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地名人名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创作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地名人名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
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创作
“爸,这是什么意思?您要把房子都捐了?”李嘉握着那份公证文件,声音发颤。
李明哲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他微微转头,目光平静。“我这一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房子捐了,还能帮助有志学子。”
“可是...”
老人闭上眼睛,像是累了。“等我走后,你会明白的。书房里那个上锁的木盒,答案都在里面。”
李嘉不知道,父亲留下的那本泛黄婚书,会让他的世界彻底崩塌...
01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病床上,勾勒出李明哲消瘦的轮廓。上海中山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李教授,您还有什么不适吗?”年轻护士轻声问道,一边检查点滴瓶里的药液。
“没事,谢谢你。”李明哲声音很轻,却很平静。
护士离开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天花板上。三个月。医生说他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晚期肝癌已经扩散,任何治疗都只是延长痛苦。
李明哲并不害怕死亡。七十五年的人生,他经历过苦难,也品尝过幸福。如今唯一的牵挂,就是他的养子李嘉。
床头柜上放着一部老式按键手机,李明哲伸手拿起,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张,是我,李明哲。”他说话时停顿了一下,“我想请你帮我处理一下房产公证的事情,对,就是徐家汇那套。我决定捐给学校,设立奖学金。”
电话那头传来惊讶的声音,李明哲笑了笑:“人总要有个交代,这辈子欠的,也该还了。”
挂断电话后,他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儿子,是爸爸。你最近能回上海一趟吗?”
三天后,李嘉从北京赶回上海。站在病房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爸!”
病床上的老人比三个月前又消瘦了许多,脸颊凹陷,只有眼睛依然明亮。
“你来了。”李明哲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养子,“坐吧,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李嘉在床边坐下,握住父亲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皮肤干燥,像一片即将飘落的树叶。
“医生都和我说了。”李嘉哽咽道,“我已经联系了美国的专家,他们说——”
“不用了。”李明哲轻轻摇头,“我已经想清楚了。”
他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李嘉。“这是我的决定。”
李嘉接过文件,是一份房产捐赠公证书。徐家汇的那套老房子,价值至少两千万,是李明哲一生的积蓄。文件上写着:捐赠给上海交通大学,设立“明志奖学金”。
“爸,这是什么意思?您要把房子都捐了?”李嘉握着那份公证文件,声音发颤。
李明哲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他微微转头,目光平静。“我这一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房子捐了,还能帮助有志学子。”
“可是我不在乎钱!我只想要您...”
“我知道你不缺钱。”李明哲打断他,“这不是为了钱。有些事,你现在不明白,等我走后,你会懂的。”
李嘉看着父亲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书房里有个上锁的木盒,钥匙在我床头柜的抽屉里。等我走后,你打开看看。”李明哲说完,像是耗尽了全部力气,闭上了眼睛。
02
李嘉安顿好父亲,走出病房,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下。他点了一支烟,却又想起医院禁烟,苦笑着掐灭。
