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南说：“苏苏，我要用你的第三个承诺，帮我给欧雪点颜色看看。” 欧雪是他的前女友。
周南和人打赌，输了的人的女友要脱光衣服。
我不同意这样。
周南说：“苏苏，我要用你的第三个承诺，帮我给欧雪点颜色看看。” 欧雪是他的前女友。
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无情地甩了他。
周南很她。
今天冤家路窄，周南想要出口气。
我同意了。
台球赛的最后一刻，欧雪白着小脸哀求：“周南，不要……” 周南沉默了一会儿，故意打偏了球，以失败告终。
周围的人起哄让我脱衣服。
周南小声说：“苏苏，你可以假装答应又不做。”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欧雪的男友面前：“我脱。”
1
我爱周南。
深爱。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
一起在海边看云，也一起去南极看企鹅。
无数个日夜，都有彼此。
但可惜的是。
他不爱我。
他把我当兄弟。
他爱上了一个栀子花般的女孩。
在一个普通的午后，斜阳西照，我们打闹着走过那条熟透的老路。
一个披着黑亮长发，穿着百褶裙的女孩站在路边哭。
夕阳映照在她脸上，梨花带雨，泪珠晶莹。
仿佛一朵淡雅的栀子花，静静地在街头绽放。
周南的脚步慢下来。
彼时，我一头短发乱糟糟的。
手里挥舞着一杯奶茶，嘴里叼着吸管，放声大笑。
周南叹气：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 我歪头：怎么啦？” 周南说：你学学人家，连哭都那么优雅。” 说完，他走过去问那女孩：为什么哭啊？” 他关心一个陌生人。
两人相谈甚欢。
我站在旁边咬奶茶。
奶茶的味道一点儿也不甜，甚至有点苦。
从那天起，那个栀子花般的女孩出现在我和周南的生命里，开启了她和周南轰轰烈烈的恋爱。
我陪了周南十几年，暗恋他十几年。
抵不过那个普通的傍晚，夕阳下，他看向欧雪那一眼。
青梅竹马打不过天降。
大概是个诅咒。
或许爱情都不讲道理吧。
爱情并不意味着，你陪伴时间长，付出得多，他就会爱你。
我难过，也理解。
周南紧张地求教我女孩子喜欢什么，该如何与女孩相处。
我收起心思，笑着指点，一副好朋友的模样。
他与我分享与欧雪的点点滴滴，分享他小心翼翼的爱恋心情。
我安静听完，又去买了一杯七分甜的奶茶。
依旧很苦。
日子安静地流走，中间发生了很多事。
一转眼过了十年。
十年后的今天，我打破诅咒，和周南成为恋人。
青梅打败了天降。
得偿所愿。
好生欢喜。
只是这欢喜，甜里混着苦。
2
凌晨一点。
喝了不少酒，头脑晕晕乎乎。
我用手试试额温。
有点低烧，想睡觉。
周南说：苏苏，我想打台球。” 望着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我无法拒绝，轻声道：好。” 台球室内灯光迷离。
周南拿着细长的球杆，嘴角噙笑，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俯身，以优雅闲适的姿态，将所有台球轻松打进网内。
然后站起身，朝着众人谦逊微笑。
众人欢呼。
朋友安安感慨：苏苏，你男友不只长得帅，台球打得也很棒。” 眩晕袭来，我揉揉眉心，轻声说：我去洗手间。” 发烧越来越严重，脑袋也疼。
本来在家里睡觉，周南一个电话，我便从床上爬起来作陪。
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用冷水洗完脸，冰凉的感觉让我继续保持清醒。
拿着包包回到台球室，我一眼便看到周南，以及他身边的女人——消失一年的欧雪。
气氛很僵硬。
周南握紧拳头，目光死死盯着欧雪道：敢不敢赌？” 欧雪依旧一头黑亮长发，穿着亚麻长裙，如同纯洁的栀子花。
表情安静隐忍，楚楚可怜。
她身边站着的一个高大帅气，戴着耳钉，表情邪肆的男人。
江思源。
江氏集团著名的纨绔二公子。
我问：怎么回事？” 安安凑过来告诉我来龙去脉。
在我去卫生间后，欧雪陪着江思源走进台球室，两人态度亲密，似乎是男女朋友。
这一幕被周南看到了，他大受刺激，冲上去挑衅江思源，要和江思源比一比台球。
周南提出，输掉一方的女友，得当众脱光衣服。”朋友说，看来周南还在恨欧雪，想要她出丑。” 我没作声。
欧雪离去三年，周南从不提她的名字。
一旦提到她，周南就面目阴沉，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所有人都认为他在憎恨欧雪。
我也这么认为。
当年周南和欧雪相恋，两人马上要订婚。
没想到周家出事，一夜间摇摇欲坠。
订婚当日，宾朋满座。
时间到了，欧雪并未出现。
周南知道自己被抛弃，情急下打电话给我。
我穿着礼服来到他身边，戴上他为欧雪备好的订婚戒指，完成订婚宴。
陈周两家联姻。
周家因此得到喘息机会，平安度过风波。
喧嚣的订婚宴后，我忍不住向周南表白了。
他很惊讶，沉默良久，轻轻拥抱我。
他说兜兜转转，陪在身边的人依旧是我。
他终于发现我的好，要娶我为妻。
我靠着他温热的胸膛，默默流泪。
那段时间我很高兴，很幸福。
但很快，便高兴不起来了。
欧雪的逃婚让周南恨得滴血。
他说永不原谅她。
可我经常看到他坐在露台上，拿着欧雪的照片发呆。
好几次喝醉酒，他用力吻我，嘴里却喊着欧雪的名字。
我难过、悲伤，但无可奈何。
先爱上的人注定会输。
他从来就不爱我。
我一直都知道。
很多次我问自己：有必要这样吗？为什么一定要爱他呢？” 但爱情不讲道理。
爱情就是，我陪伴周南十几年，他视而不见，却在路边对欧雪一见钟情。
爱情就是，我明知他不值得我费心，不该泥足深陷，却一直挣脱不出。
爱情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让人痛苦、发狂。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爱我。
我能做的，就是更加用力对他好。
哪怕今日发着高烧，他一个电话，我也爬起来作陪。
他想打台球玩到天亮，我也陪着。
或许天长日久，他就会慢慢忘记欧雪，爱上我。
只是……
有点累。
