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龙"的概念,自上古至今,按时序,历经了五个阶段。其一,自然之“龙";其二,上古神兽;其三,乘物之龙;其四,帝王之龙;其五,夏人图腾之龙;其六,龙的传人。
关于“龙"的小常识
“龙"的概念,自上古至今,按时序,历经了五个阶段。其一,自然之“龙";其二,上古神兽;其三,乘物之龙;其四,帝王之龙;其五,夏人图腾之龙;其六,龙的传人。
龙
其一,自然之"龙"。
人们对“龙"的崇拜,始于神灵崇拜时期。神灵崇拜的历史背景是,大约距今8500一4000年,于东夷考古来说古,即后李文化、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至龙山文化期。这一时期,人类已经进入现代人阶段,从考古文化分期上讲,已进入新石器时代,并贯穿整个时代行程。从古气候考察,距今8500年,亚欧大陆处于全新世大暖期,才从更新世末次盛冰期走出来时间不长约1500年。时,气候尤为湿热,覆冰消融,海平面上升,河湖横溢,云雨雷电常至,这种自然特异现像,自然而然地使人们将云雨雷鸣及鱼蛇与树枝状闪电以因果关系串联起来,于是就有了最初的“龙”的概念,即闪电即是“龙"。此,亦即自然之“龙"。
"龙",总是与云水鱼蛇结合一起,这,反映在后李文化(距今8500一7200年)的陶器上,即是状以鱼鳞的绳纹、波浪状纹。
“龙"属神灵。而神灵崇拜自东夷后李文化、中原裴李岗文化期始,至五帝期趋于衰,但其后有余波。《史记·封禅书》载:"夏得木德,青龙止于郊。"《尚书大传》叙禹受禅时的情形,说:"于是八凤循通,庆云丛聚,蟠龙奋迅,于其藏,蛟鱼涌跃于渊,鱼鳖咸出于其穴,迁虞而事夏。”
相传龙能飞行,擅变化,会呼风唤雨等,与凤凰、麒麟等并列为祥瑞。《说文解字》中记“龙,从肉、飞之形,童省声。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传说中国人始祖伏羲、女娲,皆龙身人首(或蛇身人首),又被称为“龙祖”。“黄帝龙轩辕氏龙图出河”,炎帝为其母感应“神龙首”而生,死后化为赤龙。从上古典籍来看,龙或许是远古时期的一种动物,古人眼中的上古神兽,能呼风唤雨,上天入地。
从古人对龙的描述来看:龙是卵生的两栖动物,冬眠、前爪有五爪、喜欢潜伏于水中,这与今天的扬子鳄最为相似。只不过扬子鳄不会飞。传说中所谓贪吃的“饕餮”之名,也不过是凶猛鳄类(如鼍龙)的转语。《左传》中曾经记载黄河沼区域发生著名的“龙”斗记载,可能是鳄鱼的求偶争斗 。亦有学者以龙之甲骨文字型认为龙或为今之“海马”。而除了鳄鱼与蜥蜴的说法之外,也有认为龙形象来自于蛇 、马 、河马 等生物 。鳄鱼这种大型爬行动物,以前在中国南方和中原地区可说是随处可见,头部有着角状的隆起,身上布满了坚硬的鳞甲,尾巴更是强壮有力。
鳄鱼
先秦典籍记载,古代有养龙和屠龙的官职,连驯养和屠杀的方法都有清晰的记载。尧舜时代中国历史上出现了一种专门负责养龙的职位——豢龙氏。到了夏代,养龙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左传》记载,当时的统治者孔甲对龙非常感兴趣,让尧帝的后代刘累来负责养龙。在出土的甲骨文里,有好几处提到龙的记载,比如“见龙”(发现龙)、“祭龙”(向龙献祭)和“获龙”(捕捉龙)等内容。这些甲骨文是研究古代龙文化的重要资料,显示那时候龙作为真实生物确实存在于人们的生活中。后来,人们已经很难再见到真正的“龙”,只能通过古人的记录来了解它们。在这段时间里,龙的形象逐渐被赋予了神秘色彩,从真实的生物慢慢演变成了神话故事中的角色。周朝晚期的文献里,龙的形象已经被赋予了更多神秘的特质,比如《山海经》里讲的龙能随意变大变小,还能飞天入海。
