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娘借粮,我姥爷差点动手。
我姥姥指着我娘的鼻子骂。
我舅舅一言不发。
我娘领着我,哭着走出姥姥家。
半路上,一个蒙面人,改变了我们娘俩的命。
那一年,我才七岁,却刻骨铭心。
我叫石向远,生活在北方一个叫靠山屯的小村子。我们家,是村里头最扎眼的一户,因为穷。三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墙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黄泥和麦秆,风一刮,就往下簌簌地掉土。我爹在我五岁那年上山伐木,被滚下来的木头砸中了腿,从此就成了个跛子,干不了重活。家里的天,一下子就塌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我娘简素芬瘦弱的肩膀上。
我娘是个苦命的女人,但她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她总跟我说:“向远,人穷,但志不能穷。咱家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可那年头,家家户户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地里刨食,能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1982年的春天,青黄不接,我们家彻底断了顿。米缸见了底,能刮下来的那点面糊糊,我娘都省给我吃了。她自己,就靠喝水充饥。
眼瞅着我就要饿得没力气了,我娘终于下了决心。她翻出箱底唯一一件打了几个补丁却还算体面的蓝布褂子穿上,摸着我蜡黄的小脸,眼里含着泪,声音却很坚定:“向远,走,跟娘回你姥姥家。”
我姥姥家在邻村,叫简家庄,比我们靠山屯富裕不少。我姥爷简泰山是村里的老会计,一辈子精打细算,颇有威望。我还有一个舅舅,叫简振海,比我娘小五岁,已经娶妻生子。
去姥姥家的路有十几里地,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我娘拉着我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的手很粗糙,掌心全是老茧,但却很温暖,很有力。我饿得头晕眼花,好几次都差点摔倒。我娘就停下来,让我靠在她身上歇一会儿,她自己却连口水都舍不得喝。
走了快两个时辰,我们终于看到了简家庄的炊烟。我心里一阵欢喜,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姥姥姥爷,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了。可我娘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她拉着我,在村口一棵大槐树下站了很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当家的,保佑我们,保佑我们……”
我姥姥家是个气派的砖瓦房,青砖红瓦,院墙刷得雪白,跟我们家那土坯房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院子里,我那个叫简宏兵的表弟,正拿着一根冰棍儿舔得正欢,看见我们,他愣了一下,然后扭头就往屋里跑,嘴里还喊着:“奶!我姑来了!”
很快,一个身材微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就是我姥姥吕秋霜。我姥姥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上了年纪,依然很讲究。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灰色褂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娘。”我娘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把我往前推了推,“向远,快喊姥姥。”
“姥姥。”我小声地喊道。
我姥姥吕秋霜的眼神在我身上扫了一眼,又落在我娘那件打了补丁的衣服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那眼神,不像看亲人,倒像是在审视一件有瑕疵的货物。她“嗯”了一声,不冷不热地问:“不是年不是节的,跑来干啥?”
我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搓着手,局促不安地说:“娘……家里……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
“又来借粮?”我姥姥的声调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满脸的嫌弃,“素芬,你能不能给你爹娘省点心?你看看你,嫁的这是什么人家?石家那个跛子,能给你什么好日子过?当初让你嫁给镇上的王屠夫,你不听,非要死要活地跟那穷小子!现在好了,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你把这当什么了?当粮仓了?”
我娘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她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娘,我知道错了,可孩子是无辜的啊!向远都好几天没吃饱饭了……您就……您就可怜可怜孩子吧……”
“可怜?谁可怜我?”我姥姥一跺脚,指着我娘的鼻子骂道,“自从你嫁过去,我们简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人家都在背后戳我们脊梁骨,说我们简家养了个只会贴补婆家的赔钱货!我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这时候,里屋的门帘一挑,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的老头走了出来。他就是我姥爷简泰山。他手里拿着个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爹。”我娘看到我姥爷,更是吓得浑身一抖。
我姥爷简泰山重重地“哼”了一声,用烟袋锅指着我娘,声音像是从冰窖里发出来的:“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别总想着往娘家捞好处!我们简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爹,我求求您了……”我娘“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膝盖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借我们二十斤棒子面,等秋后收了粮,我们加倍还!我给您和娘磕头了!”
说着,我娘就真的开始磕头,一下,一下,磕得“咚咚”响。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哗地往下流。我跑过去,想把我娘拉起来,可她跪得太稳了,我根本拉不动。我只能抱着她的胳膊,跟着一起哭。
“哭!哭什么哭!就知道哭!”我姥爷简泰山被我们的哭声弄得更加烦躁,他把旱烟袋在鞋底上使劲磕了磕,吼道,“没粮!一粒都没有!赶紧给我滚!”
