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最后一个留在她冰冷脸颊上的吻，那才意味着真正的道别时分。冰凉一吻，伴我余生。”

“是时候了，欧文。够了，让我走吧。”

昏迷中的玛丽莲，突然睁开眼睛，转向丈夫说道。

欧文用颤抖的声音问：

“现在就请医生来吗？”

玛丽莲用力点了点头。

不到一小时，医生就赶来了。

“你确定现在就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接下来，一切发生地很快——

欧文与玛丽莲

欧文扶玛丽莲坐起身，玛丽莲把玻璃杯里的药物吸上来。

法律规定，病人要有足够的意识自己吞下药物。

玛丽莲喝完后，躺回床上，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

欧文紧贴着她的额头，默默数着她微弱的呼吸：一次、两次、三次……

数到第14次时，呼吸停止。

她的身体已冷：死亡降临。

欧文俯下身，亲吻妻子的额头：

“我的玛丽莲，我最爱的玛丽莲，永别了。”

殡仪馆的两位男士赶来，将玛丽莲的遗体安放在裹尸袋里抬下楼。

眼看着他们就要走出前门，欧文痛苦地叫了一声：

“等等！请让我再看她一眼！”

拉链被拉开，露出玛丽莲苍白的脸。

他俯身，嘴唇贴上她冰冷的脸颊，感到她的肌肤冰冷而僵硬。

“最后一个留在她冰冷脸颊上的吻，那才意味着真正的道别时分。冰凉一吻，伴我余生。”

73年前，那个在派对上光芒四射的少女，如今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他面前，失去了生命的体征……

而他们的故事，要从1946年的夏天说起——

欧文与玛丽莲

1946年，15岁的欧文和朋友，爬窗参加了一个陌生人举办的派对。

在一个拥挤的屋子里，女主角玛丽莲被众星捧月般站在那里。

欧文对她一见钟情，他和朋友打赌说：

“我要娶这个女孩为妻！”

8年后，朋友在婚礼上乖乖交上了输掉的50美金。

因为遇到了美好的玛丽莲，欧文内心怀有了向往和希望，从“一个贫穷的移民杂货商惶恐不安、自我怀疑的儿子”，成为存在主义心理治疗大师、一位了不起的作家。

欧文与玛丽莲结婚照

婚后，欧文和玛丽莲相濡以沫65年。

他们生儿育女，著书立说，共同执教于斯坦福大学，彼此砥砺和成就。

终其一生，欧文都以妻子为荣：

“作为她的丈夫，我感到非常自豪，玛丽莲气质优雅又睿智博学，我觉得她真是上天的恩赐。记忆中，无论什么场合，礼堂公众演讲抑或是家中沙龙畅谈，她总是那么美好，始终出类拔萃。”

作为斯坦福大学的法语教授、一位女性主义学者，玛丽莲在她的领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与此同时，玛丽娜是一个非常好的母亲，深爱自己的四个孩子，总是那么温良宽厚。

欧文与玛丽莲全家福

四个孩子长大成人，各有所好，各有所成。

亚隆夫妇也从斯坦福大学退休，陷入衰老。

2019年，玛丽莲被诊断出患有多发性骨髓瘤，不得不经受化疗的煎熬。

每次化疗的时候，欧文都会守在妻子身边，寸步不离，握住她的手不放。

哪怕妻子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她依然是他眼中最美丽的女人。

“73年前我就爱上了她，最近我们才庆祝了65周年结婚纪念日。我知道，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一直深爱某人，是非常少见的事儿。

然而，即便到了今天，她一走进房间，我的心就会被点亮。我爱慕她的一切——她如此高雅、美丽、善良和睿智。”

一次，历经9个小时的治疗后，玛丽莲身体舒适了许多。

那天傍晚回到家，两人依偎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中间谈到欧文最喜欢的狄更斯。

玛丽莲立刻找出狄更斯的书，声情并茂地朗读起来。

欧文靠在椅背上，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一字一句地倾听，心醉神迷。

“这就是在天堂的模样吧！拥有一位喜爱朗读狄更斯作品的妻子真是莫大的福气，而自我们少年初见时起，她便给我带来了无数如此充满魔力的时刻。”

然而，欧文瞬间又陷入哀伤：

“这只是面对死亡这个黑暗任务中的短暂喘息。”

