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忍住笑,拿出调过时间的手机,让他看上面的“2026年6月16日”:
男朋友出了车祸,昏迷了两天。
我逗他,说他昏迷了两年。
看他信以为真,我暗自偷笑。
正要告诉他真相,却听到他自言自语。
“都两年了,也不知道栖月过得好不好?”
我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栖月不是我,
是他的前女友。
他们分手已经七年了。
1
男朋友出车祸后,我守了他两天两夜,没合眼。
他醒过来时,我突然想起最近看的搞笑视频。
于是我拉住他的手,深情地抹了把眼泪:
“江渡,你可算醒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两年。”
药物作用下,江渡反应迟钝。
他不敢置信地问我:“这怎么可能?”
我忍住笑,拿出调过时间的手机,让他看上面的“2026年6月16日”:
“我没骗你,你出车祸已经两年了。”
“你看我是不是憔悴多了?”
为了照顾他,我二十个小时没合眼,整个人憔悴不堪,黑眼圈都出来了,看起来确实像老了两岁。
江渡好像真信了。
他眼圈一红,望着我哑声说:“简繁,谢谢你没有抛弃我。”
“这两年你一定很辛苦吧。”
“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
我本想逗逗他,他这么一说,我立刻后悔了。
正想告诉他这是玩笑,护士在门外喊我:“江渡的家属,过来办手续。”
我给江渡掖了掖被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吻:“你先躺着,我去去就来。”
半分钟后,我办好了事情。
刚想推门进来,就听见病房里江渡在喃喃自语:
“简繁真的很爱我。”
“她怎么会这么爱我呢。”
语气少见地喑哑缠绵。
我脸上一热,心也狂跳起来。
静静站在门边,想听他还说些什么。
出车祸前他陪朋友看过钻戒,说不定这次意外会让他向我求婚。
可他的下一句却是:“两年了,也不知道栖月现在怎么样?”
笑容瞬间僵在我脸上。
血液冲到头顶,两耳轰鸣。
栖月不是我,是他的前女友。
他们分手已经七年了。
我以为江渡已经对初恋释怀,才会选择跟我在一起。
可我想不到,他误以为自己昏迷两年,醒来后第一时间想的居然是前女友过得好不好。
扶着门框的手在轻轻颤抖。
我很想走进病房,当面质问他:你为什么还在挂念着她?
如果你对她念念不忘,那我对你四年的陪伴,又算什么?
可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让我回过神。
是江渡的几个朋友过来看他,向我打招呼:“简繁,听说江渡醒了,我们来看看。”
走在最后的那个女生是江渡同母异父的妹妹,江圆。
小姑娘一向看我不顺眼。
这会儿她在我面前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说:
“简繁,听说我哥出车祸就是为了给你买夜宵?”
“要我说,咱们晚上应该少吃点,还能保持身材。”
2
我怎么可能听不出江圆话里的讽刺。
但我没有反驳她。
因为江渡确实是为我才出事的。
那天我只不过随口提了一句,想吃某家店的烤串。
江渡为了给我惊喜,便独自去买。
事情到这里都还只是情侣之间的小惊喜。
可他在送夜宵给我的路上,遇上了酒驾的司机。
听到江渡出事的消息,我整个人都傻了。
这两天,是我衣不解带地守着他,在心里祈祷了无数遍。
还好他没什么大碍,否则我这辈子都不能释怀。
想到这里,我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江渡分明很爱我,他满心都是我,又怎么会惦记他的前女友过得好不好?
江圆投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然后走进病房。
只留下我失魂落魄地站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离我而去。
过了许久,我才渐渐恢复了神智。
就在这时,病房里传来阵阵哄笑。
江渡的朋友一边笑一边解释:“什么两年啊?简繁跟你开玩笑呢!你就是伤了脑袋昏睡了两天而已,根本就不是两年。”
看来,我那个蹩脚的谎言,很快就被拆穿了。
原本我期待着观察江渡的反应,但此刻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我木然地走进病房,向江渡道歉:“对不起,我是逗你的,我没有想到你会当真。”
说话的尾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
江渡几乎是立刻察觉了。
他把我拉进怀里,摸了摸我的头发,笑着说:“还好是两天。要是真辛苦你照顾了我两年,我得有多心疼啊。”
那声音又无奈又宠溺,好像他真的把我捧在手心里。
伏在江渡怀里,听到他沉稳的心跳,我突然鼻子一酸,差点当众流下泪来。
我不敢相信这么爱我的人,还会惦记他的前女友。
可是,江渡那一声梦呓般的自白,难道是我的幻觉吗?
3
江渡的各项检查都已经稳定,但他还需要再住一天医院。
这天晚上他执意不要我陪。
他说:“简繁,这几天你累得不轻,回家休息吧。”
我确实需要休息。
于是我叮嘱了帮忙陪床的朋友,回了自己家。
然而,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我却还是毫无睡意。
只能顶着熬红的眼睛打电话给闺蜜韩悦,小心翼翼地问她,还会不会想起她分手多年的初恋?
那个所谓的精英男在他们恋爱期间多次出轨,韩悦被伤得很深。
在我看来,她应该早就不想他了。
可出乎我意料,韩悦的回答是:“想啊,十天半个月就想一回。”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我连江渡都顾不得了,揪着闺蜜质问:“为什么?你可不许再想他了!你不是早就跟我说过,你不爱他了吗?”
韩悦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不爱了。”
“可是我这人吧,心眼儿小。要是能让死渣男看一看,老娘现在要男人有男人,要票子有票子,要房子有房子,那岂不是更爽!”
