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曾在佳节的宴席上远远地见过,一举一动都如在画里,亭亭玉立,秀外慧中。
尚书嫡女落水后性情大变。
她说自己是追妻文女主。
而我这个小宫女是将来会勾引太子的妖女。
她威胁太子:
「如果你敢留下这个贱婢,那我家便会扶持其他皇子!」
「我嫁给谁,谁才是太子!」
她挥金如土,整日与皇子世族厮混。
直到我和太子大婚那日,她提着一把剑拦住迎亲队:
「你当真要娶这个贱婢为正妻?」
太子将我挡在身后,眼神愠怒。
「将这妖女拖下去,杖三十。」
而我穿着大红喜服,微笑着俯视她不甘的狼狈样子。
她不知道,她这样的穿越女,我的地牢里还有两个。
1、
我曾是废太子身边唯一的婢女。
幽禁八年,我为他挡过剑,中过毒。
最险的那次,我高烧三天,几度没了呼吸。
一向不信鬼神的赵孟岂跪在窗前,念了三日佛经。
那时他许诺:「阿莹,若有朝一日能得自由,我定娶你为妻。」
可赵孟岂被复立太子后,我们默契地都没有提起那时的诺言。
皇帝赐婚,太子妃的人选定了刑部尚书家的嫡女苏怡然。
她是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
我曾在佳节的宴席上远远地见过,一举一动都如在画里,亭亭玉立,秀外慧中。
那时她众星捧月,连太后见了都不住地欢喜。
而我穿一身青葱色的土气宫装,弓腰低头,跟在太子身后小心伺候。
坊间设了赌局,猜太子会不会为了苏怡然抛弃我。
「那宫女与太子患难八年,情谊深厚,苏大小姐这是还没嫁就先吃了一记钉子。」
「听说太子将人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往后东宫要热闹喽。」
「可太子殿下复起,现在只能倚仗苏家,谁会怠慢名门闺秀,去捧一个没背景的小宫女。」
「若那苏家小姐是个不容人的,什么法子磋磨不死她。」
更有甚者,觉得我活不过苏怡然出嫁那日。
多方势力,随便一根手指头,都能让我这个影响大局的奴婢瞬间消失。
赵孟岂在百忙之中特地来宽慰我。
「别怕,苏氏贤名在外,定不会为难你。」
绸缎、成衣、头面和许许多多主子才能戴的首饰堆山码海地送到我房中。
我一样都不敢带,整日还穿着那身宫女的衣裳,鞍前马后地伺候赵孟岂。
他总愧疚地看着我:
「阿萤,如今形势虽不好,却也不像在听寒楼的光景了,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我这才留下两行泪,眼神凄苦无依。
「殿下,阿萤什么都不要,只想留在您身边。」
赵孟岂叹一口气,将我揽在怀中。
「放心,你想要什么,只要孤有便都捧到你眼前来。」
我在心底冷笑道:
那要是,我想做你的正妃呢?
