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好呀，我是 602 的，听着你家有点吵呢，麻烦让孩子别乱跑啦。不好意思哈。”
有天在电梯里碰到这对老夫妻，大家还笑着点了点头。
谁能想到，晚上八点，那女的就来敲我家门了。
“你好呀，我是 602 的，听着你家有点吵呢，麻烦让孩子别乱跑啦。不好意思哈。”
我家那口子正和孩子玩骑马呢，一听这话，赶紧把孩子放下，跑门口跟人道歉。
那女的还挺客气，一个劲儿说没事，孩子嘛，难免的，以后注意就好。
把她送走，我跟我家那口子吐吐舌头：“楼下有人住了，咱可得注意着点。”
我家那口子也摸摸孩子脑袋：“宝贝听到没，过了八点不能在家跑。”
孩子大声回答：“知道了。”
那声音脆生生的。
我跟我家那口子结婚好些年了，孩子上幼儿园大班，每天八点半就睡。
孩子睡了后，家里就是我跟我家那口子的小天地。
我收拾屋子，戴着耳机追剧，他最近忙着考职称，晚上都在看书。
看他辛苦，我就想找点网上的方子给他补补。
这天晚上，破壁机刚工作五分钟，又有人敲门，还是 602 的女主人。
她伸着脑袋，一脸不好意思：“你家是不是有啥机器在响啊？”
我下意识瞅向厨房。
“是破壁机，我在做药膳呢。”
唉，声音是有点大。
不过咱自己都没觉得吵，还能吵到楼下，也是怪了。
那女的态度可卑微了：“声音太吵啦，我们没法休息。”
我看看钟，晚上八点四十。
看来 602 休息得真早。
“对不起啊，我这就关了。”
“拜托拜托啊。”
那女的嘴上说着，脚却不动。
我赶紧跑厨房，也不管哪个是停止键了，直接拔插头。
“现在好了吧？”
“嗯，谢谢理解啊。”
女的满意地走了。
不给我家那口子补可不行。
我就把做药膳的时间提前到晚饭，想着他们总不能这时候就休息吧。
没想到破壁机一开，三分钟不到，602 女主人又来敲门，一开门又是一脸不好意思。
这次她不说影响休息了，毕竟傍晚六点谁也不会休息啊。
但她说噪音听得心慌，说我们年轻扛得住，她和她老公年纪大了，听不得这么大噪音。
我也不好意思仔细看她，就知道她孩子在外地读大学，看着她也不到五十，按现在中年人的劲头，可算不上“年纪大”。
为了邻里和睦，我晚饭也不做药膳了。
同事王阿姨研究了好久，说有个叫破壁机静音罩的东西，我赶紧下单，还跟我家那口子说，等静音罩到了，就能给他补上了。
我家那口子被我逗乐了，说补个脑真不容易，老婆费心了。
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我刚给破壁机罩上罩子，试试静音效果，门铃又响了。
我都快对门铃有阴影了，赶紧拔插头——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哪个是暂停键，拔插头最顺手了。
我家那口子拍拍我：“我去开门。”
02
我是真不想看到 602 女主人那张不好意思的脸了，可还是能听到她卑微的请求。
“怎么还有声音啊？真不好意思，我家听着可大声了。”
我听不下去了，关上厨房门。
不一会儿，我家那口子拿着三双拖鞋，尴尬地挠挠头：“看来静音罩也没啥用。
而且……他家……送了三双拖鞋。
说咱家拖鞋可能有问题，在楼下听着特别吵。”
“咱家拖鞋没问题！踩屎感静音拖鞋！”
我差点把拖鞋从窗户扔下去，突然想到这是高空抛物，赶紧把手缩回来。
差点犯错。
我被手机大数据盯上了。
我就搜了一下她这三双拖鞋多少钱，结果发现十二块钱一双，我家一双能顶她三双。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被大数据拿捏了。
各个平台都给我推楼上楼下噪音矛盾的事儿，什么某书啦，某乎啦，全是被“冷漠楼上”折磨得不行的“冤种楼下”。
很多“楼下”都说，楼上的声音会被放大，哪怕楼上觉得正常的生活噪音，楼下听着也难受。
真的是这样吗？
晚上我家那口子搂着我，想亲热一下，我心里一紧：“床会不会有动静？楼下会不会听到？”
我家那口子笑了：“咱家隔壁睡着闺女呢，啥时候出格过？不考虑邻居也得考虑闺女啊。”
话是这么说，但这次还是战战兢兢，不尽兴。
完事后我家那口子呼呼大睡，我却睡不着。
要是楼上声音真会被放大，那我家楼上 802 咋没声呢？
802 和我家同年入住，他家也有两个孩子呢。
说来也巧，楼上突然“咚”一声，很轻，接着一阵脚步声，也很轻。
像是起来上厕所？
原来不是没动静，是我以前没注意。
“802 吃晚饭够早的，是不是女主人不用上班？”
我家那口子不明白：“你咋知道？”
我指指天花板：“你听，在拖凳子。”
我家那口子侧着耳朵听了听：“好像是吧，我没注意。谁家还没点声音啊。”
“我以前也没注意，网上好多人抱怨，我就留意了一下，果然楼上声音挺大。”
我家那口子走过来，像电视剧里那样郑重地扳住我的肩。
“宝贝，咱住五年了，一直好好的。楼上声音不大，别瞎想。这事儿就是越找越有，不能放大。”
我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我就是忍不住。
隔天我买了硅胶桌椅腿套子，把家里餐桌餐椅全包上。
“你买了两份？”我家那口子看到还有一袋子没用。
“亲爱的，你说……要不要把剩下的给 802 送去？”
