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奶声奶气开口:「妈妈,想爸爸,给爸爸打电话,他没睡,不是打扰。」
《不为伤心》
江城是谢南州的伤心之地。
母亡弟夭,父亲另娶。
他恨透了那里,发誓不再涉足。
所以我陪他去了另一座城市。
后来奶奶病逝。
我百般哀求,他也不愿同我回江城见奶奶最后一面。
我以为是他心中疼痛太甚,不再强求。
直到昨夜——
他说他要出差,却意外入镜江城某网红直播间。
凌晨三点的高档会所。
谢南州抱着一醉酒女孩,黑着脸从包厢里出来。
那一刻,我感到无比讽刺。
结婚七年,女儿三岁,是人人惊羡的夫妻情深。
我却觉得,我们的婚姻到头了。
1
直播是女儿偶然间点开的。
秋季多流感,圆圆从前天下午开始就发烧。
晚上总是难受得睡不着。
我就把平板给她,让她看动画片。
小姑娘正是爱乱动的年纪。
小手点着平板,不知怎的就跳转到了直播页面。
没有看到喜欢的动画。
小嘴一撇。
抱着平板扑我怀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一边哄着她,一边低头看平板。
主播是江城的一个知名网红。
经常去各种高档会所,在凌晨开直播,也算是猎奇。
我本不在意,刚想退出来。
就看见镜头正对着的一扇包厢门,在此刻被人推开。
「是爸爸!」
圆圆指着镜头里的男人,高兴得手舞足蹈。
我微愣,目光紧盯着镜头里的那人,到底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江城是谢南州的伤心之地。
他有多厌恶那地方,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我继续盯着直播。
谢南州从包厢黑暗处走出来,怀里抱了一个女孩。
镜头很高清,女孩两颊红晕晕的。
应当是喝了不少的酒。
包厢门敞开。
隐约可见里面狼藉一片,还有四仰八叉躺了不少人。
凌晨三点,加上这个地点。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以工作应酬名义的潜规
这种事我见过不少,也曾差点着过道。
所以我并非心胸狭窄之人。
谢南州的救人之举,我只会认为他心善,可偏偏这地点是江城。
这个地方太敏感了。
我低头,女儿因发烧脸颊通红,额头摸起来也滚烫。
昨晚谢南州离开时。
女儿哭得很伤心,奶声奶气喊爸爸,问他能不能多陪陪自己。
谢南州当时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可最终还是摇了头。
他跟女儿说:「这次工作很重要,爸爸回来再补偿圆圆,好吗?」
圆圆是个很乖的小姑娘。
哪怕很难过,但还是松开了拉着谢南州的手,目送他离开。
说好的去国外出差。
此刻,却出现在了江城,怀里还多了个年轻娇嫩的女孩。
这让我没法不多想。
但圆圆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镜头里的谢南州吸引。
她一口一个爸爸,高兴得手舞足蹈。
又指了指放在床上的手机。
奶声奶气开口:「妈妈,想爸爸,给爸爸打电话,他没睡,不是打扰。」
女儿懂事,晚上再想爸爸,也害怕打扰他休息。
此刻看着镜头里的谢南州,她再也抑制不住思念,满眼都是渴望。
我压下心底酸,在女儿期待的目光中,拨通了谢南州的电话。
几乎是同一时间。
直播镜头里,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谢南州脚步微顿,似乎是想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可下一刻,他怀里的女孩似乎被这声音吵醒,还难受得哼唧了两声。
