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张蹲在银行ATM机前，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余额，狠狠地抽了口烟。这个数字他看了二十年，从四位变成五位，又从五位跌回四位，像极了老家那条雨季涨水、旱季见底的河。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但可以刮走

老张蹲在银行ATM机前，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余额，狠狠地抽了口烟。这个数字他看了二十年，从四位变成五位，又从五位跌回四位，像极了老家那条雨季涨水、旱季见底的河。

钱确实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张的每一分钱都浸着汗碱味。年轻时在建筑工地扛水泥，一袋一百斤，一天扛八十袋。工头递来的钞票沾着血丝——那是他磨破的肩膀渗出的。后来开小饭馆，凌晨三点揉面，手上的裂口永远沾着面粉。存折上的数字是一道道伤疤垒起来的。

但钱确实可以被风刮走。2008年金融风暴，老张把攒了半辈子的三十万投进股市，三个月后只剩个零头。他记得那个下午，证券大厅的电子屏绿得瘆人，穿红马甲的业务员说这叫"系统性风险"，老张只听懂"系统"两个字——他想起村里抗旱时坏掉的水泵。

风有很多种。有王处长嘴里吹出来的风，酒过三巡后说有个稳赚的项目。老张把饭馆抵押了，结果项目是块长满芦苇的盐碱地。有穿西装的小年轻带来的互联网风口，老张买了十万块区块链产品，现在那家公司连前台电话都成了空号。最近是医院刮的风，老伴做个支架手术，存折上的数字像见了太阳的雪糕，化得飞快。

银行玻璃门映出老张的影子，花白头发像顶着一层霜。他想起父亲的话：钱是趴地草，得贴着土长。可现在的钱都长了翅膀，一会儿飞进P2P，一会儿飞进虚拟币，最后都飞进别人的口袋。隔壁老李炒股赚了套房子，楼下小王直播带货买了宝马，只有他的钱像晒谷场上的稻壳，风一吹就没了。

ATM吐出最后两百块，老张突然笑了。他想起小时候在麦田里追被风刮跑的草帽，跑着跑着就忘了为什么要追。现在他六十三岁，还在追一顶叫"发财"的草帽。

走出银行时，广告屏正在播放理财讲座，西装革履的专家说："要学会让钱生钱。"老张把烟头摁灭在花坛边，心想：我的钱倒是会生，光生利息不长本金。

风又起了，这次刮走的是他手里的缴费单。老张没去追，他蹲下来系紧解放鞋的带子——下午还要去快递分拣站值班，今天的工钱，可不能再让风刮走了。

来源：栀子花开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