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叔(5)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5-27 11:56 3

摘要:我妈倒是很高兴我没有变瘦,看到儿子白白胖胖地回到了家,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一天到晚都围在我身边,让我给她讲我在深圳的事情,尽管我在深圳的时候每周都会给她打电话,可是她还是百听不厌。

(作者 小松)

07年冬天,我24岁。

身体也壮实了许多,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让我胖了不少,个子还是原来的个子,身形却大了半圈。

或许,这也是告别过去的一种方法吧,过去的靳松,已经消失在了岁月的风中,现在的靳松,是一个要去迎接新生活的人。

我妈倒是很高兴我没有变瘦,看到儿子白白胖胖地回到了家,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一天到晚都围在我身边,让我给她讲我在深圳的事情,尽管我在深圳的时候每周都会给她打电话,可是她还是百听不厌。

我把挣到的钱三分之二都交给了她,她虽然有所推脱,但还是收下了,说这些都替我保管着,等我将来结婚了,再给我拿出来用,她不会动用我挣来的钱。

这些话,让我置若罔闻,结婚,那对我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甚至不可触碰的东西,在爱上老余之后,我从来就没有产生过结婚的念头!

我对一件不能勉强的事,是不会妥协的,如果让我娶回一个我不爱的女人,那么最终受伤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家庭!

我爸从我回来基本上跟我没说过几句话,他的沉默让我再一次想到了老余那个晚上的话,仿佛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耳边。

“小松,你跟叔说实话,你爸是不是对你不好?”

老余的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让我几乎不想和我爸说话,因为我怕,怕看到我爸就会想起老余。

余叔,你说的在还不完我欠我的情之前,是不会离开的,可是,你到底去哪了,杳无音讯,连声招呼都不打,消失的彻彻底底,你真的插上翅膀飞了……

回家没几天,家里就下起了大雪,雪在深圳是不可能看到的气象景色,深圳处于亚热带,下雪这种事情对南方人来说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07年,在那一场大雪中过去,我在深圳的一切都被掩埋在了风雪中,我不肯将往事想起,是因为我害怕想起老余的那种孤独,他的身影从来就没有在我的心中抹去,也抹不去,他永远都是我的第一个“爱人”,也是最后一个!

08年是全中国最期待的一年,这一年是中国第一次举办奥运会,我也不例外,我对体育项目一向很关注,这一次的奥运会在北京举行,也让我心里有种特别想要去北京的冲动。

其实,我要是跟我妈一说,我妈指定会让我去北京的,我三叔一家在北京做生意做了四年了,冷饮生意,是我们一大家里面第一个买车的家庭。

我爸我妈跟三叔的关系在家族里面算是最好的,三叔去北京的第三年,就想让我爸妈也去北京做生意,他们在那个行业挣了钱,当然也想让家人一起去,但是那个时候我没有答应,刚刚毕业的我犟的跟头驴似的,不想依靠家里人的帮忙,非得在社会上混出个模样来。

还好,我没让他们丢脸,我妈其实是不想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工作的,所以在我回家之后,得知我辞了工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极力地想让我去北京,先到我三叔那边摸摸底,情况好的话,我们一家子就都过去了。

这事说着说着我也就答应了,三叔让我别着急,到五月份忙的时候再去,我在深圳一年也不容易,让我在家歇几个月再去。

这一年多的时间,老余已经被我深深埋在了心底,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会把这一份独家记忆拿出来,一个人仔细地回想着,怀念着,我曾试着去忘记,可是忘不掉,老余在我心底刻下了太深的印记,在我有生之年这印记或许都不会消失。

尝试多次之后,我不再勉强自己,白天,我依旧是在家里帮我妈做家务,然后就坐在电脑跟前发呆,看书,晚上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看着没有拉上窗帘的窗外,想着我的余叔,悄然入睡。