越来越累。
3
我走神期间，那边的争吵结束。
江思源嘴角噙着笑，眼神黑而危险：周南，你打这种赌不太好吧，你女朋友能接受？” 他转过头，隔着人群与我对视，眼眸微弯。
那视线攻击性极强，令我呼吸微滞。
当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我的身体时，我的皮肤竟然产生微微的战栗。
我赶紧别开眼。
周南阴沉着脸走到我身边：苏苏，答应吗？” 我摇头：不行。” 周南将我拉到僻静处，低头哀求：苏苏，求你了。” 我有些恍惚。
他很少有脆弱哀求的时候，我很难抵抗。
可是……”我嗫嚅着拒绝，这太过分了。” 不管是我脱衣服，还是欧雪脱衣服。
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周南见劝不过，轻声道：还记得你曾答应过我无条件做三件事吗？这是第三件。” 我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高中时期，我被人关进废弃地下室。
刚好遇到百年一遇的大暴雨。
整个城市的降水量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很多地方都被淹没。
我所在的地下室，又黑又潮。
漫长的时间里，冰冷的雨水一点点上涨，没过我的小腿、腰肢、胸膛，最后淹没头顶。
我拼命嘶喊，挣扎求生，却无能为力。
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的恐惧，至今难忘。
半昏半醒间，有人将我拉出地下室，睁开眼，是周南关切的脸庞。
他带人救了我。
旁人难以想象，当我看到他的脸，知道是他救我时，那种内心波涛汹涌，把他当神明崇拜的心情。
我本就暗恋他。
那次过后，情根深种，爱意芳菲。
我对他说：你救我一命，我答应无条件帮你做三件事。” 周南笑得眉眼弯弯，敲我脑袋：谁要你报答了？” 他没放在心上，我执意要报答。
缠得久了，他无奈道：那就帮我办第一件事吧，我要喝路口那家奶茶，七分甜。” 周南不喜欢喝奶茶。
喜欢喝奶茶的是我。
我心潮澎湃地冲向奶茶店，买了两杯。
他分我一杯，自己拿一杯。
我们坐在附近的石阶上，在阳光里一边喝奶茶一边笑。
三个承诺，用其中一个买奶茶，会不会有点亏？”
怎么会亏呢？”
少年放声大笑，清晰而英俊的眉眼，在夕阳里闪闪发亮。
这样的人，谁能不爱？
我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当天写了一晚上的情书。
我还在犹豫什么时候将情书给周南时，那天傍晚，他遇到了欧雪，一见钟情。
很久以后，我接到周南的电话，声音沙哑：你怎么没来我的订婚宴？” 我抹掉眼泪，故作轻松：早说过我在忙，来不了嘛。” 他疲惫地问：你曾向我承诺，无条件帮你做三件事，算不算数？” 我说：当然算。” 他说：那你能不能和我订个婚？” 我惊讶过后，声音微颤：好。” 他不知道，我那天并没有在城里。
为了赶时间，我走了人称死神路的悬崖路，一路飙车回城。
换上礼服，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宴会厅，戴上他为另外一个女人准备的戒指……
4
回忆在暗淡的光线里褪色。
我望着周南半明半昧的脸，确认：你想用我最后一个承诺帮你？” 他表情愤怒，眼眸黝黑，毫不犹豫地点头：对，我想教训欧雪，也想给江思源一个教训，只要你帮我这回，从此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
一瞬间，我竟有些茫然。
这话，仿佛我们之间，除了那三个承诺并无干系。
苏苏，你放心，我台球打得很好，不会输的，你不会当众脱衣服。”他向我保证，我只是想教训欧雪而已，你该知道我有多恨她。” 是的。
他技术很好。
应该不会输。
可是，他真的恨欧雪吗？
奇怪的窒息感在胸口蔓延。
我说：好。” 周南松了口气，转身迫不及待地走向江思源和欧雪：苏苏同意了。” 江思源笑笑：我这边也同意了。” 欧雪小脸苍白，呆呆地望着周南。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同意。
她应该不会告诉我答案。
所有人散开，让出位置。
周南和江思源站到台球桌前，如同两只上角斗场的猛兽。
江思源的技术竟然不错，和周南打得有来有回。
第一局，周南赢。
第二局，江思源险胜。
第三局定胜负。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台球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墙壁上的闹钟，时针滴答滴答地往前走。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台球。
江思源技术不如周南，第二局能赢已经算运气好，第三局打得稀烂。
胜负毫无悬念。
我松开紧握的手，轻轻吐出一口气。
欧雪站在旁边，面容越发苍白。
最后时刻，她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张了张口，含泪摇头：周南，不要……” 周南一颤，抬起头。
两人的视线穿越人群接触。
仿佛有某种情愫跨越千山万水，穿透时空，再度融为一体。
所有的一切，包括我、江思源，都沦为他们的背景。
好一会儿，周南垂眸。
那一瞬间，我内心升起一丝模糊的预感。
他拿起球杆，俯身。
窗外的黑夜悄无声息，霓虹细碎。
噗——
黑球进洞。
哈哈，失误了。”有人兴奋地喊道，江公子赢啦，某人的女朋友，得当众脱衣服咯！” 我闭上眼。
输了。
不懂台球的人或许会认为是失误。
但稍微懂点儿的人都知道，周南是故意输的。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缘故，我的脑子疼，胸口疼。
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眼睛好难受，泪水快要流出来了……
周南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我。
我仔细端详他的表情。
他似乎很愧疚、难堪。
我自嘲地想：谢谢他还能愧疚。