“繁繁,有一种好,叫前任过得不如你好。”
我被她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
韩悦的言语虽然直白,其中蕴含的道理却很透彻。
清醒的人也会缅怀往事,但这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明白,此刻更幸福。
江渡确实在念及林栖月之前,先提到了爱我。
那我就不应该再计较。
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了。
挂了电话,我沉沉地睡了一觉。
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
睡醒之后,微信群里已经多了99+的未读消息。
这是江渡朋友们建的小群。
在我们恋爱之后,他也把我加了进去。
平时群里会吹吹水,聊聊天。
但现在,群里会这么热闹,都是因为最新的一条未读消息:“林栖月明天回国,咱们给她接风吧。”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突然有一种“怕什么来什么”的荒谬。
出国多年的前女友突然回国了。
我近乎急切地想知道,此刻江渡是什么心情。
然而这“99+”的消息里,江渡一个字都没有说。
反而是几小时前,他单独发给我几句语音:“繁繁,我已经出院了。”
“听说这两天你照顾我,几乎没合眼?你别急着来看我,先休息够再说。”
于是,我将手机丢开,又躺了回去。
其实江渡和前任的事情,我知道很多。
但他一贯温柔又体贴,给足了我安全感,所以我也从来不问“你还喜欢她吗”这种愚蠢的问题。
林栖月是白富美,江渡是贫困生。
两个人在象牙塔里相遇,相爱。
他们的恋情既梦幻又甜蜜。
直到毕业后,林栖月出国读书,江渡执意留在国内。
两人因此和平分手。
但这件事似乎还是刺激到了江渡。
他放弃了继续读书,而是开始创业。
我是他招募的第一位员工。
后来,又成了他的最佳合作伙伴。
公司的每一句广告语都是我们讨论后敲定的。
每一个客户都是我们一起谈的。
我们的办公室从城中村一路搬到CBD。
获得A轮融资那天,江渡拉着我的手感慨万千:“简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我们相濡以沫,互相扶持。
于情于理,江渡都不应该再惦记林栖月了。
可是,那一句“她好不好”始终在我脑海里盘旋,让我有隐约的不安。
我几乎是克制不住地猜测,在我和江渡相携的四年时间里,他究竟还有多少次,回想过他的前女友?
4
为林栖月接风洗尘的聚会定在了今天晚上。
在群里被@了几次后,江渡终于回复说,他会带女朋友一起出席。
出发的时间快到了。
但我坐在梳妆镜前,左思右想也拿不定主意该穿什么衣服。
正在为难之际,门被敲响了。
江渡到家里来接我了。
他额头上还贴着纱布,但整个人的气色还不错。
他亲手为我戴上一条优雅精致的钻石项链。
“路过专柜,觉得它很衬我的女朋友,就买下来了。”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他眯起眼睛,笑道:“确实好看。”
其实,这条项链的设计有些浮夸,并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但他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
为女人挑珠宝,也许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
我抚着冰冷坚硬的钻石,露出一丝微笑。
“谢谢。”
虽然不愿承认,但我知道,这件礼物很好地缓解了我心里的不安。
它让我知道,江渡还是重视我的。
我们很快抵达了餐厅。
这是一家环境优雅的私房菜馆。
虽然即将见到阔别多年的前任,但江渡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激动、好奇或者紧张。
他和老同学谈笑风生,其乐融融,依旧是那副西装革履、志得意满的样子。
我也和在座的几位女士聊起了最近的事业发展。
正当包厢里所有人都言笑晏晏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一个清瘦的女孩站在门后,笑盈盈地望着我们。
她穿一件素白长裙,黑发如瀑,妆容清淡,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珠饰。
这一刻我才知道,连那句“美人在骨不在皮”的老话,也并不完全正确。
真正的美人,美在气质。
林栖月就这样风姿绰约地笑着,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我当然偷偷看过林栖月的照片。
大学时代的她,装扮永远是妩媚张扬,连眼神都透露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和自我。
可是,七年后的她,却是一副天然去雕饰的清纯模样。
一时间我有点恍惚,以为自己对她的猜测是错的。
但环顾四周,看见所有人的震惊表情时,我终于明白,她的变化同样也让在座的老朋友们大吃一惊。
众人纷纷寒暄,说林栖月越来越漂亮了。
江圆的恭维最为到位。
一边把林栖月从头夸到脚,一边瞥了我一眼,仿佛在说“学着点”。
江圆一向不太喜欢我,因为我以“能力欠佳”为由,几次拒绝她入职我和江渡的公司。
似乎在她看来,只要奉承了林栖月,就能让我难堪。
可是,当她看见她哥的样子时,整个人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跟林栖月打招呼,聊些彼此的近况。
除了江渡。
因为他只顾着照顾我,一会儿给我夹菜,一会儿给我倒饮料。
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个刚出院的病人。
甚至还亲手剥了几只虾放进我的碟子:“想吃再告诉我,我来剥,免得弄脏你手指。”
江渡如此体贴,简直就像是在当着众人秀恩爱。
显然,林栖月也注意到了。
她笑吟吟地向江渡点头致意:“江渡,你最近好吗?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5
江渡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但很快也笑了:“唔,出了个小车祸,没什么大碍。”
说到这,他也不看林栖月的表情,而是携着我的手轻轻晃了两下,然后含笑看向众人。
“正好趁这个机会,给大家报个喜讯。”
“我打算年底和简繁结婚。”
江渡的嗓音平稳而轻松,连尾音都带着些许笑意。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结婚。
这不是江渡第一次跟我提到“结婚”。
但这是他第一次设定期限。
从现在算起,距离“年底”也不过还有五个月时间。
我自然是期待与江渡厮守终生的。
可是,结婚的事,他为什么要主动和林栖月提?
而且他就这么擅自定了时间,连和我商量一句都没有。
江渡脸上有种特殊的表情,好像是在期待林栖月的反应。
如果她祝福他,他会高兴。
可是,如果她不祝福,他会更高兴。
一时之间,要结婚的人是我,觉得心慌意乱的人,也是我。
但也许是我太过敏感了。
因为两个人都站起来,得体地举杯相碰。
林栖月微笑着说:“恭喜。说不定我还能吃到你的喜酒呢。我一定亲手包个大红包。”
江渡附和:“荣幸之至。”
场面挺融洽。
众人也都起身与我碰杯庆祝。
一时间“恭喜”声充盈室内。
可是,江圆又不安分了。
她问:“栖月姐,你这次回来,能在国内住到年底?学校那边不会有课吗?”