日复一日,我的这种情况被我妈发现了,她有着一根敏锐的神经,发现了我整天有些魂不守舍,单一地生活。

我妈虽然发现了我这种状态有些不对劲,但她并没有当面提起,而是在一次去上班之前在桌子上给我留了个字条:“松,家里也没事,你三叔那边时间也还很长,你想出去玩就出去玩玩,别闷在家里。妈希望你开心!”字条下面给我压了五千块钱。

的确,我在家里也快憋坏了,当我看到我妈留的这张字条的时候,我也突然萌发出了一种想出去走走的冲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把心放宽一些。

四月初,我告别了父母,一个人去了海边的一个城市,长这么大,我还没有看到过大海,就是在深圳,我也一直没有出去走过,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都是呆在机场附近,我的生活范围也就那么小,平时同事组织的活动都被我婉拒,从没跟过团。

在海边的有一天晚上,我在宾馆上网,QQ头像突然闪动了起来,是张继,这么长时间以来,也只有张继跟我保持了联系。

“小松,我要回家了,家里那边需要帮忙,嘿嘿,我想中途路过你们老家的话,去看看你。”他这么说。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我问。

“后天吧,你有时间没,到时候去机场接下我呗?”

“你没订机票吧?”

“没,怎么了?”

“那你直接来青岛吧,我在这边旅游,不在家。”

“行啊,小子,这么快就过上小资生活了,还有功夫旅游!”

“你来了打我电话就行,对了,我换电话了,之前那个深圳的不用了,刚换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张继几天后也到了青岛,青岛离他们家也不算远,当我说明我这次估计要走一大圈之后,张继羡慕的口水都流了出来。

接到他的那天晚上,青岛下起了蒙蒙春雨,春寒料峭,还是在海边,他一到就告诉我一个消息,跟老余有关的,徐放去找过他!

张继要了我的电话,还说在不久后会给我打电话,张继说幸好我告诉了他新号码,要不然就没机会了,徐放是在张继临行前的一天才找到他的,因为张继已经辞了工作,徐放找他也是找了好几天。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有些慌乱,时隔一年,徐放找到张继,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情,让老余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我,而现在又让徐放去找张继来打听我的消息,可见他还是抽不开身,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牵绊着他,他才会拜托徐放来联系我。

我是那么的想再见到老余,那种情,在我心底酝酿,已经被这一年的岁月沉淀出了更深的韵味,我对老余已经不单单是那种单一的爱,而是渴望,如果没有老余,我或许会觉得我的整个人生都不再完整,他仿佛是我灵魂的指引,没有他我在这世界上就像是一个没有方向的流星一样,随时都会坠落。

张继跟我在青岛呆了两天,陪我去海边、去崂山玩了两天,他告诉我,他这次回去可能会选择结婚,年纪大了,家里人的催促,周围邻居的议论,亲戚的眼光,都让这个五大三粗的东北男人承受不了,看多了事情,想多了问题,在这些问题之上,我并没有劝说张继,毕竟他比我年纪大,也有自己的想法,TZ圈的事情,我也在回家之后在网上关注了一段时间,太乱了,他这样选择也能理解。我在逛过几次相关的网站和聊天室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任何跟TZ有关的网站和聊天室。

张继有他自己的想法,我的建议他或许会考虑,但是最后决定的还是他自己。而我在这两天有些心不在焉,只因为有了些许老余的消息,我恨不得立刻飞到深圳,亲自找到徐放问个清楚。

只是徐放并没有给张继联系方式,他只说他会联系我,并没有说其他的事情,我也不能冒然地去深圳,到了那边依然两眼一抹黑,还是找不到他。

张继走之后,我再也没有心情继续旅游,直接就回了家,我妈惊讶于我这么快就回来了,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随便敷衍了几句,便是整天在家等电话。

五月初,我终于接到了徐放的电话,当时我躺在床上看书,手机突然就响了,我一看是深圳的号码,想都没想按下了接听键。

“喂?请问是靳松么?”

