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莫尔纳 Vera Molnár | 她是最早将计算机和绘画相结合的艺术家，被誉为生成艺术的先驱

摘要：维拉·莫尔纳是一位抽象画家，也是生成艺术的先驱。她于 1924 年出生于匈牙利布达佩斯，在匈牙利美术学院学习。她的开创性数字作品始于 20 世纪 60 年代的庞然大物计算机，并一直发展到当前的 NFT 时代，于2023年 12 月 7 日在巴黎去世，享年 99

维拉·莫尔纳

VeraMolnár

维拉·莫尔纳是一位抽象画家，也是生成艺术的先驱。她于 1924 年出生于匈牙利布达佩斯，在匈牙利美术学院学习。她的开创性数字作品始于 20 世纪 60 年代的庞然大物计算机，并一直发展到当前的 NFT 时代，于2023年 12 月 7 日在巴黎去世，享年 99 岁。

由于维拉·莫尔纳的离世，本篇访谈被重新发布，并由采访者Zsofi Valyi Nagy撰写了新的引言。请“右键单击保存”（同名书籍）向这位艺术家致敬，她的生活和创作将永远是我们的指引和灵感。

九个红色方格

布面油画

73 x 73 cm

1966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是一个出了问题的计算机，变成了一个女人。”

——维拉·莫尔纳

2023 年 12 月 7 日，维拉·莫尔纳在离百岁生日还差一个月的时候与世长辞。“100 岁对一个程序员来说会很完美，”我的朋友 Cléa 第二天早上发短信给我。但事实是——莫尔纳并不是一个程序员，她很不情愿地接受了作为数字艺术先驱的遗产。她不是一个精明的程序员，她自己也从不这么认为。她只想被世人记住是一位艺术家，一位内在是画家的人，她很早就开始使用计算机作为绘画的工具。

莫尔纳创造性地、创新性地使用计算机，但她从未任由计算机自由发挥；她的作品是女性与机器之间持续对话的结果。即使她的线条是用电脑绘图仪的机械臂绘制的，他的作品也保持了一种有机的品质，就像手绘的一样。作品还挑战了数字与模拟、人类与机器制造的二元对立。正如以下我们在2022年的对话中讨论的那样，她早期与计算机有关的重要作品之一名为《1%的混乱》（1% de désordre 1976），她将继续探索这个话题，直到生命的尽头。莫尔纳对完美不感兴趣，而是对不完美感兴趣——插入随机性和无序性来破坏有序的网格或对称的正方形。如果她以100岁离开就太完美了；99只留下了1%的混乱。

维拉·莫尔纳在家中/工作室的照片 1961

拍摄者：弗朗索瓦·莫尔纳

图片提供：维拉·莫尔纳档案馆

作为最早尝试电子计算机的艺术家之一，维拉·莫尔纳在98岁时创作了她的第一部NFT作品，受到了极大的关注。现在被公认为生成艺术的先驱，直到1968年，她才第一次接触到大型计算机。然而，她已经花了十年时间开发了一种“想象”计算机，即机器想象，这是一个由偶然和组合数学控制的生成一系列抽象几何图形的系统过程。她的作品在绘图仪和铅笔之间摆动，质疑手绘和机器绘制线条之间的关系。Zsofi Valyi Nagy撰写了关于维拉·莫尔纳以及战后欧洲计算机图形学、抽象艺术和性别之间关系的博士论文。这两名女性从2017年开始用匈牙利语交谈。在这次独家采访中，Valyi Nagy与莫尔纳交流了早期计算机、NFT和生成艺术的意义。

‍Zsofi Valyi-Nagy=ZSVN: “生成性”（generative）这个词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有意义的话？你认为这个词准确地描述了你的作品吗？

Vera Molnar=VM: 首先，我不知道“生成性”是什么意思。这是个英语单词，对吧？它的意思是什么？

ZSVN：当然，这取决于问谁。但它指的是使用算法创作的艺术。所以，它可以指使用计算机的艺术家，但不一定如此。

‍VM：我明白了。很好。这同样适用于计算机出现之前的时期。

回旋运动（红色）

卡纸拼贴

76 x 76 cm

1959

所以，假设你可以采取两种不同的方法来创作艺术。一种起点是：“我是一个公认的天才，我知晓了一切，我所做的所有都是杰作。”就像毕加索说：“我从不寻找,我只是发现”（“Je ne cherche pas, je trouve”）。另一种方法与此完全相反。它要谦虚得多：“我想去理解、掌握。”这种方法很快就会转向算法。我使用算法创作的第一批作品之一是作曲家皮埃尔·巴尔博（Pierre Barbaud）作品集的封面。当然，它仍然是用“机器想象”手工制作的。

从我小的时候开始（或许这有些夸张，但很长时间了）在我脑海中一直有个想法：“我可能找不到，但我一直在寻找”（“Je ne trouve peut-être pas, mais je cherche”）。‍