2、
我只是没想到,先坐不住的,是苏怡然。
她借着给太后请安的机会,将我叫了出去。
对面就是幽禁我和赵孟岂八年的听寒楼。
苏怡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走起路来左顾右盼,丝毫仪态规矩都没有。
从前的温和娴静全然不见,只仰着下巴俯视我,带着上位者的怜悯与不屑。
她身边的丫鬟不由分说地将茶盘放到我手上。
「劳烦萤姑姑给我们小姐奉茶吧。」
我知道,苏怡然是听了外面的议论,来敲打我的。
于是我低下头,规规矩矩地行礼奉茶。
「苏小姐,殿下不在宫中,若您有急事,奴婢会转达的。」
她没有接话,一把将漆盘推开,热茶顺着前襟浸到里衣的肌肤上,烫得我死死咬住牙。
看到我的狼狈样子,她只略略抬起眼皮。
「我可不敢喝你端上来的东西,看着一副柔柔弱弱的绿茶相,心底里保不准想让我赶紧死呢。」
我低下头,愈加恭敬。
「您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子,未来东宫的女主人,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苏怡然笑过一声:
「那你怎么不跪下!」
我的膝盖在听寒楼跪废了,阴天下雨,走路都费劲。
太子已经下过恩典,除了帝后,我是不需要跪的。
可我还是跪下了。
赵孟岂就在宫中,一早去给皇帝回话了。
我算好了时间,马上就会回来。
正巧路过这里。
丝丝刺痛从膝盖骨传来,我脸色瞬时苍白。
却换来她斥责一句:
「贱人就是矫情。」
说实话,从入宫做奴婢的第一日起,我便已不知自尊难堪为何物。
尤其在幽禁的八年里。
太监宫婢都可随意欺辱我。
她们说我自甘下贱,偷鸡不成蚀把米,别说飞上枝头,如今更是贱命一条。
太子复起后,我依旧一副谨小慎微的窝囊样子。
只是那些欺辱过我的太监宫婢都悄悄消失了。
毕竟他们见过我最不堪时的样子,活着我总有些闹心。
可如今我以为苦尽甘来时,又出了个苏怡然。
我平静回话。
「奴婢没有好颜色,身后更无家世依靠,殿下唯念经年情分,故而待奴婢比旁的奴才强一些。」
「这是殿下仁心,也是百姓朝臣称颂的品德。也请苏大小姐明白,莫跟奴婢一般见识。」
我自以为言辞恳切,字句卑微至极,却不知什么地方又惹恼了她。
她的婢女得了眼神示意,走过来便打在我脸上。
「狗奴才,竟敢说我们小姐和你一般见识?」
苏怡然也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本也不想为难你,我可不想你以后动些歪门邪道,用那下作的手段陷害我。念你照顾太子多年,我赏你二十两银子,自请出宫。可听明白了?」
她又小声嘟囔一句:「这种贱婢也配和我这个女主抢男人。」
膝盖处疼得我流出冷汗,可越疼,我的脑子就越清楚。
女主......
这样的话,我曾经也听过。
苏怡然颇有几分不以为意。
「实话告诉你,我的见识,超出你们这些人的想象。我能帮太子的,你做梦都梦不到。」
原来,她也是个穿越女。
3、
「苏小姐,东宫的人,是做错了什么叫你如此动气?」
赵孟岂大步走过来,他低头看着我,不知在想什么,面沉如水。
苏怡然脸上的惊慌转瞬而逝,随即坦然地站起来。
「臣女今天来,是要和太子殿下谈个条件。」
「我知道殿下复起,现下缺人缺钱。」
她眼中露出得色。
「只要殿下把她交给我,从今往后,我的所有资源都会成为东宫的助力。」
所有的,资源?
我心下不屑地冷笑一声,面上却不住地落下泪来。
「殿下,奴婢愿意和苏小姐走。」
苏怡然翻了个白眼:
「看看,这样只知道哭的废物能帮你什么,拖累而已。」
赵孟岂没有看她,弯下腰将我扶起来。
腿跪得太久,我站不住,顺势便倒在他怀中,冷汗从额头上细密地冒出来。
我看着对面的听寒楼,凄苦地垂下眼。
赵孟岂抱着我的手紧了又紧。
