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良】汾阳牛家大院与牛氏家事

摘要：《牛氏文化》主编牛建东先生，近期向我了解汾阳牛家大院和牛氏家族的情况，我翻出了1985年5月5日曾到北京总参干休所，采访某部队干校校长胡平同志的记录。他就是牛家大院后人，本名牛新谟，革命时期化名胡平，1917年六月生于汾阳。根据当时的采访记录，今重新整理如下：

原创王希良无界散文

民国年间，汾阳出了一位响誉欧亚美的国际商人，他就是从汾阳大南关一座破旧小院走出的商业巨贾牛允宽，民国年间，修筑了闻名遐迩的牛家大院。

《牛氏文化》主编牛建东先生，近期向我了解汾阳牛家大院和牛氏家族的情况，我翻出了1985年5月5日曾到北京总参干休所，采访某部队干校校长胡平同志的记录。他就是牛家大院后人，本名牛新谟，革命时期化名胡平，1917年六月生于汾阳。根据当时的采访记录，今重新整理如下：

一代巨商牛允宽家世

问：咱们通过书信已经是老熟人了，所以这次到北京专程拜访您，就是想了解一下南水井牛家的史料。

答：在家谱上留下踪迹的是万历年间在世的，我的十一代祖牛麟；牛麟生牛师孔、牛师舜、牛师尧三子，牛师尧是万历三十一年儒生，以书法名，小相村灵岩寺碑可以见到他的笔迹；从牛师尧子开始单传五世到我的高祖牛晟；牛晟生开甲、开元、开科三子；牛开科是我曾祖，生沛、澧、瀛、洵四子；牛洵就是我祖父。被尊为一代巨商的牛允宽是他的长子，我的大伯父。

在明末，十世祖牛师孔、牛师舜兄弟都是明宗室汾阳庆成王府的郡马，我的直系祖牛师尧只是个书生。历经三百年进入清末，我爷爷牛洵已没落为一介贫穷的书生。为生存计，受邀到城西万户侯村当了私塾先生。人们传他“就一身衣服，白天穿上教书，晚上脱下来洗涤就没有换的了，只好扎上‘围裙遮羞”。他早年娶王氏早逝无子，近四十时才又和本县东关里的一位贤惠的寡妇贾氏成亲，正逢光绪灾年，日子过得很是清苦，传下一句形象的比喻是用酒盅盅量米做饭。祖母生了五个儿子：长子牛映星(1871-1936)，字允宽，又字裕如；二子牛映斗，字文光；三子牛映庚，字子长；四子牛映东，字启明；五子牛映奎，字文柄，又字澄清。他们个个聪明慧黠，功成名就，或为商业巨贾或为诸界精英。

问：汾商多儒商，想必牛允宽从小就是聪颖好学的学子吧？

答：他没有那个条件。牛允宽小时，只念过帝君庙内的一、二年义学，因生活所迫，幼年就失学了。教师的孩子读不起书，这就是旧社会。所以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为谋生和赡养老幼，磕头拜师，随孝义县薛颉堡田家表亲到俄国做生意。说是聪颖好学，倒是不假，在莫斯科学徒期间，他很快就学会了计算、心算、经营管理和流利的俄语。

问：这是他事业成功的开始吗？答：不，因为他性情暴躁，所以并不讨人喜欢。掌柜的嫌他个子高、脚大，常借故寻事，后来被辞退。但他聪明过人，有胆识和魄力。在极端困难的环境中，他自学《四书》《五经》，暗自发愤图强，成就了独立谋生的本领。之后虽然还是当学徒，但已能独立完成一些柜上的业务。那时经商全靠步行，万里迢迢，跋山涉水，足踏戈壁沙漠，露宿荒原草地，爬冰卧雪，历尽艰险。来往于中俄通商之路。他走遍了俄国各地，熟知俄国风土人情和少数民族语言，后来在莫斯科、恰克图、库伦等地都开设了贸易中心叫“璧光发”，即俄文映东映庚映斗映奎 ББΙК(贝克)，“牛”的意思。

