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不，秦意刚从上一家公司离职还不到一个月，就马不停蹄主动跳到另一团火海中去鞠躬尽瘁了。

1、得罪 ...

人出生的最终目的原来是为了变成社会圈养的畜。

这不，秦意刚从上一家公司离职还不到一个月，就马不停蹄主动跳到另一团火海中去鞠躬尽瘁了。

秦意在禾州生活了二十五年，早就对地铁一号线日日如同春运的高速公路那般拥挤这事习以为常了。

但她真正领悟到网友为什么称禾州为“大”城市，还得靠上天的倾情出演。

明明她只是跨了一个区来上班，就已经体验到冰火两重天的真正含义。谁道刚刚表面笑嘻嘻的老天爷原来真的在心底里骂爹，原本晴朗的天早已落起瓢泼大雨，果真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领袖代表。

看来神仙也不过如此，早起上班都是要发疯的。

神仙=发疯，秦意=发疯，那她秦意不就等于神仙？

秦意想想居然心里平衡了许多。

禾州是南方的一个省会城市，GDP高，就业机会多，聚集的打工人也够多。

雨势太大，不少没带伞的人聚集在地铁出站口愁眉苦脸。

拿捏商机的伞贩子抱着十来把劣质透明雨伞来回兜售，临近上班点，即使这既不镶金也不镶玉的破伞敢卖五十大洋，也有不少人为了不因迟到而被扣罚工资含泪付了款。

伞贩大哥抱着仅剩的三把伞走到秦意跟前时，她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对方，在大哥询问前，十分恳切地抢先发问：“大哥，您是要送给我吗？”

“......”大哥胸前挂着的收款码都快被风直接拍她脸上了，居然还整这死出。

大哥有些无语，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变成筋斗云供猴哥行十万八千里了。

“你能长这么大，是不是都靠天上掉的大馅饼养活呢？”

秦意笑嘻嘻的，“那不得多亏你们这样的大善人，不然我早饿死了。”

“没事，早不了的话，晚点饿死也无妨，相信阎王爷也不会计较这一时。”伞贩不乐意搭理她，转头以五十二的高价又卖出去一把伞，甚至还不忘用炫耀的眼神回头挑衅一番。

秦意见了无动于衷，这同样的伞，她家附近那家黑心五金店都只敢卖十五块九，她哪肯助力大哥年内换新房。

又等了一会儿，雨下得越来越大，临上班时间只剩十五分钟了，秦意没有更多犹豫的机会。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

第一，公司离地铁站只有五分钟的距离，她跑过去只需要大概一半的时间，省了钱，但会变成落汤鸡。

第二，丢下面子，敞开钱包，及时跟刚刚的大哥求和，争取拿下他最后一把伞。

秦意率先排除了第一个选项，毕竟今天是跳槽入职的第一天，以落汤鸡的造型示人到底有些跌份不是？

第二个选项也很快被排除在外，因为人大哥已然做到供不应求，根本没她选择的余地。

秦意想不明白，这伞贩好好的避雨地不站，卖完伞也不走，偏偏撑着他那把破伞站在风雨里摇摇坠坠，难道就只为了嘲讽她？

她很想装作不在意，但被这画面一刺激，心里确实有点恼，她怒气一上头就抬手抓住了刚出站准备撑伞离开的一个男人。

男人英眉俊脸，说是3D建模走入人间也毫不夸张，只可惜神色有些冷，看过来的疑惑眼神都跟冬天吃旺旺碎冰冰似的，透心凉。

秦意硬着头皮上，她微微踮起脚靠近靓仔的白净耳朵，小声问：“帅哥，你能不能行行好送我一程？”

“五分钟的路程，我付你二十块。”

要不是热锅上的蚂蚁被逼急了，她是万不可能出此下策的。

男人没说话，只是继续刚才撑伞的动作，瞧起来赏心悦目极了。

没说拒绝的字眼，秦意默认对方答应了，于是很主动地钻进了男人的伞下。

男人个高腿长，她一米七二的个子，仍旧矮了对方大半个脑袋。

许承安垂眼瞥了身旁正和伞贩嘚瑟的姑娘一眼，仍旧不吭声，只是把伞微微往她的方向倾斜了一分。

这是场下得剧烈的春雨，浇灌的泥土泛出草汁的芬芳，隐隐有夏日将来的味道。

女孩有些心不在焉，走起路来要么往外偏，害许承安撑着伞一个劲儿追。要么就可劲儿往许承安这边撞，让他无路可退。

总之，就是走不出一条直线。

许承安忍无可忍，沉着声开口，“你去哪？”

