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是周六，老张去钓鱼了。我在家收拾衣柜，他那件蓝格子衬衫口袋里掉出一张银行回执单。

我叫李梅，今年46岁，在县城的纺织厂上班。

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手还在抖。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羞愧。

发现

那天是周六，老张去钓鱼了。我在家收拾衣柜，他那件蓝格子衬衫口袋里掉出一张银行回执单。

2000块，转账，每月15号。

收款人：赵小丽。

我认识这个名字。老张的前妻。

手机响了，是隔壁王嫂：“梅子，你家阳台那盆茉莉要不要剪枝？我这有剪刀——”

“不用了，谢谢嫂子。”我声音有点发颤。

挂了电话，我翻了翻其他口袋。又找到几张回执单。2019年的，2020年的，金额都是2000。

老张回来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等他。

“鱼钓得怎么样？”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别提了，今天不开口。”他把鱼竿靠在墙角，“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又胃疼了？”

我把那几张回执单摆在茶几上。

老张愣了一下，然后坐到我对面，点了根烟。他抽烟的时候手有点抖。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15年了？”

“15年了。”

“为什么？”

老张没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烟。客厅里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是我妈留下的老式钟，指针都有些松动了。

那些年

我们结婚16年。

刚结婚那阵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老张在供电所上班，我在纺织厂，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刚够花。我总觉得他花钱有点大手大脚，买烟买酒从不心疼，有时候朋友借钱也爽快得很。

我说过他几次：“咱家又不是开银行的，你能不能省着点？”

他总是笑笑：“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嘛，赚了再花，花了再赚。”

可是2000块不是小数目。我们家一个月生活费也就3000多，他每个月给前妻2000，这是什么概念？

我想起这些年的争吵。

每次我要买新衣服，他都说：“家里不是还有衣服穿吗？”

每次我想换个好点的手机，他都说：“能接电话就行，要那么好的干嘛？”

每次我提到要装修房子，他都说：“等等吧，今年手头紧。”

可是他有钱给前妻转账。

每个月15号，雷打不动。

15号

我开始注意15号这个日子。

每个月14号晚上，老张总是有点心神不宁。看电视也走神，跟我说话也心不在焉。

15号早上，他会早早起床，说要去银行办点事。一般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回来后心情明显轻松很多。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你每个月15号都去银行干嘛？”

“工作上的事，转个账。”他说得很随意。

我没继续问。现在想想，我当时是不是太信任了？还是太懦弱了？

争吵

那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

“你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有多憋屈吗？”我把声音压得很低，怕邻居听见，“我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你倒好，每个月给前妻2000块！”

“这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你还爱着她？还是觉得亏欠她？”

老张站起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总是这样，一着急就在屋里打转，像困在笼子里的动物。

“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我不懂你们离婚了还纠缠不清？我不懂你瞒着现任妻子给前妻钱？”

“你能不能别闹了？”老张的声音也高了，“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你解释啊！解释为什么要瞒着我！解释为什么15年来一次都没断过！”

老张不说话了。

第二天他搬到了单位宿舍。

冷战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几乎没说过话。

他回来拿过几次衣服，我装作没看见。

王嫂有时候问起来：“梅子，老张怎么不回家住了？”

“他单位忙。”

其实我心里乱得很。

白天在厂里干活，晚上一个人在家看电视。看什么都看不进去，总是想着那2000块钱的事。

我甚至去网上查过赵小丽的信息。没查到什么，只知道她在县人民医院上班，是个护士。

有一次下班路上，我特意绕到医院门口，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她。没碰到，但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老张从医院里走出来。

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看起来像是药品包装。

我躲在路边的梧桐树后面，看着他骑车离开。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摊牌

一个月后，老张主动回来了。

他提着一袋子蔬菜，还有我爱吃的酱牛肉。

“我们谈谈吧。”他说。

我们面对面坐着，茶几上放着那包酱牛肉，谁都没动。

“你想离婚吗？”他问。

“你想离婚吗？”我反问。

“不想。但是如果你坚持要知道真相，我们可能真的没法过下去了。”

“什么意思？”