“是是是,我是靳松,你……你是徐律师么?”我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地点着头,尽管没人看到。

“老余让我转告你,他对不住你,当时的情况很特殊,他没有机会告诉你,但是他说他答应你的话,会用这一辈子来兑现的,让你放心!”

电话那头,徐放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听到他转告老余的这句话时的激动心情。

“余叔现在在哪?你能告诉我么?”我想知道关于余叔的一切消息。

“在他的老家,一个小县城,他说他会找你,让你别担心。”徐放沉默了一会儿,在那边叹了口气说。

“求你告诉我,余叔家在哪,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一刻的我几乎有些歇斯底里,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哀求的成分。

又是一阵沉默,当我又要开口的时候,那边徐放开了口,告诉了我老余的家乡,那是一个我听都没听过的地方,徐放说老余的家乡风景如画,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如果我有机会去的话,一定会舍不得离开。

在得知了老余的消息之后,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那几天刚好我三婶回来家拿些东西,准备过几天之后捎带上我一起去北京,票都定好了。

可是此时此刻的我,对于北京再也没有半分的期盼,我隐瞒着家里人,把去北京的票给退了,换成了同一天去往四川的车票。

这是长这么大以来,我办的第一件让父母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在那几天里坐卧不安,想着即将再次见到余叔,我的心都要蹦出来了,那种无以言表的兴奋,让我整个人都变了。

在我妈看来,我是因为要去北京,才会这么激动,她看到我心情转变,也没有多想,三婶那几天晚上也天天到我家坐着拉拉家常,顺便给我说了很多关于北京的事情,殊不知,我已经改变了路线,准备一个人南下,而不是北上!

临走前的一天,我接到了一个四川的电话,看着那陌生的号码,我的心怦然而动,一定是余叔的电话,除了他,还有谁会在四川给我打电话过来。

我有些激动地接听了电话,时间艮久,电话那头沉默不语,我也沉默不语,而在这一片微妙的气氛中,时间都仿佛凝固了一样。

“余叔……”

“小松……”

又是一次不约而同的开口,那一刻的我泪如雨下,听到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声音,哽咽着,一遍遍的叫着这个对我而言一生难忘的名字。

电话那头,余叔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一声小松,叫走了我的灵魂,令我久久不能平静下来。这一声对彼此的呼唤,让我和余叔再一次沉默,而我还喃喃低语着叫着余叔,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地上,泛滥决堤。

“小松,叔让你失望了,你怪叔么?”电话那头,余叔的声音沉沉的,或许是深藏了太多对我的歉疚,让他很压抑。

“余叔,我想你。”我没有回答老余的问题,我当然不会怪余叔,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既然余叔能够一直记着我,对我来说,那已经足够了,我要的不多,只是自己在余叔心中能够有一丝丝的分量就行。此时的我,对余叔,只有无尽的想念,贪婪的痴情。

“叔都知道,你不说叔也知道,你就像是叔的左右手,在没有你的那些日子里,我仿佛失去了左右手,一直到现在都还缺失,叔害苦了你,也害苦了自己呀!叔对不起你,在你最需要叔的时候离开了你,那时的你,怕叔一去不回,可叔也没想到……叔真的是一去不回了……”

余叔的言语间,感情色彩丰富的让我一时有些恍然,这是我的余叔么,他竟然会说我是他的左右手,这种形容要么是在形容儿女,要么是形容爱人,我到底,在余叔的心中是属于哪一个,尽管我大概知道答案,可是我不愿去想,他能够把我放到这么高的位置,已经是让我惊喜万分。

“余叔,那些都过去了,我能够再听到你的声音,在接到你的消息,对我来说这比一切的过往都重要!我真的很想你,余叔!”每一次的话语,都牵带着我对余叔的想念,我无法将这种想念憋在心底,只能一吐为快。