三十四年前,他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李明哲和赵芳。那时的李嘉刚从福利院转到上海,对这座陌生的城市充满恐惧。
“这是你的新家,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李明哲牵着他的手,声音温和而坚定。
那天晚上,赵芳做了红烧肉和蛋花汤,是李嘉从未吃过的美味。饭后,夫妻俩带他参观新家,最后来到一间布置好的儿童房。
“这是你的房间,喜欢吗?”赵芳温柔地问。
房间里有一张新床,一个书桌,墙上挂着一幅《小王子》的插画。床头还放着一只毛绒熊,是李嘉第一次拥有的玩具。
那晚,李嘉躺在新床上,听着窗外陌生的城市声音,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赵芳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哼着一首李嘉不认识的摇篮曲,直到他睡着。
李嘉在福利院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自己是被人遗弃在门口的,没有任何身份信息。是李明哲和赵芳给了他新的身份,新的人生。
随着年龄增长,李嘉渐渐发现养父母对他的期望很高,尤其是学业上。
李明哲是物理教授,对儿子的要求近乎严苛。小学四年级,当同学们还在学基础乘法时,李嘉已经在父亲的指导下学习初中代数。
“不要辜负你的天赋。”李明哲常这样说。
那些日子并不轻松,但李嘉从未怨恨过养父的严厉。因为每当他取得成绩,李明哲眼中那抹难以掩饰的骄傲,就是最好的回报。
十八岁那年,李嘉考入北京大学物理系,李明哲破天荒地喝醉了,搂着儿子的肩膀,眼眶湿润。
“好样的,儿子。”这是李嘉第一次听到父亲如此直白的夸奖。
大学毕业后,李嘉没有选择学术道路,而是进入了商界,后来创办了自己的科技公司。这让李明哲有些失望,但他尊重儿子的选择。
三十岁那年,李嘉与大学同学周婷结婚。
婚礼上,李明哲致辞时说:“希望你们白头偕老,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当时李嘉以为父亲是指母亲赵芳去世的痛苦,没想到这句话另有深意。
婚后五年,李嘉事业蒸蒸日上,却发现周婷与大学男友旧情复燃。离婚时,李明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长叹一声:“命运有时就是这样捉弄人。”
李嘉回过神来,医院走廊的灯已经暗了一半,显示着夜间模式。他站起身,轻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走回父亲的病房。
03
接下来的日子,李嘉请了长假,搬到医院附近的酒店,每天陪伴父亲。
李明哲的病情比医生预计的恶化得更快。食欲不振,体重急剧下降,皮肤呈现出病态的黄色。但他的精神状态却出奇地好,每天坚持阅读和写作。
“这是我最后的论文,想在走之前完成。”李明哲指着床头的笔记本电脑说。
李嘉帮父亲整理资料,打印文稿,联系出版社。在这个过程中,他惊讶地发现父亲一直在研究一个冷门的物理学分支——量子纠缠与时间悖论。
“这些年你一直在研究这个?”李嘉翻看着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注释。
“是啊,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永远无法挽回。”李明哲的声音带着某种李嘉无法理解的感慨,“但理论上,平行宇宙里的我们,或许有不同的选择和结局。”
李嘉笑了笑:“爸,您这是要当科幻作家了?”
李明哲也笑了:“人到晚年,难免胡思乱想。”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在病房里洒下斑驳的光影。李明哲靠在床头,讲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故事。那是李嘉从未听过的往事。
“我二十岁那年,正是文革后期,大学刚恢复招生。那时候的校园,比现在简朴多了,但大家都充满希望。”李明哲的眼睛因回忆而闪亮,“物理系有个女生,特别聪明,每次讨论问题都能提出独特见解。”
“那是妈妈吗?”李嘉问道。
李明哲沉默了一会儿:“不,不是赵芳。赵芳是我后来在教研室认识的。”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讲起当年的学术争论和校园生活。
傍晚,老陈来探望。他是李明哲的老同事,两人共事四十年,情同兄弟。
“老李,你这个倔脾气还是没变。”老陈坐在病床边,看着输液的药瓶,“美国的新疗法你就不考虑一下?”
“没用的,别浪费钱了。”李明哲摇摇头,“倒是有件事要拜托你。”
老陈凑近:“什么事?”
“帮我看着点嘉嘉,”李明哲压低声音,“等他知道真相后,可能会有段时间接受不了。”
老陈皱眉:“你真要告诉他?这么多年了,或许就这样...”
