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刚才洗碗时划破的口子还在隐隐作痛,就像她和赵怀竖之间的关系,表面贴着补丁,底下的伤口却从未愈合。
凌晨两点,客厅的落地钟敲了两下。
梁芝站在厨房水池前,盯着掌心的创可贴发呆。
刚才洗碗时划破的口子还在隐隐作痛,就像她和赵怀竖之间的关系,表面贴着补丁,底下的伤口却从未愈合。
“又在收拾?”身后传来脚步声,赵怀竖穿着睡袍,手里夹着根烟,“嫁给我十年,你就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有趣点?”
梁芝没回头,把碎碗片扫进垃圾桶:“明天还要送朵朵上学,你早点睡吧。”
“装什么贤妻良母,”他冷笑一声,烟雾缭绕中,镜片后的眼睛泛着冷光,“你心里那点算计,当我不清楚?”
水池里的水龙头还在滴水,啪嗒啪嗒,像她这些年掉过的眼泪。梁芝关掉水龙头,转身时,看见玄关处的结婚照——三十岁的她穿着白纱,赵怀竖搂着她的肩,笑得像刚摘到星星的孩子。
十年前,梁芝是广告公司的策划总监,加班到凌晨是常事。
赵怀竖在同栋写字楼做金融分析师,总在她下班时递来一盒热乎的炒饭:“我看你每天吃泡面,胃早晚要坏。”
他们结婚时,梁芝的父母反对:“做金融的男人太精明,你玩不过他。”
她却觉得赵怀竖眼里有光,说要给她买带飘窗的房子,说要让她当最幸福的新娘。
第二年,朵朵出生,梁芝不得不辞职在家。
赵怀竖把工资卡交给她时说:“我养你,你只管带好孩子。”
她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觉得这就是幸福的模样。
变故发生在三年前。
赵怀竖的公司突然破产,他在家待了半年,每天对着电脑抽烟。
梁芝想重出职场,却发现行业早已翻天覆地,投出的简历石沉大海。
“都是因为你!”那天赵怀竖喝了酒,把茶几上的花瓶砸得粉碎,“你以为当全职太太很轻松?要不是为了养你和女儿,我怎么会落到这地步?”
梁芝惊呆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赵怀竖,每个字里都是责怪和抱怨。
结婚以来,她每天五点半起床做早餐,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连女儿的绘本都按颜色分类摆放。
可在他眼里,这些都成了“拖累”。
后来赵怀竖去了朋友的公司,职位和薪水都大不如前。
他开始频繁出差,回家后要么沉默寡言,要么挑剔找茬。
梁芝学会了察言观色,提前把他爱喝的威士忌冰好,把衬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
“这菜太咸了。”今晚吃饭时,他把筷子摔在桌上,“你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梁芝看着碗里的番茄炒蛋,明明尝过味道才端上桌的。
朵朵缩在椅子里不敢说话,她赶紧夹了块肉放进女儿碗里:“多吃点,长身体。”
“别拿孩子当挡箭牌!”赵怀竖摔了碗,瓷片溅到梁芝脚背上,“我每天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就做这种垃圾给我吃?你还有没有良知?”
良知。
这是他最近常挂在嘴边的词。
上次她想给母亲买件羽绒服,他说:“你妈住院时是谁出的钱?现在花我的钱充孝子,你良知呢?”
此刻,他靠在厨房门框上,眼神里满是不屑:“明天把家里的兼职保洁辞了,什么家务都不会做,要你有什么用?”