维拉·莫尔纳，皮埃尔·巴尔博《算法音乐》的封面，约 1968

图片由维拉·莫尔纳档案馆提供。

设计中包含莫尔纳的拼贴画《四元素随机分布》，1959

ZSVN: 你能解释一下“机器想象”(machine imaginaire)的概念吗？‍

VM: 我不是从“我是天才，我创作的每一部作品都是杰作”这种想法出发，而是构思一个系统，在这个系统中 […] 我可以检查所做的更改以及这些[更改]对我产生的影响。这是一种实验方法，[逐步进行]。计算机非常适合这种用途。计算机不是愚蠢的。所以我称之为“机器想象”。‍

所以我每天早上醒来都会想到：et si？（“如果……会怎样？”）我只能想象用算法、规律或游戏规则来实现这种方法。当然，计算机对于这种方法来说是一个恩赐，但在计算机出现之前，你也可以用算法来思考或实现。所以我的思维可能就是一直设定在这一点上。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是一个出了问题的计算机，变成了一个女人。（笑）

ZSVN: 你的意思是？

VM: 我可以说话、走路、吃饭、喝水。计算机做不到这些事情。它们只是工作。

维拉·莫尔纳，无题，1985

致谢，安妮和迈克尔·斯帕勒数字艺术收藏

‍ZSVN: 所以“机器想象”就像是一个科学实验，你在测试一个假设。这是一种使创作过程更加“客观”的方式。但在 1960 年你提出这个概念的时候，你已经对计算机有所了解了吗？即使你还无法使用它们。

VM：正是这样。另一件对我有深远影响的事情是新泽西州的贝尔实验室，科学界探索实验美学研究的圣地。那里的一些科学家创造了一样对我影响巨大的东西——一个仿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我从小就对那些不是自然的、而是由人类制造的东西感兴趣。一个聪明的人制造了仿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另一人将其计算机化，然后又有人编程让它演奏巴赫的音乐。我喜欢任何人工制造的东西，不是上帝创造的，而是由聪明人创造的东西。

蒙德里安，74,066/13.30.37

电脑绘画

26 x 26 cm

1974

蒙德里安，74,066/11.23.00

电脑绘画

26 x 26 cm

1974

‍ZSVN：你会对那些说你不是“真正的”计算机艺术家的人说什么？因为你没有编写自己的程序，自己的代码？

‍VM：好吧，这也没事的（笑）。当时，我报名参加了一门FORTRAN语言课程，我也确实学了FORTRAN语言编辑，甚至会打孔卡。但我并不是一个大程序员。

在生活中，你不能做每件事。你总是必须做出选择。对我来说，我始终对绘画感兴趣——在纸上以某种秩序放置色块。然后算法就进来了。‍

维拉·莫尔纳，线条或形状，1983

致谢，来自安妮和迈克尔·斯帕勒数字艺术收藏

[…] 我确实学了编程。但当我可以寻求帮助时，我总是会这样做。我学了 FORTRAN ，然后又学了BASIC，然后我说：“这就够了。”当然，如果我编程技能很高明会更好，但你不能样样精通。我的情况很特别，与我的同事相比，他们都是技术或科学专业背景出来的，而我是从美术学院来的。这是不同的思维方式。但我很高兴能接触到所有这些东西。而且，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我的目的所在——根据所期望的，我可以是一个编程出错的计算机，也可以是一个编程成功的计算机。

十字架的出现

纸上拼贴

单幅：42 x 42 cm

1970

‍ZSVN：虽然我认为在任何程度上使用编程创作的人很少是完全独立的。合作总是其中的一部分。如果实验室里有其他人或在某些线上论坛里，人们总是会问：“你知道怎么做这个吗？”或者“你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我想让你看看我在柏林洪堡大学做了些什么。我和斯蒂凡·霍尔廷根博士找到了你在蓬皮杜中心的 A.R.T.A （高级技术研究工作室]）工作时使用的 Tektronix计算机。猜猜看——我实际上正在这台计算机上学习BASIC编程。这张图片看起来熟悉吗？

莫尔纳的《Lettres de ma Mère》（1988 年）的仿真版本，使用 BASIC 编写在 Tektronix 4052 微型计算机上，2022 年。摄影：朱莉娅·桑多尔。由信号实验室，洪堡大学，媒体科学研究所，柏林提供

VM：当然！（笑）就是我的“Lettres de ma Mère”系列创作，对吧？

ZSVN：没错，就是那个系列，你用计算机模拟你母亲的笔迹。当然，我们的结果和你的不一定完全一样，但这是个近似。对我来说有趣的是，以业余者的身份接近技术，就像你当时那样。这让我可以问一些问题，比如：“使用那台机器编程让它画线进行创作是什么感觉？”

VM：虽然是在不同的计算机上制作的，但“Lettres de ma Mère”系列仍然是用BASIC 编写的。也有可能我已经在 Tektronix 上开始制作类似的东西。蓬皮杜中心（实验室）是为业余爱好者建造的。任何想学习编程的人都可以来。最终，情况并非如此，但这确实是初衷。