“叔明白你的心,小松,你是不是要来叔这里?”老余恰当地转移了话题。

“嗯,余叔,我明天的车票到成都,后天下午到,我想去你的家乡看看。”千言万语,都化作此行前的心安吧。

“我就知道,你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徐放告诉你我的地址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会来。叔原本是想过些日子就去找你,把你带走,不过既然你要来,就来叔的家乡看看吧,这边的风景,肯定会让你舍不得离开的。”余叔终于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是那么的开心,语气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余叔啊,你可知道,再好的风景,在我眼里,也不如你宽厚而温暖的肩膀,还有那一颗善解人意的心灵,我会为一处美丽的风景停留,可如果是你,那么我更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那我到了给你打电话吧。”

“小松,你是几点到成都?”余叔在那边问我。

“下午三点多吧,我到了直接去车站坐大巴就好了。”老余的意思明显是要过来成都接我,虽然我心里很想早点看到余叔,可是我不愿让他经受一点旅途的奔波。

“好,傻孩子,叔刚好要到成都办点事,到时候可以顺便接你回去,你可别以为叔是为你而去的。”余叔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我不禁莞尔笑了笑,明明就是为了接我,还找借口,这借口也太烂了。

跟余叔的这次电话,并没有谈起那时候余叔悄然离去的事情,这件事丝毫不影响我对余叔的感情,虽然余叔心怀歉疚,可是我明白,总有一天,他会亲自告诉我的,我没必要在重逢的时候,提起过往的无奈。

家里到北京的火车比我去成都的火车要晚几个小时,我趁着父母睡觉的时候,提上了行李,坐上大巴,到了郑州坐上了南下的火车,然后给我妈发了个短信,告诉她我暂时不去北京的事。

几个小时后,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对我的不辞而别有些生气,毕竟我这么大的人了,答应了三叔的事情,临时反悔,也没跟人商量,不过三婶在电话那头表示理解,并没有多说什么,我就跟我妈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不会耽误多长时间,最后我妈也叮嘱了几句,没再追问。

一天一夜的火车,我买的卧铺票,一路上的心情可以说是迫不及待,每每觉得火车的速度有些慢,就会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稍纵即逝的风景,以此来度过这难熬的火车之旅。

对余叔的朝思暮想,在这一天一夜的火车上,化作了铁轨与车轮接触发出的通挞通挞的声音,一直带着我的思绪穿过一座座大山,经过一条条河流,五月的四川,油菜花都开过了一茬,漫山遍野的油菜绿油油地铺在这一片大地上,我的眼中,一切都仿佛变得美好了一样。

这一天一夜,我把自己跟老余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一次见面的事情,又反反复复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候还会咧着嘴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往日的美好,今日的重逢,就算是时间,也改变不了的情分,已经牢牢铭刻在我心。

我得多谢徐放告诉了我老余家乡的地址,我要多谢时间,让余叔一直没有忘记我这个傻乎乎的胖小子,我要多谢父母,多谢三叔三婶对我任性不辞而别的宽容,还要多谢张继,在我绝望的时候,拉我一把,在我最枯寂的时候,又给我浇了一次水。

余叔啊,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是否已经有了白发,你是否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累的时候,找个清净的地方悄然发呆,你是否眼角有了皱纹,你是否还为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心力交瘁?

也是为了保持手机的续航性,我除了每隔几个小时看一次时间以外,都不会轻易用手机看书或者干其他事情,我怕手机没电了,接不到余叔的电话,每一件事,都在我的思考范围之内,又超脱了平时那个有些大大咧咧的我的范围。