问：儿子有了钱，牛洵老人应当苦尽甜来了吧？

答：牛允宽外出创业立住脚跟后，曾于光绪十六年(1890)携带金银回乡探望父母，没想到正值花甲之年的牛洵见到儿子荣归故里，大喜过望，七情伤身而暴卒。

问：牛允宽的兄弟和儿女的去向？答：后来，他几次回国，先后把几个同胞弟弟和亲友带到国外谋生。在他的接济下，二弟映斗专攻学业，于光绪中中举，三弟映庚、四弟映东都被他带出来经商，五弟映奎在莫斯科考入列宁格勒大学数学物理系，曾任驻俄使馆官员，参与俄皇加冕，且有译著《马铃薯酿酒》等。牛家“映”字辈下来，是“新”字辈，再下来是“建”字辈。牛允宽（映星)在国外生有两子，长子格列实（牛新源）在美国，次子格列ト（牛新川）在苏联德华洋行。他曾多次携眷回国，并在国内一同生活。

“璧光发”的海外生意

问：我在《外贸志》主编渠绍淼那里见过一个资料，当时在恰克图，璧光发已经是屈指可数的大商号了。

答：当然，因为他熟悉和了解俄国，可以说是俄国通，所以当别人开创商业字号的时候，他开的是洋行。这就为他的贸易打开了方便之门，在与俄贸易中占据了较大的优势。输出的主要是茶叶、绸缎、绫罗、绢纱、瓷器、手工艺品、烟等，输入的主要是哈喇、呢子、毛毯、哔叽、钟表、金沙、皮毛、五金、玻璃器具等。

问：他的经营规模有多大呢？为什么？

答：因为他善于组织团结中外同仁齐心协力做实业，所以生意日渐兴隆，经营豁达，信誉日增。成为旅俄华侨中盛极一时、经营大宗皮毛的富商。他曾远游波兰华沙、格但斯克和德国柏林、莱比锡、日本东京，进行皮毛行和茶叶贸易。偶尔在东北哈尔滨做过行商。“璧光发”和牛允宽，在国内外极负盛名，远至欧美也有其信誉，所经营货物均有铅字印牌，表示负责。英、美、法、德、俄均有贸易关系。后来在本世纪初，他曾在天津法租界巴黎道经营皮毛业，也为私人名义，即牛裕如皮毛行（伊·璧光发皮毛公司)。在海外生意上，三弟牛映庚是他的得力助手。当时的一张护照能说明问题：察哈尔交涉公所为发给护照事兹据驻口俄商璧光洋行华执事牛子长声称，拟前往直隶、山西、两湖、汉口、东三省等省考察商务，采办出口土货，携带行李，请发给护照等情，前来合行填发内国护照一纸，凡沿途经过地方关津，税卡，希即查验放行，幸勿留难阻滞，俾得无误行期而利边往。须至护照者。右护照给俄商壁光洋行执事牛子长收执中华民国五年五月十五日限十三个月缴借用无效牛子长即牛允宽弟牛映庚。

问：牛允宽后来是落叶归根了还是留在苏联了？

答：1936年初，牛允宽患脑溢血病故，终年66岁，至此行业倒闭。许多中外人士前往悼念，俄文报登出消息和讣告。灵柩运回家乡安葬时，途经太原设祭，祭者中有冀贡泉、张剑南、崔镇岳、田普霖等名流耆宿。回到汾阳，迎灵祭祀者络绎不绝，途为之塞。一代爱国华侨，艰辛创业，落叶归根，创造了事业和财富，也为乡土带来了荣誉。

牛家大院里的故事

问：现在南水井的牛家大院就是牛允宽盖的吗？

答：是的。你看那建筑风格，完全是欧式的。

问：听说关于盖牛家大院还有一段说法咧？

答：那就是老辈人的事了。其实我出生时是在现在牛家大院南侧的那个偏院里，当时还穷。后来，有了钱盖大院时，是从南往北盖，而当时的美国基督教公理会是从北往南盖。这就有了一个传说，说教会原先是要买下整个从西、北城墙到南水井那块地。教会有钱啊，有权有势啊。可是，就出了个牛允宽不买他的账。中国人的地盘怎么能让外国人说了算呢？于是，牛允宽硬凭实力和教会分庭抗礼，把牛家大院建在现在南水井的位置。这就把美国公理会在城西北规划地从中间截成两片了。