梁芝低头看着创可贴,突然想起上周在超市遇见的前同事。
对方穿着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说起新项目时眼里放光:“梁姐,你当年带我们做的那个案子,现在还被当教材呢。”
回家的路上,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简历——那是背着赵怀竖偷偷更新的。
可当她看见女儿在作文里写“我妈妈是超人,会做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手指又蜷了起来。
“听见没有?”赵怀竖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明天就把保洁辞了,我养你不是让你享清福的。”
她点点头,听见自己说:“知道了,我明天就办。”
窗外下起了雨,梁芝躺在卧室床上,听着身边男人的鼾声,想起结婚时他说的“我永远不会让你哭”。
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大学闺蜜发来的消息:“明天逛街吗?好久没见你了。”
她刚要回复,赵怀竖翻了个身,手臂压在她胸口。
梁芝轻轻挪开他的手,起身去客厅倒水。
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在茶几上的全家福上——去年在海边拍的,朵朵举着贝壳,赵怀竖搂着她的肩,三个人都笑得很灿烂。
手机在掌心发烫,她删掉打好的“去”,换成“不了,家里还有事”。
玻璃杯底在茶几上留下个水印,像极了今天早上赵怀竖摔碎的那碗汤。
凌晨三点,梁芝坐在飘窗上,看着楼下的路灯。
有辆出租车缓缓驶过,车灯照亮了雨丝。
她摸出藏在抽屉里的记账本,最新一页记着:“保洁每月4次,保洁费总计800,明天起停掉。”
抽屉最深处,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是她当年的辞职信。
上面写着:“为家庭暂别职场,望归来仍是少年。”如今“少年”两字被水渍晕开,像两滴眼泪。
卫生间传来抽水声,赵怀竖走出来,看见她坐在飘窗上:“神经病啊,大半夜不睡觉。”
她没说话,起身去厨房热牛奶。
锅里的牛奶刚冒泡,就听见他在卧室喊:“给我也倒一杯,加两勺糖。”
梁芝拿起他专用的马克杯,手一抖,糖撒了些在桌上。
她蹲下身去擦,看见橱柜底下有只死蟑螂,触角还在微微颤动。
“牛奶呢?”赵怀竖的声音带着不耐。
“来了。”她站起来,膝盖有点发麻。把杯子递给他时,看见他正在看手机,屏幕上是某个女主播的直播界面,小姑娘穿着露肩装,笑得很甜。
“看什么呢?”她顺口问了句。
“关你什么事。”他头也不抬,“喝完早点睡,别整天瞎操心。”
梁芝回到床上,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耳朵。
隔壁传来朵朵的梦呓,她轻轻喊了声“妈妈”。
梁芝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黑暗中,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梁芝送走朵朵后,给保洁阿姨打了电话。
对方很惊讶:“梁姐,您不是说离不开我吗?怎么要赶我走啊。”
她捏着手机,看着厨房里堆积的碗筷:“家里最近有点困难,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
挂了电话,她系上围裙,打开水龙头。
冰凉的水冲在手上,她突然想起赵怀竖第一次带她去西餐厅,帮她切牛排时说的话:“以后我负责赚钱,你负责享受。”
水槽里的泡沫越堆越高,梁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镜子有点模糊,映出她眼角的细纹和眼下的黑眼圈。
三十岁时,赵怀竖说她的眼睛像星星;现在,星星早就熄灭了。
中午,赵怀竖打电话回来:“晚上有客户,不回家吃饭。”
没等她说话,就挂了电话。
梁芝煮了碗面,坐在餐桌前慢慢吃。
窗外的雨还没停,雨点打在玻璃上,像是谁在轻声叹息。
她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家庭伦理剧,婆婆和媳妇吵得不可开交。
“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买房搬出去!”电视里的婆婆摔了茶杯。
梁芝关掉电视,突然觉得很累。
她走进书房,打开电脑,网页停留在招聘网站上。
“高级策划师”的职位要求刺痛了她的眼睛,十年前,她已经是这个职位的佼佼者,现在却连投简历的勇气都没有。
电脑右下角弹出新闻:“全职太太离婚时获家务补偿10万元。”
她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想起上周赵怀竖说的“你吃我的穿我的,还有什么不知足”。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母亲打来的:“芝芝,你爸的药快吃完了,能不能……”
“妈,”梁芝打断她,“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过段时间再给您转钱好不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母亲的声音带着愧疚:“没事,我们自己想办法。你别为难,怀竖工作也不容易。”
挂了电话,梁芝趴在桌上,眼泪滴在键盘上。
她想起父亲住院时,赵怀竖交完医药费后说的话:“你爸妈就你一个女儿,以后养老可别指望我。”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梁芝起身去关窗,看见楼下的保洁阿姨正冒雨推着清洁车走远。
她突然想起阿姨说过的话:“梁姐,你这么能干,怎么甘心在家做保姆?”