“你学业要紧啊。我表哥这一次婚礼,你不用非得参加。”
林栖月笑容如常:“是这样的。我办了休学。”
“我家里出了点事,我是回来帮忙的。”
这句话仿佛是石破天惊。
一时间,房间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几秒钟后,才有人接话:“栖月,前阵子我听说你们家厂子出了事情,我以为是谣传呢。现在怎么样了?想来……应该没事了吧?”
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窥私意味。
在座的都是江渡和林栖月在大学时的朋友,如今大家都是事业有成。
但林栖月依然是那么大大方方的,迎上众人的视线:“家里的情况确实不乐观。”
“前阵子我爸爸投资失败,生产线的改革又出了一些问题,导致库存积压严重。所以我才会回来,想和家人一起想办法筹集资金,寻找销路。”
说到这里,她坦然地站起来,端起酒杯,向在座众人笑道:“我先敬各位一杯,如果有哪位有合适的资源,请帮我介绍。”
“我感激不尽。”
6
刚和江渡交往的时候,我听到过不少窃窃私语。
“怎么就跟这个姑娘谈了?”
“这个简繁,要家世没家世,要学历没学历,要脸蛋没脸蛋……”
“老江眼光下降了不只一星半点儿啊。”
那时候我还不太服气。
但悄悄查了林栖月的资料后,我自己也沉默了。
江渡的朋友们没说错。
我自己都没想到江渡会有一个家世如此显赫的前任。
对我来说,林栖月好像是生来就住在月亮上,可望不可即。
可我根本想不到,那轮高高在上的月亮竟然会从云端坠落。
而林栖月,会以这种坦然的态度来面对这件事。
与旧友重逢,她脸上丝毫没有从富变穷之后的困窘和为难。
反而是坦坦荡荡承认自己的窘境,并且毫不避讳自己需要帮助。
设身处地,我可能不愿意让朋友见到自己落魄的样子。
但她,却是如此的不卑不亢,波澜不惊。
我突然就对她多了三分赞赏。
可是,回头去看身旁的江渡,我又沉默下来。
从表面来看,江渡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
但他死死捏着那只瓷白的酒盅,骨节发白,酒液都在微微摇晃。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松开了手。
“这是当然。”
江渡站起来,举着酒杯,在桌子上轻轻磕了一下。
“我们是朋友嘛,守望相助,也是应该。”
一番说辞得体又真情实意。
在他带动下,所有人都拍着胸脯,七嘴八舌地说:“我们能帮一定帮。”
“我家亲戚正好做这个行业,我托他问问有没有销售门路。”
颇有“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意思。
林栖月眼角染上泪意,连连向在座的朋友敬酒。
看起来,她和江渡,是真的已经相忘于江湖了。
这天晚上散席时,大家都喝了不少。
江渡也醉了。
我不得不扶着他去坐车。
然而刚坐好,我就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包厢里,又不得不返回去取。
路过洗手间,听见有人在聊天。
是江渡的两位大学同学。
其中一个嘻嘻哈哈地笑着,说:“他们刚分手那会儿,江渡跟我们喝酒。他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说,他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让她后悔。你说,林栖月会不会后悔了?”
另一个接话:“怎么可能不后悔。她当年看不上的穷小子,现在翻身成了精英才俊。她自己反而成了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声音里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心中不由生起一丝反感。
我当然知道被人轻视、挖苦是一种什么滋味。
小时候,我家的大铁门被债主泼了红漆,邻居们就是这样冷嘲热讽的。
长大一点,我因为成绩好,拿着贫困生补助,同学们就是这样看不起我的。
再大一点,我拿着我那平平无奇的二本院校的毕业证去求职,大公司的 HR 也是这样拒绝我的。
我最厌恨这些背地里咀嚼旁人的痛苦的人。
可是,就在我即将转身离开的前一刻,我听到其中一个人笑着说:
“简繁戴的那条项链是C家的,我在官网看见过,要十三万。也不知道林栖月看见,心里是什么滋味?”
“对啊,我记得她当年只戴C家的珠宝。啧啧,她现在可戴不起了吧!”
7
我突然打了个寒颤。
江渡买给我戴的项链,是林栖月从前最喜欢的品牌。
这是巧合吗?
还是江渡本就是故意做给林栖月看的。
否则他为什么跳过了我最喜欢的珍珠玛瑙,却买了我很少会戴的钻石?
想到第二个可能性,大脑一阵晕眩。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脖子上的那条璀璨华丽的项链,突然好像有了千钧重,压得我连喘息都困难。
我知道,我不能再隐忍下去了。
江渡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车里。
江渡似醉非醉地抬起睫毛,凝视着我:“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则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江渡,说:“我们谈一谈。”
江渡一震,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他好像想解释什么,但我止住了他:“刚才在洗手间,我听见朋友们说,你送我的珠宝是林栖月从前最喜欢的品牌。”
“江渡,几百上千个珠宝品牌你不买,你偏偏买她喜欢的品牌。把她的喜好记得这么牢,你是不是还在爱她啊?”
“你如果还爱她,请你直接告诉我,也直接告诉她,不要搞这些似是而非的小动作。”
我脸上带着笑,眼神却锐利如刀。
江渡颤了一下,他立刻握住我的手腕,惶急地说:“怎么会?我早八辈子就不爱她了。”
“我一个男人,怎么会记得珠宝的品牌?当然是看得顺眼了,我就买。买到她喜欢的牌子,是巧合而已。”
我听着江渡为自己辩驳。
他的言辞越恳切,我心里的不安就越多。
好半天,我才长叹一声,仿佛是如释重负地询问他:“江渡,你敢发誓说,你从来没有想起过林栖月吗?”