虽然老余在电话里说了很多,让我这次去轻装上阵,可我还是带了一大堆家乡的特产给他。余叔已经对未来有了打算,他要去北京,带着我一起去,重新开始自己的创业生活,重新开始,从小做起,可能会很累,他有很长远的打算,要跟我一起走下去,并不是随便想想,而是已经想了半年之久,他的打算没有遗漏,成本,经费,一切的一切,他都算好了,这一次他不会求助于任何人。这些话,他说给我听完的时候,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北京闯荡天下。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余叔之前说会带上我,已然是知道我的想法,他知道我不会拒绝他,但是他还是要向我征求一下意见,可见对我,他还是很民主的!不愿把他的思想强加于我。

我这一路一直在想,既然答应了余叔的这些事,那么到时候三叔那边就好说了,余叔对我来说不是外人,我可以告诉三叔他们,在深圳的时候,余叔是我的大恩人,他们也知道我的脾气,到时候也不会说什么。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明天就在眼前,我可以看到明天的阳光是那么的灿烂,明天的道路是那么的宽广,明天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余叔,我来了!

2008年5月12日下午两点四十八分。

那是一个让所有中国人都难以忘却的时刻。

坐在火车上的我并没有意识到地震的发生,那个时候火车即将到达成都,地震那个时刻,全部的人基本上都没有意识到,都以为是火车的一次正常震动。

几分钟后,地震的消息传来,我一下子懵在了那里,余叔的家,那是余叔的家啊!汶川,那个地方,余叔的家就在汶川,就在映秀镇上!

火车最终还是到了终点站,我呆过四年的成都,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下的火车,当我听到地震的消息那一刻,我手忙脚乱地拨通了余叔的电话,无法接通。

从天堂掉入地狱也大概就这样了,电话打了无数遍,没有回音,我近乎绝望,当时消息上报道地震等级是7.8级,堪比78年的唐山大地震,汶川又基本上是个四面环山的闭塞县城,这样的情况,让我的内心无比恐惧。

虽然成都距离汶川九十多公里,但在这样的地震影响下,也是有很多地方受到波及,成都一片混乱,我在人群之中茫然地走着,看着一张张焦急的面孔在我面前穿梭,他们一个个都是拿着手机,拼命的在往外打电话,但基本上没有打通的人,整个西南地区的交通近乎瘫痪。

慌乱之中,我记得余叔说他有事要来成都,一想到如此,我只希望余叔真的是有事,会提前来到成都,那样的话,距离震中远了,也相对会安全很多。

无数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上演,这里的很多人都慌乱地匆忙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也许他们跟我一样,担心着亲人的安危,却得不到任何消息,一筹莫展。

我的内心再一次陷入了失去余叔的那种恐惧之中,我最亲爱的余叔啊,你为什么要让我饱受折磨,如果我没有得到你的消息,如果我还是把你深藏在心,也比现在这样,你身处险地,我无从所知,束手无策要好。为什么当我快看到光明的时候,你却让我再一次陷入黑暗,这无边无际的心痛,我到底要承受到什么时候。

那天下午,我匆匆地找了个宾馆,放下了行李之后,就跑遍了那几个有汶川方向来车的汽车站,虽然希望渺茫,可我不想放弃,一直到深夜,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宾馆,彻夜难眠。

余震来了很多次,不过成都这边的人已经安定了下来,大多数的信息都来自于汶川,映秀这些地方,我一直在关注着新闻直播,希望在电视上能够看到那个身影,这种希望渺茫的事情,虽然有些傻,但那时的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办法,电话也打不通,各种通讯中断,晚上我才想到了家里,我妈一定也非常担心我的安全,可是现在没办法联系到她。

只有亲身体会,才知道那一场灾难到底有多让人绝望,道路中断,通讯的暂时中断,再加上从前线不断传来的阶梯型增长的伤亡数字,每一个数字都让人心寒,我不确认余叔在不在这庞大的数字里面,看着直播,我以泪洗面,不知所措,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这么通过,心痛的犹如刀绞,因为我从来没有失去过亲人,从没有体会过这种痛。余叔对我来说,是我至亲挚爱的人,我不敢想象,假如余叔真的彻底离开了我,我会伤痛到什么程度,至少现在,对余叔的再一次杳无音讯,我的痛刻骨钻心!