周南走到我身边，将我拉到角落：苏苏，你别真脱衣服，你是女孩子，耍耍赖，哭两声，别人会可怜你，不会逼你的……” 嘈杂的声音混着台球室内浑浊的空气，令人作呕。
喂，你们不会耍赖吧？”有人喊道，陈家大小姐陈苏苏，不会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吧？陈家家风如此吗？” 周南扭头怒道：闭嘴！” 江思源带来的人，不忿周南挑衅，起哄得越来越厉害，一定要我脱。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欧雪站在江思源旁边，沉静微笑，优雅自若。
比我这个陈家大小姐，更像大小姐。
周南就曾说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雪才是大小姐，你就跟个假小子一样……” 众人越闹越厉害。
气血上涌，我甩掉周南的手，大步走到台球室中央，沉声道：我陈苏苏，说到做到，绝对不会言而无信。” 哟哟哟，大小姐好样的。” 少废话，愿赌服输，快脱啊！” 无数人起哄。
江思源挑挑眉，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我。
周南焦急走到我身边：苏苏！”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周南，你到现在都不了解我，我从来不是那种哭两声，用眼泪表演可怜，然后就可以耍赖的女人。” 周南一怔。
我拿起手机，给助理拨了个电话：李姐，找人将家里的屏风搬来吧……”
5
其他人问我搬屏风是什么意思。
顶着众人质疑，我对靠坐在台球桌边的邪肆男人道：「江思源，你和周南之间的打赌，并没有规定不能用屏风遮挡吧？」 只要打赌人同意，那我就不算失约。
江思源笑了笑：「陈小姐，你真狡猾。」 高烧得厉害，头脑身体越来越疼，我强忍着，故作镇定：「我这么做，并未违反约定。」 「你用屏风遮挡，我们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他眯起眼睛笑，微微侧头，宝石耳钉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咬唇，放在身侧的拳头握紧。
心脏怦怦直跳。
好一会儿。
「这样吧。」可恶的男人慢条斯理道，「让我进屏风，其他人看不着，我这个无辜的受害者，总该拿到自己的战利品。」 什么？
他……他要进来看？
「哦哦哦——」 其他人开始鬼叫起哄，说我再不同意还不如直接哭两声耍赖。
我羞耻地握紧拳头，咬唇道：「好。」 各退一步，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让江思源看一下，也……也行吧。
反正……反正被他看也不算太吃亏。
旁边的欧雪，恢复红润的脸又开始苍白。
真讽刺。
我的男朋友为了她，故意输掉比赛。
她的男朋友不顾及她的面子，要当众观看我脱衣服。
众人看出欧雪和周南旧情未了。
而我和江思源又在搞暧昧。
全都乱套了。
「不行！」 周南焦急地大步上前，扭住我的手腕。
「苏苏，你难道要脱给别的男人看吗？」他非常生气，「明明耍耍赖就能揭过，为什么一定要脱？」 我苦笑：「耍赖？一旦我耍赖，所有人都会认为我言而无信，谁还会信我？」
周南问：「那重要吗？」 他竟然问我重要吗？
我的名声，我的尊严，不重要吗？
也对，如果重要，他也不会拿我打赌。
欧雪轻声劝道：「只有下贱的脱衣舞娘才会当众脱衣服，苏苏，你别固执了。」 我心头一痛，问她：「欧雪，如果这次是你输了，你会脱吗？」 欧雪有点为难，下意识看向周南：「我……」 周南打断道：「我不会让她脱衣服！」 我自嘲一笑。
又是这样。
周南和我在一起，对我很好。
有人欺负我，他会为我出头。
可假如是欧雪，周南会在那人欺负她之前，就替她消灭敌人，根本不会让她受委屈。
所以欧雪可以保持优雅，不用像我这么狼狈。
我心如刀绞，质问周南：「既然你已经决定不让她脱衣服，为什么又要故意输掉呢？」 周南怔住。
「你不会让她脱衣服，为什么要打这个赌？不管你赢还是输，她都不会脱，可你输了，我就得脱。」我问，「所以，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输？」 眼泪狂涌而出。
周南慌乱无措：「苏苏我……」 他想张口解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擦干眼泪：
「三个承诺已经完成。」 「你说，今日之后我们两不相欠，那就两不相欠好了。」 「周南，过了今天，我们不再是男女朋友。」 「我们分手了。」 周南睁大眼睛。
我走到江思源面前：「我会完成赌约。」 江思源放下酒杯，笑：「陈小姐说到做到，好样的。」
6
半个小时后，李姐派人将家里的屏风搬进台球室，三折的屏风在角落里隔绝出一个空间。
我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去。
屏风并不是墙，花纹的间隙略微透明。
我的身体站在屏风后面，在山水绣面上映出剪影，曲线毕露，若隐若现。
但又一点儿都看不到。
「现在，我该拿自己的战利品了。」 江思源朝周南轻轻瞥一眼，走进屏风。
周南握紧拳头。
他的眼睛，从台球赛结束后，再也没看向欧雪。
江思源走进来。
屏风上映出我和江思源的暧昧剪影。
男人站在我身前，一尺之遥。
好一会儿，他叹息，用仅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姐姐，这就是你抛弃我选的男人？」 我紧抿唇：「用不着说教。」 男人嘴角含笑，眯起眼睛：「行，愿赌服输，请吧。」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望着他的笑容，我浑身僵硬。
周南不知道，我们家曾经让我和江思源联姻。
我当时爱着周南，自然不同意。
家里人便偷偷安排了一场相亲，将我带进会所，和江思源关在一起，试图培养感情。
知道被骗的我勃然大怒，将所有怒气发泄在江思源身上，对着他破口大骂。
「我陈苏苏就算死，从这儿跳下去，也不会嫁给你！」 我指着窗户赌咒发誓。
江思源一言不发。
等我骂完，他忽然抱住我，拉开窗户往外面跳。
那瞬间我吓得头脑空白，死死拉住窗沿。