“不,他有权知道。”李明哲坚定地说,“这是我欠他的。”
李嘉端着水果从外面进来,看到两位老人突然停止交谈,感到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
夜深了,李嘉准备回酒店休息。临走前,李明哲叮嘱道:“书房的事,记住了吗?等我走后,你一定要亲自去整理。”
李嘉点点头:“爸,您别这么说,您会好起来的。”
李明哲笑了笑,没有回答。
04
九月的上海,秋意渐浓。医院的梧桐树开始泛黄,偶尔有落叶飘进病房的窗台。
李明哲的情况每况愈下。疼痛开始变得难以忍受,医生不得不增加吗啡的剂量。但他拒绝使用镇静剂,坚持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想浪费在睡眠上。”他对李嘉说。
一天下午,李明哲突然提出想回家看看。
“就一天,我想再看看那个住了四十年的地方。”
医生表示反对,但李嘉理解父亲的心情,安排了救护车和医护人员,带父亲回到徐家汇的老房子。
那是一套建于八十年代的三室两厅,位置极好,但装修陈旧。客厅里满是书籍和论文,餐桌上还放着李明哲生病前用过的茶杯,一切都保持着原样。
李嘉推着轮椅,带父亲参观每一个房间。李明哲的目光在每个角落停留,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最后,他们来到书房。李明哲指着书桌下方的一个暗格:“那里面有个保险箱,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有些重要文件,还有那个木盒的钥匙。”
李嘉点点头,没有多问。
回到医院后,李明哲似乎放下了什么心事,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他开始整理自己的学术笔记,请李嘉联系出版社,打算出版一本回忆录。
“这辈子没什么成就,但总该留下点什么。”
李嘉忙着处理父亲的稿件,同时远程指导公司业务。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李明哲的生命也如同沙漏中的沙粒,不断流失。
十月中旬的一个凌晨,李嘉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是医院打来的。
他赶到医院时,李明哲已经陷入昏迷。医生说是肝功能完全衰竭,随时可能离世。
李嘉握着父亲的手,一夜未眠。清晨,李明哲短暂地恢复了意识。
“爸,您有什么话要说吗?”李嘉俯身问道。
李明哲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木盒...真相...”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心电监护仪发出长长的警报声。
十月十八日上午九点二十三分,李明哲安详离世,享年七十五岁。
按照李明哲的遗愿,葬礼很简单,没有繁复的仪式,只邀请了少数亲友和学生参加。
大厅里放着李明哲的遗照,是他六十岁生日时拍的,眼神温和而坚定。照片旁摆放着他生前最喜欢的几本书和一些纪念品。
李嘉站在灵堂一侧,接受来宾的吊唁。许多他不认识的人前来致哀,有父亲的学生、同事,还有一些学术界的朋友。
“李教授是我的博士导师,没有他就没有我今天的成就。”一位中年教授握着李嘉的手说道。
“你父亲是个伟大的学者,更是个好人。”另一位白发老人说,“我们年轻时一起参加过物理竞赛,他总是谦虚又博学。”
老陈作为挚友,发表了简短的悼词。他回顾了与李明哲共事的四十年,却对李明哲的早年生活只字不提,这让李嘉感到有些奇怪。
葬礼结束后,老陈拉住李嘉的手:“有时间来我家坐坐,你父亲有些东西托我保管,应该交给你。”
李嘉点点头,心中疑惑更深。
接下来的日子,李嘉开始处理父亲的后事。房产捐赠的手续已经办妥,遗产税和其他法律程序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父亲的存款不多,除了那套房子,几乎没有什么积蓄。作为终身教授,他的退休金足够维持基本生活,但显然没有太多闲钱。这让李嘉更加不解:为什么父亲如此执着地要捐出唯一值钱的房产?
一周后,李嘉终于鼓起勇气,前往父亲的家,准备整理遗物。
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书籍的油墨味,淡淡的茶香,还有父亲常用的古龙水的味道。一瞬间,李嘉仿佛看到父亲坐在书桌前认真工作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整理父亲的物品。衣柜里的衣服不多,大多是简单的衬衫和西裤,没有什么名牌。书架上的书籍按主题分类整齐排列,每本书的扉页都有父亲工整的签名。
餐厅的橱柜里只有简单的餐具,冰箱里还放着父亲生病前买的一些食材,已经不能食用了。厨房的角落有一套精致的茶具,是母亲赵芳生前最喜欢的。
李嘉发现父亲的生活极其简朴,几乎没有任何奢侈品。唯一值钱的可能就是书房里那些珍贵的古籍和第一版学术著作。
最后,他来到书房,这是父亲一生中花费最多时间的地方。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笔记本、钢笔和几份未完成的手稿。墙上挂着父亲获得的各种学术奖项和荣誉证书,还有一张全家福——李明哲、赵芳和十岁左右的李嘉站在黄山某处,笑容灿烂。
李嘉取下照片,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那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全家旅行,也是母亲赵芳去世前的最后一次家庭活动。
