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一口气喝干了茶杯里的水,眼神坚决得像是冬日里冻结的河面,大哥沉默地看着我,手指轻敲桌面,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这辈子,跟那个叫刘宏的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我一口气喝干了茶杯里的水,眼神坚决得像是冬日里冻结的河面,大哥沉默地看着我,手指轻敲桌面,欲言又止的样子。
从我记事起,我们兄弟三人便相依为命。
爹娘走得早,留下一间十八平方的砖瓦房,檐下挂着剥落的红漆门神,和三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大哥刘庆比我大五岁,从十二岁起就放弃了学业,去南边的砖厂打工,初中都没读完的大哥,从此认了那些红砖头做亲人。
弟弟刘宏比我小三岁,正是需要照顾的年纪,从小就机灵,一双大眼睛会说话,笑起来村里人都说好看。
那是1985年的北方小城,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进来,大街上的广播喇叭里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三块五一件的的确良衬衫成了时髦标志,县城里第一台彩电刚刚在供销社里亮相,引得街坊邻居争相去瞧那个"七彩世界"。
大哥每月省吃俭用,把六十多块钱的工资大部分寄回来供我和弟弟上学,信封里总会夹着一张字条:"阿明,照顾好宏子,钱要省着用。"
我初中毕业后跟着木匠师傅学了两年手艺,起早贪黑,手上的茧子比脸还厚,后来在县家具厂找了份活儿,每月四十五块钱工资,这才减轻了一些大哥的负担。
弟弟宏子从小聪明,讨人喜欢,学校老师都夸他脑瓜灵光,他念书的本事比我和大哥都强。
每天晚上,煤油灯下弟弟伏案读书的样子,总让我觉得再苦也值得。
那盏老旧的马灯,见证了我们小小院落里的点点滴滴,仿佛是我们兄弟三人孤单生活里唯一的伙伴。
1986年冬天,北风呼啸,猎猎作响,那是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从家具厂下班回家,推开院子的小栅栏门,吱呀一声像是老人的叹息。
就看到邻居李婶站在我家门口,一边掐着腰,头发里还卡着几根菜叶,一边不住地叹气。
"阿明回来啦?唉哟,你弟弟这孩子,真是不像话!又把你大哥寄来的钱全花在那个新开的录像厅了!"
李婶摇着头,眼神里满是责备:"那孩子现在放着书不念,天天跟着一群不三不四的小子鬼混,说是什么'交朋友'!"
我心里一沉,推开家门,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只见宏子正躺在床上看连环画,脚边散落着几个瓜子壳,见我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婶说你又去录像厅了?大哥的钱呢?"我努力压着火,手里攥着家具厂发的工钱,还没捂热乎。
宏子翻了个身,书页哗啦作响,背对着我:"大哥的钱怎么了?他挣的又不是什么大钱,不就是砖厂的小工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刀子扎进我的心,大哥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的手上老茧磨破又长,他怎么能这么说?
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连环画《铁臂阿童木》,用力摔在泥地上:"你知不知道大哥为了供你念书,在那砖厂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宏子突然坐起来,眼中满是叛逆,像打翻的墨水瓶:"那是他自己要去的!我没求他帮我!再说了,我上学是为了自己,又不是为了你们!"