他说着,竟然真的扬起了手里的旱烟袋,作势要打我娘。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我姥爷的手腕。
“爹!你干啥!”
是舅舅!我舅舅简振海。
我舅舅比我娘高出一大截,肩膀宽厚,手掌也很大。他紧紧地抓着我姥爷的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给我放开!”我姥爷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爹,她是你亲闺女啊!”舅舅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没这样的闺女!”我姥爷甩开舅舅的手,指着我娘骂道,“让她滚!以后再也不许她踏进这个家门一步!”
一直没说话的舅妈张兰芝,这时候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阴阳怪气地说:“哎呦,我说当家的,你就别管这闲事了。咱家也不富裕,这粮食都是有数的,宏兵还要长身体呢。再说了,这要是开了口子,以后隔三差五就来,咱家还过不过日子了?”
舅舅回头瞪了舅妈一眼,眼神里满是愤怒。但舅妈却毫不畏惧,反而把头一扬,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我娘看这情形,知道今天是借不到粮了。她的心,恐怕已经凉透了。她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一张白纸。她没有再看姥姥姥爷和舅舅,只是默默地拉起我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她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单。我能感觉到,她拉着我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我一步三回头,希望能看到舅舅追出来。可是没有。院子里,我姥姥还在骂骂咧咧,我姥爷阴着脸抽着旱烟,舅妈则是一脸得意的表情。而我的舅舅,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像。
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凉了。我恨他们,恨姥姥的刻薄,恨姥姥爷的无情,也恨舅舅的懦弱。
回家的路,比来时更加漫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也变得凉了。我娘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拉着我默默地走。我能听到她压抑的抽泣声,那声音,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我多想问问娘,我们晚上吃什么?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可我不敢问。我怕一开口,我娘那强撑着的坚强,就会瞬间崩塌。
就在我们走到一片小树林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娘吓了一跳,赶紧把我拉到她身后,警惕地回头看。
我也跟着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正朝着我们飞快地跑来。那人头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吓得魂都快飞了,紧紧地抓住我娘的衣角。那个年代,虽然治安不算太差,但天黑赶路遇到这种蒙面人,谁不害怕?
我娘也紧张到了极点,她颤抖着声音喊道:“你……你要干什么?”
那个蒙面人没有说话,他跑到我们跟前,把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往我娘怀里一塞,然后转身就跑,一句话都没说,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我娘抱着那个布袋子,愣在了原地。
等我们反应过来,那个蒙-面人已经跑远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娘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布袋子。
一股熟悉的粮食的香味,扑面而来。
袋子里,是满满一袋子白花花的面粉!旁边,还有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半斤猪肉和几块用线绳串起来的冰糖。
我娘看着袋子里的东西,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这一次,她没有压抑,而是蹲在地上,抱着那个布袋子,放声大哭。那哭声里,有委屈,有心酸,有绝望,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感激。
“谁?是谁啊?”我娘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
我看着那个蒙面人消失的方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那个身影,那个身高,怎么那么像……舅舅?
可是,他为什么要蒙着脸呢?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给我们送东西?在姥姥家的时候,他为什么一言不发,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赶出来?
我把我的猜测告诉了我娘。
我娘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说:“向远,别瞎想。你舅舅……他不敢的。你姥爷的脾气,他要是敢偷着帮我们,你姥爷会打断他的腿的。”
我娘觉得,可能是在路上遇到了不知名的好心人,可怜我们娘俩。
那个年代,虽然穷,但人心大多是淳朴的。出门在外,遇到难处,总有好心人搭把手。我娘宁愿相信,这是一个陌生人的善举。
她把面粉和肉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她拉着我,加快了脚步。有了这些粮食,我们又能撑一段时间了。
回到家,我爹石向远看到我们带回来的面粉和肉,也是又惊又喜。当他听我娘说完白天的遭遇和晚上的奇遇后,他沉默了很久,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着烟。最后,他掐灭了烟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我说:“向远,记住今天。以后长大了,有出息了,一定要报答那个蒙着脸帮我们的人。”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娘用那白面给我们做了一顿香喷喷的肉疙瘩汤。那是我记事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饭。每一口,都充满了绝处逢生的喜悦和对那位不知名好心人的感激。
这件事,成了我们家最大的秘密。我娘时常会念叨起那个蒙面的恩人,她说,等我们日子好过了,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他,报答他。
可茫茫人海,去哪里找一个蒙着脸的恩人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靠着那袋救命粮,我们家熬过了最艰难的春天。我爹的腿,在乡里一个老中医的调理下,虽然还是跛,但已经能干一些轻省的活了。我娘更加拼命了,她养鸡,养猪,开垦荒地种菜,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干。我们家的日子,就像那地里的庄稼,虽然缓慢,却在一点点地变好。