秦意的意识终于被唤回，她愣了半晌才报出一个名字，“心享。”

是近两年新崛起的一个社交软件，在年轻群体里的知名度巨大，她完全不用担心对方不知道。

许承安的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才将目光挪回前方。

秦意有些懊恼，恨自己刚刚太过冲动，居然忘记自己的微信钱包里仅剩381.25元的可怜余额。

前司领导是个无能但心比天高的弱智凤凰男，秦意忍了一年半才辞职，毕业后胖的那十斤，有二十斤都是前领导给画的大饼撑的。

装的一肚子气急需卸掉，她拿完年终奖，放完年假回来就果断提交了辞呈。

老板同她磨磨唧唧，愣是耗了她整整一个月才放人。

彻底离职的那天，她连夜坐上了去拉萨的火车，痛快玩了大半个月才返程，当然其实也不怎么痛快。

去的时候没怎么高反，回来倒像醉了氧似的，昏昏沉沉睡了整整两天，把她亲爱的老妈吓得够呛，每隔两个小时就跑房间里探一探她的鼻息，生怕她就这么一命呜呼过去同天上的姥爷说哦哈哟了。

研三秋招拿到offer的那天，秦意的爹妈就张罗着要给她在公司附近买房，害她年纪轻轻就背上了房贷的沉重压力。

明明是裸辞，但悬着的心总落不下。

房贷等着还，社保不能断，打工人天生没有gap命。

去拉萨那趟长达四十一小时的火车还没抵达终点，她电脑文件夹里的简历都投出去二十多份了。

这时候的就业机会还多，秦意学历不错，经验也算丰富，很快就收到了多个offer。

反正打工都避免不了吃苦，那还不如选择一个待遇最好的，起码还有钱能抚慰自己千疮百孔的小心脏，所以秦意果断接下了心享的offer。

前天刚还完房贷，去一趟拉萨又把流动积蓄给掏空了，她现在确实有点捉襟见肘。

许承安见她仍旧蛇形走位，索性停下脚步同她面对面直说。

“是走弯路更有挑战性吗？”

这是对方张口说的第二句话，但显然这次的句子更长，甚至还有情绪起伏，秦意听清了他的嗓音，低沉有力。

但她没明白这话的意义，歪着脑袋疑惑地问：“或许是吧，但谁闲的没事干会去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是咱康庄大道不够有吸引力吗？”

“这你不得问自己吗？”许承安直勾勾看她。

“我？”秦意狐疑地指了指自己，“可我素来只走畅通无阻的直道，苦是一点儿都不带吃的。”

许承安伸手指着他们来时的路，“都说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这两分钟的路程我们走了三分钟算什么？”

“是数学变了心？还是这北京时间突然长了腿，没控制好步频把步子给迈大了？”

他用修长的食指比划着弯曲的行进路线，又补充道：“又或者说，你这么走其实是想忆苦思甜？”

“......”秦意无力辩驳。

许承安早习惯应对他人的沉默，这话显然也没有拾起来再谈的必要，于是抬脚又继续迈了出去。

有了前面的提点，两人很快就到了心享楼下。

秦意站在公司门口，扭捏且犹豫地问他，“能不能加个好友？”

他们秦家孩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偶尔马儿追赶承诺言语的速度放慢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许承安眉尾微微挑起，“难道你跟大妈买两根葱也得加好友？”

“要是线上支付交给你来做，人人都能成好友了，这地球成村真是指日可待，世界和平还真得靠你。”

要不是有事相求，秦意此刻绝对叉着腰跟他大战三百个回合。

她小声解释，“我就是想晚几天把钱转给你，你要是不同意就当我没说。”