江思源放开我，笑容邪恶俊美：「姐姐，你看，你不愿意跳下去，也不愿意死，说明你还是愿意嫁给我的。」 疯子！
大疯子！
我恐惧地望着他，只想逃离。
他抱我跳窗的笑容，和如今他脸上的笑容，重合了。
我浑身战栗。
「脱啊。」 江思源挑眉，微笑不达眼底。
我将手指放在领口，却没勇气继续。
咬咬牙，我努力保持冷静，伸手拉开拉链。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拉了几次都没拉开。
「需要我帮忙吗？」 男人绕到背后，宽大的手放到我的脖颈。
他的手很烫。
掌心粗糙。
温热的手指触碰我的皮肤，带起细小的战栗。
他的手停在我的后颈，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僵硬得一动不敢动，脑子一片空白。
「不说话便是默认。」 我闭上眼睛，咬唇不语。
那刻我的脑子很乱，恐惧焦虑的情绪占据主导地位，根本没法冷静思考。
稀里糊涂地，竟然同意他帮我脱。
裙子坠落。
我骤然反应过来，往前走一步，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屏风外面，无数眼睛张望。
屏风里，讨厌又可怕的男人在一点点剥开我。
我浑身发抖。
「江思源，你他妈的别太过分！」 周南在屏风外怒吼，似乎要冲进来了。
「别动！」江思源沉声道，「你敢进来，我就推倒屏风，让所有人欣赏你女朋友的身体。」 周南触碰屏风的手僵住。
我吓得面如土色，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红唇微张，声音小小的：「别……不要……」 江思源触碰我的手顿住。
片刻。
他忽然掐住我的下巴，脑袋靠到我耳边，喘息着说：「让我亲你，就可以不脱光。」 我抬头。
他的眼眸如狼般散发幽幽的光。
我们靠得很近。
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
我们的身影在屏风上重叠，暧昧无比。
外面的人看着，就像江思源脱光我的衣服，抱着我亲吻。
那时我并无所觉，满脑子在想：如果能不脱光，被亲一下似乎也可以……
「江思源，你他妈的住手！」 一声怒吼。
我还未反应过来，气疯了的周南忘记赌约，忘记我站在屏风内，竟然直接伸手推倒屏风冲进来！
砰——
屏风倒塌。
7
台球室的人，目光全都朝这边看过来。
我有些茫然。
身边的男人用力抱住我，将我推到角落，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众人的视线。
把屏风立起来！」 江思源浓眉拧紧，脸上全是戾气。
周南呆住，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倒塌的屏风前，语无伦次：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缓缓回神，忍住喉咙里的尖叫，紧紧缩在江思源怀里。
他穿着一件花里胡哨，时下流行的蓬松潮流外套。
很薄。
很嘻哈。
看着就像个不可靠的流氓。
他把外套敞开，包裹住我的身体。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非主流嘻哈疯子，行为叛逆的江思源，似乎比世俗上的精英，穿着温文尔雅的周南更可靠。
他紧紧抱住我，竟然让我很有安全感。
我居然在这个疯子身上感觉到安全感。
快点儿！」 江思源又怒吼。
我的朋友安安最先反应过来，迅速跑上前将屏风立起。
李姐和助理也手忙脚乱地帮忙。
立好屏风，江思源放开我，阴沉着脸快步走出屏风，拉住呆愣的周南用力挥拳。
周南挨了两拳，回过神，还手。
隔着屏风，我看到两人扭打的隐约身影。
我捡起地上的裙子。
手指颤抖，穿了几次才穿好。
然后逃也似的冲出台球室，什么也不想管了。
跑出去才发现，忘了带包。
手机银行卡，全落在台球室里。
我两手空空，想逃回家也逃不了。
又不想见任何人。
于是我沿着凌晨的街道继续往前走。
冷风一吹，我浑身烧得更加厉害，头痛欲裂。
奇怪的是并没有流泪。
或许是高烧太过，把体内的水分，连同对周南多年的，湿漉漉的情感，都烧干了。
我摇摇晃晃往前走。
城市霓虹闪烁，广阔无垠。
酒吧街的夜生活正热闹，周围人来人往。
我被喧嚣与人海包围，却觉得无比孤独。
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我摔倒在地。
人潮涌来，将我团团围住。
就像当年在地下室，无数水潮将我团团包围，一寸寸淹没我身体。
窒息。
难受。
昏迷前，我隐约看到一个人拨开人群，冲过来抱起我。
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可千万别再是周南。
我不想再被他救了。
不想再欠他
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
我睁眼看着洁白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回神。
房门打开，安安提着早饭走进屋，见我清醒，高兴地说：苏苏！」 我松了口气。
还好是安安救我。
哎呀，你昨天晕倒了，是江思源救了你” 「」 「医药费也是他出的。」 「」 「他还留了一张纸条。」 安安递给我一张白纸。
上面写着：对不起，姐姐。
我抿了抿唇。
安安观察我表情片刻，不知道误会了什么，解释说：周南没第一时间赶到，因为江思源将他打瘸了，来不了，如果他没受伤，应该会赶过来救你的。」 我说：谢谢江思源将他打瘸。」 但我不感谢他救我。
他干的事，太过放肆，让我很不快。
安安一愣，小心观察我的脸色，问：苏苏，真要和周南分手吗？」 分手
或许别人认为我是一时冲动，可我自己清楚，并没有回头的欲望。
嗯，我和他分手了。」 安安不太相信，她说看到我这些年如何爱着周南，不会这么快放弃。
我说：昨天之前，我也这么认为。」 爱情不讲道理。
它来如狂风，就像周南对欧雪一见钟情。
它去如青烟，就像我对他的感情，燃烧到极致，一转眼便可以随风消散。
周南可以很快爱上别人。
我也可以瞬间不再爱他。
不讲道理得非常公平。
高烧退去，安安帮我办理出院。
我们刚下电梯，正好看到周南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8
