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偏才擅场，如真楷隶篆不能兼善者无论矣，即器用亦复如是。有善用败帚者，有必须佳毫者。毫之刚柔，人各异取。苟所遭相左，即所造殊功。此无他，心手无权耳。能权之士，无所不宜。权正兼济，斯称大方。

大家好！今天我们开始分享赵宧光的《寒山帚谈》卷下。

下面我们来看原文：

【原文1】

用料五

偏才擅场，如真楷隶篆不能兼善者无论矣，即器用亦复如是。有善用败帚者，有必须佳毫者。毫之刚柔，人各异取。苟所遭相左，即所造殊功。此无他，心手无权耳。能权之士，无所不宜。权正兼济，斯称大方。

【今译1】

用料五

那些具有某方面专长的人在特定领域能够独领风骚，比如那些不能同时擅长楷书、隶书、篆书等多种书体的人就不用说了，即便在书写工具的使用方面也是如此。有的人擅长用破旧的扫帚来书写，而有的人则必须使用好的毛笔才行。毛笔的刚硬和柔软程度，各人有不同的选择。如果使用的工具与自身的习惯不相符，那么所取得的书写效果也会有很大差异。这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书写者的心和手不能灵活自如地掌控工具。能够灵活掌控工具的人，无论使用什么样的工具都能运用自如。既能够正确地运用，又能灵活变通，这样才能被称为书法大家。

【原文2】

昔人言能书不择笔，有旨哉！择笔而书，笔也，非书也，雅士不为。不择笔者，谓取舍非谓作用，兰亭得之败笔是矣。笔锐宜法方，笔颓宜法圆，则又不能不择笔也。

【今译2】

从前有人说擅长书法的人不挑剔毛笔，这是很有道理的啊！如果非要挑选毛笔才肯写字，那写出来的是毛笔的特性，而不是真正的书法，高雅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所谓不挑剔毛笔的人，说的是对毛笔的取舍态度，而不是指对毛笔的运用，王羲之写《兰亭集序》用的就是一支不太好的笔，却成就了佳作。毛笔笔锋锐利的时候，适合采用方正的笔法来书写；毛笔笔锋颓软的时候，适合采用圆转的笔法，从这方面来说，又不能不挑选毛笔了。

【原文3】

米老自考云：臣刷字，而每以书自豪。此老能得不择之恉欤？书法云：学书不须佳笔，须佳纸。用恶笔使后不择笔，用佳纸使后不慑。似矣，未尽也。择笔则事皮肉而忘其骨，纸疏则墨足，不堪留笔，即有善思，无从自见，即有丑态，无从自考。

【今译3】

米芾（米老）曾自我评述说：“我是刷字。”并且常常以自己的书法而自豪。这位老先生大概是领悟到了不挑剔毛笔的真谛吧？书法界有这样的说法：学习书法不需要太好的毛笔，但需要好的纸张。使用不好的毛笔，能让人在日后不挑剔毛笔；使用好的纸张，能让人在日后面对纸张时不胆怯。这种说法似乎有一定道理，但还不够全面。只注重挑选毛笔，就会只关注书法外在的表现而忽略了其内在的筋骨；如果纸张质地疏松，墨水就会渗透得很厉害，根本无法留住笔墨痕迹，即便有好的构思，也无法展现出来，即便有不好的地方，也无法自我检查。

【原文4】

余故曰：笔欠佳不妨，纸恶大病。近代名家有以模糊相掩、自蔽蔽人者，大谬不然也。用败笔学书，以见字不在皮相而在筋骨脂髓。须善毫作字，以见字不苟且，勿以拖泥带水瞒人。二器兼长，乃是杰作。

【今译4】

所以我说：毛笔不太好还没关系，纸张质量差就是大问题了。近代有些名家以字迹模糊来掩盖自己的不足，自欺欺人，这是大错特错的。用不好的毛笔来学习书法，可以让人明白字的好坏不在于表面的形态，而在于内在的筋骨、精髓。但也需要用好的毛笔来写字，以体现写字时的认真严谨，不要用拖泥带水的字迹来欺骗别人。如果能将这两种书写工具（好笔和差笔）的长处都发挥出来，写出来的作品才称得上是杰作。

