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皇帝端坐大殿,却并无金黄龙袍加身,众臣高呼的也非“万岁”,而是恭敬地唤一声“官家”。
汴京街头,一队身着素袍的官员鱼贯而入皇城。
皇帝端坐大殿,却并无金黄龙袍加身,众臣高呼的也非“万岁”,而是恭敬地唤一声“官家”。
在这个极度讲究礼仪与权威的封建时代,这一切看起来如此格格不入。
为何宋朝的皇帝不着金龙之服、不称“朕”,偏要自称“官家”?
是权力的收敛,还是命运的低头?
在中国古代,颜色并非简单的视觉感受,而是一整套哲学系统的外在体现。
尤其在皇权制度中,颜色不只是美学选择,更是政治宣言、身份标识,甚至可以决定一个王朝的合法性与统治理念。
要理解宋朝为何不选黄色作为龙袍之色,必须追溯回秦始皇统一六国时所确立的“玄色为尊”。
在那个以五行观念建构政治合法性的时代,秦国崇尚“水德”,五行中水对应黑色。
因此,秦始皇的龙袍是黑色的,既代表镇压六国之火,又昭示水克火、秦灭六国的“天命”。
这种“颜色立国”的传统,自此在历代王朝中传承下来,成为一种不容忽视的政治语言。
汉朝建立之初,一度也沿用黑色作为权力象征,强调与秦的继承关系。
但随着刘邦斩白蛇“赤帝子”神话的流行,汉朝开始偏向火德,逐渐引入红色作为皇室主色。
到了汉文帝时期,龙袍改为玄色,即深色系的蓝黑混合,又进一步向火德过渡。
龙袍颜色的变迁并非随心所欲,每一次改动都需要一套五行逻辑支撑,以此获得“正统”地位的文化合理性。
直到隋唐,龙袍颜色才逐步被定格为金黄。
隋文帝开始以黄袍为尊,唐太宗李世民将这种制度发扬光大,不仅在宫廷中全面推广黄色龙袍,还在民间严格禁用黄色,以此巩固皇家威权。
黄,成为天子的代名词。
唐朝的“黄袍制度”是皇权最炽热时期的体现,它不仅是政治高压的延伸,也是对“土德”的象征性使用。
按照五行学说,土克水,而唐自认继承了汉之后的正统,需压制此前“水德”的魏晋南北朝时代。
因此以黄色取代黑色,显得既有系统性,又象征着新一轮的大一统。
但这样一种象征威权、几近神圣的颜色,到了宋朝,却被悄然放弃了。
这背后既有五行哲学的推演,也有极强的现实考量。
宋太祖赵匡胤建国时,依据五行推演认为大宋应属木德。
木生火,火再生土。以木为起点,强调的是“生生不息”、温润中和的治理哲学。
五行中木对应的是青与绿,亦即宋朝皇室所偏好的颜色体系。
再加上宋朝崇尚文治,礼乐制度发达,礼服中更是强调紫、朱红、深绿等色调,以示品阶区别与文化修养。
这种服色制度,一方面降低了与前朝的直接政治冲突,另一方面也贴合了赵宋推崇的“内修文治,外避锋芒”的治国理念。
更重要的是,颜色之争背后藏着的是对皇权强度的隐喻。
在唐朝,皇帝无所不能,黄色是对“天子至尊”的直白宣告,但在宋朝,皇帝则更像是一位“文官之首”,需要团结文臣、压制武将,用更温和的方式维持统治。
在这样的体制下,黄色龙袍反而显得过于张扬、过于激烈,不符合宋朝“克制”与“隐忍”的政治气质。
于是,宋朝放弃黄色龙袍,看似退让,其实是一次主动的自我设限,是王朝哲学的一种体现。
宋代龙袍的颜色虽非一统,但总体上趋向柔和与内敛,与那一朝一代的治国理念浑然一体。
颜色之外,龙袍的华丽程度也逐步被削弱,宋代皇帝更多选择与官员无异的朝服,仅在纹饰和用料上略作区分。
这种“非显权力”的设计,也正是宋朝对前朝教训的深刻吸取。
在华丽中覆灭的唐朝,给宋人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他们要做的不是耀武扬威,而是长治久安。
宋朝皇帝不穿黄色龙袍,这不仅是色彩的取舍,更是一个王朝的精神剪影。
赵匡胤的忌讳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王朝史中,篡位登基的故事并不罕见。
但像赵匡胤这样既“名不正”却又“言顺”的君主,却极少有人能将“黄袍加身”的政治尴尬转化为一套影响深远的文化制度。
他没有大肆粉饰自己的出身,也没有刻意遮掩那个雨夜突变命运的节点,相反,他以一种极其克制而自律的方式,为整个赵宋王朝奠定了一套独特的皇室行止规矩。
这一切的开端,都源自那个动荡的陈桥驿。
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军营清晨,兵变来得毫无预兆。
赵匡胤从一位受人敬仰的殿前都点检,变成了被黄袍笼罩、众将跪拜的新皇帝。
整个过程看似水到渠成、众望所归,但赵匡胤心中明白,这一套“被迫登基”的说辞,其实难掩其中潜藏的权力算计与人心浮动。
历史不会忘记他是如何上位的,赵匡胤自己当然也无法忘记。
