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天签离婚协议,八年婚姻正式画句号。"我放下手中的笔,平静地对坐在对面的张明说。
"今天签离婚协议,八年婚姻正式画句号。"我放下手中的笔,平静地对坐在对面的张明说。
窗外蝉鸣阵阵,九二年的夏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县政府办公大楼里开着老式吊扇,却驱不走我心头的郁闷。
我叫林小红,三十岁,二婚,有个上小学的女儿。
这个决定我酝酿了整整两年,等着女儿毕业考试结束,我终于下定决心。
其实我也曾想过坚持下去,为了女儿,为了那个表面上看起来很美满的家。
可每次想起他对女儿的冷淡,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我出生在东北一个县城,父亲是县医院的内科医生,母亲是小学教语文的。
八零年,高考恢复后的第三年,我考上了省城师范学院中文系。
那时候,能考上大学是多么光彩的事,全家人都为我骄傲。
记得临行前,妈妈给我缝了一件蓝色的确良衬衫,爸爸掏出存了多年的四十块钱塞给我。
大学四年过得飞快,毕业那年,我被分配回县城的第二中学教语文。
那年头,分配工作跟现在不一样,国家包分配,铁饭碗,一辈子不用愁。
在学校,我认识了同校教物理的赵军,他是城里人,长得高高大大,戴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他父亲是县委办公室主任,母亲在百货公司当会计,在当时的县城,这样的家庭绝对是吃皇粮的体面人家。
那时我哪懂什么,只觉得他温柔体贴,每天骑自行车接送我上下班,下雨天还给我披上他的雨衣。
恋爱半年后,赵军向我求婚了,父母虽然觉得有点仓促,但看在对方家庭条件不错的份上,也就同意了。
婚后不久,我们领到了县城教师宿舍的一套一室一厅,虽然简陋,但在当时已经很不错了。
婚后的赵军像变了个人,他开始经常和朋友们喝酒,常常是一身酒气回来。
那时候男人们聚在一起喝酒很正常,可他喝完回来总是挑我的刺,什么饭菜不合胃口,衣服没洗干净。
八七年春天,我生下了女儿赵小雨,本以为有了孩子,家庭会更和睦,可事情却越来越糟。
记得那是八七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外面下着大雪,赵军又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一进门就嚷嚷着要热水。
我刚哄睡小雨,忙着去厨房烧水,却被他一把推倒,骂我"磨磨蹭蹭"。
小雨被吵醒,哇哇大哭,赵军更加暴怒,抬手就要打孩子。
我挡在前面,生生挨了一巴掌,嘴角顿时流出了血。
第二天,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我强忍着怒火和委屈,心里的那道坎却再也迈不过去了。
越来越多的争吵和冷战,婚姻走到了尽头。
八九年春天,在小雨两岁生日那天,我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抱着她回了娘家。
父母看我脸上的淤青,什么都明白了,二话不说收留了我们。
半年后,我和赵军办了离婚手续,独自带着女儿,靠微薄的教师工资维持生活。
教师宿舍是单位分的,离婚后自然不能再住,于是我租住在学校附近一处小平房里。
那是一间东西两间的砖瓦房,没有自来水,每天早晚要到院子里的水井挑水,冬天冻得手生疼。
房东是位慈祥的老太太,姓刘,膝下无儿无女,见我带着小孩不容易,租金只收了十五块钱。
刘奶奶常说:"闺女,你受苦了,带着孩子不容易。"每次回来还会给小雨带些自己做的小零食。
九零年初,学校从地区调来一位历史教师叫张明,教学能力强,为人正派,很快就被提拔为教导主任。
张明比我大五岁,他的妻子两年前因肝病去世,留下他和一个八岁的儿子张小北。
初次见面是在教研室,他主持语文历史联合教研,说话不紧不慢,有条有理,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随着工作接触增多,我发现张明对我们母女格外照顾,每次看到我挑水都会主动帮忙。
有一次小雨发烧,正赶上我要上课,张明二话不说,背起小雨就往医院跑。
那天下着绵绵细雨,他的衬衫都湿透了,却坚持在医院守了一整夜。
小雨退烧后,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张叔叔,谢谢你。"
张明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叔叔疼你,快好起来。"
回家的路上,张明突然说:"小红,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他说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想和我组建一个新家庭,让两个孩子有完整的家。