苏苏！” 看到我，周南眼睛一亮。
我看了看他身后：欧雪呢？她没照顾你？” 周南面容僵硬，低声说：欧雪是江思源的女友，怎么会来照顾我？” 我恍然：我忘了。” 安安确认我的心意后，讲话一点也不客气：哟，原来某人记得欧雪是别人的女朋友啊。” 昨天” 那么激动，又大义凛然地帮人家的女朋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欧雪是某人的女朋友呢。” 周南很尴尬。
我并不想和他纠缠，轻声道：走吧。” 安安白了周南一眼，挽着我离开。
苏苏！” 周南焦急追上来：
对不起，昨晚是我做错了，请你原谅我。” 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看欧雪一眼。” 我给你买了喜欢的奶茶，七分甜。” 他拄着拐杖匆匆追上我，将手里的奶茶放进我怀里。
入手冰凉。
我将奶茶还给他，认真说：周南，我已经很久不喝奶茶了。” 以前我喜欢喝奶茶，甜甜的、苦苦的。
可后来发现，再怎么加糖也达不到想要的甜度。
我就不再喝了。
周南一怔，似乎有点无措。
我和安安走出医院。
阳光刺眼，我的眼睛酸涩，想要流泪。
安安担忧地望着我：苏苏……” 我揉了揉眼睛，微笑：走吧。” 周南和我，都还当对方是记忆里年少的模样。
可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热烈单纯的少年。
我也不再是一杯奶茶就可以哄好的少女。
青春很美好，但注定会消失。
周南行动不便，追不上我。
我告别安安，回了家。
回到家里，我踌躇良久，向爸爸说明要退婚的意思。
爸爸将我叫到书房：当初你逃避陈家女儿的责任，不愿意和江家联姻，执意要和周南在一起，现在又忽然要退婚，像话吗？” 我沉默片刻，低头说：对不起爸爸，当初我以为江思源是花天酒地的纨绔，周南是深情可靠的人，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 爸爸叹气：男人才了解男人，你爸爸我活了几十年，知道什么男人靠谱。我给你选的人，绝不是不三不四的男人。” 我抿着唇，沉默不语。
爸爸语重心长：
我知道，从小我打算让你联姻，不让你接触生意，把生意交给你哥哥，你心里对我的安排有怨言。” 所以你知道我要将你嫁给江思源，便崩溃了，对着江家小子发火。” 我承认有点重男轻女，但绝对没有亏待你，也绝对不会卖女求荣。” 你闹一场，江家小子并没有以此做文章打压我们，你爸爸我也没有再逼你联姻。哪怕你先斩后奏和周南订婚，我也承认了。” 都这样了，你还觉得我不爱你吗？” 泪水不知不觉布满我的脸。
对不起爸爸。” 你确定要退婚吗？” 我点点头：要退。” 爸爸说：你要退婚，就得听从我的安排联姻，可以吗？” 我内心已经麻木，点头：好，但我联姻后，要拿 10% 的股份。你放心，非必要时刻，我不会多嘴参与公司决策。” 爱情已经毁灭。
我已不存幻想。
我也不想再要平等的父爱。
要爱情，要平等的父爱，除了自讨苦吃，没有任何意义。
那就抓住钱财吧。
其他的都不要了。
都不要了。
爸爸犹豫片刻，点头：一言为定。” 我拿着 10% 的股权转让书离开。
那天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余晖，久久不言。
残阳陷落，星月升起。
朦胧的夜色笼罩我固定不变的身影。
我想：
以后联姻，至少爸爸不会真把我嫁给很不靠谱的人。
我会拿着钱，过普通富太太的生活。
豪门女子，大多都这样过。
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幸福了。
陈苏苏，不要贪心。
你是女生，当然比不过哥哥。
爸爸对你已经很好了。
知足吧。
你是个假小子，脾气硬，当然比不过优雅温柔的欧雪。
周南本就不爱你。
能轰轰烈烈爱过，知足吧。
9
爸爸做事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带我去见相亲对象。
熟悉的会所，熟悉的房间。
和几年前如出一辙。
我微微一怔。
推门而入。
窗户玻璃透过的光，照耀着熟悉的滴水观音。
以及熟悉的人。
他背对着我站着，没有穿花里胡哨的外套。
而是穿着一件黑色板正的西装。
看起来很正经。
听到动静，江思源转过头，微笑：伯父好，姐姐好。” 我忽然不知所措。
爸爸拍拍我的肩膀：好好聊聊吧，如果你们能谈拢，那就联姻，如果谈不拢，就当没见过。” 爸爸离开后，屋内安静下来。
江思源歪歪头：坐？” 伴随着肆意的动作，他左耳上的宝石耳钉划过一点光。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他依旧是那个浪荡的花花公子。
刚才的乖巧正经，果然是假象。
我们相对而坐，隔着一张小方桌的距离。
阳光落在米色桌面，透着温柔和煦的质感，反射在他白皙的脸上。
我忽然注意到，他的眼眸是深褐色的，瞳仁清澈透明，像琉璃。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为什么相亲？” 我问。
你不是还没正式退婚吗？为什么相亲？” 他反问。
沉默片刻，我们同时笑了。
竟然奇异地和谐。
欧雪不是我的女友。” 不是？” 江思源抛出一个惊天大雷：她是我爸爸的女友。” 我被震得说不出话。
他笑：所以我没女友。” 聊天变得顺畅起来，我听到一个让人惊掉大牙的故事。
江思源的爸爸在他高中时出轨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长得和江爸爸的初恋一模一样，手段很厉害，迷得江爸爸神魂颠倒，差点抛妻弃子。
江太太因此陷入抑郁、疯狂。
那女人心狠手辣，为了上位，在怀孕时去找江太太，不惜从楼梯滚下来摔流产，以此陷害江太太。
这一招果然让江爸爸彻底厌弃了江太太，执意要离婚。
妈妈不愿意离婚，爸爸带着那个女人离开。” 哥哥非常优秀，很早就在接触生意，他天天换女友，别人不信。我从小叛逆，玩乐队，换女友太正常了。” 大概我的眼神太明显，他笑了：不用同情，每次答应帮他背锅，我都会拿到一些东西，而且能让继母不痛快，为什么不做呢？” 总有一天，他的好日子会到头的，我和哥哥已经帮他们设计好了，地方也找好了。” 我说：支持你。” ?