我家那口子严厉地制止了我，还说孩子快放寒假了，全家出去旅游放松一下。
我就喜欢做旅游攻略，一听这话高兴得不行，把硅胶垫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们小年夜赶到爸妈那儿，本来打算陪他们过个节，年初三去雪乡。
没想到碰到疫情了。
03
雪乡去不成了，我爸妈小区还有感染者，我们被封在小区里了。
我家那口子说，工作后你就没好好陪过爸妈，这回就当放个长假。
政府物资供应很足，我妈囤的年菜也多，我就乐得当甩手掌柜。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不睡觉也不吃饭的时候，就跟孩子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她看啥我看啥。
我妈难得有机会大显身手，也很高兴，把家里好久不用的破壁机找出来，给我和我家那口子打豆浆喝。
孩子不喝，怕早熟。
听着破壁机的声音，我心里一动，跟我家那口子说：“咱家的破壁机啊，我就没听过一次完整的声音。”
“嗨，别想那么远的事儿。”我家那口子搂住我的肩。
话还没说完，我手机响了。
是一百公里以外的小区物业打来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物业大过年就催收费了？”
“不至于吧。”我家那口子松开我，让我接电话。
电话那头物业管家亲切地问候，祝我新年快乐全家幸福。
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管家又说：“有人投诉你家动静太大，影响邻居休息了。”
我一愣，正要说话，我家那口子对着手机喊：“搞错了吧，我们全家都在外地过年呢。”
管家也觉得奇怪：“您确定家里肯定没人？是全家都在外地吗？”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们就三口人，都在丈母娘家呢。封这儿了，回不去。”
我心里一动，问：“是 602 投诉的吗？”
管家很专业：“这个我们要为投诉者保密，既然你们都不在家，那我再跟投诉者确认一下。”
这不明摆着嘛。
我几乎可以肯定，就是 602。
这小区我住五年了，楼上楼下邻居都面熟，平时在电梯里还会聊几句，就没被谁家投诉过。
挂了电话，我没好气：“让她确认去吧。要么咱家进鬼了。”
一直到晚上，都没再接到物业电话。
睡觉前我得意：“这下没法赖我们了。说不定她平时听到的声音根本不是咱家的。”
我家那口子点头，嗯嗯嗯，是是是。
第二天一早，我被手机震动吵醒，睡眼惺忪地接电话。
“秦女士，有人投诉你家闹腾了一夜没停。”
“怎么可能！”我一下子坐起来。
孩子也被我吓醒了，揉着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手机震动的时候我家那口子就醒了，他接过手机，吼道：“告诉你，这不可能！我们全家都睡在丈母娘家呢，被你的电话吵醒，现在离你一百多公里。”
管家还是很淡定：“对方说去配电间看过了，你家电表在转，是有生活迹象的。”
不知咋的，我后背一阵发凉。
我神情恍惚，我家那口子也想不明白。
直到他穿好衣服，突然一拍大腿：“这不废话嘛，咱家冰箱开着呢，电表能不转吗？”
我也回过神来：“人吓人，吓死人，我还以为家里真进鬼了。”
这下我精神了：“亲爱的，你给物业打个电话说一声，我去业主群说说。”
04
【各位邻居新年好哈。不晓得是哪位邻居跟物业投诉我家动静大，吵着他休息了。我在这郑重声明，我们全家都在老家呢，现在因为疫情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解封，家里根本没人住。要是有邻居看到我家有人进进出出，赶紧报警哈。也请投诉的人再找找别的噪音源，别老盯着我家啦。/抱拳/爱心】
那边我家那口子打完电话：“物业说这就去核实。我跟他们说了，晚上看咱家亮不亮灯就行，真是麻烦死了。”
可不是麻烦嘛。
看着和善的人，不一定真和善，我这回可算见识了。
业主群有动静了。
【602：谁投诉的啊？】
【702：是不是搞错了啊，有时候听到楼上的声音，说不定是附近哪家发出来的呢。】
【501：你家是不是进了田螺姑娘啊/偷笑】
这 501 平常跟我们交流多，偶尔也开开玩笑，我正好接着话茬：“有可能哦，所以麻烦各位亲爱的邻居帮我留意一下我家，要是晚上有亮灯，不是田螺姑娘就是阿飘。”
邻居们就着田螺姑娘和阿飘聊开了，只有 601 一直没吭声。
他们两口子都在群里，可就是不说话。
我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呢，我又想简单了。
下午物业又来电话，这次态度可为难了：“秦女士，是这样。我们已经把您家的实际情况转达了，可投诉的人说你们在逃避责任。他们休息得早，大晚上去蹲守你家亮不亮灯也不现实。”
“那我们能咋办？你们报警吧。”
“现在全国都在抗疫呢，咱就别麻烦警察了，秦女士您说是不是？”
“那是你们老为难我们。”
“哪能啊，我们肯定不会为难业主，这事儿有解决办法……”
“啥办法？”
“对方要求给你们拉闸。”
我一下子火就上来了：“这啥意思啊，是不是看我们好说话就欺负人啊？”