洛阳博物馆藏
其三,“乘物之龙”。
龙,肇始于距今8500年的全新世大暖期那个特异的自然背景下的闪电,而后,人们不断具像化,而形成今天之“龙"的形像,即宽嘴方额,有齿有须,有爪有角,蛇身,鱼鳞,这已非自然之龙,而是经过人们长期审美后的塑造后的社会之龙了。关于社会之龙,在辽宁省阜新市阜新县查海遗址,考古发掘一处长达19·7米的石堆龙,被学术界称为“中华第一龙。"这条石堆龙,由红褐色小石块堆垒而成,距今已约8000一7000年。
在没有“天"的概念出现前,龙具像化后成为与日月比肩的最高神明崇拜之一。而在"天"的概念出现后,对社会之龙的崇拜则让位于“天”这一最高的神明,而龙衰退为巫者的乘物。何时有“天"的概念?“天"的概念大约产生于大汶口文化时期。关于这一点,从考古上得以应证。载于《东夷考古·大汶口文化》记录了大汶口文化陶器有了漏缸,漏缸用于计时,时序关联天象,故此时有了“天"的概念。与此同时,相应有了以龟甲器为神具的巫医、以骨牙雕筒为神具的巫师。巫师主祭司,祭司之职仅次于酋长即部落首领。部落行迹等大事均须先请示神明,于是,龙便成了巫师作法时在作法场地升天入地求之遍的乘物。关于这,在考古中有发掘。
在河南二里头遗址出土松绿石摆放的龙,其龙摆放于地面,由2000余片各种形状的绿松石组合而成,龙长64·5米,中部宽处4厘米。龙眼梭形,白玉为晴,龙身波浪曲伏,龙尾内卷,龙身菱形鳞纹,距今3700年,为“下土方“(即夏朝)之末期。此当为巫师通天神之乘物,其摆放地应为巫师作法场地。
关于龙为巫师乘物,古籍多有记载。《大戴礼·五帝德》言黄帝、帝颛顼、帝喾等,都是乘龙云行天下。至夏,亦如是,《山海经·大荒西经》云:"有人珥两青蛇,乘两龙,名曰夏后开(启)。又。《海外西经》言“大乐之野,夏后启于此舞《九代》,乘两龙,云盖三层。”郭璞注,引《归藏郑母经》云:"夏后启筮,御飞龙,登于天,吉。”《博物志》《括地图》亦言"禹平天下,二龙降之,禹御龙行域外,即周而还"事。
上古中国,是一个巫史时代。开始是巫者执龙摄政,巫权大于王权,但有了"天帝"概念后,巫权让位于王权,此时,最高统治者都是大巫,国之大小事,宜都卜筮而问诸神明,所谓通于神明而协于上下。即与神向通,就要上天入地寻求神明,于是,能够腾云驾雾、极天地之限、穷四海之滨的“龙"就成了巫师通神的乘物。龙为巫者乘物向王者巫者合一的乘物之转变,反映了王权的加强、巫权削弱的社会政治变化。入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社会思想大解放,作为乘物之龙的巫礼之仪衰落,零落为与乘车驾马为伍,乃至屈原也乘龙驾车,云游四海而排遣心中的情怀。
其四,帝王之“龙”。
帝王之龙,肇始于巫权王权合一,王者将龙饰于服,由此以示乘龙而穷天地去与神明相通。
帝王前身即部落或部落联盟酋长(君王),时,酋长(君王)亦兼巫师,即巫者王君合一,作为"乘物"的龙饰,最初是如何上了帝王之服?只能是君王作法时饰龙于身,以示与巫师摆龙作法之区别,并以示乘龙上穷碧落下黄泉而寻天地之神明。关于此,有两个资料可以应证。
