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老张家村是个偏远小村，离县城有四十多公里，年轻人基本都出去了，剩下的不是老人就是混得不怎么样的中年人。隔壁老王就是其中一个，四十六岁了，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大家都叫他”老王”，虽然严格来说，他还不算老，就是看起来老相。

我们老张家村是个偏远小村，离县城有四十多公里，年轻人基本都出去了，剩下的不是老人就是混得不怎么样的中年人。隔壁老王就是其中一个，四十六岁了，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大家都叫他”老王”，虽然严格来说，他还不算老，就是看起来老相。

老王的光棍生涯不是没原因。这人长得不起眼，个子一米六出头，寸头，眼睛小，笑起来眯成一条缝，牙齿还有点黄。年轻时候老王在县里一家小厂上班，后来厂子倒闭了，他就回村种地。种了几年地，赚不到钱，又跑去沿海打工，干过保安、装卸工、工地小工，什么都干过，就是没存下什么钱。

这事儿还得从去年说起。那天我在自家门口收拾菜园子，听见摩托车的声音，抬头一看，是老王骑着他那辆破旧的摩托车，后座上还带着个姑娘——我当时眼睛差点瞪出来。

“老张！快过来！”老王把摩托车停在我家门口，朝我喊。我擦了擦手，走过去。老王得意地咧着嘴，指着身后的姑娘说：“给你介绍，这是莎莎，我对象，俄罗斯人！”

我愣住了。这姑娘确实不是中国人的长相——金发碧眼，高鼻梁，皮肤白得发光。个子比老王高了半个头，穿着件花裙子和白色凉鞋，在我们村的黄土地上显得格外突兀。她冲我点头微笑，说了句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你好。”

“这……这是真的？”我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老王拍拍胸脯，“网上认识的，聊了大半年，前天刚从莫斯科飞过来。”

莎莎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虽然不是特别漂亮的那种，但放在我们村里，已经算是仙女下凡了。老王能找到外国媳妇？这事听着就离谱。但人就在眼前，总不能是假的。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大家都跑来老王家看热闹。莎莎成了全村的焦点，走到哪都有人盯着看。刚开始她还挺不好意思，后来就习惯了，见人就微笑打招呼。村里人没见过世面，一个个都羡慕老王的好运气。

“老王这辈子烧高香了！”

“这外国媳妇，那身材，那皮肤，啧啧啧…”

“老王以前那么穷，咋找到这么个宝贝？”

我也好奇，就私下问老王是怎么回事。老王神秘地对我说：“老张，我给你透个底，我是在一个跨国婚介网站上认识莎莎的。她家在俄罗斯农村，条件也不好，想找个中国丈夫。我们视频聊了好几个月，互相有感觉，她就过来了。”

“这么简单？”我不太信。

“也不简单，花了我不少钱。”老王搓了搓手指，“光机票就一万多，还有各种手续费，中介费，加起来差不多花了三万。”

“你哪来那么多钱？”

老王眨了眨眼：“去年我叔去世了，留了点钱给我。”

我点点头，也替老王高兴。虽然花了点钱，但找了个外国媳妇，值了。老王那几天在村里走路都是昂着头，腰板挺得直直的，一副人生赢家的样子。

老王收拾了自己的老房子，虽然简陋，但比以前干净多了。莎莎来了以后，房子里多了些花花绿绿的窗帘和桌布，看起来有了点家的样子。

莎莎不会说多少中文，就会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老王也不会英语，两人主要靠手机翻译软件交流。有时候在村口遇到他俩，看到老王拿着手机，对着翻译出来的俄语念得磕磕绊绊，莎莎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

我媳妇小李对这事有自己的看法：“这外国媳妇能待得住？我看悬。咱们村这条件，城里人都嫌弃，更别说外国人了。”

我反驳道：“人家既然来了，肯定是做好心理准备的。再说了，俄罗斯农村可能也不比咱们这强多少。”

小李撇撇嘴：“等着瞧吧。”