保姆。
这个词像根刺,扎进她心里。
她转身看向客厅,目光扫过整齐的沙发、一尘不染的茶几、按季节分类的鞋柜——这些都是她的“作品”,可在赵怀竖眼里,不过是“理所当然”。
晚上十点,赵怀竖醉醺醺地回来,身上带着香水味。
梁芝递上拖鞋,他却一把推开她:“别碰我,一身油烟味。”
她看着他摇摇晃晃走进卧室,听见他在打电话:“宝贝,明天带你去买包……”
梁芝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陌生。
那个会在她生理期煮红糖水、会偷偷在她包里塞护手霜的男人,去哪了?
浴室传来水声,梁芝走进卧室,看见他掉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上是未发送的消息:“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备注是“小薇”。
她盯着屏幕,手指发抖。
小薇,是他公司的实习生,上次聚餐时见过,二十出头,笑起来有酒窝。
水声停了,梁芝迅速退出界面,把手机放回原处。
赵怀竖裹着浴巾出来,看见她站在床边:“看什么?”
“没什么,”她转身去衣柜拿睡衣,“明天朵朵学校开家长会,你能去吗?”
“没空,”他躺在床上玩手机,“你们女人不就该干这个?”
梁芝咬着嘴唇,把睡衣放进浴室。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她打开水龙头,让热水冲刷双手,仿佛这样就能洗掉心里的不安。
深夜,梁芝躺在沙发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摸出手机,点开通讯录里“离婚律师”的号码,又迅速关掉。
朵朵的笑脸在眼前浮现,上周孩子还说:“我们班就我爸妈都来开家长会。”
客厅的钟敲了十二下,梁芝起身去厨房倒水。
路过卧室时,听见赵怀竖在说梦话:“小薇,别怕……”
玻璃杯在手中炸裂,碎片划破手掌,鲜血滴在地板上,像朵盛开的红玫瑰。
梁芝看着血珠蔓延,突然笑了——原来有些伤口,不打破,永远好不了。
她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在招聘网站上点击了“投递简历”。
投完之后,一直等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梁芝的简历石沉大海的第七天,她在卧室衣柜顶层发现了赵怀竖的藏宝箱。
那是个深棕色的皮质文件盒,锁眼上结着薄灰,显然很久没开过。
她记得结婚五周年时,赵怀竖曾说里面装着“重要证件”,让她别乱翻。
此刻鬼使神差地,她用发夹撬开锁扣,里面掉出一叠文件——购房合同、股权证明,还有三张银行卡。
手指抚过购房合同上的日期,正是赵怀竖“破产”后的第三年。
她清楚记得那段时间他总说“投资失败”,家里连物业费都要分期交,却原来早就偷偷买了房。
银行卡的密码是朵朵的生日。
梁芝颤抖着打开手机银行,输入密码的手悬在半空,突然听见玄关传来钥匙转动声。
“发什么呆呢?”赵怀竖踢掉皮鞋,扔来个纸袋,“给朵朵买的乐高,记得让她写完作业再拼。”
她慌忙合上文件盒,塞进衣柜最深处:“今天这么早下班?”
“客户临时改时间,”他倒了杯威士忌,斜倚在沙发上,“对了,你明天去把车险续了,卡里没钱了。”
梁芝正在厨房切水果的手顿了顿:“上周不是刚给过三千吗?”
“三千?”他冷笑一声,“你以为养车不要钱?物业费、水电费,哪样不是我在出?”
水果刀划破了苹果,汁水渗进木纹案板。
梁芝看着案板上的裂痕,想起上个月母亲住院,她想从家用钱里预支两千,赵怀竖说:“你妈生病凭什么花我的钱?”
“以后家用每周给你五百,”他晃着酒杯,冰块撞击声刺得人耳膜发疼,“记账本我会检查,别想着藏私房钱。”
五百块,要买菜、买日用品,还要给朵朵买牛奶。
梁芝想开口争辩,却看见他手机屏幕亮起——小薇发来消息:“赵哥,明天见~”
“谁的消息?”话出口才意识到不该问。
赵怀竖锁屏时眼神一冷:“公司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整天在家闲着,就学会疑神疑鬼了?”