江渡与我交握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但他信誓旦旦地说:“从来没有。”
我看着江渡,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从来没有?
撒谎。
那天在医院,他明明就在念叨,林栖月过得好不好。
我还以为七年很长,足够他忘了她。
可是,他到底有没有忘掉啊。
胸腔漫起难以言喻的酸涩。
这一刻,我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低低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然后平静地开车驶离这座餐厅。
夜风吹过来,我的手臂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也许是冷的,也许是……我在害怕失去他。
等红灯的间歇,我回过头去看副驾驶上的江渡。
他已经睡着了。
他的梦里真的没有她吗?
可是,视线落到江渡额头上的伤口,我又泛起了泪意。
那是他为了给我买夜宵,遇到车祸留下的印记。
只因为我随口一提,他就愿意花两个小时去给我准备惊喜。
他满心都是我。
那他心里,还能住得下第二个人吗?
8
我忧心忡忡地去找闺蜜喝酒谈心。
然而,我的“他好像不爱我”刚说出口,韩悦就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繁繁,咱们要不再看看?”
“虽然我遇到过渣男,但江渡真的不是。”
确实,江渡是个无可挑剔的十佳男友。
……可他的前女友回国了。
一时之间,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咬着唇,眼神迷茫:“可是江渡为什么在前女友面前说,要和我在今年结婚?”
“结婚是我和他的事,他不和我商量就在她面前说出口,这真的不是想引起她关注吗?”
情绪烧灼着四肢百骸,我几乎是喊了出来:“难道我们结婚,还需要得到她第一个批准?”
可是,韩悦却只是摇头,欲言又止。
好半天,她终于坦白:“不管了!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江渡让我保密的,但这会儿我要是不告诉你,你该继续疑神疑鬼了。”
“繁繁,江渡已经定了下周你过生日的时候,向你求婚。”
“他说要跟你结婚,根本就是事实!至于前女友,你就把她当路人甲吧。”
我的呜咽卡在了喉咙里:“真的吗?我怎么不太相信呢。”
为了取信于我,韩悦拿出一段视频。
这是她去帮忙商议求婚细节的时候拍的。
视频里,求婚策划公司的工作人员在问江渡,女方的喜好是什么。
江渡侃侃而谈,说了一两分钟都没磕绊。
连策划师都不得不打断了他,笑道:“江先生,你是我见过记女朋友喜好最到位的。好多人那可真的是一问三不知。”
江渡点头,脸上满是柔和的宠溺:“是啊,遇到她,是我人生最幸运的一件事。”
9
视频结束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心脏跳动得厉害,我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字。
既为江渡的深爱,也为我怀疑他感到愧疚。
或许,他隐瞒我,不过是为了避免我多疑。
我也确实应该有自信一点。
简繁已经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
她应该可以配得上江渡的爱。
我在韩悦怀里,哭到泣不成声。
而她对我的提前剧透,也终于实现了。
几天后,是我26岁生日。
在派对上,江渡向我求婚。
高调且浪漫。
从婚戒到现场布置,从背景音乐到他说出口的誓言,每一处都无可挑剔,每一处都参考了我的喜好。
我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我面前单膝下跪,与我深情对望。
“嫁给我,简繁。”
酒店的灯光落在他上扬的嘴角。
我努力平稳呼吸,可是泪珠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四年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心头划过。
有甜蜜,有心酸,更多的是感动。
我含泪说:“好。”
我们在众人的掌声中拥抱、亲吻。
我想,未来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我都会记住此刻心头的悸动。
然后和他一同度过我们安稳且幸福的一生。
一切都很完美。
完美得不像是我能拥有的。
但这场美梦,终于有醒来的一天。
几周之后,我突然发现,我的一位长期客户已经很久没有跟我下单。
打过去电话询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客户却很困惑:“是你们江总说要停掉这条生产线,所以他给我介绍了一个新的供应商。”
“我已经在新厂商这里下了一单。”
在那一刹那,我捂着听筒,呼吸粗重,胸脯也在剧烈起伏。
但还是勉强笑道:“哦,那您方不方便告诉我,是哪家供应商?”
其实无需查证我也猜到了,那家公司,在林栖月名下。
可是,确信无疑看到结果以后,心脏还是好像被扭了一下。
因为疼痛,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
身边的同事已经喊我好几次了:“简总,江总不在,这个客户我们应付不来,您能不能帮个忙?”
我应了一声好。
10
处理完所有的日常工作后,我终于抽出时间去找江渡。
此时此刻,愤怒、沮丧以及委屈,抑制不住地灌入胸腔。
凭什么?
凭什么要从我手里拿走客户?
林栖月远隔重洋,这几年,是我陪在江渡身边,朝朝暮暮。
难道经历了这么多,在他心里,我的分量也没有越过她吗?
他拿我的东西去讨好她。
他置我于何地?
可是,面对我的质问,他却只是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栖月迫切需要回笼资金。她是我的老朋友了,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说得极为恳切。
我却连连摇头:“江渡,我和林栖月只见了一面。什么时候只见一面就能算朋友?就算是朋友,这个客户是我谈下来的,拿我的东西做人情,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生气?”
江渡皱了下眉,他好像很怕我生气。
好半天,他才说:“繁繁,你要体谅我。”
“我成立公司的第一年……是栖月借了我一笔钱。”
“整整三十万。”
“如果不是及时拿到了这笔钱,我的公司早就黄了。”
“也正是因为拿到了这笔钱,我才交了房租,又雇了你做我的帮手。”
“她对我有雪中送炭的友谊,我如今只是投桃报李。”
“你只是少了一个客户而已。繁繁,我们一起帮她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客户以后还能再谈。”
江渡越劝,我怒火越盛:“你想报答恩情,可以把你的客户送给她,为什么你要拿走我的客户?”