他放下照片,按照父亲的指示,找到了书桌下的暗格。里面果然有一个小型保险箱。李嘉输入自己的生日——1982年4月12日,保险箱应声而开。
里面有一叠文件:房产证、结婚证、一些存款凭证,还有一把小巧的铜钥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李嘉拿起钥匙,心跳加速。这就是父亲反复提到的那个神秘木盒的钥匙。
现在,他需要找到那个木盒。
05
李嘉在书房里仔细搜寻,翻遍了每一个抽屉和柜子,却没有发现木盒的踪影。
他坐在父亲的办公椅上,环顾四周,思考父亲会把重要物品藏在哪里。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书柜最顶层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空隙,被几本厚重的百科全书挡住了。
李嘉搬来梯子,小心翼翼地移开那些书,果然在后面发现了一个深色的木盒,约有鞋盒大小,盖子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他小心地将木盒取下来,放在书桌上。盒子上落了一层薄灰,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碰过了。锁扣是老式的铜锁,看起来与他手中的钥匙正好匹配。
李嘉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随着“咔嗒”一声,锁开了。
他慢慢掀开盖子,首先看到的是一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七十年代式样的衬衫,站在大学校园里。照片中的李明哲英俊阳光,与李嘉记忆中严肃的父亲判若两人。
更让李嘉惊讶的是,照片中的父亲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两人举止亲密,显然不是母亲赵芳。
那女子长发及腰,眉目如画,笑容灿烂。照片背面用钢笔字迹写着:“1979年春,与玉珍摄于北京大学。”
李嘉的心跳加速,继续翻看其他照片。
接下来的几张照片记录了父亲和这位“玉珍”的更多瞬间:一起在图书馆学习,在公园散步,在食堂吃饭...看起来像是一对恋人的日常。
最后一张照片尤为醒目:父亲和玉珍穿着简朴的新式服装,手挽着手,站在一个简陋的礼堂前,背后挂着“新婚快乐”的横幅。照片背面写着:“1980年10月3日,结婚留念。”
李嘉的手开始颤抖。父亲还有过一段婚姻?为什么从未听他提起?
木盒的底层放着一个米黄色的信封,里面是一本泛黄的小册子。李嘉拿出来一看,是一本八十年代初期的结婚证。
李嘉翻开婚书,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新郎李明哲,新娘孙玉珍,结婚日期1980年10月3日。
右下角清晰地盖着民政局的红章。他的目光凝固在“育有一子,李嘉,出生于1982年4月12日”这一行字上。
李嘉的大脑一片空白,手中的婚书掉在地上。他呆坐在地板上,无法思考,无法呼吸。这意味着什么?孙玉珍是谁?为什么结婚证上有自己的名字和生日?
他颤抖着从地上捡起婚书,又拿起刚才的照片仔细查看。
在那些照片的最底层,他发现了一张之前没注意到的照片:年轻的李明哲和孙玉珍怀抱着一个婴儿,照片背面写着“嘉嘉三个月,1982年7月”。
李嘉的世界轰然崩塌。三十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领养的,是李明哲和赵芳从福利院带回家的孤儿。
可现在,这些证据清晰地表明:他很可能是李明哲的亲生儿子,而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孙玉珍,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李嘉瘫坐在地上,大脑一片混乱。
所有的记忆碎片开始重组:父亲对他的过度期望,那些严格的教育,对他长相的评价,甚至是为什么会选择领养他——这一切都有了新的解释。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对不起...木盒...真相...”原来,这就是父亲想要告诉他的真相。
李嘉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将他拉回现实。是老陈打来的。
“嘉嘉,你还好吗?找到木盒了吗?”老陈的声音透着关切。
“陈叔,我需要见您。”李嘉的声音嘶哑,“现在,立刻。”
06
老陈住在复旦大学附近的教师公寓,是一栋八十年代建造的老楼,没有电梯。李嘉爬到五楼,气喘吁吁地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老陈站在门口,一脸凝重。他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侧身让李嘉进来。
“坐吧,我泡茶。”老陈说道,声音里带着某种认命的语气。
客厅里布置简单,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茶几上放着一盘下到一半的围棋。李嘉坐在沙发上,双手紧握,指节发白。
老陈端来两杯茶,自己在对面坐下。“你都知道了?”
李嘉将木盒里的结婚证和照片放在茶几上:“这是真的吗?孙玉珍是我亲生母亲?”