老张又点了根烟。他最近抽烟抽得厉害，手指都被熏黄了。

“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什么事情能比我现在的怀疑更痛苦？”

老张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梅子，你还记得我们刚结婚那年，我得过肺炎吗？”

“记得啊，住了半个月院。”

“当时医生说我可能是肺结核，要做很多检查。你还陪我跑了好几个医院。”

“后来不是确诊是肺炎吗？吃了药就好了。”

老张摇摇头：“不是肺炎。”

我愣住了。

“是肺结核。而且是传染性的。”

真相

老张继续说下去。

“当时医生说，我这种情况，家里人都要检查。小丽也去检查了，结果——”他停顿了一下，“她被传染了。”

我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传染性肺结核，而且比我的严重。医生说需要长期治疗，最少要三年。药费很贵，一个月要两千多。”

“所以你们离婚了？”

“是她提出来的。她说不能拖累我，让我重新开始。我不同意，但是——”老张的声音有点颤抖，“她已经办好了所有手续。”

茶几上的酱牛肉还在，但是我已经没有胃口了。

“那个时候我刚认识你。小丽说，如果我真的在乎她，就照顾好自己，找个好人结婚，然后每个月给她2000块钱治病。她说这样她心里踏实一些。”

“15年了，她的病——”

“没好。医生说她这种情况，可能需要终生服药。而且抵抗力差，经常感冒发烧，一年要住几次院。”

外面开始下雨了。雨点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

“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张苦笑了一下：“怎么告诉？告诉你我每个月要给前妻2000块钱治病？告诉你她生病是因为我传染的？告诉你我们离婚是假离婚？”

“假离婚？”

“户口本上是离婚了，但是心里——”老张看着我，“梅子，我对你没有半点虚假。我爱你，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但是小丽那边，我不能不管。”

雨越下越大。我想起那些15号，想起老张每次去银行回来后的轻松表情。

决定

那天晚上我们谁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是周一，我请了假没去上班。老张也没去单位。

我们坐在客厅里，谁都不说话。

中午的时候，王嫂敲门送菜，我说不舒服，她也没多问。

下午三点多，我终于开口了：“我想见见她。”

老张抬起头看我：“你确定？”

“确定。”

“见了她，你可能更难受。”

“总比现在这样好。”

老张想了想，点点头：“行。今天下午她不上班，我带你去。”

相见

赵小丽住在县城东边的老小区里，一楼，两室一厅。

门开了，我看到一个瘦弱的女人。很瘦，脸色有点发黄，但是眼神很亮。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对老张说：“你怎么把嫂子带来了？”

“她知道了。”老张说。

赵小丽让我们进屋。客厅很简单，沙发是那种老式的布艺沙发，茶几上放着一堆药盒。

我看了看那些药盒，大部分我都不认识，但是有几个我见过——老张当年吃过的。

“嫂子，坐。”赵小丽的声音有点嘶哑，“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坐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张跟你说了？”她问。

我点点头。

“那你恨我吗？”

我看着她。她比我小三岁，但是看起来比我老很多。脸上有些色斑，手很瘦，青筋突出。

“我不知道。”我老实地说。

她笑了：“你应该恨的。换成是我，肯定恨死了。”

老张在一边抽烟，一根接一根。

“嫂子，我跟你说个事。”赵小丽清了清嗓子，“其实我早就不想要这个钱了。”

“什么意思？”

“从第五年开始，我就跟老张说过，不要再给了。我自己也有工资，虽然不多，但是够花。可是他不听。”

我看向老张，他低着头抽烟。

“他说这是他欠我的。说如果不是他，我不会生病。说如果不给我这个钱，他心里过不去。”

赵小丽站起来，走到窗边。

“嫂子，你知道这15年我最怕什么吗？”

“什么？”

“最怕你知道这件事。”

她转过身看着我：“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误会。一定会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解开心结

“其实没有。”赵小丽走回来坐下，“我们两个人，早就不是夫妻了。我心里只有感激，没有别的。”

“感激？”

