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冲喜娘子 [完]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5-22 19:46 2

摘要:「不会吧,我怎么瞧着公子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说不定她说的是真的呢?」

「不会吧,我怎么瞧着公子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说不定她说的是真的呢?」

「那又如何?我可不想看她当上我们的少夫人,就她那出身,哪里配?」

我在府里已经待了一些时日,为了不吃闲饭,也会干一些活。

帮花园里的花除草施肥。

这日,府上来了一些养花人,其中有个年轻人,差点把那盆兰花摔在地上,我连忙上前抱住了那盆花。

也抱住了他。

他羞红了脸,清秀的脸上全是红晕。

「对不……不住,不,应该是谢谢……谢姑娘……」

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把那盆花安安稳稳地栽在土里:

「没关系,举手之劳罢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姑娘,能告诉我你的芳……」

就在这时,谢淮安却咳了咳,有些不悦地看着我们: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6

见到他后,我连忙提起裙摆,向他奔去。

「谢淮安,你怎么来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谢淮安的态度似乎也松弛了许多。

他不再像从前那般咄咄逼人,反而会允许我静静地待在一旁。

他写字时,我研磨。

我种花时,他看景。

甚至心情好的时候,他还会教我识几个字,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环着我的腰,教我写自己的名字。

「薛玉,学会了吗?」

我点了点头,转眼却把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毛毛虫爬来爬去似的。

「真奇怪,明明都是手,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他笑了笑,眉飞色舞,看起来尤其俊朗。

「因为你太蠢了,怎么学都学不会。」

后来,华阳郡主设宴,不仅邀请了谢淮安,还邀请了我一同前去。

我第一次穿上大家闺秀那样的漂亮裙子,有些忐忑地跟在谢淮安身后,想要去拉他的袖子。

「谢淮安,我有些怕。」

可他看起来有些烦躁,不耐烦地看着我:

「薛玉,别装了,你自己一个人来京城都不怕,去王府又有什么可怕的?」

我举起的手又垂了下去,原来,谢淮安还是那么讨厌我。

7

宴席上,他们玩起了曲水流觞。

酒杯漂到谁那里,谁就得作诗。

若是作得不对,就得饮酒。

好几次了,那酒杯都准确无误地漂到我这里。

我求助一般地望向谢淮安,可他的眼中却只有坐在最上方的女子,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华阳郡主李嫣然,花容雪肤,清雅至极的装扮,衬得腰肢盈盈不堪一握,极有文人风度。

她无需说话,便有别的女子替她出头:

「薛姑娘,你随谢公子一同来,怎么连诗都不会作吗?」

「谢公子文采斐然,你既然也来自谢府,别说作诗了,想必背一两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如就……」

我勉力笑道:

「我不会作诗,我饮酒就好……」

随着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我也不禁头晕起来。就在又一次轮到我作诗时,我正要举起那杯酒正要一饮而尽,却被谢淮安抓住了手。

「够了,谢某今日身有不适,先行告退。」

坐在上位的李嫣然站了起来,忍不住叫出声:

「谢淮安,你若就这样走了,总有一日会后悔的!」

谢淮安脚步顿了顿,却还是将我搀了起来,硬拉出了王府。

我跟着他身后一路摇摇摆摆,只觉晕得很,终于忍不住在一旁吐了起来。

「等……等一下……呕……」

可谢淮安却掩起袖子,一脸嫌恶地看向我:

「薛玉,你闹够了没?你丢的脸,还嫌不够多吗?」

8

比起肚里的疼痛,我突然觉得胸口也好闷好痛: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只是不会作诗,可我有喝酒啊。」

不是他们说的,不会作诗就喝酒吗?为什么他们都要笑我?