他笑得肆意。?
那天我们敞开心扉聊了很久。
他讲江家的恩恩怨怨。
我讲与周南的爱恨情仇。
我问他：很难想象你这样的人，会愿意听从安排相亲。” 江思源说：我不喜欢相亲。” 顿了顿，他说：见喜欢的女人除外。” 他又说：姐姐，赶紧分手吧，我等着上位。” 我愣了一下，脸皮渐渐发热。
相亲结束后，爸爸询问我的感受。
我察觉到他对与江家联姻的执着，便回答：「还行。」 经历了周南的事情，拿到 10% 的股份后，我已经不再挑剔对象了。
联姻是我的责任。
任何人都可以。
从那天起，江思源不断追求我。
他送我各种名贵的包包、首饰、衣服，邀请我去各个地方游玩。
他的热情直率让我难以招架。
他和周南截然不同。
周南是传统的精英人物，礼貌、上进、温文尔雅。
他是大多数女性喜欢的类型。
江思源却叛逆乖张。
不太受正经女性欢迎。
他送我的首饰设计独特，偶尔还会加上一个可爱的骷髅头。
他带我去的地方，并非传统的高雅之地，而是一些被称为乱七八糟的地方。
酒吧、夜店、游艇，一些非主流街舞场所，地下音乐场所，甚至带我去漫展。
我们做着一些被称为坏孩子的行为。
让人不安，却又非常刺激。
江思源与周南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他喜欢趴在我耳边说骚话调戏我。
「姐姐，什么时候我能上位啊？」
「这么着急干嘛？」
「因为我想脱光你啊，上次就差一点。」
「无耻！」
每次我都会被他调戏得面红耳赤。
有天他说让我去参加一个项目分析。
等我去了，会议室里只有我们俩。
他郑重地打开投影，做 PPT 展示。
项目名称：江思源与陈苏苏的联姻。
「现在，我来介绍一下江思源的优势。」
PPT 上展示的是他的照片，以及各种资料。
学历、身高什么的都算了。
「18 厘米是什么？」
我指着那条标粗标黑的「性能力」，声音颤抖地问道。
他侃侃而谈：
「如你所见，性生活是婚姻里非常重要的稳定剂，我的优势很明显……」
「如果不相信，欢迎随时验货。」
疯子！
大疯子！
我气得转身就走。
江思源太过离经叛道，经常出乎意料，让我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他不是我想象的那个伴侣。
他的所有，都超出我的预料。
我的生活被他搅得乱七八糟，等回过神，我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想起周南，也没有很悲伤。
我好像讨厌他，但又期待他。
因为体验到二十多年来没体验到的刺激。
那种刺激，我表面训斥，假装不屑。
私下里又有些期待。
很像某些乖乖女，假装对擦边男不屑一顾，私下里偷偷看直播。
平时表现很正经，晚上躲在被窝里偷看尺度很大的 PO 文。
日子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过了。
有次江思源带我去打台球。
我发现，他的技术非常好。
比周南还要好。
我惊了。
明明打赌那天，他比不过周南。
如果不是周南故意输掉比赛，输的一定是江思源。
「那天你故意的？」我问。
江思源打进最后一个球，笑得邪恶：「谁不是故意的呢？」
我沉默片刻：「你想让欧雪难堪？」
他摊手：「她是我爸的女友，我讨厌她。」
江思源告诉我，周南挑衅他，用双方女友打赌时，他觉得不可理喻，拒绝了。
但周南一直纠缠，眼神死死盯着欧雪。
那种眼神黏黏糊糊，仿佛旧情未了。
他忽然来了兴致，决定故意输给周南，看看事情会如何发展，于是答应了打赌。
没想到，周南居然明目张胆地输掉。
我听完，心情百味陈杂。
「我之前喜欢你，愿意和你相亲，可你竟然骂我。」他说，「我要让你知道，你抛弃我选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我茫然：「啊？你喜欢我？」
江思源淡淡道：「你的眼里只有周南，我算什么东西？你根本看不见。」
我：「……」
那日分手后，周南一直在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不停道歉。
一开始我看了看，后面就拉黑了。
他被江思源打瘸，在医院养伤，行动困难。
他曾来见过我几次，我被江思源带走，一直没见上面。
我和周南的婚约并没正式解除，因为我们两家还有一项合作项目。
解除婚约的事，双方家长已经沟通过了。
等合作结束，立马解除婚约。
目前项目在收尾。
「小姐，周先生送来的玫瑰。」 回家时，阿姨抱着一大束玫瑰问我该怎么处理。
玫瑰娇艳欲滴，新鲜美丽。
「一共 1108 朵。」 我微微愣住，很快反应过来——
11 月 8 日是我和周南订婚的日子。
那天，我知道他会和欧雪订婚，没有去参加他们的订婚宴，而是开车离开城市，去了海边。
沙滩上，我从早晨一直坐到中午，身体被海风吹得冰冷。
心里想着：啊，我好爱他。可他和别的女人结婚，我该怎么办？
后来周南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和他订婚。
我激动得从石头上摔下来，跌跌撞撞跑向轿车，飙回城里。
那时的情形历历在目。
我怔怔看着玫瑰片刻，仔细体味心情，竟然毫无波动。
订婚犹如昨日，心情却再无从前。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彻底放下了。
我说：「扔掉吧。」 阿姨问：「花束里面还有一封手写信，不看吗？」 我微笑着摇摇头：「不看了。」 阿姨将玫瑰抱走。
我开车去了曾经和周南住的公寓，收拾自己的东西。
去的时候，里面没人。
我的个人用品不多，收拾了一阵便装好。
提着箱子准备离开，周南忽然打开门进来。
「苏苏……」 看到我要走，周南急了，扔掉拐杖跳到我面前：「真要闹到这种地步？」 他用「闹」字来形容我分手。
这段时间的避而不见，让他越来越烦躁。
「我那天是一时冲动，你知道我恨欧雪，不可能和她在一起，有必要提分手吗？」 「我们都不是小女生小男生了，别动不动就分手，这样会让人看笑话的。」 我默然片刻，说：「周南，我没闹，我是认真的。」 他不信：「你喜欢了我将近 20 年，我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们经历过那么多事，现在已经订婚，马上就要结婚了，怎么可能分手？」 他列举出我爱他的证明。
