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爹爹摸摸我的头,像对小时候的我那样:「珠儿长大了,不需要爹爹护着了。」
爹爹摸摸我的头,像对小时候的我那样:「珠儿长大了,不需要爹爹护着了。」
他四下看了看,突然压低声音,「其实那三桩婚事,都是爹爹和你娘设的局。」
我一愣:「什么局?」
1
我坐在铜镜前,左一口右一口地啃着糖葫芦,糖渣子糊了满脸。
翠禾拿着梳子站在我身后叹气,那声音大得能把房梁上的燕子都惊飞了。
「小姐这般容貌,若是正常该多好。」
翠禾轻轻给我梳着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这头发黑得跟缎子似的,皮肤白得跟新雪似的,偏偏...」
我故意把糖葫芦往头发上蹭,黏糊糊的糖丝立刻缠住了翠禾刚梳好的发髻。
她「哎呀」一声,手忙脚乱地抢救我的头发,我却在铜镜里冲自己做鬼脸。
「小姐!这可是要见未来姑爷的!」
翠禾急得直跺脚。
我歪着头,把剩下的糖葫芦一股脑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糖葫芦好吃!珠儿还要!」
窗户外头传来几个小厮的窃窃私语,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还是飘进了我的耳朵。
「听说今日第三位姑爷要来府上,你们猜是谁?」
「还能是谁,那位最厌女的太子殿下呗!」
「嘘——小声点!
听说太子殿下最讨厌女子近身,
上次户部尚书家的小姐不过是在御花园多看了他一眼,第二天就被发配去边疆了!」
我眨巴着眼睛,把糖葫芦的竹签折成两段,在手里转着玩。
翠禾见状赶紧把凶器夺走,生怕我伤着自己——
他们总是这样,把我当成个易碎的瓷娃娃。
「小姐别玩这个,奴婢给您拿布老虎来好不好?」
我撅着嘴摇头,从凳子上蹦下来就往门外跑。
翠禾在后面追着喊,我故意跑得歪歪扭扭,还差点撞翻了廊下的花盆。
跑到花厅外头,我猫着腰躲在窗根底下。
透过雕花窗棂,我看见爹爹在厅里来回踱步,
他的朝服下摆沾着泥点子,靴子上还带着未干的泥土。
这模样可稀奇,要知道爹爹平日里最爱干净,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许乱。
「老爷这是刚从宫里回来?」管家小声问。
爹爹没答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叹气声沉甸甸的,让我想起娘亲去世那年,爹爹在灵堂前也是这样叹气。
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娘亲已经走了十年了。
那天下着大雨,爹爹遇刺,娘亲为了护着他,自己摔下了悬崖。
我发了三天高烧,醒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
「来了来了!太子殿下的车驾到府门口了!」外头一阵骚动。
我赶紧趴到窗边,看见一队人马停在了府门前。
打头的那人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一身玄色锦袍,腰间配着一把镶金嵌玉的宝剑。
他翻身下马的动作干净利落,连衣角都没乱一分。
「那就是太子殿下啊...」
我小声嘀咕,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太子大步流星地走进花厅,连个正眼都没给站在两旁的仆役。
他身后跟着的侍卫抬着几个大红箱子,想必就是聘礼了。
「国公好算计。」
太子一开口就把我吓了一跳,那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
「拿个傻子换从龙之功,这买卖倒是划算。」
我爹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他拱手行礼,声音比平时低沉:
「殿下言重了。老臣别无他求,只盼殿下能给珠儿一个栖身之所。」
「栖身之所?」
太子冷笑一声,「国公府不够大?非要塞进东宫?」
我爹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那声音听得我心头一颤。
我的爹爹,堂堂镇国公,先皇亲封的一等公爵,居然给这个年轻人下跪!