「苏小姐,阿萤不是奴婢,是孤的恩人。你还未入东宫便如此善妒,要来管孤的后院了吗?」
似乎是不能相信,苏怡然瞪大了眼睛。
「你!你果真被这个贱婢迷了心智!」
「若没有我苏家扶持,你哪有机会在东宫同我耀武扬威。」
「今日你为了一个奴婢羞辱我,来日还有谁会将我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
赵孟岂看到我胸前的水渍,满眼心疼。
「听寒楼八年,若没有阿萤,孤不知要死多少回。苏氏,看在父皇赐婚的份上,孤饶你今日放肆,若再有下次,你也不配嫁入东宫。」
他说完话,便抱着我大步往外走。
我将下巴放在赵孟岂的肩膀上,回头看苏怡然,弯唇一笑。
蠢货,坊间的消息是我放的。
这个亭子是我安排人引你来的。
谁知道你竟这样蠢,不用我演戏,真真直来直去地帮了我一把。
多谢喽。
4、
我的本名叫温司萤。
太子被废时所有人都急着找门路调去别的宫里。
只有我花了二十两纹银,求爷爷告奶奶地想陪着赵孟岂去过苦日子。
搬去听寒楼时,是个黄昏,赵孟岂在前,我在后。
日影将我俩的影子拉得竖长。
赵孟岂停下步子,攥紧我的手:
「阿萤,你又何必。」
他说这句话,是因为,我不仅是东宫的奴婢,还是他三十三幕僚之一,负责输送暗探来往的管事。
而我只摇了摇头。
那时,包括赵孟岂都以为我爱他至深,愿意陪他走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那天我受伤高烧。
睁开眼时,我看到他疯狂炙热的眼:
「阿萤,我已给怀王写信,等我喝下绝嗣药,便到边陲小镇去做个庶民。」
「我此生多艰,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眼泪从眼角滑出,渗到发髻里,湿了耳朵。
我抿着唇,一味地摇头。
「殿下,殿下不要为了奴婢,如此糟践自己。」
「您若执意,奴婢也不愿活着拖累您了。」
他也落泪,攥着我的手哭得浑身发抖。
那几年,实在太苦了。
剩菜馊饭是最平常的,晚上更是难熬,常常睡到一半就被冷醒,手脚都是冻疮,痒得叫人想死。
这样的日子,我都数着时辰熬过去了,怎么甘心做个庶民?
我跪在赵孟岂的身前,握住他的手,情真意切:
「殿下,您信我吗?」
自然是信的,他将自己仅剩的所有暗线都交给了我。
包括常年跟在皇帝身边的徐大伴。
我笑着告诉赵孟岂,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5、
我令死忠赵孟岂的亲信投靠了怀王。
不择手段地叫他出尽风头,又细碎地放出流言,说怀王殿下是昭国历代里最贤德的一位。
我知道皇帝晚年,多疑昏庸,一边无尽打压自己的儿子,另一边却盼着他们孝悌贤仁。
我再叫徐大伴不经意地将赵孟岂的旧物拿出来。
当年皇帝生了怪病,需要岭南一株紫顶入药,是赵孟岂请命,九死一生亲自将草药带了回来。
皇帝念起赵孟岂的孝心,终于心软,想去看一看这个儿子。
那天,御驾和怀王给太子的绝嗣药几乎是同时到达听寒楼门口。
皇帝震怒,当着宫人的面抽了怀王一记耳光。
他坐在撵上,思忖良久。
扶植一个根基全废、被打压得直不起脊梁的儿子上位,看起来比面前这个虎视眈眈又正值壮年的儿子,要安稳许多。
那一日,赵孟岂将头埋在我的怀中,哭得浑身颤抖。
他双眼通红,用近乎依赖的语气对我说:
「阿萤,我会娶你为妻。」
结果第二日,皇帝就赐了婚。
苏怡然的命真好,一句赐婚,轻松就夺走了我多年谋划的成果。
只可惜,我这样的人,是最不信命的。
6、
似是一定要证明自己,苏怡然沉寂了两个月后,接连写了数篇诗词。
每一首都是惊才绝艳,传世佳作。
学子们纷纷将其抄录下来,剖析解读,口口相传。
就连赵孟岂也啧啧称奇。
「好诗,真是好诗,只不过心境和气度与她相差太多,奇了!」
他握着我的手,甚至有些感慨。