小学时我们一起走丢，互相挨着取暖。
中学时他打架，我帮忙，受了伤。
高中时他成绩不理想，我陪他一个暑假。
大学他每次和欧雪吵架，不管多晚，我都会接他。
更不用说家族危机，我和他订婚力挽狂澜……
我安静地听完，想了想，说：「是吗？原来我为你做过这么多事。」 我都忘了。
曾经的我为他付出，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
对他好。
不停地对他好。
然后忘记，从不求回报。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三个承诺，如今我不欠你。」我说，「我们两不相欠。」 「苏苏！」 周南冲上来拦住我，他的脚还没好，一下子摔倒在地，十分狼狈。
我不忍心，上前扶他起身。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眼睛发亮：「苏苏，你还爱我，对吗？」 我立马挣开，后退一步。
「苏苏。」 我刚想说点儿什么，手机响了。
接起。
「你在哪儿？」 江思源的声音。
我一怔，看了一眼周南，说：「在公寓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江思源：「我来接你。」 「不用……」 「等我。」 我惊讶，他知道我说的公寓在哪儿吗？
房间很安静，我和江思源的对话被周南听到。
他的脸色渐渐阴沉、慌乱。
「苏苏，那个男人是谁？之前我去找你，你总不在，难道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我收起手机：「我们分手了，你不需要知道。」 「没分手！」周南扬声，「我没同意！我们没分手！我们要结婚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怒吼，仿佛只是大声宣告，事情就会变成他想的那样。
我安静地看着他发火。
等他平静下来，才说：「周南，恋爱不是结婚，并不需要双方同意才能结束。单方面的结束，也是结束。」
周南眼里有晶莹的光，似乎要落泪：「苏苏，不要这么残忍。我们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闹成这样？我已经不爱欧雪了，那天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可以原谅我一时冲动吗？」 他说，那天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他到现在都不懂，一个人的离开，肯定是攒够了失望，在最后一根稻草的压迫下，才选择离去。
我想了想，说：「你就当我无理取闹，不讲道理吧。」 他以为我会解释，就像以前很多次那样。
唯独没想到我直接承认自己无理取闹，一下子愣在当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说：「你知道的，我是个假小子，脾气又臭又硬，比不过欧雪的温柔优雅。我喜欢无理取闹，喜欢小心眼，喜欢不讲道理。我一直都这样，所以你一直不喜欢我。以前是我强求，如今我放开了，既然彼此都不喜欢，那就一拍两散吧。」 走到楼下时，江思源已经到了。
他下车帮我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
「是你？」周南看到江思源，非常生气，「苏苏，你不要自甘堕落和这种纨绔在一起，他有很多女朋友，他不会爱你的！」 江思源眯起眼睛，没说话。
我说：「与你无关。」 拉开门，坐上去，一气呵成。
后视镜里，周南一直在喊着我的名字奔跑。
跑着跑着忽然摔倒在地。
看起来非常可怜。
可我，再也不想去扶。
轿车无声前行。
我莫名其妙在流泪。
江思源安静地开着车。
一言不发。
感谢他的沉默，让我一个人有足够的时间空间消化。
过了很久，我不再哭泣。
内心非常舒服。
像是用眼泪，将心里那些残留的情绪冲洗干净。
过了会儿，我开口：「江思源。」 他：「嗯？」 我：「我想验货。」 他扭头看我。
我说：「我想知道有没有 18 厘米。」
江思源有 18 厘米。
和他在一起，我体验到前所未有的，攀登云峰的感觉。
灵魂仿佛从体内脱离，飘飘欲仙。
抛开感情，用各种条件衡量，他是个很棒的联姻对象。
年轻，有钱，有颜，能带给我各种惊喜。
哦，那方面的能力也很棒。
够了。
足够了。
做人不要太贪心。
陈周两家的合作结束，双方公布了友好解除婚约的消息。
周南不同意。
大势所趋，他不同意也没办法。
他的腿好了，天天到我楼下蹲点，祈求复合。
风里雨里，不曾缺席。
但。
我已不为所动。
那天打赌的事情，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好多人说欧雪红颜祸水，一箭双雕。
勾住了江家二公子的心，也让周家公子念念不忘，不惜和陈家退婚。
她是个传奇的女人，被很多人偷偷崇拜。
我和江思源联姻的消息还未公布。
名义上，欧雪还是他的女朋友。
有几次我见到她，她都被人追捧着，露出些胜利者的姿态。
她仿佛觉得自己是埃及艳后，有两个优秀至极的男人为她争斗，是一种人生的荣誉。
我淡淡看了一眼，离开，和她名义上的男朋友在不远处鬼混。
她搞我的男朋友。
我搞她的男朋友。
嗯，真公平。
我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一个传统的坏女人。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江思源咬我耳朵。
我笑着揪他的头发。
事后，江思源抱着我，浑身是汗地抱怨：「我讨厌周南，讨厌他天天跟着你，讨厌他一副你肯定会回头的态度。」 我摸着他的头安慰：「我没理他，别慌，我最爱的是你。」 「撒谎。」他在我身上蹭了蹭，「姐姐，你在撒谎。」 「没撒谎，我现在很喜欢你。」 谁不喜欢漂亮健壮，有钱有颜的 18 厘米大男孩呢？