「老臣...老臣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爹爹的声音有些发抖,
「珠儿已经十七了,前两门亲事...您也是知道的。
老臣百年之后,她一个痴儿,如何在这世道生存?」
我躲在屏风后面,手里攥着早上翠禾塞给我的桂花糕。
那糕点原本香甜松软,现在却被我捏成了一团烂泥,黏糊糊地沾了满手。
太子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把我爹晾在那里一辈子。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罢了,三日后大婚。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进了东宫,生死由命。」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玄色衣袍在门口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我爹还跪在原地,背影佝偻得像个真正的老人。
我悄悄退回自己的院子,一路上心不在焉,连最喜欢的蝴蝶从面前飞过都没去追。
翠禾见我回来,赶紧迎上来:「小姐去哪儿了?让奴婢好找!」
我没理她,径直跑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木盒。
盒子里放着一块玉佩,是娘亲留给我的。
我摸着玉佩上精致的柳叶纹路,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娘亲...」我小声唤道,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玉佩上,「珠儿好想你啊...」
翠禾以为我又在犯傻,赶紧过来哄我:「小姐不哭,奴婢给您拿蜜饯来好不好?」
我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翠禾,太子凶不凶?」
翠禾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强笑道: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个好人。小姐嫁过去,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我低下头,把眼泪蹭在袖子上。
好人?刚才那副要把人冻成冰雕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不过...我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嘴角悄悄勾起一个弧度。
2
大婚那日,东宫的喜乐声隔着三条街都能听见。
我顶着沉甸甸的凤冠,盖头下的脸都快笑僵了。
翠禾搀着我往洞房走,小声提醒我:「小姐小心台阶,别摔着。」
我故意一个踉跄,差点把翠禾带倒。
她吓得脸都白了,我却从盖头底下看见太子站在廊下,冷眼旁观的模样。
「殿下,」翠禾战战兢兢地行礼,「小姐她...」
「下去吧。」太子声音冷得像块冰。
房门关上后,我一把扯下盖头,冲着太子傻笑:「红盖头闷死啦!珠儿要喝水!」
太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一身大红喜服,衬得那张俊脸更加冷峻。
我偷偷打量他,心想这人长得倒是好看,就是表情跟谁欠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合卺酒。」他递来一杯酒,语气像是在下达军令。
我蹦蹦跳跳地过去,故意脚下一绊,整个人扑向他。
酒杯应声落地,酒水溅了他一身。
我趁机抓住他的手腕,果然在上面看到一个柳叶形状的印记——
跟我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脏啦脏啦!」
我指着他的衣袍嚷嚷,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
这印记是娘亲家族的标记,怎么会出现在太子手上?
太子甩开我的手,脸色更难看了:「沈明珠,你...」
「珠儿困了!」
我打断他,一骨碌滚到床上,抱着被子装睡。
从睫毛缝里,我看见太子站在床边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转身去了书房。
等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我立刻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借着月光,我溜进书房,在案几上翻找。
一封密函吸引了我的注意,上面赫然写着「永和十二年宫变」——
正是娘亲遇害那年!
我正要细看,突然听见外头有脚步声。
慌乱中我把密函塞回原处,躲到了屏风后面。
太子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人。
「查清楚了?」太子问。
「回殿下,当年沈夫人遇害一事,确实与二皇子有关。只是证据...」
「继续查。」太子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他们离开,我溜回床上,心砰砰直跳。
太子也在查娘亲的事?
他手腕上的印记又是怎么回事?
我越想越糊涂,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三日后回门,爹爹见了我高兴得直抹眼泪。
太子站在一旁,一脸不耐烦。
我趁人不备,溜到后花园的池塘边。
「珠儿要抓鱼!」
我嚷嚷着往池塘边跑,看准时机「失足」落水。
冰凉的池水瞬间淹没头顶,我故意扑腾两下就往水下沉。
「扑通」一声,有人跳下来了。
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我的腰,把我拖上岸。
我眯着眼睛,看见太子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哪还有平日里的威风。
「沈明珠!」
他咬牙切齿地喊我名字,手却轻轻拍着我的背,「吐水!快吐出来!」
我假装昏迷,被他抱回房里。
他把我放在床上,翠禾赶紧过来帮我换衣服。
等房间里就剩我们俩时,我听见太子坐在床边轻声说:
「沈姑娘,你可知装傻比真傻更危险?」
我心头一跳,差点就睁开眼了。
他知道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二皇子已经起疑了,」他继续自言自语,「你若再这样闹下去,我也护不住你。」
说完这话,他轻轻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我睁开眼,盯着床顶的纱帐发呆。
太子这话什么意思?他是在...保护我?