老陈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是的。”
“那为什么——”
“这个故事很长,”老陈打断他,“也很复杂。你父亲一直想亲自告诉你,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老陈站起身,走到书柜前,从最顶层取出一个老式相册。“这里有一些照片,你父亲托我保管多年,说是等你知道真相后再给你看。”
李嘉翻开相册,里面全是他从未见过的照片:年轻的父亲和一个美丽的女子,从恋爱到结婚,再到怀孕的全过程。最后几张,是那女子抱着婴儿的照片,婴儿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
“那是你,”老陈指着照片说,“三个月大的你。”
李嘉盯着照片,心情复杂。那个婴儿与其他照片中的他确实一模一样,特别是眼睛的形状,与他儿时的照片如出一辙。
“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嘉的声音发颤,“为什么他们要骗我?我母亲——我是说孙玉珍,她在哪里?为什么她会离开?”
老陈深吸一口气:“你父母是1978年在大学认识的,你父亲学物理,你母亲学中文。两人一见钟情,毕业后很快结婚了。1982年,你出生了,他们非常幸福。”
“但是,”老陈的表情变得凝重,“1983年初,政治风向突变。你母亲大学时参加过一些学生活动,写过一些现在看来无害但当时被视为'问题'的文章。有人举报她,情况变得很糟。”
李嘉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为了保护你父亲的学术前途和你的未来,你母亲主动提出离婚。她担心自己的'问题'会连累你们。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你还太小,不可能明白。”
“她去哪儿了?”李嘉问道。
“北方的一个小城市,后来又去了边远地区。我们失去了联系。”老陈的声音低沉,“你父亲试图寻找她,但那个年代没有现在这么方便,加上各种限制......”
“那赵芳呢?她知道这些吗?”
“知道。赵芳是你父亲在物理系的同事,她了解整个事情。两年后,她和你父亲结婚,主要是为了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老陈停顿了一下,“赵芳是个好人,她真心待你如己出。”
李嘉回想起母亲——现在应该称为养母赵芳的点点滴滴:她教他系鞋带,陪他做作业,生病时彻夜照顾他...那些爱绝非虚假。
“为什么要对我说是领养的?”这是李嘉最不能理解的部分。
“当时的形势下,你父亲担心真相会对你产生负面影响。领养的说法简单清晰,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老陈解释道,“后来,你长大了,他们又担心真相会让你难以接受,所以一直没说。”
“那房子呢?为什么父亲执意要捐出去?”
老陈沉默了一会儿:“那套房子原本是你母亲孙玉珍的陪嫁。她离开时,坚持留给你父亲。你父亲一直认为那房子是代为保管,本应归还给你母亲。”
“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联系上她吗?”
“联系过,但很难。改革开放后,情况好转,你父亲雇了私家侦探寻找。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孙玉珍曾在九十年代去过青海,后来去了国外,可能是美国。再后来,就没有消息了。”
李嘉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的大脑里塞满了新信息,一时难以消化。三十四年的人生观在一天内崩塌,他的身份、家族历史、甚至对父母的理解,都需要重建。
“还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吗?”他最终问道。
老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你父亲去世前两个月写的信,托我转交给你。也许你该读一读。”
李嘉接过信封,手指颤抖。
07
回到父亲的家,李嘉坐在书房里,盯着那封信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拆开。
信纸上是父亲熟悉的字迹,工整却带着病中的颤抖:
“亲爱的嘉嘉: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首先,我要向你道歉,为我这一生对你的隐瞒。
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你不是被领养的,而是我和孙玉珍的亲生儿子。
三十四年前,在你出生后不久,我们的家庭遭遇了变故。
你母亲因早年参与过的学生活动被调查,面临严重指控。为了保护我和你,她选择了离开。那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在当时的环境下,她别无选择。
我们约定,等风波过去,她就回来。
但随后的政治运动使情况更加复杂。你母亲被下放到偏远地区,我们的联系被切断。为了保护你,我对外宣称你是被领养的,以切断你与可能带来麻烦的过去的联系。
两年后,我与赵芳结婚。她知道一切,并承诺会像亲生母亲一样爱你。我必须说,她完全履行了这个承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九十年代初,政治环境好转,我试图寻找你母亲。得知她已经去了国外,可能在美国。
我们有过几次书信往来,但后来又断了联系。最后一次得到她的消息是在2000年,她在旧金山生活,身体状况不佳。之后,再无音讯。
徐家汇的房子是你母亲的陪嫁物业。她离开时坚持留给我们,作为抚养你的经济支持。
我一直认为那房子应该归还给她,或者以她的名义做些有意义的事。