因为玛丽莲接受的化疗，很快会带来副作用：

头疼、恶心和极度疲劳。

而欧文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而无能为力，这对他来说是极大的折磨。

玛丽莲

九个月后，身心俱疲的玛丽莲对欧文说：

“欧文，我希望再也没有疼痛和恶心，再也没有化疗脑和这种持续的疲劳和恐惧感。我现在活着只是为了你，一想到要离开你，我就伤心欲绝。但是欧文，是时候了。拜托，你得让我走。”

欧文落泪了，他颤抖地说：

“最近几个月，你说过很多次，你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我，只是因为你担心你死后我活不下去。我想了很久，我想要告诉你——你死了以后，我会活下去……”

玛丽莲露出欣慰的微笑：

“活着还是死去，应该由我来决定。对我来说，怎样才算是死得其时？为了延长生命而继续承受如此巨大的身体痛苦有意义吗？

不。

我希望选择医生的协助——病人重病不治，且承受着极大痛苦的时候，按照加利福尼亚州法律，在医生的帮助下无痛苦地死亡是合法的。

我希望在我依然清醒、还能表达意愿时，亲自选定死亡的日子。那个时候，除了临终关怀的医生和护士之外，我会要求我的丈夫和孩子们在场。”

听到妻子的决定，欧文已经泪如雨下。

玛丽莲握紧丈夫的手，安慰道：

“一个对自己的生命毫无遗憾的87岁老妇人的死，不是悲剧。我充分活过，已经拥有了一个精彩的人生。此生我无怨无悔，可以死而无憾。”

诚然，他们这一生，是充实而酣畅的。

欧文快88岁了，玛丽莲87岁，两人子孙满堂，著作等身。

尼采说过一句箴言：

“凡业已圆满者，皆为向死；凡依旧青涩者，乃念久长。身陷苦难，终求苟活，唯愿圆融愉恰，高远久长，乃至璀璨。”

成熟圆满，这正是欧文和玛丽莲此刻的感觉。

感恩节前夕，玛丽莲的背痛非常严重，已经无法下楼了。

躺在病床上的她，宣布说：

“是时候了。欧文，是时候了，够了，欧文，够了，让我走吧！”

在医生和家人的陪伴下，玛丽莲执行了安乐死。

玛丽莲去世后，写作成为欧文的救命稻草。

在玛丽莲最后的日子，她强撑病体，和丈夫联手写了一本书：《生命的礼物》。

“我想记录我们面前的艰难日子。也许我们的试验对别的其中一人面临致命疾病的夫妇会有些用处。”

这本书两人一直是轮流书写，每人一章。

直至感恩节前两周，玛丽莲病得太重以至于无法继续。

于是，她叮嘱丈夫：

“你必须完成这本书。”

如今，欧文成了那个那个留下来的人，注定要用余生继续探索存在主义心理治疗的四大命题：

死亡、自由、存在的孤独和无意义。

存在主义心理学，它是站在今天去思考明天的解决方案，而不是沉溺在过去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陪伴妻子经历死亡之后，欧文切身体会到一个真理：

“你活得越充实，便死得越坦然。”

死亡焦虑和你生命中有多少未尽事宜存在着正相关。

换句话说，你越是未曾好好地活过，你对死亡的焦虑就会越严重；

如果你对自己的生活没有多少遗憾，那么面对死亡会更容易些。

几个月后，《生命的礼物》出版了。

这是一本临终日记，也是一本情书，写满了爱人之间最后的爱情——

在临终之前，一呼一吸都是因为爱。直到爱得精疲力竭，才悄然选择画上句号。呼吸停止，心跳停止，爱永不止息。

当欧文看到了这本书陈列在书店里，他第一反应是想要跟妻子分享。

“此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一件事情往往只有在告诉我妻子后，它才是真实的。”

然而，他再次意识到她已经不在了。

但是，欧文没有沉溺于悲伤，而是反复告诉自己：

“即使玛丽莲不再能跟我一起分享，这些美好的事情依然值得被我自己珍惜、欣赏。我很珍惜觉知本身所带来的快乐，我非常幸运能与我相识相知几近一生的妻子分享这些快乐。我现在的任务是独自一人去珍惜这份觉知的快乐，没有玛丽莲的相伴。”

忽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形象：

一位独坐的老人，他正望着无限美好的绚烂夕阳，全然沉浸在这环绕四侧的美景之中。那景象既令人震撼又令人平静。

欧文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从中获得了慰藉。

参考书籍：《生命的礼物》——欧文·亚隆VS玛丽莲·亚隆

来源：不惧孤读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