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的爸爸去哪儿了”,这个问题重要吗?

B站影视 2024-12-27 21:11 1

摘要:《秋天的怀念》是著名作家史铁生的一篇回忆性散文,被选入统编语文教材七年级上册亲情主题单元。在这篇散文中,史铁生通过对已故母亲的回忆,表达了对母亲深深的怀念之情,文章既有对母爱的赞美,也有对自己早年不理解母亲的悔恨。

语文课既不是让学生记住某些知识,也不是非要传递灌输某种观念,而是要培养学生的文本阅读能力、审辩思维能力。

撰文 | 水寒(中学语文老师)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秋天的怀念》是著名作家史铁生的一篇回忆性散文,被选入统编语文教材七年级上册亲情主题单元。在这篇散文中,史铁生通过对已故母亲的回忆,表达了对母亲深深的怀念之情,文章既有对母爱的赞美,也有对自己早年不理解母亲的悔恨。

不过,在这篇文章中,史铁生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他的父亲,一句都没有。这就不禁让人产生一个疑问:“史铁生的爸爸去哪儿了?”

“丧偶式”育儿?

最近,我就在网上看到了一些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甚至是争论。有中学语文老师在回答学生的这个疑问时说:“要么他的父亲不在了,要么他家就是“丧偶式”婚 姻。”

也有大学教授严厉指责类似的判断,认定这样的说法是没有研究能力的表现。在《史铁生真的不写父亲吗?——对史铁生作品教学中一种误读的辨正》这篇文章中,作者较为详细地介绍了史铁生的父亲,除了引用史铁生的很多作品,还引用了别人回忆史铁生的文章,从中找出诸多证据力证史铁生有一个爱子心切的好爸爸。

我在教这篇课文时,也有学生曾经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反过来问学生:“你怎么想的呢?”学生说:“我觉得他爸爸可能死了?”我接着问:“你有证据吗?”作出判断需要有证据,而不能仅仅是“我觉得”“我以为”。那证据在哪里呢?很简单,建议扩展开来,不要只是盯着这篇课文,可以课下去读一读史铁生的书,去读一读写史铁生的文章。

有学生真的在课下去读了,他们去读《我与地坛》,读《病隙碎笔》,读《务虚笔记》等,还有读一些其他人回忆史铁生的文章。他们发现史铁生确实有个爸爸,而且在相当程度上还是个非常好的爸爸。

史铁生曾在他的作品《老家》中这样写他的父亲:“母亲去世时,我坐在轮椅里连一条谋生的路也还没找到,妹妹才十三岁,父亲一个人担起了这个家。二十年,这二十年母亲在天国一定什么都看见了。二十年后一切都好了,那个冬天,一夜之间,父亲就离开了我们。他仿佛终于完成了母亲的托付,终于熬过了他不能不熬的痛苦、操劳和孤独,然后着急去找母亲了……”从字里行间,能够看到一个儿子对父亲深深的爱。

作家史铁生 @视觉中国

史铁生为什么不写父亲?

证据找到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我把这个新问题抛给学生:“为什么史铁生明明有个好爸爸,却偏偏在《秋天的怀念》这篇文章中只字不提他的爸爸呢?”

严重脱离文本本身,充斥主观臆测,这是不可取的。

在《秋天的怀念》这篇散文中,史铁生虽然没有提及他的父亲,但并不能就此断定他的父亲死了,或者说他的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他生活在一个“丧偶式”婚姻的家庭里。这些说法,没有任何依据,完全是脱离文本的不负责任的主观臆测。要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

语文课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是老师要带着学生学会读懂文本,要能从文本的字里行间抓取出有用的信息来。这种“有用”,可能是文本本身的自圆其说,也可能是文本本身的某种逻辑谬误。反正无论如何,都要以文本为根本依据。读懂文本,不能主观臆测,更不能胡说八道。

不过,我觉得搜集大量外来证据,试图以此来证明或者证伪文本,也不可取。

依托于网络,现在是越来越容易寻找到各种资料。语文课经常是还没有读两遍课文,学生连课文的主要内容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老师就配上各种资料开始天花乱坠地解读了。

还是以《秋天的怀念》为例,哪怕是像这位指责中学老师无研究能力的教授一样,找出无可辩驳的证据,来证明史铁生有个好爸爸,那对解决为什么史铁生在文章中没有提及他爸爸这个问题有多大帮助呢?争论的焦点发生了变化,从为什么文章中没有提及,变成了史铁生是不是有个好爸爸了。这对读懂《秋天的怀念》一文有多大的帮助呢?