现在,我决定将房产捐给学校,设立'明志奖学金'——明志是你母亲名字的谐音,也寄托了我对她的思念和歉意。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真相,我只能说,每个父母都有自己的软弱和错误判断。
最初是为了保护你,后来是担心真相会伤害你,动摇你的身份认同。等你长大成人,又担心会影响你的婚姻和事业。就这样,谎言越积越深,直到无法轻易揭开。
我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在你成长的过程中给予你足够的温情。我一直害怕自己表现得太像一个父亲,会暴露真相。
这种克制和伪装,让我错过了许多与你亲近的机会。我对你太严格,是因为我看到了你身上属于我和你母亲的天赋,不愿看到它被浪费。
如果可能,请原谅我的自私和懦弱。我希望你能理解,所有的决定,都是基于当时的情况和对你的爱。
现在,你已经是一个成功的成年人,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不知道你会如何看待这个真相,但我希望它不会动摇你对自己的认知。无论是亲生还是收养,你都是我们深爱的孩子。
至于你的亲生母亲,我不确定她是否还在人世。
如果你想寻找她,老陈会给你一些线索。但请记住,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怪她。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她做出了最艰难也最无私的选择。
最后,我想说,我一直为你感到骄傲。你的成就、你的为人、你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欣慰。你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礼物。
永远爱你的父亲 李明哲 2024年8月15日”
李嘉读完信,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将信纸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父亲的存在。所有的疑问、愤怒和困惑,在这一刻都化为深深的悲伤和理解。
父亲的信揭示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家族悲剧,一个被时代洪流冲散的家庭。而他,就是这个悲剧的见证者和受害者,却浑然不知三十四年。
李嘉在父亲的书房里坐了整整一夜,思绪万千。天亮时,他做出了决定:他要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孙玉珍。
08
接下来的日子,李嘉开始了寻找母亲的旅程。
首先,他从老陈那里获取了更多信息。
老陈提供了父亲收集的所有线索:孙玉珍的学生档案复印件、八十年代的几封信件、九十年代她在青海工作时的地址,以及2000年左右她在旧金山的联系方式。
这些线索虽然陈旧,但提供了基本方向。李嘉联系了专业的寻人公司,同时自己也开始调查。
他先去了北京大学档案馆,查阅七十年代末的学生记录。
在泛黄的档案中,他找到了母亲的照片和简历:孙玉珍,1958年生,上海人,中文系学生,曾担任学生会干部,成绩优异。
档案中还记录了她的一些文章和活动,大多是关于社会改革和思想解放的内容。
从北京回到上海,李嘉去了母亲的祖居——一处位于老城区的石库门房子。房子早已易主多次,现在是一家小型餐馆。老板娘是本地人,对老上海的历史有些了解。
“孙家啊,我小时候听老人说过,是做丝绸生意的,挺有钱的。文革时被抄家了,后来就散了。”老板娘回忆道,“他们有个女儿,好像是去北京读书了,再没回来过。”
李嘉继续寻访老邻居,终于在一家茶馆找到了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曾是孙家的邻居。
“玉珍啊,是个聪明女孩,从小就爱看书、爱写作。”老人的记忆依然清晰,“她嫁给了北京来的大学生,姓李。婚后好像生了个儿子,但不久家里就出事了,她就离开了。”
“您知道她后来去哪了吗?”李嘉急切地问。
“听说是去了西北,具体哪里不清楚。那时候,很多人都被下放到边远地区。”老人叹息道,“改革开放后,有人说她去了美国,但也没人能确定。”
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李嘉又去了青海,按照父亲留下的地址寻找,但那里早已变成了新建的商业区,没有人记得三十年前的事。
回到上海,李嘉整理所有信息,确定了下一步:联系美国旧金山的华人社区,寻找可能认识孙玉珍的人。
他联系了旧金山的几家中文报纸,刊登了寻人启事。同时,通过父亲的学术网络,联系了加州大学的几位华人教授,希望能获取线索。
等待的日子漫长而煎熬。李嘉回到北京,继续远程工作,但心思早已不在事业上。每天,他都会查看邮箱,期待着有关母亲的消息。
三个月后,一封邮件引起了他的注意。发件人是一位旧金山的华人医生,邮件写道:
“李先生: 我在《世界日报》上看到您的寻人启事。我可能认识您要找的人。2005年至2008年间,有位名叫孙玉珍的女士在我的诊所做过志愿翻译。她是位安静的女士,很少谈及自己的过去,但有次提到她有个在中国的儿子。 2008年底,她告诉我要回中国一趟,此后再没见过她。据其他志愿者说,她可能去了上海。 如需更多信息,请与我联系。 张医生”
李嘉立刻回复邮件,询问更多细节。几天后,张医生发来一张模糊的合影,上面有诊所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位中年女士被圈了出来——虽然照片质量不佳,但李嘉还是从那人的眉眼间,看到了木盒照片中年轻孙玉珍的影子。
“这就是她。”李嘉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模糊的脸庞。
张医生的后续邮件提供了更多信息:孙玉珍在旧金山生活了十多年,做过中文老师和翻译,身体状况一般,曾患过乳腺癌。2008年她说要回上海看看,但没说具体原因。从此再无音讯。
李嘉心中一动:2008年,父亲刚退休,母亲赵芳已经去世两年。难道孙玉珍是专程回来看他们的?