之前定存的钱下周就到时间了，那时的她又能恢复开朗活泼。

许承安盯着她头顶的发旋，没什么感情地说：“嗯，先去坐电梯吧。”

“嗯”是什么意思？秦意没明白。

但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迟到，运营部在十三层，若是搭不上这趟电梯，恐怕只有变成蜘蛛侠徒手攀爬才能及时赶到了。

这园区再大，总有相遇的机会。

更何况人生了这么好一副皮相，她就是出去随意打探一下，也不难摸清对方的各类信息。

想到这，她放心了些许。

“你放心，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秦意跟他一顿承诺，而后利落刷卡进司朝电梯的方向跑去了。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和男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她这时才注意到对方穿了西装三件套。

矜贵且得体，全然一副社会精英的优质模样。

秦意有点慌乱，但突然想到前公司对面那家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无论寒冬酷暑，不也天天西装傍身出去跑业务吗？

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毕竟脸和身材才是最好的时尚单品，帅哥穿上与众不同其实也挺正常的吧？秦意宽慰自己。

按时完成报道，组长领着她挨个认着人。

秦意天生是个社牛，以她小学班主任给她写的毕业评语来说，就是死猪都要张嘴同她嗷两嗓子。

办公室靠近走廊那端安了巨幅玻璃窗，最右边那块的百叶帘没有拉下来。

她正热情social时，猛然看到窗外站着个男人，目光沉沉，像是默默观察良久的班主任，即使已经毕业很久，她依旧被吓得一激灵。

倒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正是她的债主爸爸。

许承安平静的和她对视，情绪并无波澜，但秦意却脑补了一出追债大戏。

什么泼油漆，拉横幅，剁手脚......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

她慌忙奔出去，喘着大气一通解释，“好人哥，要不我还是现在还给你吧？”

许承安不动声色，“别担心，我还是挺通情达理的，不用急于这一时。”

“不过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他转过身往前走，顺手推开隔壁办公室的门，“欠我的五十记得写张欠条交到我办公室来。”

五十？这坐地起价难道就是通情达理的社会实践结果？秦意愤愤不平。

跟出来的组长默默出声，“你跟许总监认识啊？那还用不用再介绍一次？”

“许？总？监？”秦意忽然有些眩晕，大概是被隔壁门牌上写着的运营总监办公室的字眼刺痛到的。

好极了！入职的第一天就得罪上司了......

2、人性 ...

区区一张欠条，秦意憋了大半个小时死活写不出来，简直比她初中睡懵了提前给自己放学，第二天被班主任留堂罚写的两千字检讨都难得落笔。

一旁的同事晓晓把脑袋凑过来，好奇地问：“看你愁眉苦脸半天了，难道是刚上班就想跑路了？”

晓晓和秦意同龄，一毕业就来了心享工作，勉强算是半个老员工，但那眼神却清澈的还跟大学生似的，也算是罕见事件了。

在社死的第一刻，秦意就萌生了跑路的想法，但钱财这种身外之物死死焊住了她的脚，让她无路可逃。

她悲戚地看着晓晓，带着期许地问：“你觉得许总监人怎么样？”

万一呢？万一许总监是个不计前嫌的新时代好领导呢？

晓晓想了想，说：“挺好的呀，挺人性的。”

对一个领导的最高评价，那就是称之为人。

但这不是秦意想听到的答案，她换个方向继续问：“谁家好人整天在窗口视奸？”

晓晓不答反问：“你觉得许总监长得怎么样？”

“挺帅的，我见到他第一眼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入错了次元。”秦意如实作答。

晓晓眯着眼笑了笑，捂住嘴小声说：“所以啊，那留下的一块窗户其实是用来给咱们女同志谋福利的。”

许承安模样生的好，身材体态又佳，每天早上穿着西装从窗口路过跟走T台似的，特别养眼，女同事都乐意早上洗洗眼睛。

不过打工人的原则绝对不能破坏，上班一到点，帘子必须拉，和上司的界限必须划分到位，这是底线。

秦意见窗户确实已经严严实实合上了，心底稍微松懈了些许，毕竟谁也不想在监视下工作。

想当初，隔壁药学院某个变态导师直接在学生工位上装摄像头这事可没少给她震撼。

聊到半途，组长突然站起来提醒，“亲爱的朋友们，十点的部门周会别忘了啊。”