“林栖月有难关,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的苦难是我造成的吗?我的客户是我一个城市一个城市跑来的,刮风下雨,在所不辞。她也可以刮风下雨去跑啊!”
“我能吃的苦,她为什么不能吃?”
“凭什么她只是跟你哭几声,你就拿我的努力去给她做嫁衣?”
与江渡合作多年,我们不是没有过争执。
但彼时大家都是平心静气地交换意见。
而且我们一直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在努力。
可是此刻,我和他之间,插入了一个林栖月。
我就算再想体谅江渡,也有了三分怒意。
江渡显然也是被我的“不驯”所惹恼。
他满脸涨红,脱口而出道:“她能跟你比?她从小就没吃过苦!”
11
就像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
冻得我牙齿直打颤。
林栖月是那种天之骄女。
所以他舍不得让她吃苦。
可我是从山村里出来的。
习惯了吃苦,也更能吃苦。
可江渡是不是搞错了,到底谁才是他的未婚妻?
他的求婚誓言里,清清楚楚写着,“我愿意用我余生的时间,去呵护你”。
这就是他所谓的呵护?
难过到极点,但我仰着脸,不肯在江渡面前露出半点可怜。
我看着江渡,哑着嗓子说:“你把林栖月的电话给我。”
江渡一震,不明所以:“你想做什么?”
我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平静:
“我想教林小姐一个道理。生意场上没有亲疏远近,更不能不劳而获。”
“客户在她那里下过的一单,可以算作是我可怜她濒临破产。”
“但他以后愿意跟谁合作,我和她,要各凭本事。”
我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等待着。
我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
他是想与白月光划清界限?
还是想与我尽释前嫌?
脸颊是滚烫的,背后却沁起冷汗。
在一阵冷、一阵热的焦灼之中。
江渡终于出声。
“繁繁,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样吧,我把手里的客户分你一个,当作弥补,可以吗?”
森森的寒气从我心底深处,一丝一丝涌起。
我望着江渡,居然无话可说。
这些年公司发展势头很猛,我和江渡的业务量几乎是我三他七。
如果把客户匀给我,就会变成四六。
我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但我可以接受它。
如果输掉了感情,那我起码要拿到真金白银吧。
用金钱来衡量心痛,听起来很可悲。
但更可悲的是,我突然意识到,一件更让我心惊胆战的事情。
公司除了我,还有两位资历很深的业务员。
江渡却并没有从他们手里拿走资源。
他之所以从我手里拿,无非就是一个原因。
我们快结婚了。
所以他觉得,我的,就是他的。
我会顺从地接受他的安排。
因为,我们快结婚了。
12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
我的手指冰冷,嘴里更是泛起难忍的酸苦。
江渡,你明明亲口说过,遇到我,是你人生最幸运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亲手碾碎我们之间的美好回忆?
我知道江渡一定是喜欢我的。
至少,在林栖月没有回国的那几年,他爱我。
说不定在江渡心里,平凡的简繁,也有和林栖月相提并论的底气。
可是,我为什么要比。
爱情不可以被比较。
我需要的不是在江渡心里赢过另一个女人。
而是他的心里不应该有她丝毫的存在。
做江渡合作伙伴的第四年,与他相恋的第三年。
甚至没有去深究他为什么还会“偏爱”林栖月。
我就已经意识到,我该离开他了。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江渡的嘴巴一张一合。
他在说话,但我却觉得他的声音异常遥远。
他好像是挑了几个优质客户说要送给我。
我平静地看向江渡英挺的侧脸:“这个弥补,我接受。”
这张脸,依然很好看。
可已经打动不了我一分一毫了。
我当然可以甩他一耳光然后直接分手。
但我不能轻举妄动。
我和江渡的事业已经绑定在一起,而他才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
如果我没有任何布局就贸然离开,势必会造成损失。
我需要沉住气,再做点什么,来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受损。
这样,等到我真正转身离开他的那一刻,我的心会是完整的。
我的财产亦是。
我用尽全力向江渡一笑:“好的,你的客户,我会好好维护。”
“哦,还有一件事,顺便一起办了吧。”
“就是你的妹妹江圆……我们招她进公司,好不好?”
这么多年来,我是江渡最信任的伙伴,我的建议,他都会听取。
从前江渡的妈妈几次三番给他上眼药,想让江圆在哥哥手下做事。
主打的就是一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我每次都力劝他坚定立场。
“且不谈你妹妹不善思考,好逸恶劳。”
“你开了一个任人唯亲的口子,其他的亲戚朋友会不会也要求分一杯羹?”
“到时候闹得乌烟瘴气,你还怎么谈业务、搞绩效。”
我是为江渡好。
也因此,江圆很看不惯我。
这会儿我突然接纳江圆,也无非只有一个原因。
我已经预见江圆会惹事。
而我需要她惹的事情,越多越好。
这样我才有充足的借口,拥有一间独属于自己的公司。
13
江圆果然不负我所望。
入职财务的第一天,她就得罪了两位前辈。
第三天,算错了十几个员工的绩效,惹得一片怨声载道。
后来,她甚至仗着老板妹妹的名头,开始给我找茬。
我的助理去报销,被她各种刁难。
我的业务员去请款,她屡屡拖延。
在我默许下,我的下属三天跟她打了四次嘴仗,每次都闹到江渡面前。
让他左右为难。
正巧公司有业务扩张的需求,于是,我名正言顺地向江渡提出,可以把公司一分为二。
江渡有些犹豫。
可是,四五位业务员都找他抱怨,说不愿与他的妹妹共事。
而他只是大概跟江圆提了一下要收敛,他妈妈立刻闻风而来,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多照顾妹妹。
最后,江渡无奈妥协。
“简繁,你带着一部分员工去隔壁办公室吧。”
“只是名义上的两家公司,但业务还是放在一起的。”
我笑着答允他:“知道。”
可是,这是假话。
我不允许我的爱情被染指。
我亲手创造的业绩亦是。
我只想拿回我应得的。
但是,出乎我意料,除了我自己亲带出来的下属,还有几位得力员工也提出要跟我过去。
他们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简总,跟您干,比较自在。”
我稍作思考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从前我和江渡都是被员工喜欢的好老板,如今他被嫌弃,江圆功不可没。
我微笑注视着众人:“好,我承诺,原公司的待遇,我一概沿用。”
大家一带二,二带三,公司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半。
我干脆租下了附近另一座写字楼的办公室,距离江渡的公司,有好几分钟的步行距离。
忙活搬家的那天,我的助理拿着一只相框摆台问我:“简总,你怎么不把它带走啊?”