她转身把切好的水果装进保鲜盒,听见他在身后说:“对了,明天下午别给我打电话,我要去见重要客户。”
保鲜盒盖“咔嗒”一声扣紧,梁芝盯着盒里的草莓,突然想起恋爱时赵怀竖每周都会给她买进口水果,说“我家芝芝值得最好的”。
夜里,梁芝躺在床上,听着身边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悄悄摸出手机。
购物车里躺着母亲需要的降压药,总价289元。
她删掉购物车,打开记账软件,在“日用品”一栏记下:“草莓15元,鸡蛋8元……”
周五的家长会,梁芝特意换上了结婚时的连衣裙。
镜子里的裙子有点紧,她才发现自己瘦了不少——自从赵怀竖削减家用,她总把肉菜留给朵朵,自己随便对付两口。
教室后排坐着几个家长,其中一位妈妈穿着新款香奈儿套装,正在跟旁边人抱怨保姆笨手笨脚。
梁芝低头看自己磨旧的皮鞋,把裙摆又往下拽了拽。
“朵朵妈妈,”班主任叫她名字时,她慌忙站起来,“朵朵最近作文进步很大,这篇《我的妈妈》写得特别感人。”
投影仪亮起,屏幕上跳出朵朵的作文:“我的妈妈是超人,她会做草莓蛋糕,会给布娃娃缝衣服,还会把爸爸的领带叠得像扑克牌……可是妈妈总说她累,我看见她半夜在厨房偷偷哭……”
教室里响起轻微的抽气声。
梁芝的指甲掐进掌心,看见那个穿香奈儿的妈妈在对她指指点点。
班主任笑着打圆场:“孩子观察力很强,看来朵朵很心疼妈妈呢。”
家长会结束后,梁芝在走廊追上朵朵:“宝贝,为什么要写妈妈哭?”
小女孩仰着脸,睫毛上挂着泪珠:“因为昨天半夜,我起来上厕所,看见妈妈在厨房擦油烟机,边擦边掉眼泪。”
梁芝蹲下来,把女儿搂进怀里。
校服上的校徽硌着下巴,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把委屈咽进肚子里,却总在她面前笑得温柔。
“朵朵,”她轻声说,“如果有一天妈妈告诉你,我们可能要搬家,你愿意吗?”
“搬家?”朵朵眼里闪过不安,“是不是因为爸爸又骂你了?上次他把你碗摔碎时,我都听见了。”
梁芝愣住了。
原来孩子什么都知道,那些她以为瞒住的争吵,早已在女儿心里种下恐惧。
回家的路上,朵朵突然指着前方:“妈妈,那是爸爸的车!”
黑色奥迪停在商场地下车库入口,赵怀竖正扶着小薇下车。
女孩穿着露肩毛衣,脖子上戴着梁芝眼熟的项链——那是去年她生日时,赵怀竖说“忙忘了”的礼物。
“爸爸不是说见客户吗?”朵朵的声音里带着困惑。
梁芝攥紧女儿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小薇笑着挽住赵怀竖的胳膊,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女孩笑得前仰后合,像极了他们恋爱时的模样。
“朵朵,”梁芝深吸一口气,“我们去买冰淇淋好不好?”
那天晚上,赵怀竖凌晨一点才回家,身上带着浓烈的香水味。
梁芝坐在梳妆台前卸妆,从镜子里看见他摇摇晃晃走进来。
“去哪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
“不是说了见客户吗?”他扯着领带,语气不耐烦。
“客户是小薇?”
卸妆棉掉在地上,白色的棉絮沾满粉底色。
赵怀竖转身的动作顿住,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跟踪我?”
“是朵朵看见的,”梁芝弯腰捡起卸妆棉,“在商场停车场。”
“小孩子家家的,乱看什么!”他提高声音,“我跟小薇就是普通同事,吃个饭怎么了?你现在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是你!”梁芝突然站起来,化妆品瓶罐被碰得东倒西歪,“结婚十年,你把我当什么?保姆?提款机?还是你在外头炫耀的贤妻标本?”
“你是不是疯了?”赵怀竖上前一步,撞翻了梳妆台上的化妆镜。
镜面碎成十几片,映出梁芝扭曲的脸,“我每天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就知道在家里闹!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资格?”梁芝弯腰捡起一块镜片,锋利的边缘划过指尖,“就凭我十年没睡过一个整觉,凭我把屎把尿带大女儿,凭我放弃年薪三十万的工作!赵怀竖,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我哪点对不起你?”
“良心?”他冷笑一声,从衣柜里拽出那个皮质文件盒,“你不是早就翻看过了?怎么,想跟我算总账?”
