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仨失散了,失散得那么轻易——杨绛·《我们仨》今天忽然想联系一位多年未见的好友。翻出通讯录,拨下那个熟悉的号码,却被告知已是空号。我继续翻看手机里存着的800多个电话号码,以前换手机时总会整理一下,但后来换机频繁,也就懒得再管了。我随手挑了一个两三年没联系的
我们仨失散了,失散得那么轻易——杨绛·《我们仨》今天忽然想联系一位多年未见的好友。翻出通讯录,拨下那个熟悉的号码,却被告知已是空号。我继续翻看手机里存着的800多个电话号码,以前换手机时总会整理一下,但后来换机频繁,也就懒得再管了。我随手挑了一个两三年没联系的朋友打过去,还是空号;又打给几年前的同事,依然是空号。我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和这些曾经熟悉的人走散了,没有告别,也许再也无法找回。
电话号码仿佛成了当今社会识别一个人的唯一身份标识。换一个号码,就可能意味着你在别人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我的手机号已经用了15年了,如果不是今天特意提起,我自己都没注意到。我不是迷信,只是对旧物有感情。无论是换手机,还是从一座城市搬到另一座城市,我始终舍不得换掉这个号码。电话号码不再只是十一位数字,更像是深埋在记忆里的脐带,连接着过往与故人。
初中毕业那年,英子在我手心写下她的新号码,说她会保留两个号码,而这一个只告诉我。我把那张纸抄下来,夹进她送我的项链吊坠里。直到二十年后的同学会上重逢,她举着香槟笑着问我:“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打过那个电话?”语气轻描淡写。我说:“那天我跑回家,汗湿了手,号码看不见了。”那一刻,我仿佛回到那晚,我们肩并肩躺在草地上,月色如水,她问我将来想读什么学校,我说我想当老师。后来,她去了湖南师范,而我去了广州。她最终没能成为老师,如今已是一家国有银行的分行行长。而我,还在漂泊。看着她,我也笑着,语气同样轻松。
有一次回老家,我翻出压在旧箱子底的那条项链,找到了那张纸片,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我默默挂断。纸片掉在地上,被风吹走了。
如果说少年时的遗憾源于懵懂无知带来的盲目自信,那么成年后的遗憾,则更多来自倔强带来的孤独盔甲。
姑妈家的固定电话停机了。表弟去了新疆,表姐则在另一座城市的医院工作。两人无法长期照顾母亲,只好让姑妈也搬到新疆跟表弟一起住。老房子从此空了下来。姑妈和姑父早年离婚,据说是因为姑父有了婚外情。他们曾是师生恋,姑父教高中语文,姑妈因少女情怀爱上了他。毕业后,她也分配到了那所学校,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可后来传出姑父带女学生开房的消息,真假无人知晓,但他们之间的争吵愈演愈烈。学校领导劝姑父道个歉算了,但他拒不承认,也不肯低头。姑妈更是寸步不让。离婚后,两人生活都陷入低谷。直到姑父肝癌去世,我才听表弟说,这两年姑妈常常深夜自言自语地打电话。她换了智能手机,却坚持保留老号码,生怕有人找不到她。有时还会试着拨打老号码确认是否欠费,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就像很多年前他们刚恋爱时,姑父总会在深夜用公用电话给她报平安。
以前外公家没有电话,妈妈要找他,我就成了传话的跑腿。当然我也乐于做这件事,因为去外公家就意味着有吃不完的零食。他家种了许多果树:桃、杨梅、李子、葡萄、橘子。他让我随便吃,吃完还打包让我带回来,不像妈妈,稍微多吃点就把东西藏起来让我找。后来外公家装了电话,我也渐渐长大,早早出门求学,跑腿的事也就结束了。
智能机刚刚兴起的时候,我还特地买了一台送给外公,装上中国象棋,说我们可以网上对弈。外公很高兴。但就在那年春节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哥哥的电话,带来了噩耗。那台装了中国象棋的手机,最终陪在了外公身边,而我们终究一次也没能在网上对弈。
一个人要在另一个人的世界里扎根是如此艰难,而消失,却是那样容易。
最近我在写一些读书笔记,便重新下载了以前读过的书来温习。多年前第一次读《我们仨》,觉得太过平淡,甚至读不下去。如今再读,满是感慨。原来,有些书不是当时看不懂,而是时机未到,还没读懂人生。
整理完通讯录,剩下的不到三百个号码。其他的,我知道已经没有必要再保存了。这是一次断舍离,一阵微风拂过,那些数字也随之飘散在风中,无需再见。
来源:妙招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