物业小心翼翼地说：“反正你们也不在家，拉闸也不影响啥……”
“谁说不影响啊，我冰箱里还有上好的牛眼肉、金枕榴莲肉、空运海鲜呢……坏了你赔我？”
“对方已经想到这一点了，说要是给您家造成损失，他们可以赔偿，就是要确定您家确实没人生活。”
我真是服了，感觉我这踩屎感的拖鞋真是踩到狗屎了。
我家那口子抢过电话：“行行行，爱咋咋的，只求别再来骚扰我们了，还我们个清静日子，可以不？”
物业管家态度跟 601 一样卑微，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
最后还祝我们全家新年快乐。
快乐个鬼哦。
我们在娘家被关了一个半月，终于解封了。
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合上电闸！打开冰箱！
我那个眼泪啊，唰就下来了。
那臭味，那虫子，谁受得了啊。
嗅觉和视觉的双重打击，我心态彻底崩了，哭着跑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就开始吐。
还是我家那口子镇定，他拍了个“开箱视频”存证，发给了物业管家。
管家很快就来了。
05
就看管家那脸都绿了的样子，还有在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来的犹豫劲儿，我就知道她也被这视频给刺激到了。
哭也哭了，吐也吐了，又被我家那口子安慰了一番，我算是缓过来点了，大概有一半的电量了吧。
“现在相信我家一个多月没人住了吧？”
管家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说，她是相信的，可投诉的人要证据。
我也不想为难物业的人。
我在政府机关干基层工作好多年了，知道一线人员的不容易。
“那就按说好的赔偿吧，东西都在这儿呢，粗略估算起码两千多，就按一千五赔吧。”
我说完，管家马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数对方怕是不好接受。”
我家那口子火一下子又上来了：“不能接受就别拉闸啊。你凭良心说，这满满一冰箱东西算一千五我亏不亏心？你去跟 601 说，我这冰箱都不想要了，太恶心了！让她把冰箱钱也一起赔了吧。”
“别别，别生气，有话好好说。我这就去跟他家协调……”
话还没说完，管家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等于承认投诉的就是 601 嘛。
“我可没说是 601 啊，是你们自己猜到的，不是我说的哈。”
管家赶紧跑了。
我家那口子刚清理完冰箱，601 两口子就来了。
“东西是坏了，可冰箱不是好好的吗？”女主人一脚踩在冰箱前的一滩黄水上，皱了皱眉头。
我都无奈了，冰箱里到处是脏水，臭烘烘的。她这“好好的”标准可真低。
“食物一千五，冰箱买来九千，用了五年，算三千，你给四千五吧。”
我也不跟她啰嗦。
女主人身子明显抖了一下，脸上又堆起那熟悉的、讨好的笑容：“你看咱们楼上楼下的，别弄得这么僵嘛。你家装修这么好，条件肯定也好，我家可不一样……”
不好，这是要卖惨了。
我赶紧和我家那口子对视一眼，我家那口子打断她：“这跟条件没关系，咱就事论事。”
女主人就像没听见一样：“我还得还房贷，孩子上大学也费钱，这么多钱我可拿不出来。”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拿抹布开始擦冰箱。
别说我和我家那口子傻眼了，就是跟着来调解的管家也懵了。
说实话，我真服这女的。
那个臭烘烘、恶心死人的冰箱，硬是被她擦得干干净净，连黄水浸过的地砖缝都刷白了。
擦的时候她还一直说自己日子多难过，让我们体谅体谅她。
声音弱弱的，态度可谦卑了。
我和我家那口子到底心软，加上管家也想赶紧把事儿了了，最后答应赔一千，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咱们加个微信吧，我把钱转给你。”
她当着我的面就转了一千，管家松了口气，又说了一堆好听的话。
“你看邻居之间，有啥事儿不能解决呢，要多沟通多商量嘛。”管家满脸堆笑，不过还捏着鼻子。
女主人走到门口，一只脚刚跨出去，突然回头。
“你家冰箱声音有点响啊。”
我后背一阵发凉，感觉要有不好的事儿发生。
我转头看我家那口子，他蹲着，刚把冰箱插头插上。
我家那口子脸涨得通红，我就知道，他肯定后悔自己这多事儿的手。
物业管家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瞪大眼睛看着我。
就怕这事儿又升级了。
06
我微微一笑：“是吗？我没听到。”
我转头看着屋里，自言自语：“感觉好多家具都吸味儿了，这还能用吗？是不是也得扔了啊……”
601 女主人一下子就跑了。
毕竟我家家具也不便宜。
这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现在的情况是，家里臭得不行，冰箱里啥也没有，根本没法住人。
没办法，只能把窗户都打开，然后赶紧跑，去公婆家“避难”。