有一阵子,我还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来成都,或许余叔会在我到这边之后就离开这里,去北京。

总之,5.12那天,我失去了自己。

第二天,我还是双眼通红地盯着电视直播,在寻找着那个我熟悉的面孔。我的心已经冰冷地让我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可是我现在连流泪都流不出来了,泪干了,心碎了。

第二天的新闻上多出了“众志成城”的口号,这个口号让我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既然得不到老余的消息,那就当个志愿者,去救助需要救助的人,或许他们的笑脸会让我内心的伤痛稍稍抚平一些。下午的时候,通讯恢复,第一个接到的就是我妈打来的电话,当她听到我没事的时候,着实放了一颗心,让我能回去就早点回去,她现在对四川有一种莫名的排斥,这个让她儿子处于危险之地的地方。

第二个接到的电话是张继打来的,我走之前跟他说了要来这边找老余的事情,可不想就遇到了这样的灾难,确认我没事之后,他也知道了我再一次失去了老余的消息,在安慰了我几句之后挂了电话。

第三个电话是徐放打来的,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我一句,问我要不要做个志愿者去汶川救助那些需要救助的人,我说当然愿意,然后他就说让我在成都等他,他会尽早赶来。

看来徐放也联系不到余叔了,或许他跟我一样,都想要在这茫茫的人海中,片片的废墟之中找到奇迹。

每一天的伤亡的数字都让人触目惊心,虽然有些生还的奇迹,可那些毕竟都只是少数的存在,过了黄金救援时间,能够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我的心中一直有个不灭的火烛,那是对老余活下来的希望,这盏火烛,它虽黯淡,却让我不曾放弃。我不愿去相信余叔的离开,不愿失去对余叔的希望,或许徐放的心思跟我一样。

在地震一周后,徐放到了成都,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跟他随行的还有一个30多岁的男人,是个有些发福的胖子,长的跟张继是一种类型的人,那时的我没有心思欣赏这个圈里的熊。

徐放没有多少废话,在到达成都之前,就已经给我打电话让我准备去汶川的东西,我也都在这一两天之内准备了很多东西,他一到成都,就让我把这些物资直接装到车上,二话没说就上了路。

其实关注了那些天的新闻直播,通往汶川的路都还没有修通,因为去汶川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所以大多数物资都是在到达外围之后,人再徒步地把这些物资搬运到灾区里面,再者就是国家出动的直升机来调运物资。

这些情况,我和徐放都清楚,我们的车子也在汶川以外停下,那些物资,我们交给了解放军,毕竟我们只有三个人,要搬运这么多的物资等于是天方夜谭,只能交给这些有能力做到的人来做。

而我们在交接完物资之后,便是决定徒步前往汶川灾区,徐放问了我跟余叔之间的约定,也就是余叔到底在5.12当天会在映秀,还是会在成都,这是一个关系到余叔现在存亡的关键性问题。

我一字不漏地将我和余叔之间的对话告之于徐放,而徐放最终的判断是,余叔可能会在去往成都的路上,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相当的不好,如果余叔是从映秀出发去往成都的话,那个时间点应该已经过了震中汶川,在那条傍着山的省道上,从我们来时的情况看,这条路,已经被山石覆盖……

余叔,你到底在哪里?我不止一遍地在心底默默呼喊着,期待着这发自内心的呼喊,能够让余叔听得到,假如他现在安全,那么他会欣慰的一笑,假如他现在身处危险,那么他至少知道我来了,我来找他了!或许会给他更多生存的希望!

感情总是饱受折磨,不光是人与人之间,也有人与自然之间,多年以后,每当我回想起我的08年,这多灾多难的一年,我都会无限感慨,又会感激上苍,能够让我和余叔走到一起!