我愣住了,这还是那个对我撒娇喊"二哥"的宏子吗?当初大哥离家时,他还抱着大哥的腿哭着不让走呢。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望和愤怒,十几年来对弟弟的溺爱和呵护,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一种讽刺。
当晚我拿出那本早就珍藏起来的硬皮笔记本,颤抖着手写信告诉了大哥,却没想到这只是宏子变化的开始。
我们的小院,从此多了一道无形的裂痕。
雨季过后,那些旧时光仿佛被雨水冲刷得面目全非,宏子变得越来越我行我素。
有一次班主任上门家访,说宏子在学校打架斗殴,我羞得抬不起头,宏子却像没事人一样,吹着口哨出了门。
时光匆匆如同院子里那口老井打水的辘轳,一转眼来到了1992年,我已经在家具厂当上了小组长,工资比从前高了不少。
那时候,厂里刚引进了新设备,我负责的小组连续三个月超额完成生产任务,发了整整二百元的奖金。
大哥在砖厂也做到了工段长,虽然还是每天满身灰尘回到宿舍,但日子渐渐好过些了。
宏子通过努力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我和大哥都松了一口气,以为他终于长大懂事了。
"阿明,大哥有话跟你说。"
那天大哥难得休假回来,黝黑的皮肤上有了几道深深的皱纹,是岁月和风霜刻下的痕迹。
我们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喝茶,那是爹在世时留下的唯一值钱物件,青石打磨的桌面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刻痕,那是我小时候用石子划的。
初夏的傍晚,槐花的香气飘满了小院,邻家传来收音机里《东方红》的旋律,一切都恍如隔世。
"宏子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他想出国留学。"大哥低着头,搓着粗糙的手掌,像在搓一团永远洗不干净的泥土。
"出国?那得多少钱啊?"我吃了一惊,手里的搪瓷杯差点掉在地上。
当时全厂上下,也没几个人家的孩子出过国,那还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至少三万。"大哥轻声说,声音低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手里有一万,存了好几年了,你能不能..."
我没等他说完就点了头:"我这儿有五千,还能再向厂里预支一些。"虽然这几乎是我全部的积蓄,原本打算添置些家具的,但为了弟弟,值得。
大哥拍拍我的肩膀,眼中满是感激,那粗糙的手掌搭在我肩头,重得让我鼻子一酸:"你放心,这钱宏子说了,以后一定会还给我们的。"
然而,宏子拿到钱后,连一封完整的信都没给我们写过,只是时不时打个电话回来,询问我们能不能再寄点钱过去。
他说那边的学费涨了,生活费不够用,还说要买电脑学习使用。
我们又凑了一些钱给他,每次都像是往深井里扔石子,听不到回音。
渐渐地,电话也少了,家里那台老式拨盘电话成了一件摆设。
"也许他在那边太忙了。"大哥总是这样替他解释,我却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这些年我们投入的钱,够买下半条街的房子了。
1996年的春节,家家户户贴上了红彤彤的对联,村口的大喇叭里放着新年祝福,宏子终于回来了。
他带回来一身洋气的行头,皮夹克闪着光,脚上是锃亮的皮鞋,说话也夹杂着英文,整个人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我和大哥兴致勃勃地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家具厂发的年终奖全用来买了肉和鱼,还托人从供销社搞了两瓶茅台,就为了给宏子接风。
可宏子只在家里待了一顿饭的功夫,扒拉了几口饭,就说要去看同学。
"大过年的,多陪陪我们啊,"我拉住他的衣袖,那料子滑溜溜的,不像我们穿的粗布衣服,"多久没见了,我和你大哥有话要跟你说呢。"
宏子不耐烦地挣脱开我的手,差点打翻了桌上的酒杯:"什么话这么重要?不就是问我什么时候还钱吗?等我在那边站稳了脚跟,自然会还给你们!"
我和大哥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明明我们只是想聊聊家常,问问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宏子走后,大哥长叹一声,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也许是我们对他期望太高了。"
那年的除夕夜,我们兄弟俩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屏幕上的欢声笑语与我们的沉默形成了鲜明对比。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厂里终于升了职,管着一个车间,工资翻了一倍。
大哥因为常年劳累,腰椎出了问题,但还是每天弯着腰在砖厂里干活,他说再坚持几年,就回老家开个小砖窑,不再给人打工了。
宏子在国外安顿下来后,彻底断了联系,再也没有电话或信件。
我和大哥曾通过他的同学打听,据说他在国外结了婚,做了小生意,日子过得还不错。
直到2000年,我突然病倒,被查出了胃溃疡,需要住院治疗。
大哥得知消息后,立刻从砖厂请假赶来,日夜守在病床前,给我端水送饭,晚上就睡在病床旁边的小板凳上,腰都直不起来。
"给宏子打个电话吧,毕竟是亲兄弟。"大哥一边帮我擦脸,一边轻声劝我。
"算了,他那么忙,哪有时间管我们。"我苦笑着说,却还是答应了,多少年过去了,心里那块疙瘩始终放不下。
医院的公用电话亭里,我颤抖着拨通了那个只打过几次的国际长途,每一声嘟嘟声都像敲在我心上。
电话接通了,宏子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陌生的口音:"喂,谁啊?"