他立刻翻查父亲的日记和通讯录,希望找到2008年的线索。在一本陈旧的记事本里,他发现了一条简短的记录:“2008年10月5日,黄浦公园,见Y。”
只有这么一句,没有其他细节。但这已经足够了——父亲确实在2008年见过一个人,很可能就是孙玉珍。
接下来的寻找更加困难。如果孙玉珍2008年后回到中国,为什么没有联系父亲或者他?她去了哪里?是否还健在?
李嘉联系了全国各地的户籍系统和医保系统,希望找到孙玉珍的记录。同时,他也在各大社交平台发布寻人信息,但收效甚微。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通来自上海的电话改变了一切。
“请问是李嘉先生吗?”一个陌生的女声问道。
“是的,我是。”
“我叫孙蓉,看到您在网上寻找孙玉珍的消息。她是我的姑姑,我有一些她的信息想和您分享。”
09
第二天,李嘉飞回上海,在一家茶馆见到了孙蓉。她是个四十出头的女性,面容清秀,谈吐文雅。
“谢谢您愿意见我。”李嘉紧张地说。
“不必客气。”孙蓉微笑道,“说实话,看到您的照片,我就确定了——您和我姑姑长得太像了,尤其是眼睛和鼻子。”
李嘉感到一阵心跳加速:“您能告诉我关于她的事吗?她现在在哪里?”
孙蓉的表情变得凝重:“很遗憾,姑姑已经不在了。她于2019年因癌症复发去世,享年61岁。”
李嘉感到一阵晕眩,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包括母亲可能已经去世的可能。但当这个消息真正传来时,他还是感到无法接受。
“我很抱歉...”孙蓉轻声说道,递过一杯茶,“您还好吗?”
李嘉深吸一口气,勉强点点头:“能告诉我更多关于她的事吗?”
孙蓉讲述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孙玉珍是她父亲的姐姐,文革时全家受到牵连。1983年,孙玉珍被下放到青海,在那里度过了十多年艰难岁月。九十年代初,政策松动,她被允许回上海短暂探亲,之后又回到青海。
1998年,她通过亲友关系获得了去美国的机会,在旧金山定居。她在那里教中文,做翻译,生活清贫但平静。2005年,她被诊断出乳腺癌,经过治疗暂时康复。
“2008年,她突然决定回国一趟。”孙蓉说,“她没告诉任何人原因,只说有重要的事。回来后,她情绪低落,告诉我她见了一个重要的人,但已经太迟了。”
李嘉猜测那个人就是父亲,而“太迟了”可能指的是母亲赵芳已经去世,或者父亲已经决定不再打扰他的生活。
“2010年,她回到上海定居,住在外婆留下的一套小公寓里。”孙蓉继续道,“她过着非常简单的生活,教些英语,翻译些文章,偶尔写写散文。她很少提及过去,但书房里有一个抽屉是锁着的,她从不让任何人碰。”
“2018年底,癌症复发,扩散很快。临终前,她将那个抽屉的钥匙交给我,说里面有她一生的秘密,让我替她保管,或许有一天会用得上。”
孙蓉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抽屉里的东西。有您的照片,从小到大,还有一些信件和日记。我想她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您。”
李嘉接过信封,手指颤抖。里面有十几张照片,从他儿时到大学毕业,甚至还有他的婚礼照。显然,孙玉珍一直在远远地关注着儿子的成长。
最让他震惊的是一张医院的照片:病床上躺着的是父亲李明哲,照片拍摄于2024年夏天,就在父亲生命的最后阶段。背面写着:“永别了,明哲。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去看过我父亲?”李嘉惊讶地问。
“是的,姑姑去世前几个月,得知李教授病重的消息,坚持要去医院看他。”孙蓉解释道,“她只在病房外面站了一会儿,没有进去。她说不想打扰他的平静。”
李嘉闭上眼睛,想象着母亲站在医院走廊,远远望着病床上的父亲,却不敢靠近的场景。那种无言的爱与遗憾,几乎让他窒息。
“她有没有...提起过我?”李嘉最终问道。