她说的是一副我和江渡的合影。
是我们恋爱第一年,在公司旧址拍的。
那会儿,我们是那般真切地爱着彼此。
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在熠熠发光。
可是,这段感情却注定会以遗憾收场。
我把照片取出来,丢进了垃圾箱:“不用带走。”
“我只会带走我觉得重要的东西。”
公司分割,员工被我带走,江渡似乎察觉到了不对。
但他没功夫去管。
在我搬家的那几天,他似乎也很忙碌,几乎在公司见不着人。
江渡的助理跟我私交不错,我随口问了句,江总最近在做什么?
助理立刻打开话匣子:“好像是在想办法给上次的林总牵线搭桥,做一笔大买卖。”
“简总,别人的事,江总干嘛操那么多心啊?”
“最近他不怎么来公司,大小事都交给他那个妹妹。可是她什么都不懂,有两笔单子都被同行抢走了,我看着都眼红。”
嗨,我就说嘛。
江渡为人也算谨慎了,怎么会对我的异常视而不见?
原来是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报“恩”。
据说有一种爱情叫做同甘共苦。
我与江渡携手创业四年,吃尽了苦。
原来甘甜的部分,属于他的前女友。
我突然觉得好笑。
心酸到好笑。
我果然不够聪明,居然花了整整四年,才认清这个事实。
可是,此刻也不算晚。
就当是从前的我,犯了个错。
人生那么漫长,谁不犯几个可笑的错误。
犯错不可怕。
能及时改正,就好了。
14
喜欢了四年,感情已经融入了生活的点滴,变成了习惯。
我还是会在看到行业相关消息时,下意识地想分享给江渡。
也会在路过某家餐厅时,想起我和他曾经在这里一起吃饭。
然后,会怅然若失地叹一声——哦,原来我已经决定跟他分手了。
对一个人的喜欢,是慢慢积累起来的。
一旦不喜欢了,放下对他的眷恋,也需要很多时间。
这个过程有点痛,
就像用一把钝刀子在割自己。
不过,让我欣慰的是,几个星期后,这种痛楚越来越少。
等我确定自己已经心无波澜之后,我梳理了一遍手里的客户,确保他们与我的合作稳固。
又挨个找自己的员工谈心,给他们画一个肯定会兑现的未来。
在确信我的公司一切运转正常,不会因为我与江渡分手而受影响之后。
我拨通了江渡的电话。
他那边好像很忙,背景音很嘈杂,他的语气也很焦急。
“繁繁,我在忙。我等下回给你。”
眼泪几乎要流下来,
我却尽量挺直了脊背,哪怕明知他根本看不见。
我轻松地说:“我就耽误你半分钟。”
他叹口气,好像很艰难地匀给我时间一样:“嗯,你说。”
“江渡,我们分手吧。”
顿了几秒钟。
江渡低声问我:“繁繁,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气我最近忽略了你?”
“你放心,等忙过这一阵,我好好补偿你。”
他的语气居然有几分讨好。
按照我往日善解人意的性格,江渡递过来台阶,我就该麻利地走下去。
可是,我却只是摇头。
“别了,你忙不完的。你今天忙林栖月的事业,明天就该忙她的终身大事了。”
“我就不给你添乱了。”
“顺便提一句,我知道你送我的那条项链是林栖月喜欢的品牌。它的设计我不喜欢,所以,和戒指一起还给你。”
“还有啊,那天在医院我听见你自言自语了。既然你这么想她,那何必在我身上浪费誓言?”
“挥霍真心的人,会有报应。你不害怕吗?”
江渡的呼吸很粗重。
但他除了喊我一声“繁繁”,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概是对他的最后一丝眷恋,让我没有第一时间挂断电话。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有人催促江渡:“你快过来啊!合同马上就要签了。”
是林栖月的声音。
于是他飞快地说了一句“繁繁,你等我给你解释”就挂了电话。
在我向他提分手的时候,他也要先顾及林栖月的合同。
他果然是很体贴。
算不算是史上最佳前男友?
我下意识把手握成了拳,握得指甲都陷进了肌肉里。
生疼。
我告诫自己,手疼了,心就别疼了。
我不应该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难过。
他偏向林栖月,随便他。
林栖月天生站在山巅,所以她受人仰慕。
可是,我从谷底爬到了山脚,又从山脚爬到了山腰。
我也很厉害。
我一个一个打开手机里的APP,把江渡的每一个联系方式都拉黑。
曾经能多跟他说一句话都让我欣喜。
现在看到他的名字,我就觉得无趣。
15
我本以为喝了酒,第二天脸上会浮肿。
却没想到,居然是神采奕奕。
这一天,好运仿佛降临到了我身上。
吝啬的客户破天荒给了我一笔大单。
月末的盈利比往常翻了一番。
就连随手买的彩票都中了奖。
我就是在一片神清气爽之中,看到了江渡。
他等在公司门口,被前台小妹拦住,语气有点不善:
“我是简繁的未婚夫!而且这公司本来就是从我那里分出去的,我为什么不能进?”