【原文5】

恶笔无妨，恶墨有妨。恶墨可，恶楮不可。三恶尚可，词恶最不堪也，而世间不免，无地可逃。

【今译5】

不好的毛笔影响不大，但是质量差的墨汁就会有妨碍了。质量差的墨汁勉强还能接受，可质量低劣的纸张就不行了。毛笔、墨汁、纸张这三样质量差些还能将就，然而文辞粗劣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可世间这样的情况却难以避免，实在是无处可逃。

【原文6】

搦管要如弄丸，使圆转活泼，其机自熟。作字之顷，任吾指使。无论作字未作字时，时时作一物在吾指端流转，其学自进。

【今译6】

握笔要像把玩圆球一样，让笔锋能够灵活圆转、活泼自如，这样运笔的技巧自然就会熟练。在写字的时候，笔能完全听从自己的指挥。不管是正在写字还是没写字的时候，时刻都要想象有个东西在自己的指尖流转，这样书法水平自然就会进步。

【原文7】

未作字先，管欲不死。已作字顷，指欲不活。活则成字无骨，大病也。

【今译7】

在还没有开始写字之前，要让毛笔笔管保持灵动，不能过于僵硬死板。而在开始写字的时候，手指要相对沉稳，不能过于灵活乱动。如果手指在写字时过于灵活，写出的字就会没有骨力，这是很大的弊病。

【原文8】

书法云：腕欲动而指不知，谓小楷可耳。若作篆署，则又不然。篆法圆转相续处，若指不转，锋何粘续。

【今译8】

书法界有一种说法：“手腕要灵活运动而手指却感觉不到”，这种情况对于写小楷来说是可行的。但如果是书写篆书或者题署大字，那就不是这样了。篆书的笔法在圆转连续的地方，如果手指不转动，笔锋又怎么能连贯衔接呢。

【原文9】

正锋全在握管。握管直，则求其锋侧不可得也；握管袤，则求其锋正不可得也。锋不正，不成画；画不成，字有独成者乎？鄙俗审矣。

【今译9】

使用正锋的关键全在于握笔的方法。如果握笔管垂直，那么想要让笔锋偏侧是做不到的；如果握笔管倾斜，那么想要让笔锋保持端正也是不可能的。笔锋不端正，就无法写出合格的笔画；笔画写不好，又怎么能写出好的字呢？那种写得粗俗低劣的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产生的，这是很清楚明白的。

【原文10】

正字全在用腕。用腕似难而实易。管直则求其用指不能也，若置腕使指，蜂腰鹤膝，籧篨戚施，丑态尽出。

【今译10】

书写端正的字体关键在于运用手腕。运用手腕看似困难实际上却比较容易。当笔管垂直的时候，想要只用手指来运笔是做不到的。要是只注重手腕而随意指使手指，写出来的字就会出现像蜂腰（笔画中间细弱）、鹤膝（笔画起笔或收笔处臃肿）、籧篨（身体弯曲，这里形容笔画形态不佳）、戚施（驼背，同样形容笔画形态不好）这样的丑态。

【原文11】

唐已前得法者多无论矣，宋已下惟米氏纵横正锋，然不能祛籧篨之病。彼能因病投药，不能药于未病之先，得之目，不得之心，是以不称上乘。

【今译11】

唐朝以前，懂得正确书法方法的人有很多，暂且不必多说。宋朝以后，只有米芾的书法能够做到纵横挥洒且运用正锋，然而他也不能完全消除像籧篨这类笔画形态不佳的毛病。他能够针对已出现的问题进行改进，却不能在问题出现之前就预防，只是从眼睛观察上有所收获，而不能在内心真正领悟，所以他的书法不能被称为最上乘的作品。

赵宧光的《寒山帚谈》卷下将分三十五集讲解，本集到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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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彼岸椿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