孙蓉点点头:“她经常说,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着您长大。但她也说,这是她唯一能保护您的方式。”
“她临终前写了一封信,说如果有一天您来寻找她,就把信交给您。”孙蓉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信封,“这是她的遗言。”
李嘉接过信,却没有立即拆开。有些真相,需要独自面对。
“谢谢您,孙女士。”他说,“能告诉我她埋葬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她。”
“她的骨灰安放在龙华公墓。”孙蓉说,“如果您愿意,明天我可以带您去。”
第二天,李嘉来到龙华公墓。孙玉珍的骨灰盒安放在一个简单的格位中,牌位上只有名字和生卒年月,没有其他信息。
他站在那里,看着母亲的照片——是一张晚年的照片,头发花白,眼角有深深的皱纹,但眼神依然明亮。
这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给了他生命,却被时代的洪流冲散,无法陪伴他成长。
李嘉放下一束白菊花,然后取出母亲的信,终于鼓起勇气拆开。
回到北京的公寓,李嘉坐在书桌前,再次读着母亲的信。那是一封长信,写得很详细,记录了她一生的经历和未能说出口的爱。
信中,孙玉珍解释了当年离开的原因:她参与的学生运动被定性为“反动”,面临严重指控。如果坚持留下,不仅自己会有麻烦,还会连累李明哲的学术生涯和儿子的未来。
“分离是我能给你们的最好保护。”她写道,“离开你们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但我别无选择。”
她详细描述了在青海的艰苦岁月,以及后来去美国的经历。她一直通过各种途径关注着儿子的成长,收集他的照片和消息。每当李嘉取得成就,她都默默欣慰;每当他遇到挫折,她都在远方担忧。
“我最大的欣慰,是看到你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这证明我当年的决定,虽然痛苦,但并没有毁掉你的人生。”
信的最后,她写道:“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能够完整地陪伴你成长。但在这一生,我只能祝福你,我亲爱的儿子。请记住,无论相隔多远,母亲的爱从未改变。”
读完信,李嘉泪流满面。他想起了太多往事:父亲的严厉与关爱,养母赵芳的温柔呵护,以及自己曾经的困惑与叛逆。所有碎片终于拼凑成完整的图景。
他拿出电话,拨通了老陈的号码。
“陈叔,我都知道了。谢谢您这些年对我和父亲的照顾。”
“找到你母亲了?”老陈关切地问。
“是的,但她已经不在了。”李嘉简单描述了所了解的情况,“我想问问您,父亲晚年是否知道她回来了?”
“知道。”老陈叹息道,“你母亲癌症复发后,通过我联系了你父亲。他们见了一面,在外滩的一家咖啡馆。但那时,你父亲已经决定不打扰你的生活,不再揭开这个秘密。”
“他们...和好了吗?”
“某种程度上,是的。”老陈说,“他们都不再年轻,过去的恩怨已经不再重要。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一起看着你长大。”
挂断电话,李嘉走到窗前,望着北京的夜景。三个月的寻找,让他终于拼凑出了完整的家族历史。
一个被时代撕裂的家庭,三个相爱却无法在一起的人,以及他自己——这个悲剧的见证者和产物。
他想起父亲捐赠房产的决定。那不仅是为了纪念母亲孙玉珍,也是父亲对往事的一种和解方式。通过这个方式,父亲试图弥补对母亲和对他的亏欠。
李嘉决定接受这个充满伤痛却也蕴含深爱的家族历史。他不再是被领养的孤儿,而是一对深爱彼此却被时代拆散的恋人的儿子。这个身份既是伤痛,也是礼物。
来源:一才的篮球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