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常兴回下葬那日,天阴得发沉。墓园里零星飘着雨丝,常家父母佝偻着背站在墓碑前,像两株被霜打蔫的老树。常母手里攥着一条褪色的红围巾——那是王婷第一次上门时送的礼物。她本想扔进火盆烧了,可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毛线,终究还是没松手。
番外篇:余烬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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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兴回下葬那日,天阴得发沉。墓园里零星飘着雨丝,常家父母佝偻着背站在墓碑前,像两株被霜打蔫的老树。常母手里攥着一条褪色的红围巾——那是王婷第一次上门时送的礼物。她本想扔进火盆烧了,可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毛线,终究还是没松手。
“作孽啊……”她喃喃着,浑浊的眼泪混着雨水砸在地上。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常兴回嘴角含笑,眉眼仍是当年初见王婷时的温柔模样。常父突然狠狠踹了一脚墓碑,泥水溅在裤腿上,他指着照片破口大骂:“你倒是躺得安稳!留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被人戳脊梁骨!”
远处山坡上,王婷撑着一把黑伞,静静望着这一幕。凌晓蓓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风卷起王婷的衣角,露出腰间若隐若现的疤痕——那是引产手术留下的印记。
“走吧。”王婷转身时,伞沿扫过一丛野菊花,花瓣簌簌落在墓碑前。
2
三个月后,城郊茶馆。
凌晓蓓搅着杯中的茉莉花茶,目光扫过对面戴着墨镜的女人。对方自称林蔓,是常兴回生前的保险经纪人。她将一份泛黄的合同推到凌晓蓓面前,指尖在受益人一栏点了点:“常先生修改过三次受益人,最后一次是在确诊癌症后。”
凌晓蓓瞳孔骤缩。受益人栏赫然写着“常家血脉”四个字,日期正是王婷签婚前协议的前一周。
“按条款,若常先生去世时其直系亲属仍存活,赔偿金将由血脉继承人代管至成年。”林蔓压低声音,“也就是说,如果那个孩子活着……”
茶杯“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凌晓蓓抓起合同冲出门。秋雨拍在脸上生疼,她颤抖着拨通王婷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3
深夜,王婷蜷缩在寺庙的偏殿。长生牌位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耳畔又响起那日医生的叹息:“引产时发现胚胎染色体异常,即便生下来,也可能活不过三岁。”
门外传来脚步声,住持手持一盏油灯走进来。“施主,”老和尚的声音像浸了檀香,“昨日有位姓凌的女施主来过,说在常家老宅发现了东西。”他递上一枚U盘,暗红色的外壳上沾着干涸的血迹。
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在王婷脸上。视频里,常兴回跪在祠堂,额头磕得鲜血淋漓:“爸,医生说癌细胞转移了……王婷那保险金够你们养老,但孩子必须是我的种!”常父抡起藤条抽在他背上,镜头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供桌下一只铁盒——正是婚前协议的原件。
王婷猛地合上电脑。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供桌上歪斜的牌位,她突然发现“长生”二字的金漆下,隐约透出另一行字……
4
次日下午,常家老宅。
王婷撬开腐朽的木门,霉味混着香灰扑面而来。供桌下的铁盒已生满红锈,里面除了协议,还有一本泛黄的日记。常兴回的笔迹七扭八歪地爬满纸页:
2018年3月15日 雨
爸又咳血了。医生说肺癌晚期,治不好。他说临死前要看到孙子,可小婷不肯签协议……要是她“意外”死了,保险金加上卖房钱,够给爸换肺吗?
2018年5月20日 阴
在书房藏了安眠药。小婷最近总说失眠,等她吃了药昏睡,就从阳台推下去。抑郁症复发自杀,警察不会怀疑……
纸页突然被泪水晕湿。王婷死死攥着日记本,指甲掐进掌心。原来从五年前开始,那个每晚哄她吃“维生素”的男人,早已把砒霜裹上了蜜糖。
阁楼传来“吱呀”一声。王婷警觉地抬头,正对上常母浑浊的眼睛。老人举着菜刀,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你把兴回的孩子……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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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劈下的瞬间,凌晓蓓从身后扑倒常母。菜刀擦着王婷的耳畔划过,削断几缕发丝。两人扭打间撞翻供桌,长生牌位“咔嚓”裂成两半——夹层里掉出一张B超照片,背面是常兴回潦草的字迹:“儿子,爸爸等你。”
王婷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荡的老宅里回荡,凄厉得像哭。她抓起铁盒砸向常母,钞票与保险单漫天飞舞。凌晓蓓趁机拽着她往外跑,身后传来常母撕心裂肺的尖叫:“你们不得好死!常家的香火断了,我做鬼也要缠着你们!”
暴雨倾盆而下。王婷跪在泥泞中,将日记本一页页撕碎。火苗窜起的刹那,她看见二十三岁的常兴回站在校门口,手里捧着热奶茶,笑容比春光还暖:“婷婷,这次生理期还疼吗?”
灰烬被雨水冲进下水道时,凌晓蓓忽然说:“其实……我上个月在肿瘤医院见到林蔓了。”她顿了顿,“她说常兴回的病理报告有问题,癌细胞扩散速度不该那么快。”
王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她望着警车刺目的红蓝灯,轻声呢喃:“晓蓓,你相信这世上有比癌症更毒的东西吗?”
6(尾声)
三个月后,凌晓蓓收到一个匿名包裹。盒子里是半块长生牌位,断裂处粘着暗褐色的血迹。附带的纸条上打印着一行字:
轮回不止,因果不休。
她颤抖着拨通王婷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寺庙偏殿的长明灯依旧亮着,只是牌位上“长生”二字已被换成“往生”。香炉里积着新落的香灰,仔细看,灰烬中竟混着几片未烧尽的保险单残页。
来源:小小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