我当时有些犹豫,毕竟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心有余悸。
可看着他诚恳的眼神,想着他对小雨的好,我答应了。
经过半年相处,我们在九零年底结了婚。
婚后我才知道,张明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和弟弟拉扯大,家境十分清贫。
张明的弟弟张亮在农村教书,一个月工资才七十多块钱,结婚早,家里有三个孩子,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刚结婚那年,我们住在张明原来的宿舍里,一室一厅,两家人的东西堆在一起,显得格外拥挤。
好在第二年,学校分了两居室的新房,生活才稳定下来。
那是九一年盖的教工宿舍楼,虽然简陋,但有独立厨房和卫生间,在当时已经是很不错的条件了。
两个孩子相处得也不错,张小北很懂事,总是主动帮小雨背书包,教她做作业。
表面看,这是个幸福的家庭,邻居们都羡慕我找到这么好的归宿。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却发现了问题。
张明每月发工资后,总会拿出大部分钱,说是还以前的债,又或者说要孝敬老母亲。
起初我以为是给他母亲的生活费,倒也理解,可渐渐地,我发现事情不那么简单。
有一次,我偶然翻到一封信,才知道张明每月会往农村老家寄八十块钱。
那时候教师工资也就一百六七十块,拿出近一半,生活自然拮据。
家里的油盐酱醋几乎都要精打细算,每到月底,我常常为了省钱,晚饭只煮白菜豆腐汤。
更让我不满的是,张明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明显不同。
张小北比小雨大三岁,上初中了,张明对儿子的学习格外关注,经常亲自教导,买参考书,而小雨的学习却很少过问。
有一次两个孩子因为看电视起了争执,张明直接把小雨从电视机前拉开,说:"你是妹妹,应该让着哥哥。"
我心里极不平衡,可想着自己是后妈,张小北失去母亲不容易,也就忍了。
可张明给小北买新书包、新衣服时,从来不会想到给小雨也买一份。
我只能自己省吃俭用,从微薄的工资里挤出钱来,给女儿添置东西。
最刺痛我的是九二年春节。
那个春节,县里给每个教职工发了两百块钱的奖金,加上过年的工资和年终奖,我们家一下子有了一千五百多元。
按说这该是个富裕的年,可张明却做了让我心寒的决定。
他拿出一千五百元压岁钱,给小北一千,小雨只有五百。
我当时就不高兴了:"为什么差这么多?小雨也是你的孩子啊!"
张明皱眉说:"小北上初中了,学习用品花销大,再说他是男孩子,将来要娶媳妇,得多存些钱。"
那一刻,我心如刀绞,这不就是重男轻女吗?
想起自己的父母从来不会厚此薄彼,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对我和弟弟一视同仁。
我气得一夜没睡,翻来覆去想着这些年的委屈。
张明对外人大方,却对自己的小家子气;重视儿子,轻视继女;把血汗钱往外送,却舍不得在家里多花一分。
这样的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
眼看着小雨即将小学毕业,我下定决心:必须离婚,带着女儿重新开始。
这两年,我偷偷积攒了四千多元,放在工商银行的定期存折里,就等着这一天。
离婚协议签完,我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走出民政局,张明沉默地问:"需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有事。"
张明点点头,转身离开,背影看起来格外落寞。
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晃了晃脑袋,我决定先去银行取钱,然后回家收拾行李。
六月的县城骄阳似火,走在街上没几分钟,后背就湿透了。
好不容易到了银行门口,正准备进去,却碰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张明的弟媳李秀珍。
她见了我惊讶地说:"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勉强笑笑:"来办点事。"
李秀珍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圈发黑,像是很久没休息好。
"我来取钱交医药费。"她叹了口气,"多亏明哥这些年帮衬,不然我家日子真过不下去。"
我一愣:"什么医药费?"
"这么多年了,嫂子还不知道吗?"李秀珍惊讶地看着我,"我家老二先天性心脏病,这些年一直靠明哥寄钱治病,每个月都得去县医院复查。"
我呆住了,张明从没提过这事。
李秀珍继续说:"明哥每月寄八十元给家里,说是他克扣自己的烟钱攒的,不让我告诉你。他知道你也不容易,要抚养前夫的孩子......"