梁芝盯着文件盒,突然明白过来:他早就知道她看过,却故意不说,就像猫玩老鼠,享受着掌控的快乐。
“房子是我婚前买的,”他抽出购房合同,“银行卡在我名下,朵朵抚养权你也别想争。梁芝,别以为你闹两句就能翻天,没了我,你连物业费都交不起。”
镜片划破皮肤,鲜血滴在碎花床单上。
梁芝看着他眼里的轻蔑,突然想起第一次带他回家时,父亲说的话:“这孩子眼神太利,以后你要吃亏。”
“赵怀竖,”她把镜片扔进垃圾桶,“我们离婚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大笑:“离婚?你以为我会跟你离?别做梦了,你这辈子都是我老婆,是朵朵的妈,逃不掉的。”
卧室门被摔上的瞬间,梁芝听见朵朵房间传来压抑的哭声。
她蹲在地上,慢慢捡起散落的化妆品,突然发现那面碎镜子里,每一片镜片都映着不同的自己——有年轻的、有疲惫的、有哭泣的,却没有一片是快乐的。
又过了几天后,梁芝接到了面试通知。
那是家初创广告公司,招聘启事上写着“欢迎重返职场的女性”。
她对着镜子化了淡妆,穿上压箱底的西装,临出门前又把结婚戒指摘下来,塞进抽屉最深处。
面试很顺利,创意总监对她当年的策划案赞不绝口:“我们就需要您这样有经验的人,带带新人。”
走出写字楼时,阳光正好。
梁芝摸出手机,想给朵朵打电话,却看见屏幕上有十个未接来电,全是赵怀竖打来的。
回拨过去,刚喊了声“喂”,就听见他怒吼:“你去哪了?朵朵发烧40度,你死哪去了?”
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梁芝冲进地铁站,高跟鞋磨破了脚后跟,她却感觉不到疼。
脑海里闪过朵朵通红的小脸,想起昨晚孩子说“妈妈别离开我”时,眼里的恐惧。
推开家门时,赵怀竖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朵朵烧得满脸通红,却连水都没喝上。
“你就是这样当妈的?”他斜睨着她,“整天想着出去浪,孩子都不管了?”
梁芝没理他,直奔厨房烧热水,给朵朵喂了退烧药。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抓住她的手:“妈妈,别走……”
“妈妈不走,”她吻了吻女儿额头,转身时,看见赵怀竖手里拿着她的面试资料,“你翻我包?”
“看看怎么了?”他晃着那张offer,“还真以为自己能回职场?人家就是可怜你,全职太太十年,早就跟不上时代了。”
梁芝想抢回资料,却被他推到墙上。他凑近她耳边,声音里带着威胁:“我告诉你,梁芝,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朵朵送回老家,让你一辈子见不到她。”
朵朵的咳嗽声从卧室传来。
梁芝闭上眼,任由他把资料扔进垃圾桶,任由他扯掉她的工作牌,任由他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
指甲深深扎进掌心,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再等等,等朵朵病好了,等攒够了钱,就带她离开。
深夜,朵朵终于退烧,沉沉睡去。
梁芝坐在床边,借着手机微光,看见垃圾桶里的面试资料。
她轻轻捡起来,抚平褶皱,上面“创意总监”的字样在黑暗中闪着光,像远处的灯塔,虽然微弱,却从未熄灭。
赵怀竖的鼾声从客厅传来——他又睡在了沙发上。
梁芝摸出藏在枕头下的银行卡,那是她偷偷攒了三年的私房钱,里面有五万三千元。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
她想起面试时创意总监说的话:“每个妈妈都是天生的策划师,她们策划的,是一个家的未来。”
是的,她要策划一场逃离,为自己,为朵朵,为那个被埋在琐碎里的自己。
清明节前一天,赵怀竖说要回乡下祭祖,带走了家里所有现金。
梁芝看着空荡荡的钱包,想起他临走时的冷笑:“好好看家,别想着耍花样。”
机会来了。
她给朵朵请了半天假,谎称去看牙医,实则带着行李箱直奔地铁站。
朵朵似乎察觉到什么,一路上紧紧攥着她的手,却没问一句话。
出租屋里,梁芝把朵朵安顿好,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小房间里摆着她从家里偷运出来的画具——那是结婚前她最爱的东西,后来被赵怀竖锁在储藏室,说“玩这些能当饭吃?”