谢南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将手机塞回口袋里。
而后,他又抱紧了怀里的女孩,大步朝着会所外走去。
直播镜头是固定的。
我和圆圆就这么看着谢南州从镜头面前走过。
靠得最近时。
我听见了那女孩难受闷哼的声音。
还有谢南州,温柔地喊了声瑶瑶。
这一刻,我觉得讽刺至极。
2
江城对我和谢南州而言,都是伤心之地。
年少的谢南州,也远没有如今这般沉稳。
十几岁的年纪,肆意洒脱,人人都要捧着,喊一句小谢总。
直到母亲去世,弟弟夭折。
同月,父亲娶了新的妻子,还带回了和弟弟一般大的私生子。
那时候的谢南州才知道,母亲是被父亲逼死的。
弟弟夭折,或许也并非意外。
但他没有证据,还要忍辱负重。
加上父亲新娶的妻子,枕边风一阵阵地吹,从前的天之骄子,如今被父亲反复厌弃。
那段时间的谢南州日子难过极了。
五块钱一碗的混沌,是我们相识的契机。
彼时,因那个女人,谢父停了他所有的卡,谢南州梗着脖子不认错,身无分文离开家。
从前的兄弟们也都见风使舵。
他无处可去,还饥肠辘辘,就在奶奶的混沌摊前,驻足良久。
奶奶心善,给他端了一碗馄饨。
又知道他无处可去,就将他带回家,还和我开玩笑,说给我捡了个哥哥回来。
那段时间,谢南州沉默寡言,唯有面对奶奶和我,才会展露些许笑颜。
起初,我们以兄妹相称。
后来朝夕相处,生了别样的情愫,我们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奶奶知道后,只是握紧谢南州的手。
反复叮嘱他,不许负我。
而谢南州,也在奶奶面前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辜负我。
少年的誓言炙热而真诚。
往后数十年,他的确未曾松开过我的手,始终替我遮风挡雨。
而我,亦成为他的坚实后盾。
谢家被他弄垮后,谢南州在母亲墓前跪了一天一夜。
而后他同我说,他想要离开江城。
这个地方对他而言,有太多不好的回忆,所以他不愿意再回来。
那时,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陪他去了另一座城市东山再起。
至于奶奶,她不愿和我们一起离开,只想守着她的馄饨摊,帮助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比如我,又比如谢南州。
所以我只能每个月飞一次江城,看望奶奶。
后来,我和谢南州共同打拼,创立了「云州」,再无人敢小觑我们。
我们顺利结婚,感情甚笃。
但我们也有过争吵。
也是唯一一次。
彼时,我怀孕七个月,突然接到奶奶病重的消息。
当即就去了江城。
奶奶躺在病床上,握着我的手,努力睁开浑浊的眼睛,说要再看看她的宝贝孙女。
人之将死,总喜欢回忆往昔。
她说起了谢南州,那个曾发誓要照顾我和奶奶一辈子的沉默少年。
我看得出奶奶很想再见他一面。
但奶奶同样知道他的心结,所以并未开口要求。
可我还是想试试。
就打电话给谢南州,希望他能回一趟江城,见奶奶最后一面。
他不愿,怎么都不愿。
我们为此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再后来,奶奶病逝。
我一个人操办完了奶奶的葬礼,拖着八个月大的身子,疲惫离开江城。
那时候,我是想和谢南州离婚的。
可飞机刚落地,我肚子突然疼了起来,谢南州赶紧送我去了医院。
等再醒来时,床边就多了个粉嫩嫩的小婴儿。
她,是我的女儿。
谢南州告诉我:「奶奶给她取了名字,叫圆圆,圆满的圆。」
我知道奶奶的意思。
她的一生很不幸,幼年丧母,少年父亲去世,嫁人没多久丈夫又遭遇了意外。
儿子好不容易长大了。