「那日长街,怕是她忧虑入宫后受你钳制,故而急了些。若她真有诗中心性,该是会想通的。如此一来,孤也不怕阿萤再被她欺负了。」
我付之一笑,细细打量赵孟岂。
「殿下事务繁忙,难免有看不到的时候,到时候奴婢卑微之身,恐怕束手无策。」
他急急回我:
「谁敢说你卑微!」
我只是继续温柔地笑:
「奴婢想重新掌管无间阁。若殿下真的心疼奴婢,便给奴婢些倚仗吧?」
7、
我在无间阁忙得不可开交时,苏怡然几次设计和赵孟岂偶遇。
不是念诗就是唱词。
她大手一挥就是万两银票。
「太子,我知道你缺钱,这些先拿去用吧,等我嫁到东宫,只会更多。」
赵孟岂听得晕头转向,连连后退。
苏怡然实在有些着急,急得快哭出来了。
「你怎么不懂,那宫女就是个心机深沉的绿茶,她迷惑你疏远我,与我退婚。可退婚之后你就会知道,她恶毒狠辣,只是利用你得到荣华富贵而已。」
「不瞒你说,我……我见你第一面就很喜欢你。可你如果执意要和她在一起,等我选了别人,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孟岂不晕了,面黑如炭,十分生气。
「枉孤还同阿萤说你兴许本性不坏,孤看那些诗词也绝不是出自你手。你与阿萤只见过一面,极尽全力欺辱她,她却毫无怨怼之色!孤不知你从何得知她是恶毒之人,却看这些判词放到你身上正正合适!」
苏怡然眼中含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赵孟岂,我给过你机会,你不要后悔!」
撂下狠话的第二日,苏怡然就大张旗鼓地去了怀王府上。
她势在必得地和身边的丫鬟说:
「我是女主!」
「我嫁给谁,谁才是太子!」
8、
再见到苏怡然,我正在西市的牙行看账。
这是无间阁的一处暗点,专门负责将训练好的探子卖到各官员府上。
我刚到,外头就吵闹起来。
「是苏家那个大姑娘,她带了七八个人,说咱们买卖人口,要解救妇女。」
我刚站起来,大门便被踢开。
苏怡然家的两个家仆一人举着一边横幅,上头血红大字:
「买卖妇女儿童,全家不得好死!」
她一脸正气地迈进门槛。
「你们家有多少孩子,都带出来,我买了。」
她一副女侠做派,直接将宝剑拍在案上,刚一抬头,就撞上了我的脸。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并没有在东宫时的卑怯,抬起头笑了笑。
「给新宅子置办家仆啊,苏大小姐这是?」
苏怡然了然地哼了一声。
「臭男人,嘴硬得很,还不是将这贱婢送出来了。算了,我不同你一般见识。从今往后我要改革奴隶制,人人平等不能被买卖,你回去吧。」
「哎,不对呀。」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怡然两步迈了过来。
「你不是奴才出身吗,怎么还要买人伺候你?」
我差点就被她这颠三倒四的话逗笑了,我看向她左右的婆子护卫:
「苏大小姐,若人人平等,你怎么一口一个贱婢的,是在唤谁?」
她拔出剑来,架在我脖子上。
「你一个勾引太子的绿茶,还想要平等?只会扮柔弱装可怜,今天我看你装给谁看!」
我并没有动,身侧的女卫攒着怒气上前,一招便把剑夺了下来。
我笑着开口:
「苏大小姐,你杀不了我,也不敢杀我。」
我说完这句,在她气得发青的脸色中,扬长而去。
女卫将那婆子刚才散出去的纸张递给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扫一眼,又笑了。
上头先是正义凛然地痛骂了一番买卖人口的行当,后头再说就有些离谱。
是苏怡然要举办一场「民间选美比赛」。
刑部尚书的女儿,一条街的商户绑起来都不敢招惹。
身后,牙行掌柜跪倒在地上痛哭:
「贵人啊!我们家都是正当买卖,孩子到这都是卖给大户府上做丫鬟小厮的,能吃饱饭还有月例可领,都是正经买卖从不曾逼迫旁人啊!」