过了好几天，家里的臭味终于没了，我们一家三口去超市买了满满两车吃的，这才“回宫”。
一到家，孩子就在客厅里转。
“妈妈，这里放个钢琴就好了。”孩子盯着客厅角落，惦记上了。
我家那口子兴冲冲地跑过来，可激动了：“宝贝想学钢琴？”
公婆家邻居有个学琴的孩子，每天晚上都传出好听的琴声，孩子可羡慕了，每天托着小脑袋听，几天下来，人家弹的曲子她都会哼了。
“学琴可苦啊，宝贝你能坚持吗？”我问。
“能！”孩子回答得可干脆了。
我家那口子高兴得往地上一躺，四脚朝天，举着手脚：“爸爸举双手双脚支持！”
我也支持。
我小时候就想学钢琴，可惜家里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孩子的愿望得满足。
老师很快就找好了，试上了一节课，对孩子赞不绝口，说她有耐心坐得住，乐感也特别好。
我家那口子拉着我就去琴行看琴。
“买名牌，进口的没有，咱就买合资的，那个什么卡哇塞。”
我都笑喷了：“KAWAI 好不好。”
可是走到琴行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美妙钢琴曲，我心里咯噔一下，停下了脚步。
“以后每天练琴，601 得疯吧？”
我家那口子不以为然：“铺上隔音垫，八点之前就不练了，咱做到这两点就行了，总不能为了 601 委屈咱家宝贝吧？”
说得对，我昂首挺胸走进琴行。
大概过了半个月，钢琴终于送来了。
真巧，工人搬钢琴上电梯的时候，被 601 男主人撞上了。
他没说话，就盯着钢琴看，眼神可惊恐了。
等他老婆知道这个“坏消息”，估计得更惊恐。我心里还有点小得意呢。
伟大的琴童培养之路正式开始。
邻居们都觉得新鲜，501 问：“练琴的是你家吗？”
801 说：“到底是小女孩坐得住，我家两个皮猴子一刻都闲不住。”
602 的婆婆摸摸孩子的头，一个劲儿鼓励：“好好练啊，以后弹世界名曲，给婆婆陶冶情操。”
多好的邻居啊，我都感动得想哭。
除了 601。
602 的婆婆鼓励孩子的时候，601 女主人就在电梯口。她脸都绿了，抽搐了几下，最后还是忍住没说话。
她能忍一时，可忍不了一世。
到了晚上七点半，我在书房陪孩子练琴，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我竟然松了口气。
迟早得有一战，晚战不如早战。
果然是 601 找来了，这次是男主人。
男的可没他老婆客气，皱着眉头就问：“天天练琴的是你家孩子吧？”
我家那口子早猜到他的来意，直接把话堵上：“首先，我们装了隔音地毯，其次，我们每天八点之前就结束，不会影响邻居生活。还有啥问题吗？”
07
男人的嗓门一下子大了起来：“我家楼下听得清清楚楚，你那隔音地毯有啥用？噪音骚扰还有理了是吧！”
大为也火了：“你说话注意点，谁噪音骚扰了？有本事你去告啊，法院要是判我们孩子不许练琴，我肯定尊重判决。你赶紧去，不告不是人。”
“你这是仗着法律不管这事儿是吧！”男人的手指都快指到大为鼻子上了。
眼看着大为就要动手，我赶紧拉住他。
然后指指楼上。
601 男人一脸懵，皱着眉头看着我。
“咚咚咚”，801 的两个皮孩子正跑得欢呢，楼板咚咚响。
我很冷静：“听到了吧？我家楼上，我们可从来没提过意见。咱住的是高楼，条件就这样，生活噪音很难避免，只要人家不是故意弄出噪音，而且在合理的时间内，那就没问题。”
男人不服气：“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你家全是聋子，我家可不是。”
大为气得一把揪住他胸口：“你再说一遍试试，别以为我不敢打你。你家全是事儿精，没公主命还一身公主病，有本事住坟场去，保证没人吵你。”
男人的脸涨得通红。
他个子小，大为经常健身，这时候揪着他胸口，肱二头肌鼓鼓的，可吓人了。
男人怂了，一把推开大为：“你等着！”
“老子就等着你这怂包！”大为吼道。
回到屋里，珊珊把书房门开了一条缝，偷偷往外看：“是我吵到楼下的阿姨了吗？”
我拉着她的小手，坐回钢琴前：“别管他们，咱继续练，八点准时结束。”
601 没有再来，可能真怂了。
十点多，我和大为正要睡觉，门铃响了。
“不会又是楼下吧，咱都上床了，还能有啥声音值得他们上来闹？”我很不解。
大为翻身下床，披上衣服：“这家神经病，不能按常理推测。空房子他们都能想象出有人，更别说咱们在家了。”
“你从猫眼里看看，如果是 601 就别开门。”
“嗯。”大为去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大为说：“老婆，外面是警察。”
不用问，警察肯定是 601 叫来的。
601 那男人站在警察后面，显然不怂了，他觉得有警察给他撑腰呢。
“不好意思，我们接到报警，说你家扰民。”
警察是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他打量着我和大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些困惑。
家里第一次来警察，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我也知道，警察不会乱来，出警只是他们的工作，我们好好配合他们工作就行。