一场大病,硬生生挖掉了她的半颗心。
她再也没了盼头。
寻死那天,她在河边捡到了被丢弃的我。
用奶奶的话来说:「这娃猫似的哭声,一点力气也没有,却还是抓住了我的手指。我就觉得,这是天成留给我的念想。」
天成,奶奶因病去世的儿子。
再后来,奶奶支起了小小的馄饨摊,养大了小小的我。
她的人生太不圆满。
所以从小到大,她就总念叨着,反复说:「我的姒云,这辈子都要圆圆满满的。」
阮姒云,是奶奶特意请人给我取的名字。
就是为了我能够圆满。
所以她给我女儿取名圆圆,也是在告诉我,不要离婚,要记得圆圆满满。
奶奶的话,我总是要听的。
而有了女儿后,谢南州化身奶爸,所有事都亲力亲为。
我们之间的感情也逐渐恢复。
一直到现在。
结婚七年,女儿三岁,所有人都惊羡我们夫妻情深。
可无人知晓——
谢南州,到底还是出轨了。
对他如同噩梦般的城市,哪怕奶奶去世,他也不愿意踏足。
如今,却为了一个女孩深夜赶去。
哪怕彼时他的女儿还发着烧,哭着说离不开爸爸。
他依旧,坚定选择离开。
思绪如潮水般涌退。
女儿忽然抬手,在我脸上擦了擦。
「妈妈不哭,圆圆爱妈妈。」
说罢,她从床上爬起来,搂着我的脖子,用力亲了我一口。
我抱紧圆圆,深吸一口气。
奶奶说得圆满,我始终记得,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注定无法圆满了。
但凡事都需要证据。
所以我给刘特助打去了电话。
公司我不常去,但刘特助曾经欠我一份恩情,在我和谢南州之间,他始终偏向我。
从前我未曾麻烦他任何事。
如今,倒是需要借用这份恩情了。
「帮我查一下,公司里最近有没有新招的女大学生,名字里带了瑶字的,又或者合作项目里,有没有这样的人。」
刘特助工作能力很强,也很会洞察人心。
为此,听完我的话后,他只沉默一瞬,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电话挂断,女儿又凑过来亲了亲我。
「妈妈,爸爸为什么要抱别的阿姨,他不喜欢妈妈和圆圆了吗?」
她瘪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心疼到不行,把她搂在怀里,温声细语哄着。
「妈妈很爱圆圆,爸爸也爱圆圆,他只是不知道圆圆想爸爸了。」
圆圆似懂非懂,而后抹干眼泪:「那圆圆就不难过了,圆圆爱爸爸妈妈!」
对此,我心如刀绞。
谢南州啊谢南州,你怎么对得起我和女儿呢?
3
事实证明,我并没有冤枉他。
那个女孩叫莫瑶。
大学还没毕业,就来了云州集团实习,由于性子过于天真,得罪了不少人。
酒桌上,被同项目的人使绊子。
灌了许多酒,走路也不稳。
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老总。
谢南州偶然路过,出手相救后,莫瑶以感谢为由,三番四次拦下谢南州的车。
起初,他不为所动。
后来莫瑶又一次被刁难,谢南州再次出手相救。
这次,他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我以为莫瑶有三观,能知道破坏别人夫妻感情不道德。也觉得谢总不会背叛您。但我没想到,莫瑶和谢总居然私底下还有联系,我刚查了一下,谢总给她租了一套公寓,有几次工作时间,谢总去了那公寓,莫瑶也没来上班……这次莫瑶去江城应酬,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这小姑娘,心思很深。但谢总,也未必看不出来。」
说完,刘特助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谢南州在商场多年,早就成了圆滑的老狐狸,对于青涩女大学生的这点小伎俩,他如何看不出来?