秦意懵懵懂懂间，随手抄了本子和笔就跟着大部队往会议室走。

许承安踩着会议开始的前一分钟才赶到，秦意坐在斜对面偷偷打量对方，想半天也不记得有这么个角色面试过自己。

那之前那个大肚子的胖总监去哪了？

因为之前人在拉萨，所以面试都是走的线上流程，秦意在今天之前并没有真正和面试官们打过照面。

冥思苦想，她也只能把责任归咎于上镜显胖这个答案。

今天的会议主持人由部门经理亲自上阵，先是一些照例的寒暄，然后话题就直接扯到新人身上来了。

这时候并不是毕业季，新入职的不过秦意和另一个实习生而已，按照辈分理应秦意先做自我介绍。

她看见许承安的手攥着她的简历，看向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好像两人确实没什么隔阂。

但秦意心虚，随便说了两句就草草结束了介绍，远没有实习生那一段堪比演说家的发言来得激情。

心享是天悦集团旗下的子公司，集分享、交友、短视频、购物等一体化的社交软件。前年刚出世，去年就席卷全国，成了年轻人群体最热门的APP。

会议不过是对上周的内容进行一个总结汇报，一连串的数据分析听得秦意昏昏欲睡。

明明只休息了半个月，这脑子就跟生了锈似的，完全不乐意动，直到许承安那冷冰冰的声线呼出她的名字，她才活跃了几分。

“心享的使用群体主要还是在15岁到35岁的年轻人中，接下来我们需要拓宽年龄渠道，拉高中老年群体的注册率......”

“这是我们今年的首要任务，请大家务必重视起来。”

“那么，新同事秦意和田乐秋就先加入老年组赛道，具体的细节何组长会同你们交流，有什么疑问也可以找我沟通。”

秦意连忙打起精神应了声好。

会议结束，秦意跟着人群散去，何组长很快把相关文件发给了她，无非是近一年来的老年注册率情况之类的信息。

谁都知道，老年人并不是一个容易引导的群体，他们有属于自己的一套固有认知。

倘若你说自己是卖保健品的，人家兴许还能多看你一眼。但你说自己是搞社交软件的，估计人家只会扯着嗓门问：“啥件？下载了送鸡蛋不？”

总之，这并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

何组长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他笑容和蔼地安慰着秦意，“小秦啊，文件你也收到了吧。这活其实也不累，你每天上上线就行，别太大压力啊。”

秦意望着组长头上孤零零的几根头发，顿时心碎了一地。

晓晓探过脑袋过来安慰她，“别担心，组长这头发是遗传的，跟工作可没关系。”

“你要是见过他十八岁的儿子，就会发现基因这东西真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她把椅子往秦意的方向挪近了两分，“哪像许总监这样的，外貌已经占了先天优势，结果事业方面还一路绿灯，二十八岁就干上了总监，你说谁能不眼红？”

提到这，秦意想起视频里那个胖总监，她问：“许总监之前或许发福过吗？”

“之前是多久之前？”晓晓有些不解，“反正我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幅完美模样了。”

秦意掰着指头往前数了数日子，说：“大概十天前吧？”

那时她刚打卡完纳木措，一回酒店就急急忙忙开始面试，印象中总监就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只是那时的模样已经记不清了。

“十天前？”晓晓看她，“那你可问错人了，我跟他的交集甚至还不到一周。”

“一周？”秦意不解，“你不是都入职一年半了吗？”

晓晓说：“前总监从今天开始休陪产假去了，许总监是集团总部派过来临时代任的。”

难怪自己对许承安毫无印象了，原来是根本没见过此号人。

秦意连忙把今天刚领到手的员工手册翻阅起来，第三十八页清楚写到：普通员工享受陪产假15天，中高层具实际情况可享受15到30天不等。

也就是说，她跟债主的交集最多也就剩个30天，这悬着的心突然就落了下来。

一年半都能忍，拿捏这三十天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天悦集团是由电子制造业发家的，近二十年慢慢拓展到互联网行业，心享算是旗下比较新的产品，尽管发展势头很猛，但跟家里的哥哥姐姐比起来还是有些不足为道了。