当我们三个站在了已是废墟的汶川县城时,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我们几个,这里人来人往,都是些志愿者,医生,解放军,还有那些存活下来的人们,他们一个个都没有放弃,不断地在寻找着那微弱的呼吸,孱弱的求救。

而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让人悲痛的气味,时至五月,四川已是初夏,再加上之前还下了一场雨,在那个时候的我看来,汶川就是一座人间地狱,而我们就是在地狱中拯救灵魂的行者。

我和徐放,还有他的那个同伴不断地去帮助一些该帮助的人,而我,同时还不断地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一道身影,我期望看到的身影。

余叔,我来了啊!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定要活下去!

在灾区的那些天,每一天我都要强忍着自己的悲伤,露出充满希望的脸色,面对着一个个的陌生人,每个人都是这样,或许有人心底已经开始放弃,可是但凡是有自己的亲人还没有被救出来的那些人,他们不会放弃,还有那一个个行走在废墟上的官兵、志愿者、医护人员。

这么多天了,看过的人也有上千个了,可没有一张是我熟悉的那张脸,麻木的绝望已经侵袭了我整个的身体,徐放也是,每到轮休的时候,他疲惫的脸上总是放下了在人群面前的希望,透露出一种无奈而又悲痛的神情。

他的同伴,那个胖子刘渊,看向徐放的目光总是那么的深邃,他在他身边安慰着他,仿佛要把徐放深藏在心的悲伤抚平一般,我能看的出来刘渊对徐放的照顾,徐放偶尔会报以一个疲惫的微笑。

但是几天以来,徐放基本上没有和我说过什么话,每一天休息完,出去,我们擦肩而过,回来,都是各自回到各自的帐篷。我知道他的感受,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余叔在他心里的分量不比在我心里的少一星半点。也或许是没有一点交流的时间,我们同行这三人,每天都是同样的工作,十几天以后,我的世界都已变成了灰色。

每一天的奔波,每一夜的失眠,让我在这一片废墟上痛苦不堪,身体与精神在十五天之后再也承受不住,那一天,我倒在了废墟上,陷入了昏迷。

我不知道我那天都干了什么,从帐篷出来,刺眼的阳光让我有那么一瞬间恍如隔世,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片刻之后,我还是选择了继续出去帮助那些人,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

时至中午,烈日高照,尽管温度不是很高,但对于身心疲惫的我来说,那太阳犹如地狱的火焰将我笼罩,我抬起头看了看太阳,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余叔如春日阳光一般的笑脸,他在对着我笑,让我不要绝望。可是当我看到他的面庞时,忽然觉得很安心,整个心都放松了下来,我看到余叔伸出双手,抱住了我,在我耳边不断地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

“小松,小松……”

那虚无缥缈的声音,让我安逸地睡着了,那声音是那么让人温暖,让人觉得像是一个港湾,迎接着我的归来。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我想置身于余叔的怀抱中,不愿醒来。

“他必须得好好休息了,这样下去会支撑不住的,你们最好是回成都,别在汶川呆下去了,这里的气氛太压抑,我看你们几个各怀心事,在这种环境中,如果心智不坚,很容易精神和身体同时垮掉,如果不早日脱离这种氛围,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一个这几天很熟悉的声音,我有些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寻找着在临睡之前那个声音的来源,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徐放,刘渊和一个这几天跟我们一起工作的一个医生。此前这番话,正是医生说的。

他们三个看我醒来,医生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开了帐篷,留下了徐放和刘渊。

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他们两个都不说话,徐放有些烦躁地在我床边坐下,恨恨地砸了一拳头床板,刘渊则是有些同情地看着我,眼中有疲惫,也有悲哀。

“胖子,你出去吧,我跟他单独谈谈。”半晌,徐放终于开口了,他支开了刘渊。

刘渊点了点头,走出了帐篷。

“我知道,老余在你心中的分量,也知道,没了老余,你心中的伤痛有多深,可我跟你一样,我跟老余这么多年的情分,虽然可能比不上老余在你心中的地位,但是我在内心深处,珍惜老余这个朋友,可以说失去老余这个朋友就像失去了我的一位至亲……”