一瞬间,我如遭雷击,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张明那些起皱的衬衫,他总是吃不完的工作餐,他戒掉的烟瘾。
"老二上个月又发病了,住了院,花了不少钱。"李秀珍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明哥紧急寄来了五百块,说是你们家的过年钱..."
我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银行门口的水泥柱子。
"嫂子,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李秀珍关切地问。
我摇摇头,突然又问:"那个孩子,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医生说再攒够三千块做个手术,就能彻底好起来。"李秀珍眼中闪着希望的光,"明哥说今年一定攒够钱。"
我恍惚地走出银行,没有取钱,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脑子里全是往事碎片。
记得有一次,我抱怨家里买不起新沙发,张明说:"旧的还能坐,凑合用吧。"
那时我以为他是小气,现在才知道,原来钱都救命去了。
我想起张明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外套领子都磨破了还舍不得换。
我想起他从不抽烟,说是为了健康,同事递烟都婉拒。
更让我心酸的是,他从不在我面前提起这些,独自承担着一切压力。
这时,我又想起了那个春节压岁钱的事。
那一千块钱,原来大部分是要救命的啊!
我站在路中央,泪如雨下,路人纷纷侧目,我却浑然不觉。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张明正在收拾行李。
看到我,他淡淡地说:"我已经跟学校申请了调动,会搬到单身宿舍去。房子留给你和小雨,我不会争的。"
我突然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弟弟家孩子有病?"
他愣住了,然后低下头:"不想让你有负担。"
"那春节压岁钱......"我哽咽着说不下去。
张明苦笑了一下:"小北那一千,有八百是给他弟弟看病的。孩子放假回老家,我托他带回去,他从来不舍得花这钱。"
"你怎么不早说?"我声音颤抖。
"怎么说?说我家穷得叮当响,连个病都看不起?"张明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嫌我小气,可我真的没有余力......"
他顿了顿,继续收拾着行李,动作极其缓慢,像是在拖延时间。
"小北知道这事,所以他从来不跟你争什么。"张明的声音低沉,"他比同龄孩子懂事得多,每次放假回老家,都会把自己的零花钱给表弟买药。"
"那小雨......"我突然想起,小雨生病那晚,是张明背着她在雨中跑了两公里去医院;小雨在学校被同学欺负,是张明专门去找老师谈话;每次开家长会,张明都风雨不改地去参加......"
"小雨是个好孩子,我这个做后爸的,能力有限,没给她太多物质上的东西。"张明的眼中闪着泪光,"但我真的把她当自己女儿,从心里疼她。"
想起小雨曾悄悄对我说:"妈妈,张爸爸真好,比我亲爸爸还对我好。他总是偷偷塞糖给我,还给我讲故事。"
我突然想起,去年期末考试,小雨数学得了全班第一,张明高兴得一连三天给她做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还记得,有次学校组织春游,张明凌晨四点起床,给两个孩子准备了同样精致的饭盒。
一直以来,我只看到了表面的不公,却忽视了那些深藏的爱。
内疚和羞愧涌上心头,我眼前忽然浮现出小时候妈妈常说的一句话:"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痛我也痛。"
原来,是我错怪了这个善良踏实的男人。
"对不起......"我哽咽着开口,泪水模糊了视线。
张明怔住了,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说什么?"