又过了几日,我正在院子里扑蝴蝶玩,忽然听见一阵骚动。
二皇子萧景桓带着几个随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精致的盒子。
「弟妹近来可好?」
他笑眯眯地问我,那笑容让我后背发凉。
我蹲在地上玩泥巴,头也不抬:「你是谁呀?珠儿不认识你。」
二皇子蹲下身,把盒子递到我面前:
「这是西域进贡的'醉仙颜',涂在脸上能让肌肤更加白皙。送给弟妹当见面礼。」
我刚要伸手去接,太子突然出现,一把打翻盒子。
茶褐色的粉末撒了一地,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皇兄这是何意?」太子冷着脸问。
二皇子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不过是些养颜的脂粉,三弟何必紧张?」
正说着,一只花猫溜达过来,好奇地嗅了嗅地上的粉末。
没过一会儿,那猫突然抽搐几下,倒地不动了。
我「哇」地一声哭出来:「猫猫睡着了!珠儿也要睡!」
二皇子脸色变了变,干笑两声:
「这...这猫怕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既然弟妹不喜欢,改日本王再送别的来。」
等二皇子走后,太子盯着地上的死猫看了许久,突然对我说:
「以后别人给的东西,一律不准碰,记住了吗?」
我歪着头装傻:「可是糖葫芦可以吃吗?」
太子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揉了揉太阳穴,转身走了。
那天夜里,我偷偷从窗户爬出去,看见太子的暗卫在后院挖坑埋那只死猫。
他们小声交谈着:
「...果然是'醉仙颜',沾肤即死...二殿下这是要置太子妃于死地啊...」
我轻手轻脚地退回房里,心乱如麻。
二皇子为什么要害我?
太子又为什么要保护我?
还有那个神秘的柳叶印记...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摸着娘亲留给我的玉佩,突然想起她临终前说的话:
「珠儿...记住...柳叶...太子...」
当时我以为她在说胡话,现在想来,难道娘亲早就知道我会嫁给太子?
3
这几日我总在太子书房附近转悠,像只偷腥的猫儿。
翠禾跟在我身后,急得直跺脚:「小姐,书房重地可不能乱闯啊!」
我啃着苹果,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淌:「珠儿要找蝴蝶!蝴蝶飞进去啦!」
说着就往书房冲,翠禾拦都拦不住。
推开书房门的瞬间,我看见太子正和几个幕僚议事。
桌上摊着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的正是十年前宫变的路线。
太子抬头看见我,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
「出去。」他声音冷得像冰。
我装作听不懂,蹦蹦跳跳地跑到地图前,用手指蘸着茶水在上面乱画:
「小鸟飞呀飞,飞到宫墙上。黑衣服的叔叔翻墙啦,红衣服的阿姨哭啦...」
这童谣是娘亲生前常哼的,我一直记在心里。
太子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沈明珠,你到底是谁?」
他手劲大得吓人,我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但我还是歪着头,让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景琰哥哥手好凉呀,像冰坨坨!」
幕僚们面面相觑,太子死死盯着我看了半晌,终于松开手:
「带太子妃回去休息。」
回到寝殿,我揉着发红的手腕,心里却乐开了花。
刚才太子那表情,分明是听懂了童谣里的玄机!
夜深人静时,我听见外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透过窗缝,我看见翠禾鬼鬼祟祟地往小厨房走。
这丫头半夜不睡觉,搞什么名堂?
我光着脚悄悄跟上去,看见翠禾蹲在炉子前熬药。
那药罐子里飘出的气味古怪得很,闻着就让人头晕。
「翠禾?」我突然出声。
「啊!」翠禾吓得打翻了药罐,滚烫的药汁溅在她手上,立刻起了水泡。
她跪在地上直磕头:「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我蹲下身,歪着头看她:「翠禾在煮什么呀?珠儿也要喝!」
翠禾脸色煞白,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小姐不能喝...这...这是...」
我伸手要去碰洒在地上的药汁,翠禾一把抱住我的腿:「不要碰!有毒!」
这话一出,她自己都愣住了。
我眨巴着眼睛,装出天真的样子:「有毒?翠禾要给珠儿下毒吗?」
翠禾瘫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奴婢该死...十年前二皇子抓了奴婢的娘亲,逼她在小姐药里下毒...