第一个项目是给母婴品牌做策划案。
梁芝盯着电脑屏幕,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凌晨三点起来冲奶粉的自己,蹲在地上擦呕吐物的自己,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自己。
她提起笔,在纸上画下一个背着孩子的女性剪影,下方写着:“每个妈妈都是超人,但超人也需要休息。”
方案通过的那天,梁芝收到了第一笔稿费。
她带着朵朵去吃肯德基,小姑娘举着汉堡说:“妈妈,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
眼泪突然掉在薯条上。
梁芝想起赵怀竖说“吃垃圾食品没营养”,想起他把她煮的粥摔在地上,想起他说“你只配在家做饭”。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赵怀竖发来的消息:“死哪去了?赶紧回家做饭!”
梁芝删掉消息,给朵朵擦了擦嘴:“宝贝,想不想去看大海?”
“真的吗?”朵朵眼里亮起星光,“爸爸说大海很远,要赚很多钱才能去。”
“妈妈现在就能带你去,”她握住女儿的手,“因为妈妈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了。”
周末,她们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朵朵把贝壳放进玻璃瓶,梁芝拿着画板速写。
海风掀起她的刘海,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
手机里弹出陌生号码的短信:“梁芝,你以为能逃得了?我已经报警说你拐带女儿!”
朵朵察觉到她的异样:“妈妈,怎么了?”
梁芝看着女儿裙角上的沙粒,想起家里那面碎镜子。
她掏出手机,给赵怀竖回拨电话:“我们谈谈吧,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
路边奶茶店里,赵怀竖来得比约定时间晚了半小时,身上还带着小薇的香水味。
“说吧,想怎么谈?”他翘着二郎腿,“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带着孩子回家,继续当你的贤妻良母;要么净身出户,永远别想见朵朵。”
梁芝把律师函推到他面前:“这是离婚协议,房子、车子、存款,法律怎么判就怎么来。至于朵朵的抚养权,我会争取。”
“你做梦!”他拍着桌子站起来,“就你那点工资,拿什么跟我争?你以为当个破策划师,就能翻身了?”
“破策划师至少能养活自己和女儿,”梁芝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像某些人,靠欺骗和控制来维持优越感。赵怀竖,你以为我是提线木偶?可惜,线断了。”
他愣了愣,突然笑了:“行啊,梁芝,翅膀硬了是吧?那你等着,我会让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走出奶茶店时,阳光有些刺眼。
梁芝摸出手机,给律师发消息:“证据已经收集完毕,可以提交了。”
所谓证据,是她偷偷录下的对话——赵怀竖威胁要把朵朵送回老家,赵怀竖承认转移财产,赵怀竖辱骂她“没良知”。
还有银行流水、购房合同,以及小薇发来的暧昧短信截图。
一周后,法院受理了离婚案。
开庭那天,梁芝穿着新买的西装,站在被告席上,听见法官问:“原告是否同意调解?”
赵怀竖看了眼坐在旁听席的朵朵,又看了看梁芝手里的证据,终于松口:“房子可以给你,但朵朵必须跟我。”
“不可能,”梁芝攥紧拳头,“朵朵已经十岁,有权利选择跟谁。”
法官示意朵朵上前,小姑娘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妈妈,大声说:“我要跟妈妈!爸爸总是骂妈妈,还不让妈妈吃饭!”
法庭里一片哗然。
赵怀竖的脸涨得通红:“你胡说!”
“我没胡说!”朵朵眼里含着泪。
朵朵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法庭陷入死寂。
赵怀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小孩子懂什么!她被梁芝教唆的!”
法官敲了敲法槌:“被告请保持冷静。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子女已满八周岁的,应当尊重其真实意愿。”
法官俯身看向朵朵,声音放软,“小朋友,能告诉叔叔,为什么想和妈妈在一起吗?”
朵朵攥紧梁芝的衣角,吸了吸鼻子:“妈妈会给我读睡前故事,爸爸只会玩手机;妈妈把我的画贴满墙,爸爸说那是垃圾;还有……”
她突然掀开袖子,手腕内侧淡青色的淤青若隐若现,“上次爸爸发脾气,拽着我胳膊说要把我送走,是妈妈挡在我前面……”
梁芝感觉血液直冲头顶,指甲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失控。
她想起那晚赵怀竖醉酒发疯,完全忘了朵朵就在隔壁房间。
而这些藏在校服下的伤痕,女儿竟默默瞒了她这么久。
“反对!这是恶意捏造!”赵怀竖的声音开始发颤,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他转头死死盯着梁芝,“梁芝,你果然够狠!连女儿都能当枪使!你有没有良知?”