「你连自己错了什么都不知道,看来可笑的人,不是你,是我才对。」

他揉了揉眉间,有些疲惫地说:

「我不该妄想,妄想你能站在我身旁的。」

「薛玉,你好好反省,想清楚了再回吧。」

一旁的书童叶询有些不忍心,忍不住道:

「公子,天色太晚了,还是把薛姑娘带回去吧。」

可谢淮安正在气头上:

「怕什么,她这般不怕死,哪怕爬也会爬回谢府。」

谢淮安却把我丢在路边,天色愈晚,我奋力起身,想追上他,却摔了一跤。

我浑身无力,怎么也站不起来,反而把新裙子弄得脏兮兮的。

风尘仆仆,像极了我第一天进城的样子。

头越来越晕,我终于顶不住浑身的酸楚,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却是在一处陌生的府邸。

身旁有一些丫鬟围着我,见我醒来后,欢天喜地道:

「薛姑娘醒啦!」

我坐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茫然地看向她们:

「这里是哪里?」

9

丫鬟阿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姑娘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居然不知道这儿是哪儿吗?」

另一个丫鬟阿轲却拍了拍她:

「一定是薛姑娘太累了,莫要再扰她。」

我揉了揉额头,有些疑惑道:

「你们怎么知道我姓薛?」

阿轲指了指桌上的那块玉牌,那是阿爷留给我的信物。

「老夫人说了,薛姑娘不日便会进京,我们盼了好久,才把你盼来呢。」

我更加疑惑了。

「你们盼着我来?」

「是啊,姑娘大义,为了救世子,甘愿上京冲喜,简直就是我们谢府的救命恩人。」

我懵了,「你是说,这里才是谢府?」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丫鬟们见到她都毕恭毕敬地连连问安。

可她却走到我身前,在我面前就要跪下去。

我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她扶起。

「老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可她却握住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你就是小玉吧?

「我知你是个好姑娘,也知是我强人所难了,可我们浔宴却是真的等不起了……」

听了她的话,我这才知道,原来,之前因为我迷路,找错地方的那三个月间,谢浔宴的病又加重了。

他本就身子虚弱,如今更是昏迷不醒,油尽灯枯,就连太医前不久来诊脉,也是劝谢府早点准备后事。

我愧疚万分,连连道歉: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迷路,我应该早就到谢府的。」

我当初只一心想着怎么让谢淮安不再讨厌我,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找错了地方。

谢老夫人叹了口气:

「孩子,不怪你,这都是命数,谁也无法预料,只是浔宴如今命悬一线,也不知你还愿不愿意……」

谢老夫人说这话时,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谢淮安的模样。

惠风和畅时,他也曾从廊下走过,一边看我种花,一边喃喃自语:「薛玉,若我命悬一线,你还愿意嫁我吗?」

10

彼时清风尚好,我以为他开始动摇了,以为自己的陪伴是有成效的。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不过是一直在忍耐我罢了。

我不禁恍惚了一下,谢浔宴也是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他会不会也跟谢淮安一样,嫌弃我是从乡下来的呢?

见我似乎有些犹豫,谢老夫人也不再勉强。

「孩子,你若不愿,我也不会……」

可我却连忙点头,开口解释道:

「老夫人,我愿意的!」

我本来就是来报恩的,无论嫁给谢淮安还是谢浔宴,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都是京城的清贵公子,而我只是乡下来的,等他们病好了,我也该离开了。

第二天晚上,谢府举行了一场婚宴。

婚事虽然准备得有些仓促,却处处符合礼制。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知,原来谢府虽姓谢,却也是公侯之家,所以匾额上挂的是国公府几个大字。

而我要嫁的人不仅是谢府的小公子,还是将来要继承爵位的世子爷。

阿碧和阿珂一边给我装扮,一边忍不住感慨:

「过了今夜,奴婢们就要唤你世子妃啦。」

我握住了阿爷给我的信物,此刻也有些紧张。

「不不不,你们还是喊我小玉吧。」

可她们却连连摇头。

「那怎么行,薛姑娘可是我们世子唯一的世子妃,我们可不能失了礼数的。」

从前,在谢淮安身边时,那些丫鬟总是明里暗里看不起我,她们厌恶我,说我运气好,还说凭我的出身,哪怕给谢淮安做妾,也是不够格的。

可如今,也有人说,我是值得被尊重的。

现在,我终于找对了人,再也不会去纠缠谢淮安了,也不会丢他的脸了。

谢淮安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11

谢府的庭院深处又一次传来了杯盏碎裂的声音。

谢淮安捏爆了杯子,直到瓷片划破他的手心,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失控了。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冷冷道:

「还没找到薛玉吗?」

叶询眼皮跳个不停,他有些害怕此时的公子,看似冷静,实则在爆发的边缘,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疯。

到时候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

他只好自认倒霉,硬着头皮道:

「禀公子,城西以及附近的街道都找过了,还是没有看到薛姑娘的身影……」

谢淮安手掌忍不住用力,血从他的掌心流过,一滴一滴,落在地面,看上去很是刺眼。

「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

「公子放心,附近的楚楼妓院也去搜了,一有消息,就会马上……」

话音未落,叶询就被谢淮安抓住了衣襟,直直提了起来。

谢淮安眸中血色渐浓,看起来隐隐有病发的趋势。

「若是找不到,你也别回来了。」

就在这时,谢淮安的爹左丞相拿着张喜帖走了进来。

「安国公府的世子要成亲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般可怜,要嫁给一个活死人。」

左丞相叹了口气,又看了眼谢淮安:

「淮安,还在找那个乡下丫头?不过区区一个冲喜侍妾,何须你这般挂心。」

谢淮安这才恢复了原来清冷的模样,端方有礼道:

「父亲慎言,她不是妾,是我祖母给我定下的未婚妻。」

左丞相大笑起来:

「你祖母在青城山一心礼佛,哪里有心思给你定未婚妻,依我看,那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的痴心妄想罢了,也就你娘信了。」

谢淮安握紧拳头,他刚开始也是不信的,甚至还觉得那是非常拙劣的谎言。

可随着和薛玉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他就开始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只要有薛玉在身边,他就会心静许多。

从前的他,每每病发时,都会难受无比,甚至一次又一次地划伤自己的手臂,却也无济于事。

可自从有了薛玉的陪伴,闻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他的病也似乎真的好了,已经许久没有发作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不自觉地去关注薛玉。

甚至喜欢上了看薛玉无所事事的样子,抑或是在院中摆弄那些花草。

看她挖坑,种花,一边浇水,一边给花草讲故事。

他觉得薛玉很傻,花花草草哪里听得懂人话?

可薛玉却说:

「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哪怕只是一朵花,一棵草。」

阳光和煦,看着她柔和的侧脸,他心里不禁渐渐涌起了一股暖意……

而今看着庭院中栽种的兰花,时闻风露香,蓬艾深不见,兰花香气清幽,斯人却已不在府。

谢淮安终于后悔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等薛玉回来,一定要立马娶她过门。

只有把她放在身边,他才会心安。

12

得知安国公府要办喜事后,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有一半是惋惜,惋惜哪家的姑娘要入火坑了。

还有一半则是艳羡,那谢浔宴虽然身子不好,却有着一副俊美无俦的好皮囊。

三年前曾惊艳了无数贵女的少年郎,哪怕只是上元灯节的惊鸿一瞥,便足以令无数人惋惜。

可惜了,再俊又如何,总归是个短命的,不是个好归宿。

任凭外头风言风语,可室内却是喜气洋洋。

吉时已到,我穿好喜服,在喜娘的牵引下,一步步走向大堂。

周围宾客不少,我虽是来冲喜的,但国公府却并不含糊,甚至给我上了族谱,还给了我不少地契和银票。

我受之有愧,可老夫人却说:

「孩子,是我们谢家对不住你,你若连这点钱财都不肯收下,莫不是要我老婆子的命?」

我只好一一收下,心里想着,等离开后,有点钱财傍身也不错。

彼时的我还不知道,此时的谢淮安也在宾客里头。

13

谢淮安来赴宴时,心情并不好。

哪怕他亲自去找,也还是没能找到薛玉。

他心想,薛玉一定是迷路了。

她那么笨,除了会种花,就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

他随父亲来饮喜酒,多少是存了些看戏的心态。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般可怜,要嫁给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就连太医都说无药可医了,这姑娘居然还肯嫁,她娘家人可真是狠心。