如今又抓了奴婢的弟弟...」
我心头一震,原来当年害我痴傻的毒,竟是翠禾的娘下的!
但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丫头,我又恨不起来。
她也不过是个被胁迫的可怜人。
「翠禾乖,不哭。」
我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珠儿不告诉别人。」
翠禾抬头看我,眼神复杂极了:「小姐...您真的...」
我赶紧恢复痴傻的表情:「珠儿困啦,要睡觉觉!」
说完蹦蹦跳跳地跑回房,留下翠禾一个人呆坐在厨房里。
第二天,太子破天荒地要带我去逛灯会。
我高兴得直拍手,心里却直打鼓——
这冰块脸突然转性,准没好事!
灯会上人山人海,各式各样的花灯晃得人眼花。
太子走在我身边,始终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我故意往人多的地方挤,想试试他的反应。
「冰糖葫芦!又甜又脆的冰糖葫芦!」小贩的吆喝声传来。
我立刻来了精神:「糖葫芦!珠儿要糖葫芦!」
说着就要往摊子前冲。
太子一把拽住我的后领:「站着别动。」
他亲自去买了一串,递给我时还仔细检查了糖衣,「吃吧。」
我啃着糖葫芦,偷偷打量他。
今日的太子穿了件月白色长衫,在灯影下显得没那么冷峻了。
他腰间挂着把短剑,剑柄上刻着柳叶纹——又是个巧合?
正想着,突然听见「嗖」的一声破空响。
太子反应极快,一把将我拉到身后。
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衣袖飞过,钉在身后的柱子上。
「有刺客!」随行的侍卫大喊。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十几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刀光剑影中,我看见太子拔出短剑,动作快得惊人。
一个刺客朝我扑来,
我本能地侧身一闪,顺手抄起摊子上的竹竿,使出了娘亲独创的柳叶剑法。
「唰」的一声,竹竿点在刺客手腕上,他的刀应声落地。
我正得意,却听见太子厉喝:「小心!」
转头看见另一个刺客举刀向我劈来。
电光火石间,太子飞身扑来,将我牢牢护在身下。
那刀「噗」地刺入他的肩膀,鲜血顿时涌出,有几滴溅在我脸上,滚烫滚烫的。
「景琰!」我脱口喊出他的名字。
太子身子一震,低头看我,眼中满是震惊。
这时侍卫们终于控制住局面,刺客死的死逃的逃。
太子捂着肩膀站起来,血从指缝里不断渗出。
「回府。」他咬牙道,声音里带着痛楚。
太医来包扎时,我蹲在床边,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心里像堵了团棉花。
太子一直盯着我,眼神探究。
「柳叶剑法。」他突然开口,「沈夫人独创的剑法,失传已久了。」
我装傻充愣:「珠儿不会剑剑,珠儿只会跳花绳!」
太子轻笑一声,那笑容竟有几分温柔:「今日遇险时,你喊我什么?」
我心头一跳,暗叫不好。情急之下居然喊了他名字,这下装不下去了!
「珠儿忘了...」我低头玩衣角,脑子飞快转着。
太子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明珠,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他叫我明珠,不是珠儿。
我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翠禾慌慌张张跑进来:
「殿下!二皇子带人闯进府了,说要探望受伤的太子!」
太子眼神一凛,迅速在我耳边低语:「继续装傻,否则我们都得死。」
我还没反应过来,二皇子已经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他看见太子肩上的伤,假惺惺地叹气:
「三弟怎么这么不小心?带着傻媳妇出门多危险啊!」
我立刻进入角色,蹦到二皇子面前扯他衣袖:
「坏人!你害死猫猫!珠儿讨厌你!」
二皇子脸色一变,甩开我的手:「这傻子胡说什么!」
太子靠在床头,冷冷道:「皇兄何必跟个痴儿计较?不过...」
他话锋一转,「那只猫是怎么死的,皇兄心里应该清楚。」
二皇子眯起眼睛,看看太子又看看我,突然笑了:
「三弟对这傻媳妇倒是上心。不过...」
他凑近太子,压低声音,「你以为娶了沈家的女儿,就能得到沈家的支持?」
我蹲在地上玩太子掉落的腰带,耳朵却竖得老高。
二皇子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太子娶我,另有所图?