莎莎来了一个月后，村里开始流传各种新鲜事。有人说看见莎莎在村口的小卖部买了两瓶白酒，一个人喝完了；有人说老王家半夜经常传出争吵声；还有人说莎莎经常一个人在村头的小路上走来走去，打电话时哭得很伤心。

但这些在老王的”辟谣”下都变成了空穴来风。老王在村里吹得更厉害了：“俄罗斯女人就是不一样，能干！做饭好吃，还会劳动。昨天她还自己动手做了俄罗斯面包，香得很！”

有天早上，我去地里干活，远远看见莎莎站在村头的小桥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流水。她没注意到我，我也没上前打扰。那个画面莫名让人有些心酸——一个异国女子，站在陌生的土地上，看着流水发呆。

转眼到了秋收季节。这天晚上，我和小李早早躺下了，半夜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啊，这么晚了！”我迷迷糊糊地问。

“老张！是我，老王！快开门！”

我打开门，看见老王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彩，衣服也破了。

“这是咋回事？打架了？”

老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老张，救命！莎莎疯了！”

我赶紧把他拉进屋，小李也起来了，给老王倒了杯水。老王喝了口水，急促地说：“莎莎从昨天就不对劲，一直在打电话，说俄语，我听不懂。然后今天晚上，她突然发疯似的砸东西，还打我！”

“打你？为啥啊？”我惊讶地问。

“不知道啊！可能是想家了？”老王摇头，“我试着安慰她，结果她拿起菜刀朝我扔，差点劈到我！我吓得跑出来了。”

小李插嘴道：“老王，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了啥不好的事？”

老王立刻摆手：“没有没有！我对她可好了！”

小李不信：“那人家好好的为啥发疯？”

老王沉默了一会，突然叹口气：“其实…可能是钱的问题。”

原来，莎莎来中国前，老王承诺会每月给她一定生活费，还说会带她去大城市旅游，买漂亮衣服。但实际上，老王的积蓄早就花光了，这几个月一直靠打零工维持生活，根本实现不了承诺。

“她今天可能是忍不了了，一直用翻译软件跟我说要钱，要回俄罗斯。我说没钱，她就发疯了。”老王低着头说。

我和小李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怎么回事。这婚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虚假承诺上，能撑三个月已经不错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老王犹豫了一下：“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打算给她买张机票，送她回去。这婚我是结不成了。”

看着老王沮丧的样子，我有点不忍心。虽然他有错在先，但确实挺可怜的。我思考了一会，说：“这样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你家，先把事情解决了，看看莎莎到底是什么想法。”

第二天一早，我和小李陪老王回了家。远远就听见屋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推开门，只见屋里一片狼藉——衣服扔得到处都是，碗碟摔了一地，莎莎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老王的钱包，正在翻找什么。

看见我们进来，莎莎站起来，用蹩脚的中文喊道：“骗子！骗子！”然后对着手机翻译了一大段俄语，递到我面前。

我看了翻译：「他是骗子！答应给我钱，答应带我去北京、上海，都是骗人的！我在这个鬼地方待了三个月，什么都没有！他家里比猪圈还差！我要回家！」

小李会点英语，试着和莎莎交流。经过一番艰难的沟通，我们大致了解了情况。莎莎确实是通过婚介网站认识老王的，老王在网上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在中国做生意的成功商人，有房有车，生活优越。莎莎家境不好，想通过婚姻改变生活，就相信了老王。

来了中国后，莎莎发现一切都是骗局——老王既不是商人，也没有钱，住的是破旧的农村土房，连基本的生活条件都很差。她不断要求老王兑现承诺，但老王只能一拖再拖。昨天晚上，莎莎终于爆发了。

“老王，你这就不地道了。”我严肃地说，“骗人家姑娘来中国，还骗到咱们这穷乡僻壤，这不是害人吗？”

老王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他小声说：“我也是被逼的…我这把年纪了，找不到对象，看人家都在网上找外国媳妇，就想试试…我也没想骗她，就是…就是想等她来了，喜欢上我了，可能就不在乎这些了…”