问：据说当时牛家大院很是气派，因后来居住在这儿的人私搭乱建，已看不出当时的模样？

答：牛家大院以四合院为总体布局，外观借鉴欧州建筑手法。既有圆柱穿廊，又有屋脊兽头，既有西式拱窗，又有中式檐廊，中西合璧，自成一派。大院四周各有五间砖拱窑，又高又宽。窑洞前建有砖券走廊，每处都由四根清水磨砖柱与前砖墙共同支撑走廊的重量。西窑是主体建筑，两侧配有厨房、储藏室、窑梯等辅助设施。南北两侧的三、五孔窑，明三暗五，设计巧妙。一律退后三米多修建，使得院内空间更加开阔。大院东面厅门的上方，刻有“桂踵燕德”四字，南北两端各三字，南为“勤补拙”，北为“俭养廉”，这不仅是牛允宽一生勤俭的写照，更是他对牛家后代的深刻教诲。这是指正院即二院，进大门后左右都留有场地和房舍，现在盖成大杂院了。

问：常听人们说，你家大院门厅上的这十个字是刻在门额上的家风。“勤补拙”“俭养廉”好理解，“桂踵燕德”怎么解呢？

答：你注意过没有？我的祖父牛洵公的墓表上，写到我的父辈兄弟五人时，有“一时有‘燕山五桂’之称”句。取《三字经》“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之意，“桂踵燕德”就源自这里，意思是后辈的显贵，来自祖辈的荫德。就是在告诫后世，只要做到德为本、勤补拙、俭养廉，就会实现修齐治平，家旺国兴。

问：请您把这些整理成一个较完整的资料寄给我们，好吗？

答：可以。但发表的时候还请你们加以修改和斧正。牛家大院历经一个世纪的磨难，已成为历史的见证。但愿早日修葺，恢复昔日的模样。（原载《牛氏文化》2024.第二期）

附：汾阳《清诰赠中宪大夫筱泉牛公墓表》

清宣统二年(1910)刊刻，青石质，长方形，楷书。碑存汾阳市博物馆，释文刊载在《三晋石刻大全·汾阳卷》P1037。墓表云：“溯牛氏古称西河望族。”可知汾阳牛氏，自古有“西河望族”之誉。墓表主即汾阳牛家大院主人、旅俄富商牛允宽之父牛洵。牛洵卒于光绪十六年(1890)，二十年后，其子牛允宽等立墓表于坟前。

天祚有德，将以兴其族，不于其身而特钟于子，使之潜伏淹滞以殁。若是其理，似不可解也。然非潜伏淹滞于前，则又无以显达于后。此盈虚消长，必然之数也，而其理未尝不解也。

诰赠中宪大夫牛公之伯子曰映星，当公之世已服贾于俄，为欧人所倾注。适归省，仲子游庠，而公婴疾浸剧，遂不起。天乎何夺之速耶！公殁之明年，映星购吉壤于郡北肃静村涧河上葬焉。乃赋汗漫游，往来横滨、莫斯科、柏林诸都会，而以华俄互市之恰克图为中枢，手创“璧光发”洋栈，而业以兴，维时公殁十稔矣。今其伯子益拓商务于西伯利亚各埠，直达北纬七十度之布伦地，与斯拉夫族钜资本家相竟，遂声名大噪，诸子亦崭崭然。头角争立，而公竟不及见之，此牛氏昆季所为抚膺泣涕，而抱无穷之悲也。

公讳洵，字筱泉，貤赠中宪大夫，御选公讳开科季子也。公前母王太恭人，生沛而卒。母姚太恭人生澧暨瀛及公。公八岁，御选公弃养易箦，时诏公等曰：尔曹能力学，吾目瞑矣！盖公父自以不获业儒为终身病，志在举经商所蓄，悉供儿辈读也。兄沛举茂才，公与兄澧兄瀛从之学，未几瀛卒，澧入痒为佾生。公嗜学不辍，而志独不在科名，先儒语录标揭座右，一一身体力行之，殆天性然欤。及沛逝世，澧也不永年。姚太恭人以瀛无嗣为憾，公慰之曰：某有子决不令公殁至今几二十年，诸子果得乃兄两兄绝祀。时元配王恭人，无出继，配贾恭人，次第举男甫能言，公夫妇即导儿以叔婶呼。从此，伯仲两子依序分祧，为华溪、寰五二公后，所以遂太恭人之志也。太恭人享寿九旬又四。未殁之前四年，已衰憊不能自寝，公与贾恭人侍饔飱掖，起卧昕夕无倦者四期月。复值三晋大䘲，斗粟钱数贯，公拼挡衣笥弗称贷，未尝逋负于人，是又恭人勤苦刻励，有以助公孝，而成公之廉者已。