我把“报恩”这两个字,深深地刻在了心里。我发奋读书,我知道,只有读书,才能走出这个贫穷的小山村,才能有能力去报答当年的恩情。
从那以后,我们家和我姥姥家几乎就断了联系。我娘再也没有提过回娘家。我知道,她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
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
我已经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读书人。我们家的日子也彻底翻了身,盖起了三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成了村里最早一批有电视机的人家。我爹和我娘,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岁月虽然在他们脸上刻下了皱纹,但他们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希望和满足。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忘记那个蒙面的恩人。我甚至偷偷地回过简家庄几次,想打听一下,当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但都一无所获。
直到1995年的夏天,一封从简家庄寄来的加急电报,打破了我们家平静的生活。
电报上只有短短几个字:母病危,速归。
是我姥姥病危了。
拿到电报的那一刻,我娘的手都在抖。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爹在一旁劝她:“素芬,回去看看吧。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娘。”
我娘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踏上了去简家庄的路。这一次,我们不再是步行,而是坐着村里拖拉机去的。车上,还拉着我们给姥姥姥爷买的各种营养品和新衣服。
时隔十三年,再次回到简家庄,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里的土路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洋楼。我姥姥家那座曾经让我觉得无比气派的砖瓦房,如今夹在一栋栋新楼中间,显得有些陈旧和落寞了。
院子里,舅妈张兰芝正在晾衣服。看到我们,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了虚假的笑容,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呦,这不是向远他娘吗?快,快进屋!向远都长这么高了,成了高中生,真给咱简家长脸!”
她的热情,让我感到一阵阵的不自在。
走进屋里,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我姥姥吕秋霜躺在床上,已经瘦得脱了相,脸色蜡黄,气息微弱。床边坐着我姥爷简泰山,他比十三年前更老了,背驼得更厉害了,满头的白发,像一堆乱糟糟的茅草。
看到我娘,我姥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娘看到病床上的姥姥,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她扑到床边,握住姥姥那双枯瘦如柴的手,失声痛哭:“娘!我回来看你了!娘!”
我姥姥缓缓地睁开眼睛,她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她看了我娘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素芬……你……你回来了……”
“娘,我对不起你……”
“傻孩子……是娘……对不起你……”我姥姥的眼角,滚下了一滴浑浊的泪珠。
就在这时,我舅舅简振海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比以前苍老了很多,两鬓已经有了白发,脸上也布满了风霜的痕迹。他看到我们,眼神有些躲闪,只是低低地喊了一声:“姐,姐夫。”
接下来的几天,我娘和我爹就住在姥姥家,衣不解带地照顾姥姥。我娘给姥姥擦身,喂饭,端屎端尿,没有一句怨言。仿佛要将这十三年来缺失的母爱,一次性全部补偿回来。
我姥姥的病,是肝癌晚期,已经药石无医了。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但只要她清醒过来,就会拉着我娘的手,不停地说:“素芬,是娘对不起你……娘糊涂啊……”
一天晚上,姥姥的精神忽然好了很多。她把我娘,我,还有我舅舅,都叫到了床前。舅妈也被我姥爷赶了出去,说是有要紧的话要说。
姥姥拉着我娘的手,又看了看我舅舅,喘着气说:“素芬,振海……有件事,在我心里……憋了十几年了……今天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我姥爷坐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言不发,但他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
“娘,您说。”我娘握紧了姥姥的手。
姥姥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她缓缓地说:“向远,你还记得吗?你七岁那年,跟你娘来借粮……”
我心里“咯噔”一下,点了点头。那段记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天……把你们赶走……我……我后悔啊……”姥t姥说着,又开始流泪,“可是……我跟你爹……也是没办法……”
“那时候,你舅舅正准备在村里的砖厂谋个副厂长的差事。跟你舅舅竞争的,是你舅妈的娘家侄子。你舅妈那个哥哥,是镇上的一个干部,手眼通天。你舅妈早就放了话,要是我们敢接济你们,她就让她哥搅黄了你舅舅的前程……你舅舅……为了这个家,为了宏兵的前途……”
我姥姥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我猛地抬起头,看向我舅舅。
我舅舅简振海的头,埋得低低的,宽厚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着。
“振海……我的儿……”我姥姥转向我舅舅,声音里充满了愧疚,“是爹娘没用……爹娘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姐……”
“娘,别说了!”我舅舅突然抬起头,他的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我娘面前。
“姐!”他泣不成声,“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向远!”
我娘也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当年还有这样的内情。
我姥爷掐灭了旱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素芬,那天晚上……给你们送面粉和肉的人……是你舅舅。”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真的是舅舅!