“你好警察同志，我家就三个人，孩子八点半就睡了。我和我先生看了会儿书，也正准备睡觉，不知道哪个行为扰民了。”
警察转头看 601 男人：“你说他家有跳绳的声音，是几点？”
“一晚上没停。就刚刚你来之前还一直咚咚咚，听得我们全家头疼。”
这就搞笑了，我家连跳绳都没有，还跳绳呢。
“警察同志，我们从来不在家跳绳。”
我不跟 601 纠缠，只跟警察说明情况。
警察显然也很无奈，首先我和大为一看就是从床上被叫起来的，哪可能刚刚在跳绳，而且 601 空口无凭，也不能当证据啊。
08
他想了想：“其实这种高楼的噪音源不好确定，家里听到的动静，有可能来自附近的任何一家。要不，你……”
“不，就是他家！”男人一口咬定。
“需要证据！”警察的声音也提高了。
形势有点变化，警察没有帮他。男人愣了几秒钟。
接着他一下子冲到厨房：“你听他家冰箱，这么吵，我家深受其害！”
别说我和大为惊呆了，就连警察都惊呆了。
“你确定，你在家能听到这冰箱的动静？”警察难以置信，还走到冰箱旁边，侧着耳朵听了听。
谁家冰箱能完全没声音啊，好歹也有个压缩机啊。
但我家冰箱说实话还真算是动静很小了。别说楼下不会听到，就是在我家，也完全可以忽略。
警察听完，一脸不可思议：“这冰箱质量不错啊，声音比我家的小多了。”
男人却振振有词：“你别不信。冰箱声音非常响，这种叫低频噪音，从我家听，就像有个钻子在钻脑袋，很痛苦的好不好。”
我和大为对视一眼，觉得这事儿着实有点吓人。
还是大为很快拿了主意。
“警察同志，我愿意去他家现场证实。如果的确从 601 能听到钻脑袋的动静，我明天就换冰箱。”
没想到，601 家里是这样的场景。
装修是原来的简装，电器啥都没有，前主人留下的空调用布包了起来，显然也不打算用。
窗户封了里外两层。一层是旧的，开发商交房时自带的；一层是新的，应该是他们搬进来之后加装的。
两层窗户都关得紧紧的，一点缝都没有。
家里安静得吓人。
女主人坐在半新旧的沙发上，冷冷地看着我们。
“警察都来了，你们还敢跳绳，简直知法犯法！”她突然大声说道。
“我家从来没有跳绳，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坚决否认。
女主人不信：“刚刚还跳呢，你当我聋了吗？”
警察皱眉：“这点我可以证明，刚刚在楼上说话，人家没有跳绳。”
没想到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两声清晰的“咚咚”声，还有绳子在地上抽打的声音。
女主人大叫：“还说没有！”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警察想息事宁人：“你看，人家就在这儿，说明这声音就不是 701 发出的。这大半夜的，我看你们都早点休息，不要总盯着这些声音。”
女主人一瞪眼：“这声音就是头顶传来的，这么明显，怎么不是 701，他家还有个小孩。一定是小孩在家跳！”
“放屁！我女儿早就睡着了！”大为暴跳如雷。
在家里还得顾忌珊珊的感受，在这里……呵呵，他恐怕随时可以骂人。
警察立刻挡在大为身前：“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我也怕大为冲动，这种破事儿犯不上把自己搭进去，就给他使个眼色：“咱们是来听钻脑袋声音的，不是咱们的声音不用管，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警察也附和：“是啊，你们说的钻脑袋的低频噪音，在哪儿呢？”
09
女主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进卧室，只听她在卧室里喊：“在这儿呢，你们也来感受一下这种痛苦。”
我们跟着走进卧室，赫然发现她趴在衣柜上，耳朵贴着柜门。
“来啊，都来试试，见识一下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警察去听了，我和大为也都去听了。
听完，大家都不知道说啥好。
年轻的警察语重心长地说：“你试试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嗡嗡声？这是人体自身的声音，比如血液流动，比如肌肉收缩。平常外界声音更大，这些声音就被掩盖了。捂住耳朵隔绝外界声音之后，它就出来了。就这么简单。”
男主人半信半疑，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这声音和柜门上听到的不一样。低频噪音有些人不敏感，你们可能就是不敏感的那种人。”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
女主人说得更绝：“老朱，不要跟他们废话了。我已经看出来了，警察被他们收买了。”
大为都气笑了，指着自己的脑袋：“我也看出来了。你们是这里有问题。”
“你怎么骂人啊！”对方又跳起来了。
警察已经没耐心多解释了，站到中间：“我不是第一次处理低频噪音纠纷了，很明确地告诉你，这是你神经衰弱造成的幻觉，并不是低频噪音，701 今天也并没有跳绳。”