公子五人，序齿相差恰二岁，公居家事亲训子，日讲曲礼、弟子职诸篇，使之娴应对端，容止稍长，遣就外傅而更培养其幼穉者，深夜篝镫火课儿，恭人服鍼黹其旁代督促，閫以内肃如也。家庭教育之模范，荐绅家且矜式焉。顾公家仅中人产以食，指日繁几不给。映星長天姿杰出，有恢复先业志。一日请于公前曰：诸儿具就学，毕竟不足抒阿父忧，且子弟读书何所籍，无以先令儿改业，公不得已许之，挥涕而遣之去，愧无以继先君志也。然牛氏兴衰之关键，自兹转矣。屈指公殁至今几二十年，诸子果得乃兄助，联袂扬镳，前趾后武。伯映星以盐提举直隶、试用州同，加级封祖考；映斗其仲也，由廪生习师范博物科，擢异等例奖举人，授部司务职；叔映庚，布政司理问；映东，太学生；二子营商业贾外埠，亦平凖界之矫矫者。映奎居季，更名文炳，尤聪颖，学部赍遣，肄业俄国大学校。一时有燕山五桂之称，乃知天之报德，不必于其身也。

溯牛氏古称西河望族，洎前明中叶势少替，公八世祖玉书公讳麟復贵显；七世祖师孔、师舜公，尚明宗室为仪宾。光宇公师尧，以书法名。光宇公单传五世至大父子明公讳晟，生三子，而氏族犹未昌。公之考暨公之身，豹隐蜷伏，又有年乃蓄之，既久而始发，造物于人，扬之抑之伸之屈之，数也。而有理寓乎其间焉。

宣统二年(1910)春，门人映斗奉兄命来乞文，将铲石树碣于公之墓，且曰：弟子之母，今犹健，诸子得以有所养，独悲先父天不假年也。必思有以光泉壤，昭潜德者，人子心始安。余曰：子非究心物理者乎，夫物之由萌蘖而干而荫而华，且实也。所以菀而荣者，不在华实时，而在前此之培植，物之由育而乳而哺而长，且养也。其所以壮而盛者，不在长养时，而在最初之胚胎。后人似续前人，知前人造善因，自昔而结果于今，以贻果于后并使后人复为后人造因，俾十世百世，因果循环，相继不绝，则公在天之灵所拭目，俟而后人者。

敕授修职郎戊子(1888)科举人洪洞县儒学教谕、姻世侄白铭鼎顿首拜撰

己酉(1909)科拔贡生愈晚文笃恭顿首拜篆额

例授顿首拜修职郎兼袭云骑尉世职、留学日本师范得业生、照章奖给贡生以教职、用姻愚侄崔镇岳顿首拜书

【世系】牛氏古称西河望族。

八世祖：牛麟，字玉书。

七世祖：牛师孔、牛师舜，尚明宗室为仪宾。牛师尧，字光宇，以书法名。单传五世。

祖父：牛盛，字子明。生三子：开甲、开元、开科。

父亲：牛开科，字御选。妻王氏、继姚氏。生四子：沛（字华溪，茂才）、澧（字寰五，佾生）、瀛（早亡）、洵。

志主：牛洵(1831-1890)，字筱泉，赠中宪大夫。妻王氏、继贾氏。

嗣子：

牛映星，字允宽，又字裕如。以盐提举直隶、试用州同，加级封祖考。

牛映斗，字文光。由廪生习师范博物科，擢异等例奖举人，授部司。牛映庚，字子长。布政司理问。营商业贾外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