4
夜深人静,我伏在案前写写画画。
这十年来,我偷偷记录了多少装傻的点点滴滴——
二皇子派人下毒的证据、爹爹暗中调查的结果、还有我对娘亲之死的种种猜测。
现在,是时候让太子知道真相了。
我把装傻日记和娘亲的玉佩小心包好,
趁着月色溜进书房,把它们塞在了太子常看的兵书下面。
做完这些,我蹑手蹑脚地往回走,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一堵人墙。
「哎哟!」我捂着鼻子抬头,正对上太子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肩上的伤还没好透,隐约能看见衣襟下透出的纱布。
「这么晚了,太子妃在做什么?」
他声音低沉,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我立刻换上痴傻的表情:「珠儿找、找夜壶...」
太子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沈明珠,我们谈谈。」
不由分说,他把我拽进了寝殿,反手锁上门。
烛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眼睛里跳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我刚要开口,他突然从怀里掏出我那本日记。
「十年装傻,为的就是等凶手再出手?」
他念出我写下的最后一句话,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你一直在演戏?」
我深吸一口气,十年来第一次用清醒的眼神看着他:
「殿下不也在演戏吗?明明早就看穿了我,却配合我演这出戏。」
太子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从你打翻合卺酒那晚,我就知道你不简单。
一个真正的傻子,怎么会故意往我身上泼酒,就为了看我手腕上的印记?」
我脸上一热,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隐瞒:
「我娘亲死前在我手上画过这个印记,说见到同样的印记,就是可以信任的人。」
太子神色一凛,从腰间解下那块柳叶纹玉佩:
「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她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同样的玉佩——
她义结金兰的姐妹,沈夫人。」
我震惊地看着那块玉佩,和娘亲留给我的一模一样!
难怪他手腕上会有柳叶印记,难怪他会调查娘亲的死因...
「所以二皇子他...」
「当年勾结外敌,意图谋反。」
太子冷笑,
「你娘亲截获了密信,被他灭口。他怕你长大后报仇,就让人下毒把你变成傻子。」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十年装傻,等的就是这一刻!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殿下!边关急报!二皇子勾结镇北军造反了!」
太子脸色骤变,抓起佩剑就要往外冲。
我一把拉住他:「等等!我有证据!」
我从贴身荷包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半块染血的兵符:
「爹爹刚才来过,他率军平叛前把这个给了我。
这是当年二皇子通敌的信物,娘亲...娘亲临死前吞进腹中,爹爹后来...后来...」
我说不下去了,想起爹爹说起这事时通红的眼眶。
太子接过兵符,手指微微发抖:「原来如此...难怪国公这些年一直暗中调查。」
「我要跟你一起去!」我抓住他的衣袖。
太子皱眉:「太危险了。」
「我装了十年傻子,等的就是今天!」
我倔强地仰起脸,「再说,我有娘亲亲传的柳叶剑法,不会拖你后腿。」
太子深深看了我一眼,突然从柜子里取出一套铠甲扔给我:「换上,跟紧我。」
皇宫大殿上,二皇子带着叛军已经控制了局面。
老皇帝被挟持在龙椅上,脸色灰败。
我们赶到时,正好听见二皇子嚣张的笑声:「父皇,您还是早点写下退位诏书吧!」
「皇兄好大的威风。」
太子持剑而入,我紧跟在他身后,铠甲遮住了我的面容。
二皇子转身,看见我们时先是一愣,随即狞笑:
「三弟来送死了?还带着你的傻媳妇?」
他指着我嘲笑道,「怎么,指望这个傻子帮你?」
太子不慌不忙地亮出那半块兵符:「皇兄可认得这个?」
二皇子脸色大变:「不可能!这兵符明明...」
「明明随着沈夫人的尸体埋了?」
我一把摘下头盔,在二皇子见鬼般的表情中走上前,
「二殿下,您没想到吧?我娘亲临死前吞了半块,另半块在您心腹身上。」
「你...你不是傻子?!」二皇子惊得后退两步。
我冷笑:「装傻十年,为的就是今天。」
说着从腰间抽出软剑,正是娘亲的柳叶剑。
二皇子很快镇定下来,一把抓过老皇帝,剑架在他脖子上:
「那又如何?现在皇宫都在我掌控中!你以为凭你们两个能翻盘?」
「加上我们呢?」殿外突然传来爹爹洪亮的声音。
只见他带着一队精兵冲了进来,铠甲上还带着血:
「逆贼!你勾结外敌的证据确凿,还不伏诛!」
二皇子眼见大势已去,突然狂笑起来:
「好啊,都来齐了!那就一起死吧!」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绑在身上的火药!