也就是说，过了这三十天，秦意跟许承安就几乎没有见面的可能了。

她心情大好，干活都变得卖力起来。

下午去茶水间接水，她听见两个姑娘在闲聊。

“运营部新来的总监也太帅了，这种白嫖帅哥的快乐谁懂？”

“我也觉得！而且听说许总监是禾州人，怎么还有种学成归来建设家乡的错觉？”

秦意听了噗嗤一笑，听她们这口气，还以为许承安从一线城市回大山里建设祖国了呢。

不就从一线城市回了新一线城市吗？她们要是去当粉丝，估计捐个一块钱都能夸到天上去了。

秦意听的入迷，水都快漫出来了都没注意到。

许承安及时伸手关掉接水键，冷冰冰道：“你以为这是在冲厕所吗？按一下会自动停。”

秦意被吓了一跳，她抿着嘴半天只蹦出来一句，“许总监。”

许承安把她的猫咪耳杯子挪去旁边的台面上，拿过自己的杯子接起水来。

他没什么感情地问：“你上学的时候，写作文一般需要花多长时间？”

秦意战战兢兢地答：“四五十分钟吧，没特意计时过，您问这干什么？”

“哦，我以为得花个四五年呢。”他用那双黝黑的眼睛看她，“毕竟一百来字的欠条，七个小时过去了我也没见着影。”

“你是忘记了呢？”他顿了顿继续说，“还是忘记了呢？”

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不想写。

秦意随口胡扯，“可能是职业素养在作祟，工作期间绝对不干无关的事。”

许承安没有感情地鼓了两下掌，“向你学习。”

完全辨不明的态度，秦意小心地问：“我觉得欠债也不是回事，要不然我现在直接转给你吧？”

许承安：“不必了，权当我的学费，今天真是受教了。”

秦意：“......”

不管怎么看，这话都是在阴阳她吧。

晓晓见她满脸郁闷，好奇问：“难不成今天的水是苦的？怎么去接杯水的功夫就变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秦意叹口气，“就算你现在给我点一杯全糖豆乳玉麒麟，我也觉得它是苦的。”

“你不会是想骗我请你喝奶茶吧？我是不会上当的。”晓晓一副看透一切的睿智模样。

秦意喃喃自语，“跟许承安多说两句话，我的寿命都得少一秒。”

“你这不废话吗？”晓晓笑嘻嘻的，“我跟你说一句话，你不也浪费了几秒生命。”

她压低嗓门继续说：“不过听我在集团上班的朋友说，据说许总监是个变态，他也就是看起来人模人样，其实私底下吸人精血。”

秦意点点脑袋，“很有道理，我感觉自己现在跟干尸也差不多了。等我死了，你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记得替我多烧两张纸钱，不然我怕房贷还不上。”

“哈？所以你是得罪他了吗？”晓晓眨巴眨巴眼睛。

“得罪？”秦意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不，只是猛然发现债主变上司了而已。”

“玩这么......刺激？”晓晓有些傻眼。

3、吸血鬼 ...

上班，一种从身体到精神都会得到惩治的刑罚。

秦意对此深恶痛绝，所以离下班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就开始坐立不安，力不从心，浑身焦躁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点，周遭的同事都不走，她刚离凳的屁股又被死死沾了回去。

许承安站在办公室门口，说：“我记得今天没人走加班申请，你们是想自己掏钱给自己付加班费吗？”

“左口袋进右口袋出，工资永动机，建议推广到世界。”

今天是许承安正式接手工作的第一天，办公室的同事其实也想跑，但都在试探，怕新官上任三把火，把他们新买的裤衩子都给烧没了。

这下得了肯定的回答，一堆人一溜烟儿就消失不见，办公室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这下秦意懂了余华老师，这地方她算是来对了。