说到底,还是太在乎了。
在乎到哪怕厌恶江城,也会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抛下生病的女儿深夜前往。
又或者,乐在其中。
思及此,我心口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刘特助再次开口:「阮总,您真的确定要离婚吗?」
「离,一定要离。」
我顿了一下,垂眸看着已经熟睡的女儿,再次开口道:「但是云州,得归我。」
我实在不算什么好人。
谢南州出轨,他就得净身出户,这些年打拼的一切,一丝一毫都不能给他和小三。
挂完电话,我一夜未眠。
清晨,电话铃声响起,我刚接通,谢南州就率先开口。
「姒云,出差一天,我就好想你和女儿。等回去过后,我就带你们去游乐场,圆圆不是最喜欢旋转木马了吗?哦,对了,你看中的那款包包,我也已经买了下来,回去就送给你好不好……」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但我都没怎么听。
网上说得没错,偷吃的男人,总会变得奇怪,一口一句爱,麻痹对方,又麻痹自己。
思绪逐渐飘远后,我按了按眉心。
打断他的话:「南州,过几天是奶奶忌日,我们回江城看看她老人家吧。」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的谢南州,一如我所料般地沉默。
良久,他开口:「姒云,你知道的,我真的没办法去江城。」
不知为何,听着他的话,我突然就笑了。
此时,他或许就躺在江城某家酒店,怀里抱着年轻娇嫩的莫瑶,翻云覆雨。
却依旧面不改色说想和我女儿。
真就……挺讽刺的。
下一刻,熟睡的女儿突然哭出声,大概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
电话那头的谢南州也听见了。
声音有些着急:「圆圆怎么了?还在发烧吗?」
「对,还没有退烧,从昨晚起嘴里就一直念着爸爸,她很想你。」
我没有说谎,圆圆真的很想爸爸。
电话那头的谢南州,听着我的话,不由沉默一瞬。
「那我今天就回……」
他话还没说完,就像是被什么声音给吸引,紧接着他着急开口。
「姒云,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好好照顾圆圆,我很快就回国,到时候再补偿她。」
说罢,电话挂断,没有丝毫留恋。
可他并不知道——
刚才他说话时,电话那头里似有若无的娇媚女声,还是传了过来,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我想,我们七年婚姻,这次是真的到头了。
4
接下来几天,刘特助开始帮我查公司的账。
包括谢南州给莫瑶花的每一分钱,都逐一找到证据并留存,以备日后离婚做打算。
那些钱,她必须都给我吐出来。
而那晚做了噩梦后,圆圆又开始反复发烧,这下子连看动画片的力气也没有了。
若是以往,圆圆生病这么严重,谢南州一定会放下所有工作陪在女儿身边。
如今在他心里,或许有了更重要的人。
比起谢南州不爱我,此时此刻,我更无法接受他对女儿的忽视。
如果这种时刻他都可以不在。
那么,我和女儿往后的生活,他也可以完全不用参与。
这个人,我不要了。
已经打定了主意,就不再纠结,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多爱与不爱。
又过了几天,女儿身子逐渐好转。
医生让我带她多出去晒晒太阳。
在此期间,谢南州每晚固定一个电话,倒也没露馅,只是女儿生病,聊的时间并不长。
对于他何时回来,我也并不知情。
所以带着女儿去附近公园散步,意外撞见谢南州和莫瑶时,我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爸爸,你回来啦?」
女儿看着面前的谢南州,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谢南州极快掩饰了眼底的慌乱和心虚。
弯腰抱起女儿,又大步走向我:「你们怎么来这了?」
「医生让我带圆圆多晒晒太阳。」
说完后,我目光落在不远处略显急促的莫瑶身上,带着明显的打量。
谢南州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赶紧开口解释。
「姒云,你别误会,她就是公司里的一个员工,这次跟我一起去国外出差,还因为我受了点小伤,出于人道主义,我就开车送她回了家。这不,也到饭点了,我正好要回家,她也打算出来吃个饭,没想到刚好就遇见了你们。」
这个借口真的很拙劣,但如果是从前的我,纵然有所怀疑,但我依旧会选择相信谢南州。
我觉得,凭借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不会背叛我的。
可人总是会变的。
誓言,也永远只是好听,却很难长久。
但我已有抉择,也不想再多费口舌,借口是否拙劣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我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莫瑶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谢南州,然后又冲我笑,很是明媚。
「你好,我是莫瑶。」
我点头,又看了一眼女儿。
圆圆此刻也正盯着莫瑶,小丫头年纪不大,但记忆力还挺好。
那天晚上的直播,她全程看完了。
如今沉默,也是在思考着眼前的莫瑶,是否就是那天看到的人。
莫瑶和我打完招呼,又转身看向圆圆。
「谢总,你女儿好可爱啊!」
听着像是一句称赞,但我却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酸楚。
谢南州也低垂下眼眸,没和她对视。
许久,他扯了扯嘴角,想将怀里的圆圆递给莫瑶。
「圆圆很乖,她肯定会喜……」
来源:唐婉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