处理完，警察和我们一起从 601 出来。大为和警察握手，说了句“你辛苦了”。正要告辞，601 女主人冲了出来。
“扑通”一声跪在我脚下，号啕大哭。
“我是神经衰弱，我也没办法。你们楼上那么吵，你们自己感觉不到，但我听得到啊。神经衰弱也不是我的错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她哭得又大声又凄厉，把我们都惊呆了。
就连 602 的婆婆都开门出来看热闹。
一见女主人跪在地上，吓得婆婆赶紧来扶：“朱师母你这是干啥啊，大半夜怎么把警察也招来了？”
女主人哭声震天：“我活不下去了，你们都不同情我，我怎么活啊——”
又是一阵号啕大哭。
警察劝道：“不要动手啊，动手性质就不一样了，快放开。”
我衣服都要被她拽下来了，心里一万个不爽。
大为赶紧上来帮忙，把那女人推开，把我和我的衣服解救出来。
我不甘心就这样落荒而逃，指着她鼻子骂：“要我们同情你，谁来同情我们啊，整天被你们骚扰，不许我家走路，不许我家练琴，还不许我家开冰箱，你有本事把我家买下来。买不下来就受着吧！”
女主人惊愕地看着我，都忘了哭了。
回到自己家，我“砰”地关上家门，关得特别重，把那女人的哭声和婆婆的劝解声都关在了门外。
虽说最后骂了一通，但我可能连惨胜都算不上。
其实心里，我还是觉得自己是落荒而逃。
我以为 601 经历了深夜报警，起码能消停半个月。
我错了。
警察又来了。
这次 601 没跟来，中年民警例行询问，说有人报警 701 家空调外机太响。
10
警察又来啦。
一位漂亮的警花小姐姐检查完我家钢琴的隔音地垫后，很客气地走了。
警察又来了。
中年民警说：“真巧啊，一上晚班就接到你们家的警。”
我说：“真荣幸啊，咱所里的民警我快认全了。”彼此无奈地笑了笑。民警说，他们接警就必须出警，谢谢我们理解。
因为楼下频繁有警车出现，整个单元的人都知道了我们两家的矛盾。
当然不会有人公然站队，私下的安慰倒是不少。
但也没什么用。
我和大为都被练出厚脸皮了，警察来，我们就热烈欢迎，热情欢送。警察走了，我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601 忍不住了。
有天下班回家，发现门上贴了张纸条。
“约定。请按以下时间段作息……”
上面详细规定了我家几点起床，几点到几点可以走动，几点可以练琴，几月到几月允许用冰箱……
去他的。
我拍了照，然后把纸条撕了。
晚上又到了业主群闲聊的高峰期，我直接把照片发到小区业主总群里，并@601——
“纸条已收到，不会执行。可以继续报警，也可以去法院起诉，奉陪到底。”
业主群顿时炸开了锅。
总群的好处就是，很多其他楼的业主不像一个单元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只管起哄，不用考虑人际关系。
“有病吧，连冰箱都不许开。”
“这栋楼我听说过，报了好多次警了，警察都快在他们楼安办公桌了。”
“听说是神经衰弱。有病治病，还有理了。”
601 一声不吭。
这是他们家一贯的反应，不意外。
但他们家很快会有更激烈的行动，我和大为都做好了被起诉的准备。
我在群里发了那张可笑的“约定”之后，601 再也没报过警。
“不可能就这么偃旗息鼓，肯定在憋大招呢。”
大为这话，我一万个同意。就等着接招了。
没想到，奇葩的人思路总是出人意料。
这天我正在办公室填那些永远填不完的报表，管理局的张阿姨突然跑过来：“小秦，你得罪谁了，门口有人拉横幅。”
“又是哪个小区交付不达标吗？”
“冲你来的，横幅上写着你名字。”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作为机关单位，门口经常有人拉横幅，不外乎是拆迁纠纷、房屋质量纠纷，偶尔也有些感情纠纷。
但我一个机关小科员，家庭生活和睦，为啥有人拉我的横幅？
“去看看。”
我拿起手机，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领导打来电话。
“小秦，网上有你的舆情。”
我两眼一黑，差点没站住：“什么舆情？”
还能是什么。
人还没走到领导办公室，微信已经被轰炸了。
好多人给我发链接和截图，本地论坛上有个帖子——《XX 局工作人员秦 XX 素质极差，操弄特权联手警察和物业欺压邻里，可称小区一霸》
随便划拉几个回复，全是辱骂。
如果说“楼上”自带原罪，那体制内也一样。
没人了解事实真相，一听我是体制内，就是各种辱骂和嘲讽。特权的帽子给我扣得死死的。
门口横幅的视频也来了。
11
内容和论坛上差不多，那两口子声泪俱下，就差跪在我单位门口了。
我心里堵得慌。
做人怎么可以颠倒黑白到这种地步。
你神经衰弱，就要全世界都惯着你吗？
你特么没钱赔我冰箱，倒有钱请人来拉横幅！
巨大的愤怒反而让我清醒。
领导很关心地问情况，要是平时我早委屈得哭了，但今天没有。
我跟领导说：“报警吧。既然他们闹到单位来了，那私人和组织一起报警。”
领导点头同意。
不得不说，601 不讲道理，还蠢。
他们最大的失误在于，把警方拖下水。
就在我报警的同时，网上的帖子隐匿了。这绝对不是我干的，我没这能耐；也绝对不是我们领导干的，他刚拨通 110……