下班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秦意靠在地铁两节车厢连接处的车壁上胡乱划着手机。

看到博主安心享的新视频提示标签，她才想起来这周的下饭视频忘记看了。

按照习惯，她先留了评论。

【家中有美妻，心中笑嘻嘻。】

安心享是个两百多万粉丝的美食博主，视频又是周六晚上发的了，她这评论理所当然就淹没在密密麻麻的字眼里消失不见了。

安心享是心享APP的第一批注册用户，光看名字也觉得是心享的内部账号，起初秦意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两年过去，这个账号一句都不曾提过心享的字眼，甚至连广告也不接，好像就只是单纯的记录做菜过程而已。

安心享从来不说话，视频也只是露出那双修长白皙明显来自于男人的手，以及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再无其他，但仍旧吸引了众多粉丝。

弹幕刷了一片过去，一半是老色批表白，一半是询问他怎么换厨房了。

秦意仔细看了眼视频背景，厨房确实大了许多，也老旧许多，瞧起来似乎更具生活气息，像是经常使用的环境。

当然，安心享依旧没有回复。

视频长达十五分钟，秦意欣赏完就把手机揣进兜里了。

地铁里密密麻麻挤满了疲惫的打工人，秦意无聊地来回扫视着，突然注意到右边那节车厢的一只手。

手指修长，握住横杆的手背青筋微微隆起，并不突兀爆出，透着均匀的青色。

指甲修剪的整齐光洁，指尖和连接的指节都透着淡淡的粉色，衬得那双手更加白皙漂亮。

秦意突然就想到了安心享，他也有这样一双漂亮的手。

而且，对方的IP也变成了禾州所在的省份，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能在一个城市？

秦意想着有些激动，眼神顺着那双手很快追溯到所属人。

额......

可以是帅哥，但不能是上司。

秦意怎么都没想到，怎么就又和许承安碰上了，这天杀的缘分。

男人用那双狭长的眼睛看向自己时，秦意的心猛地一颤，像是偷窥狂突然被抓包一样做贼心虚，她匆忙就缩回了脑袋。

所幸许承安并不打算和自己过多言语，他只是瞥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好像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在和自己等高的地铁路线图上。

也不奇怪，之前一直在魔都的总部上班，对老家的路线陌生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这城市满一年就能以旧换新，无论谁来都得一句，“这哪？”

要不是她从幼儿园到研究生都是在禾州念的，估计都得迷路三小时，被她爹领回去敲着脑袋骂没出息。

到站时，车厢里的许承安早已消失不见，秦意完全没注意到对方是在哪一站下的车。

但这一点儿也不重要，她此刻只想点一份甜酒司康满足自己饥肠辘辘的胃袋，毕竟隔着屏幕她都闻到安心享的绝佳手艺了。

爸妈的房子在郊区，离上班地太远了，所以秦意一般独居在市区的这套小两室里。

偶尔父母过来看她，或者她周末回去小住两天，总之生活还相对算是自由。

简单洗过澡，外卖已经送到，光是隔着袋子都能闻到刚烘烤出炉的司康那透着酒味的香甜气息。

秦意个子长得高，但其实不怎么爱吃饭，小时候没少被叫瘦猴。

后来多亏纵向生长停止了，脸蛋也长开了，她反倒成为同龄人里漂亮孩子的代名词了。

只是她仍旧不太爱吃饭。

一盒里有五个司康，掌心大小，分别被做成花瓣、兔子、星星等各种形状，每一块都掺了蔓越莓进去，增加了美感又缓解了甜腻味道。

司康是刚出炉的，还感受得到温热的触感。

或许是安心享的视频成了有效电子榨菜，她今天倒是难得好胃口的把全部都给解决掉了。

胃里暖呼呼的香甜气息，把睡梦都变得香香甜甜，一夜好梦。

隔天早上，晓晓看着许承安眼底的青黑，又看着满面红光一脸餍足的秦意，她若有所思。

所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吸血鬼啊？？？

“许总监，您这眼睛是怎么了？”一旁的下属积极关心道。

“哦，没事，就是突然有些过敏，半夜跑了趟医院。”许承安淡淡解释道。

“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请假留在家里啊？许总监，您这也太敬业了，我们自愧不如啊！”那人又干拍着马屁。

从背后路过的秦意没忍住笑出了声，大家齐齐回头向她行了注目礼。

她尴尬地摸摸后脑勺，随口胡诌，“额哈哈，我就是刚刚看了个笑话。”