小李叹了口气，转向莎莎，用英语问她现在最想要什么。莎莎毫不犹豫地回答：“回家！”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帮莎莎买机票回国。老王没钱，我和小李东拼西凑，又找村里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借了点，凑了一万多块钱，给莎莎买了回莫斯科的机票。

临走那天，全村人又来围观了，不过这次不是羡慕，而是看热闹。莎莎坐在我的面包车里，连看都不看老王一眼。老王站在一旁，脸上又是尴尬又是沮丧。

送莎莎去机场的路上，我透过后视镜看她。她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脸上没有表情。我不禁想，她心里一定很失望吧，千里迢迢来到中国，结果发现自己被骗了。但话说回来，她想通过婚姻一步登天的想法，本身不也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到了机场，莎莎下车前突然用翻译软件对我说：“谢谢你们帮助我。不是所有中国人都像他那样骗人。”

我点点头：“祝你一路平安。”

送走莎莎后，老王在村里成了笑柄，大家都拿他寻开心：“老王啊，下次找媳妇别找洋妞了，找个本地的实在！”

老王灰头土脸地躲了几天，后来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该干啥干啥，只是人似乎憔悴了不少。

有一天晚上，我在家看电视，老王敲门来了。他拎着两瓶酒，说想和我小酌几杯。

喝到半醉时，老王突然说：“老张，其实莎莎也不容易。”

我愣了一下：“啥意思？”

“她跟我说过，她在俄罗斯也是农村的，家里穷，爸爸酗酒打她妈妈。她就想嫁到国外，过好日子……”老王盯着酒杯，“咱们这些农村人，都想过好日子，但路太难走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是啊，都不容易。”

“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可笑？”老王苦笑，“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做这种白日梦，以为能娶个外国媳妇，让全村人羡慕……”

我没接话，给他倒了杯酒。

老王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突然说：“前几天村支书找我谈话了，说县里搞乡村振兴，要发展农家乐，问我有没有兴趣。我寻思着，与其东跑西颠还是穷光蛋，不如就在村里踏踏实实干点事。”

“这想法好啊。”我点头。

老王认真地说：“我要是早点这么想，好好干，或许真能娶上媳妇，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去骗人家姑娘……”

我看着老王微醺的脸，突然觉得他比以前清醒多了。有时候，人生需要一些挫折和教训，才能看清自己的路。

后来，老王真的在村里开了个小农家乐，专门接待周末来乡下游玩的城里人。他学会了用手机直播，介绍乡村风光和农家饭菜，慢慢有了一些固定客人。虽然挣的钱不多，但日子过得还算踏实。

至于莎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只是偶尔，我还会想起那个站在小桥上，望着流水发呆的金发女子。希望她回国后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吧。

去年春节，村里来了个城里姑娘，说是通过老王的直播认识的，特意来体验乡村生活。她比老王小十岁，是个中学老师，离过一次婚。两人聊得挺投机，后来常常联系。今年清明节，那姑娘又来了，带着她九岁的儿子。

前几天在集市上遇到老王，他神秘地告诉我：“老张，我跟你说，我可能又要结婚了。这次是真的，不是网上那种虚的。”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事啊，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老王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这次不大操大办，就简简单单的。毕竟都不年轻了，图个踏实。”

望着老王远去的背影，我想起那句老话：人这一辈子，什么都可以慢慢来，就是不能慢慢认清自己。老王用一场闹剧般的婚姻，换来了对自己的认清，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回家的路上，我路过村口的小桥，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莎莎站在桥上的样子。那个明媚又孤独的身影，像一个符号，提醒着我们每个人：幸福从来不会从天而降，无论你是在哪片土地上。

村口的大喇叭突然响起来，播报着今年的农业补贴政策。两只麻雀从电线上飞过，落在路边的水洼旁，欢快地啄着泥土。一切如常，生活继续。

来源：春风十里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