是警方监测到了网络舆情。
那两口子还没等到我下楼，就迅速被警方带走了。
我和大为分别被从单位召唤，赶去警局处理。到了警局才发现物业管家也来了。
可怜的管家，一脸晦气，都快哭了。
整个事件其实不难还原，警察给几方分头做了问询笔录，又调取了之前派出所的接警记录，已经明白了大半。
这两口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帖子是男人发的，拉横幅的闹事者是男人雇的，于是他被拘留了。
从警局出来，601 女主人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们。
往日的慈眉善目已经荡然无存，眼神中全是仇恨。
一瞬间我甚至有点可怜她。
她被神经衰弱折磨得变态了。我知道她不容易，但我没道理承受她的“不容易”。
成年人，谁又容易呢？
八卦总是传得很快，邻居们很快就知道了。
先是 801 看到了论坛上的帖子，立即就锁定了对象；然后和 602 的婆婆一讨论，就成了全楼道皆知的秘密。
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上下楼碰到邻居，很想跟他们聊聊这事，但开不了口。
向来和邻居们不来往的 601 一反常态。
男人拘留结束回家后，这两口子逢人就说这栋楼的动静全是 701 搞出来的，701 家里藏着能发出噪音的机器。
嗯，反正宇宙邪恶中心就在我家呗。
说实话我有点累了。
虽说这事是我占理，但被人到单位门口拉横幅，又在网络上造成舆情，领导话里话外也都是叫我好好处理。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再影响到工作了。
我想搬家。
跟大为一说，他又四脚朝天躺在地上，表示举双手双脚同意。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大为奔波在各个楼盘之间，在尝遍各家售楼处的咖啡和小吃之后，终于签下了售房合同。
不过房子要明年才能交付。
我们不着急，我婚前给自己买了套小房子，面积虽然小了些，过渡却是完全没问题。
签完合同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大为怀里，感慨万千。
“感谢 601，不然咱们还下不了决心换大平层。”
大为亲亲我：“以后要辛苦老婆了，每月还贷就是一只包包，咱们要过几年紧巴日子了。”
“我宁愿不买包包。我要过舒坦日子。”
我咯咯笑。
12
笑声还没结束，一阵巨响突然轰隆隆传来，像是楼下在用电钻打楼板，震耳欲聋，连床也开始晃动。
我一下子坐起来：“谁家这个点装修？”
“疯了吧！”大为拿起手机，“这是逼我报警。”
话音未落，珊珊哭着推开门：“妈妈，我怕！”
天，忘记了珊珊。
我赶紧把珊珊抱上床，搂在怀里：“不怕，这是谁家打电钻呢。没素质的人，爸爸马上就去把这人揪出来。”
剧烈的震动继续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楼板感觉都要打穿了。
大为穿好衣服：“我先去找找是哪家，这么晚装修简直是找死。”
我却看到手机屏幕一直在亮，楼道群里已经开骂了。
“这个点装修是脑子进水了吗？”
“是装修吗？不太像。”
“一直响个不停，还怎么睡觉啊。谁家素质这么差！”
801 男主人直接了当：“楼道集合，一家一家找，把这畜牲揪出来，老子今天灭了他。”
邻居们纷纷响应，大为也跃跃欲试要去干一番为民除害的大事。
没想到就在此时，从来不说话的 601 冒泡了。
“是我家开的震楼器。701 伤害了我几个月，我还击一下不过分吧。如果误伤到大家十分抱歉。”
群里一连串的“？？？”
一分钟后，巨响依然如旧。大家终于反应过来，601 的抱歉一分钱都不值，这两口子根本不在乎误伤。
甚至很有拉大家一起陪葬的意思。
“你丫脑子有病吧！”801 骂道。
601 回：“是 701 逼我的，只要大家让 701 从此以后安生，我就让大家都安生。”
我不得不表态：“你先关了那玩意儿，我们现在就下楼跟你谈。”
“谈个屁！”801 还是骂。
大为突然反应过来：“你在家保护珊珊，我出去看看情况，感觉要出事。”
我不敢让大为一个人去，怕他吃亏，也跟着冲出门，却见 801 大哥已经杀气腾腾冲下来。
电梯都没坐，冲的楼梯。
801 女主人正在追：“你别冲动，好好说。”
见我出来，珊珊在里边哭，801 女主人道：“珊珊先去我家。你们快下去拦着他。”
根本拦不住。
601 男主人一开门，801 大哥上去就扇了他一耳光。
“老子代表整楼人教训教训你。”
干得漂亮！
801 大哥虽然又瘦又小，此刻在我心里两米八。
要不是大为拦得及时，只怕 601 男主人的脸都要被扇肿。
“有话好好说。”大为心中明明也暗爽，却也不想 801 大哥为这事惹上官司。
“说他大爷。这种人就是欠揍，以后吵到我家，老子就揍你！”
601 男主人显然被打懵了，捧着脸一言不发。
震耳欲聋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主人没有出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邻居们闻风而来，劝的劝，批评的批评，601 男主人充耳不闻，冷冷地看着我和大为：“冤有头，债有主。网上有一万种报复楼上的方式，明天就给你换一种。”