旁边有人在议论纷纷。

「你可知这世子妃是什么来头?」

「听说是个来自乡野的姑娘,自幼就和谢世子有婚约。」

「说白了,这个时候成亲,还不是为了冲喜,乡野女子纳个妾不就行了,还当正妻,堂堂公侯之府,也是不嫌丢脸……」

话音刚落,谢淮安便狠狠掐住了那人的脖子,把他逼到角落。

「乡野女子又如何?为何就不能当正妻?你又算什么东西,在这里胡言乱语?」

人潮涌动起来,那些人自知理亏,连连道歉,这才没有把事闹大。

谢淮安松开了发红的手,心里却想,等他和薛玉成亲时,一定不会让别人像今日这般侮辱新妇。

他一定会护好她,让她无忧无虑地当自己的妻。

可当那新妇盖着红盖头,从他身边经过时,微风扬起,带来的阵阵药香,虽又清又浅,闻起来却心旷神怡,令他失了神。

这药香,怎么那么像薛玉身上的味道?

14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会的,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攀得上国公府?

一定是这女子用了相似的胭脂水粉罢了。

谢淮安忽略心里的不安,再次抬眸,向新妇看去,却在看到那相似的身形时,忍不住晃了晃身子。

世间相像之人,何其多?

不过是身高相似罢了,也未必是她。

可不管他怎么劝解自己,却在又一次看到她腰间挂着的玉牌时,终于所有的理智都在刹那间崩溃了。

是薛玉的双鱼玉佩。

眼前走过的新妇,不是别人,正是他之前苦苦寻觅,找尽一切侍卫都没有寻到的薛玉!

谢淮安赶紧伸手,就在快要拦住新妇时,一双瘦长却又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挡住了他。

15

我正往前走时,右手却突然被人拉住,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已被他牢牢牵住。

清朗醇厚的声音低低响起,仿若清泉一般,沁人心脾。

「娘子,久等了。」

清风吹来,吹落了我头上的盖头。

红绸滑落,我的眼前现出一张矜贵清越的脸,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居然是谢浔宴,他不是还在昏迷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见我愣神,他微微一笑,像是落到人间的谪仙一般。

「娘子,为夫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我忍不住红了红脸,这么好看的人,居然会和我成亲,真是像做梦一般。

莫不是山上的野果吃多了,我临终前产生了幻觉吧?

谢浔宴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人也消瘦了很多,但骨相优越,气质清贵,穿上一身红艳的喜服,显得那张脸更添了几分俊逸惑人,说不出的风流祸害。

真是比妖精还要好看呢。

「薛玉……」

恍惚之中,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可等我回过头去时,却什么也没看见。

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16

拜完堂后,我独自一人在房里等谢浔宴。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轻推,有人款款而来,他似乎顿了顿,许久后,终于揭我盖头。

我心跳如雷,红绸飘落。

看到那张脸后,我不敢置信道:

「怎么会是你?」

居然是谢淮安,他不是应该还在丞相府吗,怎么会在这里?

谢淮安似乎喝了很多酒,浑身酒气,可看起来却很清醒。

他额角青筋暴起,双眼通红,如墨的眸子淬着冷光。

「不是我,那你希望是谁?那个短命鬼吗?」

听到谢淮安说谢浔宴的不是,我有些生气,努力挣开了他。

「不许你这样说他,他是我夫君,以后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你说长命就长命?凭什么?」

「我给他冲喜了,他一定会好的。」

阿爷说过,我命格好,阿爷不会骗我的。

可谢淮安听了我的话后,却更气愤了。

他紧紧盯着我,眉峰如刀斜挑,眼神却多了一丝委屈。

「薛玉,为什么,你不是要嫁给我的吗?」

我这才知道,原来谢淮安误会了,他还不知道我找错人的事呢。

我连忙开口解释道:

「谢淮安,是我弄错了,我虽然是来谢家冲喜的,但我迷路了,去了城东,这才找错你了。」

我笑了笑,眉眼弯弯:

「谢淮安,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我开心地看着他,以为他会高兴,可他却厉声喝住了我:

「不要再说了!」

他紧握住拳头,指间泛白,唇角抿成一条线。

我不知他在发什么疯,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了阿碧的声音:

「不好了,世子爷又吐血了。」

我担心谢浔宴会出事,立马就要冲出门去,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被人用力从背后抱住。

谢淮安的唇靠近我的耳边,那么近,近到我可以感受到他的颤抖。

「小玉,不要走。」

17

我觉得今晚的谢淮安很是奇怪,从前的他,不是巴不得我快点走的吗?