"我不想离婚了。"我抹去眼泪,"是我太自私,只想着自己的感受,没考虑你的难处。"
张明表情复杂地看着我:"可我们已经签了协议。"
"我们再结一次。"我坚定地说,"从今天开始,我要重新认识你,重新做你的妻子。"
那一刻,我看到张明眼中有泪光闪烁,他紧紧抱住了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窗外,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夏日的风裹挟着槐花香,轻轻吹进窗子。
这个拥抱,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那晚,我们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敞开心扉,谈了很多。
张明坦承了一切:他怕我嫌弃他家里穷,才一直瞒着我;春节那次,他确实把大部分钱给了小北带回老家救急;他知道我心里不舒服,但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一直很自卑,"张明低着头说,"我爸走得早,家里穷,结婚时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第一次带你回老家,我看到你脸上的失望,我就知道,这辈子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我也说出了自己的委屈:觉得他偏心,觉得他不把钱花在我们这个家,觉得自己和女儿像外人。
"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张明握住我的手,"我应该坦白一切,而不是自作主张地替你做决定。"
"不,我也有错,"我紧握他的手,"我太计较得失,却忽略了你无言的付出。"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婚姻不是算计,而是理解与包容。
张明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就像当年他第一次对我示好时那样温柔:"我和小雨从来都不是外人,我视她如己出,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我知道,我现在明白了。"我靠在他肩膀上,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
远处的院子里,邻居家的收音机播放着《渴望》的主题曲,那歌声在夏夜里显得格外悠长。
那晚,小雨和小北回来,看到我们和好如初,两个孩子都雀跃不已。
"我就知道,爸爸舍不得离开我们!"小雨抱着张明的腰,欢呼雀跃。
小北走到我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我:"妈,这是我这两年的压岁钱,都攒着呢。我想等小雨上初中,给她买台收音机学英语用。"
我惊讶地翻开,里面竟有五百多元零零碎碎的钱。有一块的,两块的,还有很多毛票。
"妈,我从来没把小雨当外人,"小北认真地说,"我知道爸爸经常把钱寄回老家救表弟,所以我更要照顾好小雨。"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紧紧抱住了这个懂事的孩子:"你真是个好哥哥。"
张明在一旁红了眼眶:"好孩子,爸爸没有白疼你。"
那一晚,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饭桌前,说说笑笑,仿佛隔阂从未存在过。
院子里的枣树上,不知名的虫子在鸣叫,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
第二天,我们一家四口坐长途汽车去了张明弟弟家。
那是个偏远的山村,坐了四个小时的车,又步行了一个小时的山路才到。
张亮家住在一间土坯房里,屋内简陋得令人心酸:几把破旧的木椅,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灶台上只有一口锅。
见到我们,李秀珍惊喜不已,忙着张罗饭菜,却只端出了白菜豆腐和一盘炒鸡蛋。
那个瘦弱的孩子叫张小满,才六岁,却只有四五岁的个头,脸色蜡黄,坐在炕上怯生生地看着我们。
看到他,我心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蹲下身摸摸他的脸:"小满,阿姨给你带了好吃的。"
我从包里拿出带来的糖果和饼干,孩子眼睛一亮,却又怯生生地看着妈妈,直到李秀珍点头,才小心翼翼地接过。
吃饭时,我留意到张明悄悄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了小满,还笑着说:"多吃点,长高高。"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在家里吃饭总是最慢的那个,原来是习惯性地让着别人。
看着张明和弟弟一家人亲密交谈的样子,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是家人之间的责任和牵挂。
回家路上,我主动提出:"以后家里的经济我来管,每月固定寄三百元给他们,专门治病用。我教书这么多年,也攒了些钱,咱们凑一凑,让小满尽快做手术。"
张明感激地抱住了我,眼中含着泪水:"谢谢你,小红。"
"别谢我,"我握紧他的手,"我们是一家人。"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的感情重新开始了,不再是表面的和平,而是真正的理解和包容。
回家后不久,张明告诉我一个我从不知道的秘密。
那是九一年冬天,小雨亲生父亲赵军,曾来学校找过我。
那天我带学生排练元旦节目不在办公室,张明接待了他。