观者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却也无人再劝。
这男人被他女人洗脑多年，也早就是不顾一切的神经衰弱了。
没人想惹上这种人。
13
回到家，我累得不行，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大为，601 挨了打，还想着报复咱们。你有没有发现点啥？”
大为一脸懵：“性格特别轴？”
我摇摇头：“是欺软怕硬。咱们太讲道理了。跟这种人，就得用拳头解决。”
大为今天没打上那一耳光，本来就觉得遗憾，好像头彩被 801 大哥抢了似的，一听这话立刻摩拳擦掌：“我早就想揍他们了，要不是你拦着……”
“我当然得拦着。你是我男人，我可不想你出事。”
“那咋办？”
“我得想个办法。”
大为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很快就睡着了，而且因为经历了一番折腾，还睡得特别香。
我听着他的鼾声，心里一个想法渐渐成形。
第二天我就把 701 的房子挂到了中介。
中介说我价格挂低了，可以高一些，我笑了笑：“我要选个有缘的买家。”
“啥样的算有缘？”
我笑而不语。
价格低确实吸引人，来看房的人一波接一波，我跟中介说：“我喜欢孩子多一点的家庭。”
中介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办了。
601 还是经常上来敲门，锲而不舍。我不开门。
警察也还是经常来，嗨，都是老朋友了，聊得还挺欢。
有一次我还跟大吐苦水的警察说：“再辛苦一阵，很快你们就解脱了。”
警察将信将疑。
这天中介又给我打电话：“秦姐，有人想来看房，三个孩子，这点符合你要求，不过这个人……”
“人怎么了？”
“一看就很难缠。”
我乐了，不难缠我还不要呢。
我赶紧赶回家，第一眼看到对方，我眼睛一亮，确认过眼神，是我要找的人！
这是一对夫妻。
女的红头发，嘴里叼着一根烟，一看到我就把烟掐了，冲我笑。
男的足有两百斤，又高又壮，平头，大金链子，这天也不热，他就穿个黑背心，花臂上的龙因为主人胖了，都变成“胖龙”了。
中介不明所以，还带着抱歉和战战兢兢的笑。
我拍拍她的肩膀，用笑容鼓励她。
这对“璧人”看房特别快，男的基本没意见，女的转了一圈，挺满意。
“装修挺新的。”
“也好几年了，不过我们维护得不错。”
“三房，合适。我家三个孩子，闹腾得很，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真幸福，我家就一个，还怪冷清的。”
红头发女人一挥手：“我也就生了一个，还有两个是他跟前妻生的。孩子大了，男女生可不得分房住嘛，你说对吧。哎我说，我要是看中了，啥时候能搬进来。”
“立刻，马上。”
女人很高兴，跟胖龙说：“要不就定了吧……”
胖龙正好手机响了，朝女人点点头，接电话：“跟他废什么话。还他妈讲道理，你吃饱了撑的，拳头就是硬道理。直接揍，别出人命。”
中介脸都吓白了。
我也害怕，但又暗暗兴奋。
胖龙挂了电话，立刻又变得客客气气：“我老婆说行就行，咱啥时候签合同吧。”
听说我找了这么一个买家，大为惊得下巴都掉了。
14
签合同的时候，大为一直盯着人家花臂上的胖龙看，还恭维道：“真帅。我从小就想纹花臂，我妈不让。”
我真是要被他笑死。
还纹花臂，打针你都嚎。
胖龙被这么一夸，更客气了，甚至还学会了谦虚：“我们混社会的才弄这些，你们一看就是文化人。”
“哪里啊……”
“你要真喜欢，我给你介绍师傅，把你老婆的名字纹在腰上，不影响你正经上班。”
嘿，这胖龙大哥还挺浪漫。
签好合同，大为装模作样：“我们收拾一下，这几天就搬走。”
“行。”
大为欲言又止：“不过，大哥……有个事儿，我给你们提前说一下……我家楼下比较爱找事儿，你别理他们。”
胖龙大哥当场就笑了：“从来只有我找别人的事儿，还没听说谁能找我的事儿！”
就喜欢大哥你这样的。
房子卖了，但我没退群。
我要在群里看热闹。
听说 601 又上楼了，一开门发现是个红头发，愣了好久。
听说警察也又上门了，一开门发现是个大金链子花臂，警察都惊呆了。
听说警察上门的第二天，601 门上就被泼了不明恶臭物。
警察上门的第三天，胖龙大哥带着八个小弟坐在 601 家里说要听噪音。据说八个小弟身上一共 17 条龙和 5 个蝎子。
有两个小弟比较胖，蝎子已经变成了龙虾。
胖了好啊，饭量大。
18 条龙和 5 个蝎子在 601 坐了 48 小时，点了六十斤龙虾外卖，喝掉二十三箱啤酒。
还没让 601 付账，特别仗义。
据说还请 601 两口子吃，两口子没敢吃，缩在厨房吃泡面。
再后来，听说 601 两口子的神经衰弱彻底“治”好了，见到大哥都能欣赏大哥的美了，大哥的孩子深夜在家打架，两口子都会赞美孩子生龙活虎了。
总之，楼道里彻底和谐了。
感谢大哥。
我也想请大哥吃龙虾。
来源：新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