嗤作响，那人的掌力虽然厉害，却不知西门觉的功力远在他之上，指尖所指，又正是他掌心的劳宫穴，乃是练掌的人最怕受伤的部位，匆忙之间急忙身形半转，避让开去。他这么一让，恰好将半边身子的空档转到了西门觉面前，等于送上去给西门觉掌劈指戳，西门觉眼疾手快，反手一掌，登时把那人直抛出了佛堂之外。

这几下出手宛若电光石火，高起潜和其他几人都惊得呆了。西门陲上前冷冷地说：“小皇帝的圣旨，拿来给我看看！”史可法道：“二哥，圣旨在供桌上。”西门陲大步上前，从供桌上抓起圣旨，打开一看，但见上面写着：“史可法行为不端，屡干法纪，本该收捕，处以应得之刑，姑念彼有报效朝廷之心，可免追究。唯国家用人，亦有法度，史可法不能立功赎罪，亦不宜再执扬州兵柄。着即令史可法交接兵权，废为庶人，从此不得干预国政，去留听便。钦此。”这“圣旨”上果然是把史可法屡次拒绝南明小朝廷派人接管扬州的行为看作是“行为不端，屡干法纪”，但史可法名重一时，天下人莫不知之，因此圣旨中的行文口气颇为宽容，对史可法屡次抗旨不尊的“惩罚”，只是要将革除功名，下野归田，并未说可以就地“逮捕”的话。

西门陲怒极反笑，道：“你这厮分明是假传圣旨，谋害阁部，自毁长城！”将圣旨捏在掌心，潜运内力用力一搓，顿时将圣旨化为片片劫灰。高起潜吓得面青唇白，一叠声叫道：“不是，不是，这是真的圣旨，这是真的圣旨！”外面扬州士兵越聚越多，却还有谁肯信他，乱哄哄地挤开门口高起潜带来的士兵，拥进佛堂，骂声叫声，闹成一片。这“圣旨”虽是真的，但却被西门陲的掌力给毁了，眼下高起潜连一点凭据都没了，见满佛堂都是怒目而视的士兵，登时吓得呆了。

西门觉望了史可法一眼，哈哈一笑，道：“我早已料到你们假传圣旨是个幌子，实是想暗害史阁部，是不是？所以圣旨也不给大家看了，是不是？你们大家说，圣旨在哪儿？”士兵们纷纷嚷道：“是呀，圣旨在哪儿？”高起潜气得目瞪口呆，西门觉又是哈哈一笑，说道：“你们都瞧见了么？他们就是为了来夺取史阁部的兵权，将扬州百姓置于水火之中不管不问，还不给我们粮草！你们说，我们要怎么办？”一个士兵闷声闷气地说：“将这阉狗扣作人质，朝廷不给我们粮草，我们就不放这阉狗回去！”扬州的士兵和百姓把他们的史阁部视若天神，极为崇拜，听见有人提议，十有八九都是如此想道：“不错，这个是最好的办法！否则咱们就算活活饿死，小朝廷也不会管我们！”这么一来，史可法也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和高起潜原来是有些交情，但目下士兵愤怒的情绪高涨，高起潜若是不答应士兵们提出的条件，只怕乱刀齐下，高起潜就要变做一堆肉泥了，当下急忙对众人说道：“这个法子很好，但请大家不要伤害天使，容我和天使商议对策！”士兵困守扬州多时，情绪最易冲动，听到了史可法的话，顿时欢呼跳跃，有的说道：“不错，史阁部在扬州舍生忘死，咱们扬州军民都饿得要吃人肉了，小福王的那些奸臣却还想的只是陷害阁部，抢占地盘！”有的说：“阁部对咱们不薄，咱们就是对小皇帝不满，也不该难为他老人家，何况他还是咱们扬州军民的父母官！”于是异口同声的叫道：“对对对，就这么办，先把这阉狗给扣押起来！”

来源：Lee.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