我皱了皱眉,推开他:

「不行,我要去看我的夫君。」

可他却像受了刺激似的,根本听不得这个词。

「他算你哪门子的夫君,你的夫君应该是我!」

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眼神阴鸷。

「小玉,谢浔宴身中奇毒,朝中无人不知,他根本活不过及冠之年,你嫁给他,只会守寡。」

「不会的,只要和我成婚,谢浔宴就会好的。」

谢淮安的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傻,你以为安国公府就是什么好人吗?他们是在利用你,你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一颗棋子罢了。」

一室默然,只有香炉青烟如缕,缓缓上升。

我静静地看向他:

「谢淮安,我知道自己很傻。之前在相府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配不上你,说我是痴心妄想,可我总觉得没关系的。

「阿爷说了,只有真心才能换得真心,我以为我们刚开始只是不熟,等熟了,你就会答应的。可后来我才知道,你这种人,习惯了高高在上,根本就不会接纳我的。

「我本来就是为了报恩来冲喜的,若能帮到他,就算被利用了,又有什么关系?」

谢淮安愣了愣,半晌后,双手无力地垂下。

「不是的,小玉,我承认,刚开始是我不对,可我现在不那样想了。」

他在我面前伸出手,神色微凝,眉眼之间,满是诚恳:

「小玉,过去种种是我不好,我发誓从今以后,定会好好对你。

「离开谢浔宴,跟我走吧。」

18

「可我已经嫁人了啊,我已经嫁给谢浔宴了。」

我认真地看着谢淮安,一字一句道:

「谢淮安,过去是我找错人了,还叨扰了你那么久……」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居然是谢浔宴缓缓走了进来。

他眉色如墨,双眸波光流转,显得很是温柔。

只是手上拿着的那张素白帕子,却染上了点点血红,宛如红梅一般,在雪白里蔓延开来。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走上前。

「你怎么了?」

见到我担忧的神情,谢浔宴微微一笑,耐心安慰我:

「无碍,不过是忽感心口疼罢了,如今看见娘子,不管这身子如何破败,已然是好了许多了。」

听到他这样说,我心里更惭愧了。

「对不起,如果我早点来,你说不定早就好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动作轻柔,令我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意。

「娘子说错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你我之间的缘分,本就是天定,不管发生什么事,娘子都是注定要和我成亲的。」

谢浔宴说得理所当然,可谢淮安却听得不以为然。

「谢浔宴,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知晓,你都快入土了,怎么还能连累小玉?

「是我先遇到小玉的,小玉先说要嫁的,也是我。」

谢淮安说得胸有成竹,我有些不悦,正要反驳时,却只见谢浔宴莞尔一笑道:

「淮安兄此言差矣,若论起先来后到,小玉要嫁的人,合该是我才对。」

19

我懵了,却听谢浔宴谈起了童年往事。

原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谢浔宴了,谢浔宴小时候身子不好,被谢老夫人送去了青州的道观修炼。

那时候的他年纪尚小,总是被年长的师兄欺负。

他怕黑,那些师兄便将他锁在郊外的小黑屋里,任凭他怎么大喊大叫,就是不肯放他出来。

他们取笑他的软弱,满意地听着他在里面渐渐放弃挣扎。

那时的我年纪虽小,但胆子却特别大。

为了给阿爷送自家做的饼子,摸着黑爬了许久的山,却听见路边的小黑屋里传来了微弱的哭声。

当时的我好奇心大作,立马就上前,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等看到里面有个蜷缩在地的小道士时,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原来是人啊,不好意思,我踢门吓到你了吧。我还以为是小猫呢,我家有老鼠,可多了,正好缺只猫儿。」

我把那小小的人儿领了出来,还把要做给阿爷的饼子送给他吃。

小道士个子小小的,但饭量却不是一般的大。

居然吃了一大半。

我嘿嘿一笑:

「好吃吗?你吃得真香。」

他默不作声,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后来,我带着他上山,还把他交给了阿爷。

「你放心,我阿爷可厉害了,以后有他罩着你,你就再不会被欺负啦!」

时间一晃而过,当年骨瘦如柴的小不点,竟然冠盖满京华的贵公子,还成了我要冲喜的夫君。

20

谢淮安不敢置信,最终却也只能愤愤不平地离去。

毕竟这里是国公府,不是他家。

等他走后,谢浔宴再也撑不住了,快要摇摇欲坠时,被我一把抱住。

看着他依偎在我怀里,我不禁担忧地开口:

「世子,你没事吧?」

听到我这般问话,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难过。

「娘子,你我已然成婚,为何不唤我夫君?」

我赶紧把他扶正,惊慌地开口:

「世……世子,你误会了,我只是来冲喜的,等你好了,我就会……」

离开二字还未说出口,他便伸出手指,轻轻按住了我的唇。

他的指尖有些冰凉,我却仿佛浑身触电一般,心跳加快了许多。

「小玉,你是我明媒正娶,也是我唯一的妻。」

听到他这么说,我更惭愧了。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我根本就配不……」

话音未落,他又打断了我的话。

「我知道了,一定是小玉嫌我是个病秧子,是个短……」

这回换我赶紧按住他的嘴了。

「不要乱说,我薛玉的夫君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听到我的话后,他终于喜笑颜开,甚至在我的掌心轻轻落下一吻。

酸酸麻麻的,我赶紧收回手,却见他桃花眼微微上挑,好看的眸子满是涟漪。

「娘子不嫌弃我就好。」

21

成婚后,谢浔宴的身子果真一日比一日好,府中众人都道是我的功劳,对我也越发地好。

我觉得很是惭愧,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却白受了别人的恩惠。

我问谢浔宴可不可以在府里帮忙栽种些花草,谢浔宴一边看书,一边笑意缱绻道:

「这里是娘子的家,娘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经过我的同意。」

闻言,我兴致勃勃地在院子里挖起坑来,弄得灰头土脸的,却在这时,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竟然是华阳郡主,李嫣然。

见到我在院中挖坑,她笑得很是讽刺:

「乡下的野丫头果真是脸皮厚,之前还在相府打秋风,吵着要冲喜,如今怎么又攀上了国公府?

「怎么,想来国公府冲喜了?只可惜你打错了算盘,也不知我那位福星高照的嫂嫂会不会同意让你进门,当个通房丫鬟呢?」

我突然觉得很是尴尬,毕竟她嘴里说的那个嫂嫂,好像就是我来着。

我正要开口,却见她将一枚玉簪丢到了池子里,随即看向我:

「没看到我的簪子掉水里了吗?还不快去捡?」

她使了个眼色,她手下的丫鬟便向我走来,按住我的手,还未等我开口,便要将我按到池水里。

「放肆的丫鬟,竟然敢违抗郡主的命令,真是不知好歹。」

我真无语了,只好释放出自己之前一直压制的力气,反手一个拗手指,一把将那个会武的丫鬟抓了起来。

李嫣然吓了一跳,「你……你放肆,我一定要告诉表哥,让他把你逐出门去。」

就在这时,谢浔宴走了过来,面如冰霜道:

「嫣然莫要胡说,这是你嫂嫂。」

22

最后,李嫣然被谢浔宴赶出了国公府,还被罚了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

春去秋来,我和谢浔宴虽已成婚,甚至同榻而眠,却仍未圆房。

幸好他的身子已几乎痊愈,甚至还去了东洲讲学。

他本不愿意离开,可我一直劝他:

「既然这是你少时的梦,那就该不遗余力地实现它才对。」

人生在世,若能少点遗憾,已是一大幸事。

临走前,他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摇了摇头。

「府中的兰花才刚栽下,离不开人的。」

他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那你等我回来,我们一同看花开,可好?」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已然起了别的心思。

他走后,我挑了个好日子,向老夫人请辞。

听到我有离开的意思后,老夫人叹了口气,没有强留,只是淡淡道:

「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是浔宴这孩子没福气,留不住这么好的妻子。」

我摇了摇头,连忙道:

「谢浔宴是有福之人,而我只是乡下来的平民百姓。京城虽大,但并不适合我。就算橘生淮南则为橘,若生于淮北则为枳,而我,只是想回到我的青州,回到那座小山城。」

我想我的家了。

谢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给了我一沓银票,让我回去的路上一切小心。

回去的路上,我背着一个小包袱,穿回了布衣。

这一回,我决定走水路,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当我坐上船时,竟然遇到了他。

他一袭白衣,坐在船舱,像一只受伤的白鹤。

我有些震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

23

谢淮安淡淡笑了笑:

「小玉,好久不见,我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谢淮安说,他亲自去了一趟青州,终于调查清楚了我为何会进京。

原来,根本不是因为我的命格好,也不是为了冲喜,只是因为我有与众不同的体质。

青州之前有一老道,为了追求长生不老之术,找来不少刚出生的婴儿,日日夜夜喂以奇珍异草,只为有朝一日,用来做那炼丹的药引子。

后来,此事败露,引起民愤,众人起义,将那妖道杀了,救出那些婴儿,可有些婴孩的父母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为了防止有心人利用,白石道人只好亲自收养了他们。

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难怪我明明没有佩戴香囊,却总是身带药香。

「小玉,白石道人收养你,不过也是为了利用你罢了。在他们眼里,你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时牺牲的药引罢了。」

他说得信誓旦旦,看向我的眼里满是晦暗。

「只有我,我一开始并不知你真实身份,也不知你是谁,可我是真的心悦你。」

「别回去了,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见我没回应,还心急地扯我衣袖,像一只被抛下的小狗似的,看上去有些可怜。

「小玉,我发誓,从今往后,一定会对你好的,你再看看我,好不好?」

24

「谢淮安,你做这些,有意思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走的,我们回不去了,你还不明白吗?」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了,也是过了,再也回不来的。

报完恩,回到青州,我就不再是谁的冲喜娘子了,我只是我自己,薛玉。

我用老夫人给的银子,在青州的山城脚下开了一间糖水铺子。

爹爹和娘亲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地走南闯北,日晒雨淋。

看到他们高兴,我心里也乐滋滋的。

只是我的糖水铺子,来喝的年轻姑娘总是比公子要多些。

当谢淮安又一次在糖水铺子喝起玉兰糖水时,我已见怪不怪,只把他当寻常客人。

毕竟有钱不赚是傻瓜,而且他还能吸引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怎么想都是个不亏的买卖。

娘亲不知我去京城是为了成亲,还以为这是我报恩期间惹下的风流债,老追问我:

「小玉,你到底骗了这公子的身还是心?」

我无奈叹气:

「娘,那些陈年话本子会看坏脑子的,现在都流行女子自立自强了,你要跟上时流才行。」

娘亲轻咳了几声,便撇开了眼。

「听说巷口那边来了个卖画的公子,长得很是俊俏,画的兰花也格外别致,吸引了不少姑娘,今日喝糖水的人还真是少了些呢。」

兰花?

我心里猛地一跳,像是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又被我按了下去。

会是他来了吗?

可我怎么觉得今日的客人非但没有少,反而还是原来的双倍有余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清朗如玉的声音:

「姑娘,可以给我来一碗兰花糖水吗?」

我目光停驻,只见伊人款款而至,眼眸里微光闪动。

他将那幅兰花画卷放到我手上,眼底满是温柔。

「这位姑娘,我从东洲来到青州,又从城东走到城西,还差点迷了路。

「如今我已身无分文,只有手上这幅画,虽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却也是谢某的心爱之物。」

笑意如春风拂过柳梢,虽无声,却又引人陶醉。

「姑娘,我唤谢浔宴,家住城西,不知姑娘芳名?」

他笑意渐浓,眼里却轻轻浅浅倒映出我的影子。

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悸动,眉眼弯弯道:

「谢公子安好,我唤薛玉。」

人潮涌动,角落有人黯然一笑后,将铜钱置于案桌,悄然离去。

也有人千里迢迢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幸福,不管在天边,还是在眼前。

世间万物,物转星移。

而门前隐秘生长的兰花,虽不起眼,却已然迎来了新一轮的春天。

来源:非凡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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