前台小妹睁大眼睛:“可是简总说,您二位已经分手了。”
“而且,工商档案上根本也没有您的名字。这里不是你的公司,我就不能让你进门。”
我走过去,分开了两人。
对前台小妹一笑,夸她做得好。
又转身看向江渡。
“江总,有什么事您可以通过秘书转达。”
“从昨天起,我和您就已经不是无需预约就可以上门拜访的关系了。”
江渡的样子有几分急切。
“繁繁,我知道你误会了,是我不好。但是,我有苦衷。”
“你等我一个月……不,半个月,我一定能给你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我们四年的感情,我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他确实应该抱歉。
但我不会接受。
哪怕听了他的道歉,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我硬下心肠:“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应该很了解我,我做过的决定,从来不会更改。”
江渡眼睛微眯,眼底情绪晦暗。
他霍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腕,仿佛是下定决心:“好,我告诉你,我和林栖月,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是……只是……”
看来这个苦衷真的很苦,
让江渡都说不出来。
我挑一挑眉,灿然一笑:“何必麻烦编织一个借口呢?”
“你和她之间的任何事,我都不关心。因为江渡,我已经不想再爱你了。”
江渡盯住我,喉结起伏,眸光暗了又暗。
他咬牙说:“繁繁,你何必这么刻薄?”
“实话告诉你,我读大学的学费都是林家企业资助的。如果没有这笔钱,我连大学都读不上,我的人生就毁了。如今它经营不顺,我现在怎能坐视它衰败?”
“你也是贫困生,也受人资助过。你毕业后,逢年过节,你都会给资助你的老师送礼物。”
“所以你更应该体谅我啊。”
我心里猛然一沉。
我确实没有想过江渡和林栖月还有这样一层渊源。
林家在他最困难的岁月里,帮了他。
他也在林家最困难的时候,作出回馈。
有来有回,确实是美好的爱情童话。
我笑了笑:“有恩情,当然可以报。我也没有阻拦你报恩啊。”
“我祝你和林栖月破镜重圆,人生圆满。这样还不够体谅吗?”
我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三分讥讽,“报恩这回事,总是逃不过以身相许的桥段。所以,你也别不好意思。没了我,你更可以大展拳脚。”
江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他眼中有盈盈的泪光。
真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
好半天,他才说:“我不爱她。”
“你会明白的,我,不爱她。”
“繁繁,我会证明给你看。”
16
江渡的语气很沉重。
也不清楚他是在说给我听,还是在给自己听。
我更希望是后者。
因为如果是前者,我会觉得他在质疑我的智商。
江渡一直说他不爱林栖月。
但他为了重振林栖月的家业,忙前忙后,连自己一直很看重的事业都抛在脑后。
如果这就是他定义的“不爱”……
那只能说他是个奇葩。
我倒愿意和大家分享这个奇葩的故事。
这座城市真的很大,如果刻意去避免见到一个人,就真的很难遇到。
但我还是听到了江渡的消息,确切地说是林栖月的消息。
这天上班,我刚走出停车场,就看到一群人聚集在江渡公司前面。
领头的是一个黑发披肩的瘦高女子。
正是许久不见的林栖月。
她早已没了我初见她时的优雅从容。此刻,她紧紧拽着江渡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
“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理不睬?”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吗?”
“你明明一直在照顾我的!怎么突然就不顾我了?”
听起来,好像有故事。
我好奇地问站在附近围观的前同事:“怎么回事?”
他们和我关系不错,七嘴八舌地给我补充背景:
“林栖月出事了。”
“她最近签了一笔海外大单,可买方是个骗子公司!”
“林家企业的货物出运后,对方说财务困难,拒绝付款。再催,对方干脆申请破产清算。”
“林栖月托人去查,才发现这家公司有不少不良信用记录。”
“这简直就是贸易欺诈。”
“她现在真是傻眼了。原本公司就资金周转困难,这会儿估计账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我听得直皱眉:“这么大的交易,签合同前得多调查买家背景啊,她怎么能这么草率?”
“可是,她自己签合同失利,和江渡有什么关系?”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才说:
“因为江总一直在帮她啊。所以她就自信起来了,觉得自己也能行。”
林栖月确实是急功近利了。
她从我这儿拿走客户,又被江渡多次帮助,赚了不少。
她因此志得意满,觉得做生意很简单。
这才上了当。
她不知道商场如战场。一个新手小白,怎么可能玩得过居心叵测的骗子。
林栖月差点把家底都赔光。
她因此还怪上了“授人以鱼”的江渡。
说实话,有点离谱。
连江渡都皱起了眉头。
他怒气冲冲地反驳:
“我为了你,弄丢了女朋友,公司业务也放着不管,闹得一塌糊涂。”
“栖月,我已经帮你很多了。你不能无休止地找我。”
两个人,一个想走,一个不让走,互不相让。
林栖月突然拔高声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林家的女婿,你以为是好做的吗?江渡我告诉你,你如果现在不帮我,你永远都不可能跟我结婚。”
江渡脸色惨白,咬牙切齿地说:
“谁稀罕做你家女婿?我明明有了简繁。她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林栖月冷笑:
“她比我好?笑话!她要是真比我好,你干嘛跟她分手?你瞎吗?”
她说到这儿,突然泪如雨下,又把声音柔了几分:
“你帮帮我吧,江渡。再帮一次就好。”
“你不是说过吗?遇到我,是你一生最幸运的事。”
这一刻,我只觉得胸口堵塞,浑身冰冷。
因为我想起数月之前,江渡对着韩悦的镜头,说“遇到繁繁,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
当时我为这句话感动得热泪盈眶。
可原来在我之前,他已经“幸运”过一次。
第一次,他遇到林栖月,助他完成了学业。
第二次,他遇到我,助他把事业做大。
他本有机会更幸运,和我结婚,然后我们一起把公司经营得更好。
但他终究是贪心了。
想借林家遭遇横祸的机会,攀上林栖月,这样有朝一日,林家否极泰来,他就是劳苦功高。
想法不错。
我祝他成功。
但我知道,异想天开的人,不会成功。
我不咸不淡地嗤笑一声,懒得再看这场闹剧,转身就走。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几天后,江渡手下最后几位得力的员工一起找到了我。
“简总,可以让我们过来工作吗?”