一是巫权王权合一的三星堆青铜大立人,其服饰具"十二章纹”。这些章纹各自具有独特的象征意义,龙代表巫权,饰于服袍,代表"乘物",而日月星辰以天象代表"天"即最高神明。三星堆人时代,是一个巫权王权合一的时代,三星堆文化属巫文化范畴,三星堆的青铜大立人服饰,龙纹多达9处,此外还有蛇纹,其头顶多出来的冠冕,无疑是一个王者,故其所服,是王者之服。三星堆青铜大立人出土于三星堆四期,处青铜年代,为西周初期,其铜人服饰,是那个时代王者兼巫者饰龙之"乘物”服饰的再现。
二是 “十二章纹”产生于西周。《尚书·益稷》载:“予欲观古人之像,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会(绘);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绣,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十二章纹中,将日月分列两肩,星辰列于后背,前襟饰龙,以示"肩挑日月,背负星辰,乘龙与神明相通。在这里,仍见巫砚时代巫权王权合一、王者之服饰龙,为穷天地之日月的"乘物"孓遗。
入春秋战国,巫法衰落,但先前用于巫法的饰龙之服却孓遗下来,时,因于王室衰微,诸侯因距上古巫觋时代久远,而不懂龙饰之服为巫权“乘物"之服,亦欺天子无力管束他们,亦各着龙纹袍服而五花八门,而成为一种时兴。由是,东汉永平二年(公元59年),汉孝明帝诏有司规定:“天子、三公九卿、…祀天地明堂,皆…日月星辰十二章。"饰龙之服仅限于祭祀天地明堂时之用。
至秦,秦皇扫六合登基,始定龙饰之袍为帝家所独有,纠战国时诸侯着饰龙袍服之滥觞,严禁他人染指,于是,饰龙之袍成为一种权威,由昔日巫权王权合一时君王通神明的神具,而上升为帝王独尊之饰,成为帝王的象征,继后世帝王沿用如秦。
周,至清,龙袍基本色调多有变化。周为青色、秦为黑色,至汉文帝弃黑改黄,至西晋改为赤色,至隋改为杏黄,唐随隋制,入宋改为红色,入明改用白、玄、黄、赤四色并存,至清改以明黄为主。后,中华民国废帝位,由是,龙服同废。自秦至清,服之龙为帝王家所独有。帝王之后,寻常巷陌,龙入百姓之家。而于今,于龙众说纷纭中,当上高台,望山川,遐思向远。
其五,夏图腾之“龙”。
清朝,亡于1912年1月1日。此日,中华民国成立,龙袍亦废。龙,不再袍,始游于百姓里巷,由是,百姓之龙昂首雄姿于节日、庆贺中。十六年后,即1928年,考古学家卫聚贤遂有《古史研究》首倡夏朝以龙为图腾。何为图腾?分三个阶段:初始,人们为与野兽搏斗而配带动物脸谱;进而为氏族标帜;继之转折为祖宗神灵,即所谓祖灵之说。范文澜《中国通史》(人民出版社)载战于中原的三族各有图腾:九黎族以猛兽为图腾,炎帝族以牛为图腾,黄帝族以熊为图腾。其所言图腾,皆为祖宗神灵之图腾范畴。而卫聚贤言龙为夏族之图腾,即祖宗神灵之图腾,此说亦其首倡第一说。
卫聚贤所处时代,是国家军阀割裂更风雨飘时代,提出此说的主导是,是想从"大一统"的角度,认为夏朝作为中国历史开国之国,旨在提高其在后世中首肯地位。作司马迁作为以大一统思想为主导的《史记》亦言夏、商、周均系黄帝之后裔,如果夏以龙为图腾,自然而然,商、周承夏,当然统一到“龙"图腾之下,俟及后世,一统穿贯中国历史。由是,卫聚贤先寻根究源于夏,终从古籍中找来两个依据,即《山海经》等古籍言禹与启之夏族首领与龙有关的逸事,该逸事为,禹乘两龙飞天、夏后启乘两龙。其以此乘龙为据,认作是夏人图腾。图腾第三阶段,宗祖也,岂有以祖宗为乘骑之理否?甚谬,且不孝。