"是我,你二哥。"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知是因为病痛还是因为思念。
"哦,什么事?我正忙着呢。"电话那头传来热闹的背景音,像是在什么宴会上。
"我病了,住院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哦,那你好好养着吧,我这边有个会要开,先挂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像是一扇重重关上的门。
大哥握着我的手,眼中满是难过:"别想太多,养好身体最重要。"
病房里的白炽灯发出滋滋的声响,照在大哥布满皱纹的脸上,我看着他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变形的手,心中既温暖又心酸。
整个住院期间,大哥每天下了工就赶来医院,给我端水送饭,有时候还偷偷带些外面的小零食来,就像小时候那样。
"尝尝,这是李婶家做的卤鸡爪,我特意给你带的。"大哥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笑得像个孩子,好像这样就能让我的病痛减轻些。
出院那天,站在医院门口,我忽然觉得心里的那个结已经解开了。
院子里的槐树已经开满了花,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落,铺满了整个小院,像是下了一场花雪。
我坐在石桌旁,望着这熟悉的一切,突然下定了决心。
"大哥,我想跟宏子断绝关系。"我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大哥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阿明,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弟啊。"
"不,血缘不代表什么。真正的亲人是患难与共的人,是你大哥,不是他。"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里的空气格外清新,"我打算去公证处办理断绝关系的手续。"
大哥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那一刻,我知道他也累了。
第二天,我去了公证处,那是县里新盖的办公楼,四层小楼在当时算是高的了。
工作人员告诉我,断绝兄弟关系需要双方同意,但我可以立份遗嘱,决定财产的分配。
"那就立份遗嘱吧,我的所有财产都给我大哥刘庆。"我坚定地说,一丝犹豫都没有。
回家路上,天空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脸上,有点凉,却也让我的心绪平静了许多。
雨帘中,看到了正从粮站回来的李婶,她打着把破旧的花伞,见到我急忙招手。
"阿明啊,听说你要和你弟弟断绝关系,是真的吗?"李婶一脸关切,"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我笑了笑:"李婶,有些事,想通了就不难。"
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什么才是真正的亲情。
是血缘吗?如果是,为什么宏子对我们如此冷漠?是责任吗?大哥从小就担起了这个家,却从不抱怨。
走到家门口,我看见大哥正在修理那扇老旧的木门,一把生锈的钳子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几颗钉子咬在嘴里。
他抬头看见我,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钉子差点掉下来:"回来了?我把门修好了,以后开关就不会响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亲情不是与生俱来的权利,而是相互付出和珍视的过程。
我决定不再为宏子的冷漠而伤心,而是珍惜眼前这个一直守护着我的大哥。
就这样,宏子的名字在我们家渐渐成了禁忌,不提也罢。
2003年冬天,北风呼啸,树枝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一个意外的电话打破了平静的生活。
"是刘明吗?我是省人民医院的护士,您弟弟刘宏住院了,他让我们联系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客气,带着一丝急切。
我握着电话,心情复杂,三年没有任何联系,现在却因为生病想起了我。
大哥看着我的神情,立刻明白了什么:"是宏子吗?他怎么了?"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大哥这些年一直惦记着那个不争气的小弟。
"他住院了,在省医院。"我轻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大哥二话不说,拿起挂在墙上的旧棉袄:"我们去看看吧,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
我没有动,站在原地,像是扎了根:"大哥,你忘了这几年他是怎么对我们的吗?"