“余叔他又不见了,我有一年多没有见到他了,为什么他不早点联系我,让我多看看他……”我有些恍然地看着帐篷的顶部,喃喃自语。

“老余他不想让你分担他的痛苦,尤其是在你为他承受身体之难的时候,世上有太多的无奈,也有太多不得已的抉择。当初的老余,在你和他儿子中间,必须做出选择,他犹豫过,可是他必须选择,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他的儿子,因为失去了儿子,或许他的后半生都将失去这个儿子……”……

“但是对于当时离开了你,只是暂时的失去……老余知道他对你太残忍,这样的选择,不到不得已时,他也不愿意面对。他只想先让时间先抚平你的创伤,等到有一天再回到你面前时,亲自给你说声对不起,可当他知道你在深圳那一年的状态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那颗牵挂的心……”

“你知道你那个同事张继么,其实他早就知道老余的事情,老余走之前千交代万交代,把你托付给了他,因为你经常在老余面前提起张继这个人,老余相信他,让他陪你,让他安慰你。”徐放坐在床边,深埋着头,一字一句地告诉我老余走之后的情况。

“可是,余叔为什么不告诉我事实,我可以接受,就算是要离开,我也会答应他的……”

听到这些,我的心里有些小小的责备,余叔啊,我不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在一些事的承受能力上,我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软弱,我平时在你面前的脆弱,那只是小鸟在父母的翅膀之下自然的流露,可是我依旧有一颗翱翔长空的心啊!

“事实上,当时的情况很突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事情的偶然性,竟然会那么的巧合,让老余连跟你说声再见都来不及。而之后,老余在得知了你的情况之后,有些踟蹰,他不想让你在失去了他之后,就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一样,他想看到你站起来,想看到你内心的强大,他选择了让时间去拂过你的伤口!”

“可老余没想到你的创伤会久久难以愈合,尽管张继在你身边时时安慰,可也收效甚微,这些我和老余都知道。此时的他不得不选择跟你联系,但是那个时候,张继也失去了你的消息,如果不是你的一个QQ对话,或许现在我们也不会站在这片废墟之上,一起寻找我们共同的亲人!”徐方继续跟我解释着大部分的事实。

“老余他很在乎你,他说他欠你太多,还那样一走了之,这一次,他是打算好好补偿你的,可,可谁知道,天灾……这该死的灾难,它让多少人绝望啊!”他有些歇斯底里地捶打着自己的大腿,眼泪婆娑。

此时的我也是泪水横流,再也忍不住这些天的憋屈,抱着被子痛哭出声。

帐篷里,两个大男人,此时都在痛哭着,这些天的伤亡数字已经上了六万,这个刺人耳目的数字让我和徐放都绝望了,刚开始的希望,已经荡然无存,我们很希望老余还活着,可是眼前的这种情况已经是不可能再出现奇迹了。

“我们先回成都吧,这里,已经没有我们呆下去的必要了,你也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我们在成都待一阵子,如果再没有老余的消息的话,我回深圳,你也回家去吧。或许还没有到我们节哀的时候……”许久,徐放停止了哭泣,他擦干了眼泪,抬起了头,转身看向我,正色说道。

“好,我们回成都!”我回应,并不是我心里已经放弃,如果说现在还有谁心存希望,那估计也只有我了,有时候我相信我的预感。

就像一年多前,余叔悄然离开再也没有踏入我的病房一样,那样的预感是那么的强烈,这次也一样,这种感觉浓浓地笼罩着我的心头。我除了养好自己的精神,现在别无他法,我的状态已经在汶川呆不下去了,再呆下去我真的会身心崩溃,那样,如果余叔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是要为我担心。

来源:清淡的一杯茶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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