「小心!」太子扑过来想拦住他,却被二皇子一剑划伤手臂。
千钧一发之际,我抄起案上的茶盏砸向烛台,大殿顿时陷入黑暗。
借着黑暗掩护,我使出柳叶剑法中最刁钻的一招,软剑如灵蛇般缠上二皇子的手腕。
他吃痛松手,火药包掉落在地。
太子趁机救下老皇帝,爹爹带人一拥而上,将二皇子制服。
当烛火重新点亮时,二皇子已被五花大绑。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沈明珠!你和你娘一样该死!」
我走到他面前,俯下身轻声道:
「二殿下,您说反了。该死的是您,我和我娘...都会好好活着。」
老皇帝受了惊吓,当场宣布退位。
太子...现在应该叫新皇了,他登基后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封我为益仁皇后。
「为什么是公主?」我好奇地问,「我不是你的太子妃吗?」
他正在批奏折,闻言抬头看我,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因为...」他故意拖长声调,「某人说过,装傻十年太累,要好好玩几年再考虑婚嫁之事。」
我脸一红,想起那晚在寝殿里的对话。
这个记仇的家伙!
「陛下,」我凑近他,眨眨眼,「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欺负你了?」
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在我耳边低语:「爱卿想怎么欺负,嗯?」
我正要回答,突然看见翠禾慌慌张张跑进来:
「小姐!老爷他...老爷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我连忙拆开信,爹爹的字迹跃然纸上:
「珠儿,为父去完成你娘亲的遗愿,游历四方。
朝中有新皇护着你,为父放心。
记住,你娘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活得开心...」
信纸被我的眼泪打湿了一角。
太子...不,陛下轻轻擦去我的泪水:「别哭,等朝局稳定了,我陪你去找国公。」
我靠在他肩上,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前两任未婚夫...」
「都是局。」
陛下打断我,「战死的将军留给你边关布防图,退婚的公子送来二皇子罪证。至于我...」
他笑着拿出婚书,「本就是沈夫人和我母妃定下的娃娃亲。」
我瞪大眼睛:「所以你早就知道...」
「知道你装傻?」
他捏捏我的鼻子,「不,我只是相信,沈夫人的女儿,绝不会是个真正的傻子。」
5
御花园的莲蓬熟了,我赤着脚坐在水榭边,看萧景琰一本正经地剥莲子。
他修长的手指沾着莲汁,连奏折上都是莲子清甜的香气。
「陛下,您这莲子剥得比批奏折还认真。」
我伸手去抢他膝上摊开的奏折,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别闹,」他嘴角噙着笑,「这是礼部递上来的秀女名册。」
我眯起眼睛,凑近一看,果然看见密密麻麻的美人画像。
立刻作势要撕:「臣妾帮您处理了?」
萧景琰不慌不忙地握住我沾着墨汁的手:
「全听益仁皇后吩咐。」
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皇后撕一份,朕就让礼部再呈十份。」
「你!」我气得去掐他的腰,却被他顺势搂进怀里。
他下巴抵在我发顶,轻笑道:「放心,朕的后宫,只养得起你这只小狐狸。」
正闹着,翠禾匆匆跑来:「小姐,老爷要走了!」
我腾地站起来,莲子撒了一地。
爹爹这几日一直在收拾行装,说是要完成娘亲游历天下的心愿,可我没想到他走得这么急。
在府门口,爹爹一身布衣,背着简单的行囊,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老头儿。
我鼻子一酸,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教我认字,我总把他胡子编成辫子的场景。
「爹...」我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
爹爹摸摸我的头,像对小时候的我那样:「珠儿长大了,不需要爹爹护着了。」
他四下看了看,突然压低声音,「其实那三桩婚事,都是爹爹和你娘设的局。」
我一愣:「什么局?」
「第一任未婚夫战死前,把边关布防图缝在了送你的荷包里;
第二任公子退婚时,故意落下和二皇子往来的密信。」
爹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至于太子...本就是和你娘与他母妃定下的娃娃亲。」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些年,我自以为的装傻复仇,早就在爹娘的计算之中?