大哥叹了口气,那声音像是从心底发出的:"阿明,人这一辈子,难免会犯错。宏子还年轻,他会明白的。"
看着大哥恳切的眼神,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许是为了大哥,也许是我心里那道坎始终没能完全迈过去。
坐在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恍惚间看到了许多年前,三个半大小子挤在一张小床上的情景。
省城的变化让我有些认不出来,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霓虹灯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大哥拉着我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那家医院。
省医院的病房里,宏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窝深陷,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看到我们进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愧疚,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大哥,二哥..."最终他轻声叫道,声音虚弱得像是一缕青烟。
大哥快步走到床前,握住他的手:"没事,好好养病。"
我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宏子住院是因为过度劳累引起的胃病,跟我当年的情况差不多。
听医生说,他这几年在外企工作,压力很大,胃穿孔差点要了命。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宏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二哥,对不起..."他的眼里闪烁着泪光,那是我许多年没见过的真诚。
我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问:"需要钱吗?"
宏子摇了摇头,眼中含着泪水:"不需要。我只是...只是想见见你们。这些年,我一直在想..."
看着宏子憔悴的样子,我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
也许正如大哥所说,人总会犯错,重要的是能否认识到错误并改正。
宏子从枕头下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颤抖着递给我:"这是我写给你们的信,一直没敢寄出去。"
我接过信封,里面是厚厚的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有些潦草,但能看出是认真写的。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些年,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成功就是拥有金钱和地位,却忘了最重要的东西..."信的开头这样写道。
那天晚上,我和大哥在医院外的小饭馆吃饭,饭菜很简单,一盘炒青菜,一碟花生米,一碗米饭。
大哥突然说:"阿明,记得咱们小时候,爹常说的一句话吗?"
我点点头,眼前浮现出父亲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百日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还有下一句:万年修得是兄弟。"大哥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咱们跟宏子,就是这万年修来的缘分啊。"
大哥的话让我沉思良久。
窗外,省城的夜空没有多少星星,霓虹灯代替了月光,照亮了整个城市。
也许亲情就是这样,不管经历多少风雨,始终割舍不下。
宏子的病来得急,好得也快,三天后就能下地走动了。
那天傍晚,医生说他可以出院了,宏子犹豫着问我和大哥:"我能回家住几天吗?"
他说"家"这个字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
回家的路上,宏子沉默寡言,偶尔偷偷看我和大哥一眼,像做错事的孩子。
进了老院子,他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人穷志不穷,咱家虽然条件不好,但好歹是个家。"大哥笑着说,搬出了珍藏已久的茅台,是宏子上次回来时带的,一直没舍得喝。
宏子主动提出要回家住一段时间。
那天傍晚,我们三兄弟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就像小时候一样。
月光如水,洒在我们身上,宏子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三万块钱,崭新的钞票整整齐齐地码着。
"大哥,二哥,这是当年你们给我的钱,现在还给你们。"宏子的声音有些颤抖,眼里闪烁着泪光。
大哥推开信封,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白了什么是家。"
宏子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成功就是挣更多的钱,有更高的地位。直到生病的那天,我才明白,当我最无助的时候,想到的还是你们。"
听着弟弟的话,我心中的坚冰开始融化。
也许每个人都需要一些挫折和时间来明白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二哥,我知道你去公证处立了遗嘱。"宏子突然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李婶告诉我的。"宏子苦笑,眼角有了细纹,"她说你早就和我断绝了关系。我不怪你,换做是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我没有说话,只是喝了一口茶,茶很苦,却有回甘。
大哥打破了沉默:"一家人,别说这些了。以后好好的就行。"他的手在桌上轻轻敲着,是我们小时候他安慰我们的动作。
那晚,宏子留下来住了,睡在他小时候的那张小床上,床早已经塌了一角,但他说睡得很安稳。
半夜,我起来喝水,发现宏子的房间还亮着灯,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亮。
轻轻推开门,只见他正坐在桌前写信,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他的身影。
"这么晚还不睡?"我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
宏子回过头,脸上带着羞愧:"我在写一封信...给自己的。记录这些年我的错误和感悟。"
我走过去,看着那满满一页的字迹,心中某处被触动了。
纸上写着:"人生最大的财富不是金钱,而是亲情。当我躺在病床上,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也许每个人都在成长的路上跌跌撞撞,而真正的成熟是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能够勇敢面对。
"宏子,我想收回那份遗嘱。"我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宏子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坚定:"不用,二哥。那是你的决定,我尊重。我只想通过自己的行动证明,我配做你们的弟弟。"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宏子刚学会走路时,总是跌倒了又爬起来,执着地跟在我和大哥后面,嘴里喊着:"等等我!"
