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锅铲差点砸在灶台上。上个月周阳说处了对象,我问哪儿的,他支支吾吾:"农村的。"此刻,我已故母亲临终前攥着我手腕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建国啊,阳阳找媳妇,千万别找有弟弟的,尤其农村的。"
儿子带了个农村有弟的对象,我懂了母亲那句劝
抽油烟机嗡鸣着,我颠着锅铲炒酸辣土豆丝,突然听见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咔嗒声。周阳的声音混着清甜的女声飘进来:"爸,这是小满。"
锅铲差点砸在灶台上。上个月周阳说处了对象,我问哪儿的,他支支吾吾:"农村的。"此刻,我已故母亲临终前攥着我手腕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建国啊,阳阳找媳妇,千万别找有弟弟的,尤其农村的。"
扎着马尾的姑娘站在玄关,脸蛋儿红扑扑的,手里提了袋带露水的苹果,蓝布衫袖口沾着面粉。她换了双旧布鞋,鞋尖都磨出毛边了——周阳这臭小子,谈恋爱专挑省钱的。
"坐吧。"我把土豆丝装盘,故意把筷子筒磕得叮当响。周阳去拿碗,小满却蹲在地上摘菜,青生生的菜叶子在她手里翻得哗哗响。瞥见她指甲缝里沾着泥星子,我心里更堵得慌。
"叔,我给您熬了小米粥。"她端着砂锅从厨房出来,米油熬得稠稠的,飘着红枣香。我盯着她手腕上褪色的红绳——这是农村姑娘的老讲究。母亲走前一年,隔壁村王婶抹着泪来借钱,说小儿子娶媳妇差两万,大闺女刚嫁了人,婆家不让她管。母亲叹着气说:"阳阳以后找媳妇,可别找带弟弟的,日子得累折喽。"
饭桌上小满话少,周阳给她夹块排骨,她又悄悄拨回周阳碗里。我夹了口土豆丝,随口问:"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她低头扒饭:"有个弟弟小海,在县城读职高。"筷子停在半空,周阳在桌下轻轻踢了我一下。
接下来半个月,小满隔三差五来。她会把我乱堆的药盒码齐,在便签上歪歪扭扭写着"早上两粒降压药";给阳台绿萝浇完水,还拿旧牙刷帮我刷花盆边的泥;甚至能说出我每双袜子的尺码——周阳这混小子,连我袜子破了都记不住。
有天加班到八点,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看见小满蹲在台阶上补衬衫。她膝盖上摊着周阳的蓝衬衫,针脚细细地藏在衬里,蒸汽熨斗在脚边冒着白气。"阳阳说您总嫌衬衫软塌塌的,我用蒸汽熨过了。"她抬头笑,灯光把她的脸照得有些发白。
我喉咙突然发紧。周阳妈走后这五年,我吃了五年凉饭,衬衫扣子掉了就用别针别,哪曾想过还能穿得板板正正?周阳喝多那回抱着我哭:"爸,我以后找媳妇,一定找个疼你的。"
那晚小满走后,我翻出母亲的老相册。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信纸,边角都磨毛了,是母亲的日记:"建国要娶春兰,可春兰有个弟弟。想起我姐,为供弟弟读书,十六岁进纺织厂,得肺病走时才二十八,连件新衣裳都没穿过......"
原来母亲不是嫌贫爱富,是怕我重蹈她姐姐的覆辙。她嫁过来时,大姑刚满十六岁就去纺织厂,每月工资全寄回家供我爸读书,后来得了肺病,走的时候才二十八岁,连件新衣裳都没穿过。
转折来得突然。那天周阳在客厅接电话,声音突然拔高:"小海怎么了?发烧?"他挂了电话冲进厨房,眼睛通红:"爸,小满弟弟在县医院,急性肾炎要交三万住院费。"
手里的茶杯"当啷"掉在地上,碎成几片。周阳急得直搓手:"小满说她妈在地里干活,她爸腰不好,这钱只能她想办法......"我蹲下身捡碎片,玻璃扎进指腹:"你俩一个月才挣几个钱?这窟窿填不满的!"
周阳突然吼起来:"小海不是累赘!暑假他在工地搬砖,每月给家里打三千;他说等毕业要供姐姐读大学!"他翻出手机,相册里全是小海的奖状——县职高技能大赛二等奖、校级三好学生,还有张照片是小海蹲在工地,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安全帽上,举着手机笑:"姐,我这个月搬砖挣了三千,给你打过去交学费!"
我突然想起周阳刚工作那年,发第一笔工资给我买了双皮鞋,自己却穿回了穿了三年的旧运动鞋。原来有些疼,是会从一个人身上,暖到另一个人身上的。
我转身回屋,从床头柜最底层摸出存折,取了三万块现金,用红布包好。周阳愣住:"爸,你不是......"
"你妈走的时候,"我摸着母亲生前常围的旧围巾,"说最遗憾的是没看着我被疼。小满这闺女,疼你,也疼她弟,这是良善。"我把钱塞给他,"让她别硬扛着,该开口就开口,咱们能帮的肯定帮。"
后来小海出院了,小满来道谢,眼睛肿得像桃子:"叔,小海说等他毕业工作了,第一个月工资给您买酒喝,以后给您养老。"她从布包里掏出罐酸豆角,"我妈腌的,您尝尝。"
夹一筷子酸豆角,酸得鼻尖发涩,眼眶热乎乎的。要是母亲还在,大概会拉着小满的手说:"闺女,你妈这手艺,和我当年在老家腌的一个味儿。"
现在周阳和小满还在攒首付,我偶尔去他们租的小屋。小海总拎着自己种的青菜来,蹲在厨房帮小满择菜;小满给周阳织围巾,针脚歪歪扭扭的,周阳却宝贝似的围在脖子上。
母亲的话我到底懂了——她不是怕所有有弟弟的姑娘,是怕那些苦像藤蔓,缠得小两口喘不过气。可有些疼,得自己尝过才明白:那些互相扶持的暖,早把苦泡成了甜。
你说,要是当年我早听懂母亲的话,是不是能少让小满受点委屈?或者,有些滋味,本就该自己走过,才知其中有暖也有光。
来源:卖报纸的小米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