那件象征皇权的黄色龙袍,从那一刻起,不再只是荣耀的象征,更是一件包裹着愧疚与惶然的外衣。
正因如此,赵匡胤对“黄色”格外敏感。
这件袍子不仅披在他身上,也披在后世子孙的身上,它的分量太重,也太刺眼。
于是,他下定决心,要用另一种方式来重建赵宋的正统形象,而不是继续让黄色龙袍提醒天下人,赵家皇位是从孤儿寡母手中“接”来的。
赵匡胤在位时,亲自制定了许多影响深远的政策与文化规范,其中一项最特殊的举措,便是针对后周皇族柴氏的优待。
赵匡胤不仅赐予柴氏“丹书铁券”,誓言其后世不得杀害柴氏子孙,还命人以“贵客”之礼长期安顿柴氏后裔。
这一做法在当时的帝王政治中极其罕见,几乎等同于承认自己对皇位的“不正当取得”。
更令人玩味的是,赵匡胤不仅身体力行不着黄袍,还将这一审慎与简素的穿衣风格,写进了对后世的祖训中。
于是从宋太祖到宋高宗,一直到赵构南渡之后,赵宋皇室的服饰风格始终走在“非奢不显”的轨道上,朝服虽制,但不张扬。
礼仪繁而不丽,色彩用度严格区分,却绝无一丝富丽堂皇的倾向。
赵匡胤用不穿黄袍、不以“朕”称的低调姿态,为赵宋奠定了一种近乎“内省式”的皇权形象。
有学者曾评价,赵匡胤其实是中国历史上最懂得“自限权力”的开国皇帝之一。
他以祖训代替个人意志,以制度取代权术,哪怕是一个颜色的放弃,也足见其政治敏锐与情感挣扎。
在华夏五千年皇权史中,“朕”这个字始终高悬王座之上,仿佛带着雷霆万钧的威严,一出口便是金科玉律。
自秦始皇创立“皇帝”制度以来,“朕”成为了历代帝王对自己唯一的专属称谓,它不容他人僭用,不可被随意更替。
这一字,象征的是天子与万民之间的绝对高低与神圣分隔,是天命所归的象征。
但这样一个无可动摇的权力符号,却在赵宋的皇宫中悄然失声,代之而起的,是一个近乎平常、带着烟火气的称呼“官家”。
宋朝皇帝放弃“朕”而称“官家”,既非谦辞,也绝非软弱的象征,而是赵匡胤对国家形势和权力格局的深刻洞察后,作出的政治选择。
在那个南北分裂、战火未歇的五代十国余波未平的年代,中原社会经历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动荡,民心惶惶,统治体系摇摇欲坠。
赵匡胤知道,仅靠强硬手段无法赢得百姓的真正拥戴,若要建立一个稳固而持久的朝代,便必须重塑帝王与百姓、与官僚之间的关系。
于是,他决定将天子的高位拉近凡人,用“官家”代替“朕”,这一自降身份的举动,是他拉拢人心、稳固政权的重要一步。
从语言的结构上看,“官家”一词原本用于尊称高位官员或富户人家,既有权威,又不失亲和力。
看似温和无威,却恰恰体现了他希望“以民为本、以臣共治”的执政理念。
在平民百姓眼中,“官家”是可敬的父母官,是可以诉求的执政者,在朝中文臣眼中,“官家”则是可以理性沟通的制度核心,而非高不可攀的孤家寡人。
这种称谓,使皇权与民意之间不再是俯视与仰望,而是一种相对温和的俯身与携手。
皇帝不再是凌驾一切的独裁者,而更像是一位文官体系中的共治领袖。
皇帝是最尊贵的官,却仍是“官”,是规则内的第一人而非规则之外的神人。
再往深了说,赵宋两朝自始至终皆处于夹缝中求生的尴尬境地。
北有契丹辽国,后有女真金朝,南宋时期更是饱受蒙古的威胁。
在这种外患不断、国势常弱的背景下,过于张扬的天子姿态,只会引来敌国觊觎,破坏得之不易的和平。
于是,“官家”这一温吞称谓,实际上也是一种对外示弱的策略。
用“官家”之名,规避“皇帝”之实,是对民意的谦卑回应,更是一种文化修辞上的智慧包装。
同样的“藏锋”理念,也被宋人延伸至民间文化与日常生活。
在当时,陶瓷是一项不仅对外出口、亦代表国力的标志性产业。
与唐代那种讲求豪奢金光的风格不同,宋代瓷器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内敛之美。
无论是汝窑的温润如玉、官窑的稳重厚重,还是定窑的素雅纯净,宋瓷都在细节中呈现极致的工艺水平,而非色彩斑斓的外在张扬。
这种对“内涵高于形式”的审美取向,与整个朝代的政治气质不谋而合。
军制方面亦是如此,宋朝虽然在军事战绩上远逊于汉唐,但这并不代表它对战争一无所知。
事实上,宋代的军事制度强调“防守为先”,主张“重文轻武”,正是基于对国力真实状态的准确判断。
皇帝避免大规模练兵,不是不懂军事,而是战争之祸对于一个未完全统一的国家来说将是毁灭性的。
即便宋军战斗力不强,边防压力巨大,但只要国家命脉尚存,便始终有一线翻盘的机会。
“以退为进”,为这个分裂又危机四伏的时代开出一条独属于他们的生存之道。
来源:与时档案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