那个固执的小男孩,终于又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大哥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咸菜炒饭,煎荷包蛋,还有宏子最爱吃的萝卜丝汤,香气四溢。
我们三兄弟围坐在一起,就像许多年前那样。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石桌上,暖暖的,照在我们脸上,也照进了心里。
"大哥,二哥,"宏子突然说,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我决定辞去外企的工作,回到家乡发展。"
我和大哥都有些吃惊,互相看了一眼。
宏子继续说:"这些年在外面,我学到了很多。我想把这些带回来,在家乡做点实业。这边新开发区正在招商引资,我想开个小厂子,做点实事。"
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好啊,家乡需要年轻人。"
我看着宏子坚定的眼神,第一次感到他真的长大了。
也许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即使曾经迷失,终究会找到回家的路。
院子里的老槐树已经开始抽新芽,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生命在经历了冬天的考验后,总会迎来新的开始。
我想,我们的亲情也是如此,经历了误解和疏离,终于在春天里重新焕发生机。
那天下午,我去了公证处,撤回了那份遗嘱。
工作人员有些惊讶:"刘先生,您之前不是很坚决的吗?"
我笑了笑:"人心是会变的,亲情也是。"
回家的路上,我买了三瓶啤酒,不是什么好酒,就是普通的青岛啤酒,却是我们兄弟仨当年常喝的那种。
晚上,我们三兄弟坐在院子里喝酒聊天,听着邻家传来的收音机声,谈起小时候的往事,谈起各自的梦想,谈起未来的计划。
大哥说要回老家开个小砖窑,宏子说可以帮忙引进一些新设备,我则打算开个家具作坊,三兄弟的事业可以互相帮衬。
月光如水,洒在我们身上,照亮了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我突然明白,所谓的断绝关系,不过是一时的气话。
真正的亲情,是即使伤害过彼此,依然能够选择原谅和重新开始的勇气。
"来,我们干一杯,"大哥举起酒杯,眼中闪烁着泪光,"为我们三兄弟!"
酒杯在月光下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光,回荡在我们的童年、现在和未来。
"你们记得咱家那张老照片吗?"宏子突然问道,"就是爹娘还在时照的那张?"
大哥点点头:"记得,放在我箱子底下呢,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看。"
宏子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二哥,明天咱们去照相馆,重新照一张吧,三兄弟的合影。"
我笑着点头,心中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
也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无论曾经如何疏远,终究会回到原点。
我看着身边的两个兄弟,心中满是温暖。
大哥的皱纹里刻着岁月的沧桑,宏子的眼中重新焕发出当年的光彩。
也许亲情就像那棵老槐树,根深叶茂,经历风雨后依然屹立不倒。
无论我们走多远,最终都会回到这个原点——家。
人间百态,情深似海。
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我们找回了最珍贵的东西——彼此。
那棵老槐树依然守护着我们的院落,不管是欢笑还是泪水,它都默默见证。
就像我们的亲情,虽然经历过风雨,却依然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来源:随风舞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