17
我很惊讶:“我记得你们业绩都不错,江渡为啥不要你们了?”
他们纷纷叹气,道出了原委。
江渡居然硬气得很,没帮林栖月填上这个亏空。
可林栖月比他更硬气,在他公司里一天三顿闹,闹得他没了脾气,又想方设法凑了一笔钱借她周转。
但此举彻底激怒了江圆。
她早把哥哥的企业当自己家的了。以前,我管着公司,不让她染指,她怨言颇多。我走了后,她好不容易尝到了大权在握的滋味,没想到又来了个林栖月,三天两头来要钱。
江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从公司账目上卷走了一笔不小的钱款。
江渡气急攻心,但他妈妈以死相逼,不准他报警。
他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可当他打算把公司好好发展一下时,却发现手下已经没什么能用的员工了。
留下来的,要么是偷奸耍滑的老油条,要么是江圆趁机招募的自家亲戚,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精通。
江渡痛定思痛,也能屈能伸。
他亲自到我这儿来,很诚恳地请我原谅。
“繁繁,是我错了。我不该乱发善心,去帮林栖月收拾她的烂摊子。我想过了,你才是我应该厮守终生的人。”
“谢谢你顾念旧情,收留我那边辞职的员工。”
“我知道自己现在一团糟,你一定不想看见我。所以,我把这些员工领回去,等我重新振作起来,我再来给你赔罪,好不好?”
他近乎哀求地看着我。
而我平静地看着他。
这一刻,心里闪过很多情绪。
有鄙夷。
有不屑。
有好笑。
也有怜悯。
……对他异想天开的怜悯。
我早就说过,生意场上没有亲疏远近,更不能有不劳而获。
这个道理,林栖月不懂,江渡也不懂。
我招手叫来全部员工,挨个站到江渡面前,笑吟吟地对他们说:
“江总求贤若渴,我给他这个面子。各位如果想跟他回去,就上前一步,我不会阻拦。”
可只有一片沉默。
过了半分钟,十多个人里,终于有一个人上前一步。
江渡舔了舔唇,似乎很期待。
但那人只是怯生生地问:“江总,你妹妹还欠我一笔报销款,什么时候报?”
江渡愣住了。
他面如死灰,全身都在发抖。
我招手让所有人都回去工作,也礼貌地看向江渡。
“江总,他们都不愿跟你,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江渡忽而伸手,不甘心地握住我手腕,眼神有如困兽:“繁繁,你叫他们过来,就是想羞辱我的,对吗?”
“你羞辱过,气也消了吧。”
“我只是想报答林栖月,可我反而被她咬,我也很可怜。”
“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四年感情的份上,帮我一次?”
“我是真真切切地在爱你啊。”
“你才是真正与我心灵共振的人。”
四年感情,的确是情真意切。
可最先背弃它的,难道不是他吗?
是他先把我打拼下来的事业拱手让人。
是他借着“报恩”的名头,对前女友百般怜惜。
我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一边摇头,一边叹息:“你不能再骗到我了,江渡。”
“你以为林家虽然最近不顺,但根基尚存,人脉还在,只要熬过这个难关,就一定可以恢复往日的荣光。”
“你帮林栖月,不过是在投机。”
“你指望着在困境中帮她一把,她会感激你,日后说不定还会大发慈悲,嫁给你,让你跃升一个阶级。”
“她指望你帮他扫清障碍,从此前路顺遂。”
“本来是各取所需的好买卖,怎么就偏偏被你们搞砸了呢?”
“到这时你才想到回头找我——江渡,在你心里,我有这么大方吗?”
如果说此前我会敏感,会自卑,会暗自猜测,我是不是不如林栖月。
但此刻,我只有释然。
我和江渡来到这座城市时,都是一穷二白。
身为年轻女性,我遇到过的诱惑,只会比江渡更多。
我的内心不是没有过动摇。
可我仍然坚定地选择相信江渡。
我也坚定地选择相信自己。
在相携的岁月里,只要身边有他,我就可以奋不顾身,拼尽全力。
可我没想到,我没动摇,他却迟疑了。
即便没有林栖月,也会有其他人。
江渡说他不爱林栖月。
这居然有可能是实话。
因为他爱的,是她的财富和地位。
被我戳穿,江渡双眸猩红,几乎是恼羞成怒:“我有错吗?我想安稳一点,有错吗?”
“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根基,又没有人脉。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在大城市里生存。太累了。累到无法喘息。”
“而她,天生就住在云端里。”
“我努力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到达她一出生就有的高度。”
“我想少奋斗几十年,我有什么错?”
“你知不知道她爸她叔是什么人?他们真的很有实力,只不过一时栽了跟头。但是东山再起,只是时间问题。”
我第一次见到江渡这样声嘶力竭。
他的样子落魄且委屈。
看起来,他好像是真的很后悔。
可这不能打动我。
他今天在我面前掉眼泪,只不过是因为,他怨自己押错了牌。
他原本以为自己有机会平步青云,娇妻美妾。
却没想到林栖月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而那些所谓的“韬光养晦”,其实都是一块遮羞布。
更没想到我会不动声色地将他的资源和员工都收为己用,把事业发展得风生水起。
林栖月骂他瞎。
他确实瞎。
我没空再跟眼瞎的人纠缠了。
我指了指公司的大门,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再见,江总。”
我久久注视江渡离去的略显仓皇的背影。
其实,我心里还是遗憾的。
因为我曾那么真切地想象过,我和他一起手挽手,站在更高处。
可到此为止吧。
虽然我们有着相似的出身,虽然我们曾经携手四年,虽然我们曾经许下共同的诺言。
但我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的未来,只会握在我自己手里。
我长长叹息一声,对自己说,简繁,别怕。
接下来的路,你又要自己走了。
愿你有一路繁花相送。
来源:简单水滴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