苏怡然却是不听的,她看围观人群多了,高傲地站到奴仆们新建成的台子上。
「各位乡亲父老,我是刑部尚书府嫡女苏怡然。不敢说为民请命,但实在看不下去这些商户买卖你们的儿女,令骨肉分离,家人不得团圆。这两家牙行现有的孩子,我都买下了,叫他们今日就能回家!」
她才一说完,人群里当即便有一声高呼,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她更加得意,仰起头来:
「我虽生在富贵之家,却也懂民生艰辛。穷苦人家想出头,想跨越阶级,可能是你们这辈子都努力不来的。但是今天,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每年我会举办一场选美比赛,不论出身贵贱,只要有才有貌者都可以参与。比赛选拔女团九人!男团九人!凡入团者,我会花费重金打造,教给他们诗书礼乐,将他们培养成京都最好的才俊闺秀!」
「另外!入团者家人可获得一百两赏银!」
等她说完,下头已是人声鼎沸,议论不绝。
这样新奇离谱的事儿,他们从不曾听说过。
我却了然,穿越女嘛,定然要大张旗鼓地张扬一把的。
她要踩着京都所有正经牙行的脑袋上造势,将自己的「选美大赛」打出名头赚钱。
9、
探子说,苏怡然得了太后和怀王的支持。
开始大张旗鼓地做起生意来。
不仅是「选美大赛」,她还盘下了一间酒楼和三间青楼。
开青楼用的是一对兄妹的名字,听说是苏怡然救下的可怜人。
「说是要培养间谍,她说青楼是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哦,还有赌坊,她说此地鱼龙混杂,能掩人耳目。」
「她还将楼里姿色一般的姑娘都发还身契放了出去,说叫她们洗心革面,清白做人。」
「姑娘们有回乡的叫族长直接捆了沉塘,还有不得已将自己卖到下等窑子的,甚至还有一些露宿破庙,也不知是什么光景儿。」
我略一琢磨,觉得自己留的那两手得用上了。
她自己怎么作闹都行,可若影响了赵孟岂,我的荣华富贵不是泡汤了吗。
10、
回到我刚买的那个院子时,门口多了一批护卫,属于赵孟岂的马车稳稳停在侧街。
我解下披风推开门,他一身素服,正在处理公务,案前是两盏灯,再前头放着一面三折的孤梅屏风。
从前被幽禁时,我总能在夜色里看到他挺拔的背影,也像一支梅,于冬日里撑雪冒头,苦等凋零。
「殿下,夜里要多点几盏灯,伤眼睛。」
他这才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略带迷茫地看着我。
「你回来了。」
我快走了几步,将手掌搓热,握住他的。
赵孟岂双肩微松,将头靠在我的手臂上。
「今日礼部来报母妃的丧仪,他准的是贵人的简丧。」
我心中一颤,苦味从喉咙聚到舌尖。
太子生母卢贵妃曾是皇帝捧在心尖儿上的宠妃。
两人恩爱时,皇帝的后宫恨不得都是空设的,就是皇后也要避其锋芒。
可后来,卢家功高盖主,外有兵权,内有贤名远播且已经成年的太子。
皇帝的疑心病一日重过一日,就连太子九死一生去岭南取一株草回来,都不能令他有一丝心软。
废太子那年,朝堂和民间都在流血。
诏狱里乌泱泱全是人,西城门的刑场上一日要斩上百人,鲜血印在石砖的缝隙里,十日暴雨都没能冲刷干净。
赵孟岂被按在东宫门口,头冠落地,衮服被一层一层扒落。
谁都以为卢贵妃也活不成了,卢氏被抄家灭族,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刚出生的婴孩,一个都没留。
可卢贵妃没有自戕,她跪在皇帝脚下,求了自己和赵孟岂的命。
自此以后,太子被幽禁在长街夹道的一座小楼里,卢贵妃被打入冷宫。
如今太子复位,她却死了。
我握紧赵孟岂的手:
「殿下,您日后,可以追封娘娘。」