当我单纯稚气时，暗恋一个人，脸红心跳，不敢轻易把爱说出口，写封情书都要纠结很久，唯恐说出口会打扰他。
现在的我，可以轻易说爱。
天天把「我爱你」挂在嘴边。
只是，不再脸红心跳。
江思源眯起眼睛：「我会解决我们的麻烦。」 我：「哦？你怎么解决？」 他啄了我一口：「爸爸腻了欧雪，他要换女朋友了。」
没过多久，周南从楼下消失。
江思源说，欧雪找周南复合。
她哭着道歉，说当初逃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有人威逼她离去。
至于谁逼她，她一直摇头不说。
周南自然而然以为是我。
他便从我楼下消失了，转而高调和欧雪旧情复燃。
「初恋的威力真强大。」我拉开窗帘，让阳光洒满我的身体，「幸好我分手得快，要是不分，等你爸爸腻了，欧雪哭着找周南复合，他肯定立马抛弃我，真要那时，我不知道得多伤心。」
江思源从后面无声拥抱我。
周南和欧雪官宣。
我和江思源也跟着官宣。
众人惊掉下巴。
我和江思源的官宣，叫正经官宣，两家都发了声。
周南和欧雪那边，只是周南单方面地官宣，周家根本不同意。
江爸爸很疼爱欧雪，宠了她大半年。
多多少少留下点痕迹。
周家人听到点儿风声，压根不想欧雪进门，逼着周南和欧雪分开。
周南不相信纯洁的栀子花会堕落，为爱与家里决裂。
离家出走前，他特意换了部手机打电话给我：「苏苏，我和欧雪在一起了。没想到你当初竟然破坏我和欧雪的感情，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又为一点小事抛弃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要和欧雪在一起，幸福给你看！」 我的心情很难用语言形容。
倘若以前分手，我心如死灰，对爱绝望。
此刻听到他的话，我开始为喜欢他这么多年羞耻。
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来如狂风，去如迅雷，爱时对方宛如天人，不爱时对方便成为污点。
仔细回想。
周南一直都不理智，做事冲动。
可惜青梅竹马和救命恩人的光环，迷花了我的眼。
我说：「是的，当初为了破坏你们订婚，我威胁了欧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得太厉害了。」
我真心忏悔，并祝福了他们。
挂掉电话，我深深叹气。
江思源很厉害，说要解决周南这个麻烦，居然真解决了。
还让我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做到这个份上，他的手段十足可怕。
他还很狗。
等江思源真带着欧雪同居，和家族决裂，他便把欧雪是江爸爸情人的消息告诉继母。
继母本就因为江爸爸玩女人，以及自己没法怀孕变得神经质。
听到江思源的话，立马疯狂，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打上门，将欧雪当众扒光，痛斥她勾引她老公。
周南这才知道，欧雪当初离开他，并非受到威逼利诱，纯粹是看到周家马上要倒台欠债，不想跟着他过苦日子才逃跑。
她名义上是江思源的女人, 实际上是江爸爸的小情儿。
再后来，他知道欧雪和他暧昧时，早就有男朋友。
男友打工养她。
为了和周南在一起，欧雪拼命甩她的穷鬼男友。
所以当初她才会对周南若即若离, 一直没答应追求，也没公布自己有男友的事实。
周南因此认为她坚贞不屈，为她辗转难眠，不停地向我讨教如何追女孩。
等到彻底解决麻烦, 她才和周南正式在一起。
他的纯洁栀子花，一开始就不纯洁。
周南气疯了。
一对苦命鸳鸯终成怨偶。
江爸爸忽然中风，江思源和他哥毫不犹豫地送他进疗养院。
继母被诊断出精神分裂症, 也一并被送进精神病院。
两人的病症有迹可循。
继母一直神神叨叨，还当众打欧雪, 扒光衣服, 精神明显不正常。
江爸爸有高血压, 他利用儿子遮掩玩女人的事情曝光后，一下子气急攻心, 和江思源待在书房里大吵一架，第二天就中风了。
顺理成章得挑不出任何毛病。
江思源哥哥掌握了公司，江思源成为二股东。
他并没有在公司盘旋，而是另起炉灶, 开办了另外的公司。
我以为他会玩音乐、街舞、潮牌，没想到他的事业居然意外正经——半导体。
他总是让我意外。
我和江思源顺利结婚。
他邀请我入股他的公司，以平等的姿态。
我开始慢慢学习，并没有插手事务, 而是在基层做事。
公司虽小, 却让我很有归属感。
日子平静而忙碌。
某日午后，我在最喜欢的咖啡厅喝咖啡。
周南忽然走进来。
他容色憔悴，像是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过。
他坐到我对面, 有些局促：「苏苏，我看了你很多天，知道不该打扰你，但没忍住……我知道误会了你，当初你没有逼欧雪……」
我想了想, 温和地说：「你好。」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客气, 愣了一下，哑然无声。
嘴唇颤抖着, 像是有千言万语, 忽然说不出口。
我问：「我接受你的道歉，请问还有事吗？」
他忽然哭了。
真的很突然。
我完全没准备，有些莫名其妙。
他抹掉眼泪, 抬起头：「苏苏，我们不可能了，对吗？」
我伸出手, 展示手指上的钻戒。
「周南, 我结婚了。」
完结：
「像我」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后来才明白。
那是一场过度美化的梦。
人们总会美化自己年少无知时爱过的人，经历的事。
觉得从前千好万好。
对初恋久久不忘。
实际上, 那只是一场幻影。
人总要长大、成熟。
咖啡已经喝完。
我起身离开，内心十分平静。
像对一个陌生人般温和地说：「再见，周南。」
来源：优美咖啡M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