“良知?”梁芝猛地站起来,压抑十年的情绪如决堤洪水,“赵怀竖,你十年前说要养我一辈子,却在公司破产后把所有怨气撒在我身上;你说房子是婚前财产,却在我们结婚第五年偷偷全款购置新房;你外面有小薇,还把脏水泼在我头上说我‘疑神疑鬼’……到底是谁没有良知?”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调出医院的检查报告:“这是上周的体检单,我得了中度抑郁。医生问我‘为什么不早点来’,你知道我怎么说的吗?我说‘我连挂号的钱都要向丈夫申请’!”
法庭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梁芝看见旁听席上坐着小薇,女孩脸色苍白,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法官再次敲响法槌:“肃静!鉴于原告存在婚内出轨、转移财产、家庭暴力等行为,根据《民法典》第1087条、1091条……”
宣判结果出来时,梁芝几乎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房子、存款、朵朵的抚养权,她一样不落全拿到了。
直到法警提醒她签字,笔尖落在纸上晕开墨点,她才惊觉自己哭了——不是委屈的泪,而是重获新生的喜极而泣。
离婚后的第一个月,梁芝把主卧的墙纸换成了淡蓝色。
朵朵在飘窗养了盆多肉,说“要看着它和妈妈一起长大”。
新公司的项目越接越多,梁芝带着团队熬夜做方案时,总想起以前被困在厨房的日子。
有次加班到凌晨,她在茶水间泡咖啡,实习生小张凑过来:“芝姐,听说你离婚了?”
梁芝笑着点头,小张突然红了眼眶:“我妈也是全职太太,每天被我爸骂‘吃白饭’。她要是有你一半勇气就好了……”
这话像根刺扎进心里。
梁芝打开手机相册,翻出离婚那天拍的照片——她和朵朵站在法院门口,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挣脱束缚的鱼。
周末带朵朵去游乐园时,在旋转木马前遇见了小薇。
女孩瘦了一圈,眼神躲闪:“梁姐,对不起……”
梁芝把棉花糖递给朵朵,轻声说:“不用道歉,你也只是个被他哄骗的小姑娘。”她顿了顿,“不过有句话想告诉你:当一个男人用贬低妻子来抬高自己时,他的爱一文不值。”
小薇捂着脸哭起来。
朵朵扯了扯梁芝的衣角:“妈妈,我们去坐过山车吧!”
呼啸的风掠过耳畔,朵朵在尖叫,梁芝却笑得畅快。
十年了,她终于敢放声大笑,不用再担心笑声太大惹赵怀竖心烦。
半年后,梁芝在商场偶遇赵怀竖。
他瘦了不少,头发白了大半,身旁跟着个陌生女人。
“梁芝,”他叫住她,语气难得温和,“听说你升职了?”
梁芝牵着朵朵的手,点点头:“嗯,下个月要带团队去上海出差。”
赵怀竖的目光落在朵朵身上,小姑娘躲在梁芝身后,怯生生地喊了声“爸爸”。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
“赵先生,”梁芝从包里掏出信封,“这是法院判的抚养费,我一分没动。你留着吧,给自己买点药——我听说你高血压住院了?”
他接过信封的手在发抖,镜片后的眼睛泛起水雾:“梁芝,当年……”
“都过去了。”梁芝打断他,笑容真诚,“现在的我,比从前快乐一百倍。”
走出商场时,朵朵突然问:“妈妈,你原谅爸爸了吗?”
梁芝蹲下来,擦掉女儿嘴角的冰淇淋:“不是原谅,是放下。就像你扔掉破掉的玩具,不是因为讨厌它,而是知道自己值得更好的。”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温暖而坚定。
梁芝想起辞职信上晕开的“少年”二字,此刻终于明白:真正的成长,不是永远年轻,而是在破碎后依然有勇气重新绽放。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合作方发来的新邀约。
梁芝看了眼消息,牵着朵朵的手加快脚步——前方,还有无数个黎明在等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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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天空媒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