爹爹最后塞给我一个小包袱:
「你娘留给你的,说是等你真正长大了才能看。」
送走爹爹后,我躲在寝殿里打开包袱。
里面是一本娘亲的亲笔日记,记录着她和太子母妃的姐妹情谊,还有...
一纸婚约,上面赫然写着我和萧景琰的名字,还按着两个小婴儿的手印!
「看什么呢?」萧景琰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
我赶紧把婚书藏到身后:「没什么!」
他长臂一伸,轻松抢过婚书,看了一眼就笑了:
「原来沈夫人早就把你许给我了。」
他突然凑近,「这么说,你装傻逃婚,是打算毁约?」
我被他逼得后退,腰抵在桌沿上:「谁、谁让你当初那么凶!」
「那现在呢?」他呼吸喷在我耳畔,「朕现在够温柔吗?」
我红着脸推开他:「陛下,您奏折批完了吗?」
正闹着,翠禾抱着个襁褓来请安。
她去年嫁给了太医院的年轻御医,如今孩子都三个月大了。
小娃娃粉雕玉琢的,见我就笑,口水哗啦啦流在我新做的锦裙上。
「哎呀!」翠禾吓得赶紧掏帕子。
我摆摆手,从头上摘下一支金钗塞给小家伙当玩具:
「赏你的。当年要不是你娘少放了一味毒,我现在还是个傻子呢。」
翠禾眼圈一下子红了,跪在地上就要磕头。
我赶紧扶住她:「行了行了,都过去的事了。这孩子认我做干娘吧,以后宫里随便跑。」
萧景琰在一旁咳嗽一声:「朕还没同意呢。」
我瞪他:「陛下有意见?」
他立刻举手投降:「不敢不敢,益仁皇后说了算。」
夜里,我翻着娘亲的日记,突然发现最后一页写着奇怪的符号。
萧景琰凑过来看,脸色突然变了:「这是母妃的暗语!」
我们俩头碰头研究了半宿,终于破译出来——
原来娘亲和太子母妃年轻时,发现了一处前朝宝藏,就藏在皇家猎场的密室里。
第二天一早,我们带着几个心腹去了猎场。
按照提示找到密室入口时,我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推开尘封的石门,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两个小箱子。
一个箱子里装着娘亲和太子母妃往来的书信,字里行间都是少女的憧憬;
另一个箱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对玉佩,刻着「百年同心」四个字。
萧景琰取出玉佩,给我系在腰间:「看来母妃们早就算到今日了。」
我摸着玉佩,突然想起什么:「陛下,您说...」
我故意拖长声调,「我要是现在装傻,还能骗到您吗?」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可以试试。」
我立刻歪着头,流着口水去扯他袖子:「景琰哥哥,珠儿要吃糖糖~」
「沈明珠!」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回宫再收拾你!」
夕阳西下,我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我想起娘亲日记里写的一句话:
「愿我儿活得痛快,爱得坦荡,不必像娘这般步步为营。」
我握紧萧景琰的手,心想:娘,女儿现在真的很痛快。
装傻十年,总算可以堂堂正正地做回沈明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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