回到我和学生对这个问题共同探讨的结论上来。

《秋天的怀念》全文只有八百多字,一篇中考应试作文的长度,能包含的信息非常有限,自然在写作时就要有所取舍。虽然散文是真实写作,但散文不是法庭证词或者询问笔录,必须要如实记录每一个细节。作者创作散文时,完全可以根据主题表达的需要,对各种素材作一些必要的取舍和调整。

说得再直白一些,就是文章剪裁的问题。这篇文章的主旨写母爱的真挚、细腻、深沉、伟大,只有更多地聚焦于母亲的形象和与母亲相关的经历、主题和情感。因此,剪裁掉父亲的部分,从而突出母亲的形象和故事就具有了某种合理性和必然性,如是而已。

最后,再回答一下本文题目中提出的问题。“‘史铁生的爸爸去哪儿了’,这个问题重要吗?”

一方面,这个问题不重要,因为史铁生爸爸去哪儿了,和读懂《秋天的怀念》这篇文章的关系不大。另一方面,这个问题又非常重要,因为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牵扯到如何教语文、如何学语文的基本观念。

学生如果在课堂上问及这个问题,那我们语文老师是要把自己知道的答案直接提供给学生,还是要引导学生自己去阅读、去发现呢?我的主张偏向于后者。有些问题,其实并无标准答案,语文课既不是让学生记住某些知识,也不是非要传递灌输某种观念,而是要培养学生的文本阅读能力、审辩思维能力。这些能力,老师都没办法硬塞给学生,只有学生踏实地进行大量的阅读和思考的实践才能获得,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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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与父亲

史铁生的父亲史耀琛先后就读于北京辅仁大学附中和天津水产学校,接着考入北京农业大学林学系。1951年史铁生出生,当时史耀琛大学尚未毕业。大学毕业后,史耀琛被分配到林业部工作,后被下 放。

1971年,史铁生病情加重后,史耀琛才返回北京工作。史铁生在《我的二十一岁》中写道:“父亲搀扶着我第一次走进那病房。”史铁生出院后,一位邻居为他设计了轮椅,史铁生的父亲就捧着图纸,满北京城地跑,希望有人能按照图纸制作一辆轮椅。最后,终于有一家黑白铁加工部答应制作,用材是两个自行车的轮子、两个万向轮和数根废弃的铁窗框子。母亲则为他缝制了柔软舒适的坐垫和靠背垫。

在《老家》这篇文章中,史铁生描写过父母之间的关系:“如今我常猜想母亲的感情经历。父亲憨厚老实到完全缺乏浪漫,母亲可是天生的多情多梦,她有没有过另外的想法?……随后的若干年中,她对她的爱情是否满意?我所能做的唯一见证是:母亲对父亲的缺乏浪漫常常哭笑不得,甚至叹气连声,但这个男人的诚实、厚道,让她信赖终生。”

史铁生父母之间的感情是非常深沉的。在史铁生母亲去世二十年后,史铁生和父亲聊起父母结婚时的情形,他父亲避开史铁生的目光,不说话,满脸通红,转身走开。史铁生不敢再说什么,他写道:“我知道那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不能忘记的痛苦。母亲去世十年后的那个清明节,我和妹妹曾跟随父亲一起去给母亲扫墓,但是母亲的墓已经不见,那时父亲就是这样的表情,满脸通红,一言不发,东一头西一头地疾走,满山遍野地找寻着一棵红枫树,母亲就葬在那棵树旁。”

这正应了那句诗“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史铁生母亲去世得早,所以照顾史铁生最多的还是父亲。史铁生成名后,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为了保护他,他父亲尽可能地拒绝来访。作家王安忆第一次去史铁生家找他时就被他父亲挡在门外,因为那天不是“会见时间”。

史铁生爱吃,朋友们都叫他“食肉动物”。怕他吃坏了,他父亲只好像防猫或防老鼠一样把吃的东西紧着收起来。

在怀念史铁生的文集《生命:民间记忆史铁生》中,史铁生的许多好友都写到了他们父子之间沉默而深厚的感情。比如朋友鄂复明记下了史铁生在父亲去世后的情形。“料理丧事的那两天,亲友们攘来熙往,没有事情需要他来做。他神色木然,只是坐在轮椅上,在各个房间缓缓移动。亲友们能够感受到他那压抑着的巨大的悲痛,但又怕他痛极伤身,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楼上的邻居吴老师,不时地在一旁劝导他……他终于大哭了一 场。”

史铁生还曾与鄂复明谈起父亲,说父亲如果不是为照顾自己而改行,应该属于林业部门为数不多的专业人才。“铁生对我讲时,两眼凝视着远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沉默良久,才驱动轮椅返回家 中。”

史铁生很少书写父亲,即使在现实生活中也很少与父亲交流。《史铁生传:从炼狱到天堂》的作者赵泽华曾问史铁生:“你干什么不跟你爸爸说话啊?”史铁生回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俩都不是爱说话的人。”

所以,王安忆回忆自己去拜访史铁生时,发现史耀琛“更像是史铁生的守卫者一样,那沉默凝重的气质,深深掩埋了他不足为外人道的生命故事”。

● 参考资料

《史铁生真的不写父亲吗?——对史铁生作品教学中一种误读的辨正》,作者:李斌辉,《语文教学与研究》, 2023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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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小院观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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