赵军说想见女儿,要恢复父女关系,还说要给小雨零花钱。
张明直言拒绝:"你当初抛弃母女,现在又想回来干什么?小雨现在有个幸福家庭,请你不要打扰。"
赵军动了怒,扬言要告张明,说什么"血浓于水",亲生父亲有探视权。
张明冷静地回应:"法院见。但我要告诉你,小雨现在很好,她有疼她的爸爸妈妈,有疼她的哥哥,你若真为她好,就别再出现在她生活中。"
最终赵军灰溜溜地走了,此后再没出现。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张明对小雨的保护有多深。
他不是不爱小雨,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并非亲生的女儿。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我问。
"怕你心里不安。"张明摸了摸我的头,语气温柔,"你已经受够了伤害,我不想再提醒你那段不愉快的往事。"
那一刻,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是爱的深度。
从那以后,我和张明之间有了更深的理解。
我开始管理家庭财政,合理安排每笔支出;张明也变得更加坦诚,不再独自扛着一切。
我们的生活开始走上正轨,虽然仍然拮据,但心里满是甜蜜和踏实。
记得九二年中秋节,我们用平时省下来的钱,买了一台二手黑白电视机,晚上全家围坐在一起看《渴望》。
小北和小雨抢着给我们剥月饼,虽然是最普通的五仁馅,却吃出了团圆的滋味。
那年冬天,张明弟弟家的孩子小满终于攒够了手术费,我们全家陪着去省城做了手术。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孩子今后可以和正常孩子一样生活,只需要定期复查。
出院那天,小满拉着我的手说:"谢谢红阿姨,我长大了要当医生,救更多的人。"
我摸摸他的头:"阿姨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回来的路上,张明悄悄对我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小满可能还要再等几年。"
我笑了:"别总说谢谢,我是他的婶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一刻,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家的力量。
九三年,小雨升入初中,我们又办了一次简单的婚礼。
那天,我穿上了母亲珍藏的旗袍,张明穿着新买的西装,我们在学校小礼堂里,请来了同事们和亲朋好友。
婚礼很简朴,只有几桌酒席,却充满了温馨和祝福。
小雨和小北当了我们的证婚人,两个孩子穿着崭新的衣服,笑得阳光灿烂。
小雨对大家说:"这是我最好的爸爸妈妈,他们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爱。"
小北则补充:"我们是亲兄妹,不是后爸妈带来的,我们是一家人。"
宾客们热烈鼓掌,我和张明相视而笑,眼中满是幸福的泪光。
那一刻,我明白了家的真正含义:不是血缘,不是金钱,而是相互理解和包容。
九四年,学校给每个教师家庭分了一块自留地,我和张明种上了各种蔬菜。
每到周末,我们全家一起下地除草、浇水,收获的蔬菜不仅够自家吃,还能送给左邻右舍。
张明常说:"自己种的菜,吃着特别香。"
九六年,张亮一家搬到了县城,张明介绍弟弟去了建筑工地做小工,李秀珍在街上开了个小卖部,生活逐渐好转起来。
小满的病彻底好了,变成了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年,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
九八年,学校评选模范教师,张明获得第一名。
颁奖时,校长特意提到:"张老师不仅教学优秀,更是家庭和睦的典范。他证明了,家庭不是由血缘决定的,而是由爱心构筑的。"
台下掌声雷动,我泪流满面。
那一年,小北考上了省重点高中,小雨在初中也是班里的尖子生。
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他们比亲生兄妹还亲密。
小北经常辅导小雨功课,小雨则帮哥哥洗衣服、缝纽扣。
小雨常说:"是张爸爸教会我什么是真正的父爱。他不苛责,不打骂,却让我明白了什么是责任和担当。"
小北也感慨:"我很幸运有这样的家,虽然失去了亲生母亲,但上天又给了我一位好妈妈和一个可爱的妹妹。"
如今,我们的婚姻已经走过了八年。
感谢那天我在银行门口的偶遇,它让我看清了真相;也感谢我的勇气,敢于承认错误,挽回一段珍贵的感情。
生活从来不是童话,它有曲折,有误会,甚至有伤害。
但只要我们愿意敞开心扉,真诚沟通,总能找到通往幸福的道路。
当我整理相册时,看着这些年的全家福,我深深明白:家不是讲究公平的地方,而是互相付出的港湾。
在这里,我们各自贡献自己所能,共同编织一个温暖的梦。
我偶尔会想,如果当初真的离婚了,我和女儿的生活会怎样?
或许会再次陷入艰难,或许会遗憾终生,所幸命运给了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
张明常说:"婚姻不是计较谁得到了多少,而是看谁付出了什么。"
这话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它不是一道数学题,而是一门关于理解与包容的艺术。
窗外,槐花飘香,夏日暖阳洒在案头。
远处,收音机里传来熟悉的旋律,那是我们这代人共同的记忆。
今天,我和张明约定,再过二十年,我们要再办一次婚礼,到那时,希望孩子们都能带着他们的家人一起见证。
生活不易,且行且惜。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