赵孟岂大概沉默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又翻开了案上的折子。
自打他复位以后,皇帝便把他当驴用,自己积年不回复的事儿都给他扔了过来。
办得不好便要挨骂,便是废寝忘食地办好了,也落不下一句好。
我回过头,又添了两盏烛火,一左一右地摆在案头。
「殿下,苏怡然在外头的行径,怕是要给您添麻烦。我今日看到她身边有几个人,举止仪态都像是宫里的人。」
赵孟岂握住笔杆的手停了一瞬:
「阿萤,是时候和苏家退婚了。」
10、
冬去春来,苏怡然花了重金去择选培养俊秀少年和美人。
每一场都在最负盛名的浮白楼举办,说的是投票制,所有看官都能给姑娘和少年投票。
一个花种是一位美人,一道菜品是一位少年。
每月结算,售出最多的那样便是一甲。
短短几个月,不但浮白楼赚得盆满钵满,就是她手下的人都成了整个京都最出名的角儿。
苏怡然称他们为「明星」。
不但官员纨绔们趋之若鹜,便是闺阁少女也偷偷去捧场。
参与者有上百人,落选在第一波的不算,剩下的都被哄骗着签了契书。
若在第二轮后落选,便要还上苏怡然培养他们花的所有钱。
若还不上,还有一个好去处。
正是去年苏怡然开的那三间青楼。
一面说人人平等,一面又做这些逼良为娼的事儿。
这场选美,办了将近半年。
在那场被称之为决赛的下午,一位落魄书生敲响了京都府衙的鸣冤鼓。
他年逾四十,浑身脏臭,一双草鞋被磨得破破烂烂。
「学生王秉忠状告刑部尚书之女,苏怡然,抢我诗词,夺我文章!」
身后是一位瞎眼的婆婆,她跟在王秉忠身后,摩挲着拿起鼓槌。
「草民状告刑部尚书之女,苏怡然,逼良为娼,害我女儿一条性命啊!」
接下来,是第三个,第四个。
11、
我站在浮白楼的雅间里,亲眼看到方才还志得意满的苏怡然被官府带走。
她今日穿了身百金一寸的双面锦,头上戴的宝石有鸽子蛋那么大,特制的彩灯照在她慌张的脸上,格外好看。
「不可能!」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爹便是刑部尚书,你们敢抓我?」
将她铐走的提督连眼皮都没抬:
「下令抓人的是太子殿下,苏尚书竟还能驳皇家的旨意?」
苏怡然腿一软,险些瘫软在地上。
「我本分做生意,你们凭什么抓我!」
那提督高声道:
「有人滚了钉板,状告你逼良为娼,略诱人口,谋财害命!人证物证俱全!」
苏怡然终于怕了,她左顾右盼,急于在这群非富即贵的客人中找一个能帮自己的。
不期然抬头,却见到了正看戏的我。
「贱人!」
她忽然发狂,指着我便骂:
「温司萤,定是你这个贱婢害我,你见不得我好!」
「你等着,等我出来,叫你不得好死!」
她喊叫完了,才发现周围人看她的表情。
脸色一白,任由两个捕快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拖了出去。
12、
王秉忠是个倒霉蛋,科考了九年,年年被人从榜上替下来。
负责科考的考官是怀王门下的要员,每三年一次科考,他们不但要将自己人塞进去,还得赚上一大笔银子。
九年前无间阁就注意到他,只是当时太子被废,便没人管这茬事儿了。
意识到苏怡然是穿越女的时候,我就找到了他。
我将手里的诗集交给他,让他在临城把上头的诗词小范围传扬出去。
他老泪纵横,哭着说自己也要靠抄旁人声名鹊起吗?
我只是缓缓地说:
「说话的权利只掌握在上位者手里,你要永远在下面,还是上去说几句自己想说的话?」
末了,他将诗集举过头顶,给我磕了三个头。
「萤姑娘,多谢。」
如今他在公堂之上怒目切齿,用尽平生的学识和口才将苏怡然骂得狗血淋头。
「你连四书五经都未曾读过,如何写得出文章诗词?」
「连典故史册都不通,如何敢说自己文采卓然?」
「你连如
来源:艾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