维拉·莫尔纳，致母亲的信，1987

来自安妮和迈克尔·斯帕尔特数字艺术收藏

ZSVN: 关于你的同事中有许多人从非艺术背景转向计算机图形或计算机艺术，这也很有趣。许多正在出售 NFT 的艺术家也是如此。他们中的许多人从未上过艺术学校，从未举办过展览，甚至从未创作过艺术作品……

VM: 看吧，你从哪里来和你最终到达的地方是两回事。如今，成为艺术家的途径不再那么固定：高中毕业，然后上艺术学校，然后获得奖学金（像我那样）。

我有一个关于 NFT 的有趣故事要讲。有人问我当我创建它们时有什么反应。我想了想。我对此有点震惊，因为我对艺术的看法很传统——艺术就是挂在墙上的画，你可以欣赏它，它能给你带来快乐。

OTTWW

黑色电线、黑色钉子

尺寸可变

1981-2010

但后来我想起自己一直对这个 NFT 事物有种特殊的联系。为什么呢？因为在巴黎的朋友圈里有很多左翼活动分子，其中一位非常富有的法国女性是领导者之一，她的丈夫是德国银行家。他有一份旨在让左翼上台的出版物。他们总是举办大型晚宴。说到 NFT，她的丈夫有一幅老卢卡斯·克拉纳赫（Lucas Cranach）的作品。……保险公司只会在画作被锁在箱子里的情况下才为其提供保险。没有人能看到这幅画。而在他们晚宴的餐桌上，我的位置正好在存放克拉纳赫画作的保险箱前，而那幅画从来没有人见过。我也从未见过。

维拉·莫尔纳， 2%的混乱在合作#01, 2022

来自Galerie 8+4 / Bernard Chauveau

ZSVN: 我们可以谈谈你制作的 NFT《合作#01（2022）中的 2%紊乱》（2% of disorder in co-operation #01）吗？这个想法是怎么来的？

VM：这个想法来自于文森特·巴比和伯纳德·夏乌韦。然后我想起了我最早使用计算机创作的作品之一叫作“1% de désordre”（“1%的混乱”）（1976 年）。现在我的作品中确实有更多的混乱，我不知道具体是多少比例。（笑)但我有了一个想法，就是让所有我的朋友们都参与进来，每个人贡献一部分，一起完成这些(绘画)。

紫色的裂缝

纸上拼贴画，12幅

单幅：40 x 40 cm

1966

ZSVN：我也做了一个！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NFT 就是一个数字图像。当有人购买它时，他们不会得到一件实物艺术品？

VM：他们什么也得不到。这些[原始绘画]只存在于我的档案中，但你无法展出它们。这正是它的有趣之处。

维拉·莫尔纳，De La Serie (Des) Ordres, 1974

凯斯·安妮和迈克尔·斯帕尔特数字艺术收藏馆提供

‍ZSVN: 你会再制作新的 NFT 作品吗？

VM: 为什么不呢？

ZSVN: 有趣的是，生成艺术家年轻一代的作品中，算法一直在生成，不停生成。许多艺术家不做“策展”。他们不会从输出中进行选择，就像你所做的那样。整个算法及其所有结果就是作品。

VM: 是的，这里有两个视角。我曾与作曲家皮埃尔·巴尔博就这个问题进行了很多辩论。巴尔博认为，在程序中如果本身就包含随机性或偶然性，那么这个程序本身就有价值。你不能干预——你无法干预。这是他的观点。而我认为，随机性是一种工具，一种人工的直觉。

对我来说，很明显我会从结果中做出选择。我们为此争论了很多。皮埃尔·巴尔博——我最伟大的辩论伙伴之一。很遗憾，他的音乐几乎被世人遗忘了。

你知道，[算法]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我一直告诉所有人这件事——你知道莫扎特也用骰子吗？他音乐创作中加入了随机性。

麦克米勒系列，几乎对称

纸上拼贴（双联画）

单幅：27 x 87 cm

1962

从头到尾

纸上拼贴

30 x 22 cm

1961

ZSVN: 你在使用“机器想象”时也使用了骰子，对吧？

‍VM: 我确实使用了骰子，而且在我开始使用计算机之后也使用了。我在雷根斯堡有一个展览，“向丢勒致敬”（Homage to Dürer），整个展览的设计都使用了骰子。

[...] 作为艺术家，你总是需要做出决定。 [...] 在机器想象中，有一个很好的工具可以避免这种情况——随机性。不是我这个“天才”需要做出决定；一切都由骰子的掷出结果决定。 [...] 而且，那所谓的天赋的直觉——随机性可以替代它。就像我们有人工智能一样，我们有人工智能直觉。而且就像我们所说的，使用机器想象类型的程序，你可能会得到一件持续三十年，甚至一千年的工作。你需要在某个地方划定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