“哦？什么笑话这么好笑？我看大家大早上也没什么动力工作，正好你说出来给大家提提神好了。”许承安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秦意被他的眼神激得一哆嗦，冥思苦想半天才憋出来一个笑话，问：“吸血鬼喜欢吃辣吗？”

大家沉默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这时候晓晓挺身而出，小心翼翼地接了一句，“是......辣的吗？”

秦意摇摇头，“不对，吸血鬼不喜欢吃辣，因为他爱吃blood。”

秦意自己还洋洋得意地沉浸在自己的笑话中，并悄悄给晓晓递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可惜晓晓好像和周围人一样不解风情，对于她的笑话也毫无反应，甚至还像根电线杆子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其实晓晓也不是不解风情，她这会儿满心只想着：救命，这是能说的吗？哪有直接当着人面揭老底喊外号的？她会不会跟着秦意一起连坐受罪？

许承安掀起有些沉重的眼皮看她，“讲得很好，感觉时间都倒流，人也变得年轻了。”

秦意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还没来得及追问，一边拍马屁的下属抢了她的先，好像生怕领导的话落地上了。

那人笑眯眯讨好，“许总监，您这话说的怪高深的，咱一般人都听不懂。”

许承安轻咳了两声，冷声道：“她这笑话一讲，你觉不觉得咱们好像回到冬天去了？”

下属是个上了些年纪的男人，并不懂冷笑话是什么意思，自然也就没领悟到真谛。

他只是配合地摩挲了两下手臂，“好像是有点冷，这深春居然也开始倒冬寒了，确实有些怪。”

别人听不明白，她秦意还能不懂吗？不就是变着法说她笑话讲得冷吗？

秦意气呼呼的，可还是得强颜欢笑，“许总监，您讲话可真高级，没点善良的心还真听不出来。”

她“善良”二字咬的重，一看就恼得不行，就差把歹毒二字直接替换上去了。

许承安面色不变，“没事，只要你够善良不就得了。”

秦意：“......”

呵呵，又是战败的一天。

要扩大老年用户，当然得先了解他们的使用体验，秦意这几天打算先找个老年用户询问一下情况。

经过了两天的寻找，临近下班目标终于出现，一个叫学海无涯的男人出现在秦意的推荐页。

这种名字，怎么看都像是她爹那辈会用的。

她点开对方的主页，发现年龄填的60岁，甭管真不真，反正问一下也不吃亏。

她试探的发过去一个颇具年代感的鲜花盛开的你好表情包。

那边很快发回了差不多类型的图片，看样子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确定对方是自己要寻找的群体。

秦意准备打直球，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心享的调研官。

对方倒不介意，非常爽快地接受了调研。

【牡丹花小姐，你的头像很凸显你的品味，我很少在年轻人当中看到你这么不失风雅的人了。】

秦意礼貌性回复：【[微笑]呵呵呵，天下真花独牡丹嘛！】

【不错不错，年纪轻轻竟然有这番见解，国家有希望啊！[赞]】

那边消息回复的很快，秦意越发来劲儿，想着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这个项目狠狠拿下。

【叔叔，您还挺时髦。[捂嘴笑]】

【学海无涯嘛！总得跟上你们年轻人的脚步。[微笑]】

秦意想着调研得先让人敞开心扉，不然一上来就一套问题输出，别人肯定草草答完就作罢，那这调研也就没有意义了。

她以自己的老父亲做参考，找了些话题同学海无涯聊。

好在正中下怀，加上她平日里嘴又甜，很快就跟学海无涯聊得热火朝天。

想着趁热打铁，她顺势问出了重要问题。

【无涯叔，您是怎么想着要下载心享的呢？】

等了整整两分钟也没见回复，秦意想这次大概和前两回一样又黄了。

正垂头丧气要关掉页面时，对方突然又来了消息。

【牡丹花同志，改日再聊！我被老板抓包了！】

秦意的心突然有种死亡后的平静，她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哪怕你60岁了，仍然还得受上司的压迫。

而她，秦意，距离退休还有二十五年整。

来源：可乐雪碧肥皂水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