“感激他这么多年照顾我。感激他娶了你之后，依然记得我这个病人。感激他让我觉得，我这个病人还有存在的价值。”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嫂子，你知道得肺结核是什么感觉吗？”她咳嗽了几声，“就是觉得自己是个瘟神，走到哪里都要小心，怕传染给别人。我在医院上班，同事们对我都很客气，但是我知道，他们心里多少都有点害怕。”

“那你为什么还在医院工作？”

“因为这样我能理解病人的感受。”她笑了笑，“而且我们这种病人，找工作不容易。医院至少不会开除我。”

老张终于说话了：“小丽，其实你可以换个环境，去别的地方生活。”

“去哪里？”赵小丽反问，“去了别的地方，我还是这个病。而且你们在这里，万一我有什么急事，还能找到人。”

我明白了。她其实是个很孤独的人。

新的开始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

赵小丽给我看了她的病历，密密麻麻一大本。

她还给我看了她这些年写的日记。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今天收到老张转来的钱，心里很复杂。其实我真的不想要这个钱，但是又舍不得拒绝。不是因为钱，是因为这代表着一种关心。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我，还有人在乎我死活。这种感觉，比钱更珍贵。”

看到这里，我的眼泪下来了。

“嫂子，你别哭。”赵小丽递给我纸巾，“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

“谢我什么？”

“谢谢你照顾老张。我知道他这个人比较粗心，脾气也不太好。这些年多亏了你。”

我擦了擦眼泪：“我们都不容易。”

“嫂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我想搬走。搬到我表姐那里去，她在市里。这样对你们都好。”

老张急了：“小丽，你搬走了，有什么事怎么办？”

“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有事可以打电话。而且我表姐也是护士，她比你们更懂我的情况。”

我看着赵小丽，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钱——”

“以后不要给了。”她说得很坚决，“我有医保，自己的工资也够花。真的有困难，我会开口的。”

老张想说什么，被她拦住了：“你已经照顾我15年了，够了。现在你要好好照顾嫂子，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后来

赵小丽搬走了。

临走前，她来我们家吃了顿饭。我做了几个她爱吃的菜，老张买了瓶好酒。

吃饭的时候，赵小丽说：“嫂子，你要是不介意，我们以后做朋友吧。”

“好。”我说。

“老张，谢谢你这15年。”

老张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角有点湿润。

送走赵小丽之后，老张和我重新开始了正常的生活。

每个月15号，他不用再去银行了。但是有时候我还能看到他走神，可能是在想她过得怎么样。

有一次我问他：“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照顾她这么多年。”

老张想了想：“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欠她的。而且——”他看着我，“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

我点点头。我理解他。

现在

现在赵小丽在市里过得还不错。

她偶尔会给我发微信，聊聊近况。她的病情稳定了很多，还在医院里带了几个实习生。

有时候她会发一些她做的菜的照片，手艺越来越好了。

我和老张的关系也比以前更好了。

那件事让我明白，有些时候，爱不是占有，而是承担。

老张这15年瞒着我照顾前妻，虽然方式不对，但是出发点是好的。

而赵小丽能够主动退出，也让我对她很敬佩。

感悟

写完这个故事，我想说几句话。

生活中有很多事情，表面看起来是一回事，实际上可能完全是另一回事。

当我们怀疑身边人的时候，不妨多一点耐心，多一点信任。

有时候，真相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也更感人。

还有，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沟通。如果老张早点跟我说实话，我们就不会经历这么多痛苦。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经历这些，我可能永远不会理解什么叫做责任，什么叫做担当。

现在我们三个人都过得很好。

老张还是那个老张，偶尔粗心，偶尔固执，但是有担当，有责任心。

赵小丽在市里安定下来了，身体也在慢慢好转。

而我，学会了用更宽广的心去理解这个世界。

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

有些情感，不是非爱即恨的。

人生很复杂，但也因为复杂而美丽。

题外话：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我会怎么办？我会有老张那样的担当吗？我会有赵小丽那样的理解吗？我会有现在这个”我”那样的包容吗？

不知道。但是我希望每个人在面临类似选择的时候，都能多一点善意，多一点理解。

这个世界已经够复杂了，我们不要让它变得更加冷漠。

来源：荷叶聊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