我那个一直以为懦弱无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被赶走的舅舅,竟然就是那个蒙面的恩人!
“那天,你们走了以后,振海就跟他娘,跟他爹我,大吵了一架。他说,要是不管你们,他就不认我们这两个爹娘。”我姥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说,他要去把你们追回来。你舅妈死活拦着,还拿宏兵的前途威胁他。他没办法,只能趁着天黑,偷偷从后窗户跳出去,拿了家里的面和肉,蒙着脸给你们送了过去。”
“他怕你们认出他,给家里惹麻烦,所以一句话都没敢说,放下东西就跑了回来。回来的时候,腿都摔破了,流了好多血。为了这事,你舅妈跟他闹了好几天,差点就回了娘家……”
我姥爷说着,老泪纵横。
我舅舅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姐,我没用……我没本事……我只能用这种法子帮你……我怕我爹娘为难,也怕连累了你……这些年,我心里苦啊……我不是不想去看你们,我是没脸啊!我……”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一直误会了舅舅!
那个在我心中懦弱了十三年的形象,在这一刻,瞬间变得高大起来。他不是懦-弱,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我们,也保护着那个风雨飘摇的家。他在父母的严厉,妻子的强势和对姐姐的愧疚之间,艰难地维持着平衡。那块蒙住他脸的黑布,也蒙住了他内心多少的痛苦和挣扎!
我娘早已是泪流满面,她扶起我舅舅,姐弟俩抱头痛哭。所有的隔阂,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都被这迟到了十三年的真相,彻底融化了。
我看着他们,又看了看病床上已经泣不成声的姥姥,和那个不停抹着眼泪的倔强了一辈子的姥爷。我终于明白,亲情,有时候并不是非黑即白。它复杂,它有无奈,它有妥协,但它深藏在底下的那份血浓于水的牵挂,是永远也割不断的。
姥姥在说出这个秘密的第三天,就安详地走了。她走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或许,对她来说,能在我娘的陪伴下,解开这个心结,是她这辈子最后的心愿。
姥姥的葬礼上,舅舅一直默默地忙前忙后。送葬那天,下起了小雨。山路上,舅舅走在最前面,扛着引魂幡,他的背影,在风雨中显得格外挺拔。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脚上那双沾满泥水的解放鞋,眼前又浮现出十三年前那个夜晚,那个蒙着脸,在夜色中飞奔的身影。
原来,善良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有些善良,轰轰烈烈,人尽皆知;而有些善良,却只能小心翼翼,隐藏在黑暗之中,甚至不惜背上误解和骂名。舅舅的善良,就是后一种。它沉默,却有着撼动人心的力量。
葬礼结束后,我们准备回家。临走时,舅舅把我拉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了好几层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向远,这是舅舅给你的。你马上要考大学了,用得着。”
我打开一看,是一沓崭新的钱,还有一块上海牌手表。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一笔巨款,一块手表更是奢侈品。
“舅舅,这我不能要!”我赶紧推辞。
舅舅却把我的手一按,眼睛红红地说:“向远,拿着。这是舅舅的一点心意。当年……舅舅没本事,让你和你娘受委屈了。这些年,看着你们家日子越过越好,看着你这么有出息,舅舅打心眼儿里高兴。你姥姥走了,这个家,以后就剩下我们了。你要记住,简家庄,永远是你的家。舅舅,永远是你舅舅。”
我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舅舅,我记住了。”
回家的路上,我娘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我知道,她的心里,一定也是五味杂陈。姥姥的离去,带走了一个时代,也解开了一个长达十几年的心结。留下的,是亲人之间,那份更加厚重和珍贵的感情。
后来,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大城市工作,成了我们那个小山村里飞出的第一只金凤凰。我把爹娘都接到了城里,让他们安享晚年。我和舅舅家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每年过年,我们都会回简家庄,两家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表弟宏兵后来也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县城里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娶妻生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舅妈张兰芝对我们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每次我们回去,都热情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岁月流转,很多事情都变了,但那份埋藏在心底的感动,却从未褪色。
我时常会想起1982年的那个夜晚,那个蒙面的舅舅,和他送来的那袋救命的面粉。是那份沉默而伟大的亲情,照亮了我们最黑暗的时光,也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善良和感恩。它让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要轻易地去评判一个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他看似冷漠或懦弱的表象下,隐藏着怎样一颗滚烫而深沉的心。
如今,我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每当在生活中遇到坎坷,感到迷茫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舅舅。想起他,我就觉得心里充满了力量。
亲爱的朋友们,在你们的生命中,是否也曾遇到过这样一位“蒙面”的恩人?他或许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悄悄地为你送上了一份温暖,一份支持。你找到他了吗?你向他道谢了吗?
来源:浩哥风云录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