故卫聚贤在证明龙为夏人图腾时,反而适得其反证明龙非夏人图腾。其意欲"大一统",反有损"大一统"。后,不知何故,卫聚贤关于夏之后的图腾考古作罢。且罢。中国,在秦时实现大一统,而秦前,并非大一统,是从分散的万邦林立的众多邦国方国,而统一起来,而在意识形态上,人为认作原本初始状就是一统而来,自然而然,就会与历史客观发生碰撞而阻龉,《史记》关于中国历史起源的叙述多有不妥,因不属本文之题,不复引伸。
前说,清亡后,龙不再为帝王所独有,己入寻常巷陌,成为百姓之龙。由于这样一个社会层面文化背景,故卫聚贤《古史研究》所谓龙为夏人图腾说一出,名人效应,致其它社会文人附和,旋即响应卫聚贤之说,诸如当时名人闻一多言“龙是原始夏人的图腾"“夏为龙族",乃至有些学者以定位“夏是龙族”为前提,论证有关夏人的历史与文化。
图腾,乃中华各民族文化之精粹,寻古籍,有载:黄帝以熊为图腾,夏人传为黄帝之后裔,亦以熊为图腾。诸如《国语·晋语八》云:“昔有鳏违帝命,殛之于羽山,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三代举之。"又,《淮南子》云:"禹治水,通轩辕,化为熊。"商,以燕子为图腾,《中国史纲要》载商之始祖名契,契母简狄吞玄鸟有孕而生契。周人以大鸟为图腾,《中国史纲要》亦载,周人始祖后稷,其母姜践巨人足印,感而生弃,觉其异,弃于野,为大鸟以羽翼所覆,《诗经·大雅·生民》载此事云:"诞置之寒冰,鸟翼覆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在中华广袤大地上,以龙为图腾者,东夷太昊族也。范文澜《中国通史》载:"传说东夷部落太昊氏蛇身人首,以龙名官。"龙为神物即,即其图腾。
其六,“龙”的传人。
清亡,龙入寻常巷陌,燕子人家,喜洋洋游于百姓庆贺与节日舞榭歌台上,成为一种精神文化:曰喜庆、曰瑞兆、曰富贵、曰吉祥、曰和穆、曰力量、曰雄姿,乃至曰五谷丰登,不一而足。
在上述这种社会氛围下,历史踏入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国家处于战乱,人们渴望和平统一。在此社会背景下,原响应卫聚贤"龙为夏人图腾"之说的闻一多,距卫聚贤此说14年后,在其"夏为龙族"的说辞上,于1942年,进而在《从人首蛇身像谈到龙与图腾》一文中,首倡"将龙作为中华民族图腾”之说。而立论于此说,诸文人学者在探寻古籍与神话中,将《离骚》中"龙”、《左传》中"龙”、《山海经》中"龙"、帝王独有之龙、…等等,纷纷繁繁,一古脑儿地作为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之证据。文人学者论述,其是、其真、其实,百姓里巷欢呼雀跃,众人拾柴火焰高,于是,龙,赫赫然游历于从古至今之时,雄姿姿旋转于天南地北之空。在这个时空下,距闻一多之说36年后,中华大地上的人们都成为“龙的传人"。
"龙的传人"这一观念的提出,始于1978年底,台湾歌手侯德建创作一首名叫《龙的传人》的校园民谣,首倡中华民族都是"龙的传人"之说。又,10年后,即1988年龙年春晚,在中央广播电视春节联会上,侯德健登台演唱了这首《龙的传人》。其时,社会背景是中国海峡两岸统一成为时政议程,并摆上日程桌面。之后,"龙的传人"作为两岸交流的产物,而唱响中华大地,成为常用语。
综上,从龙初之始为闪电,为上古神兽,后到巫师乘物,继由巫师乘物到帝王之龙,又由帝王之龙到夏人之龙,再由夏人之龙到中华民族图腾,进而由中华民族图腾到龙的传人,其间,全新世大暖期可不记,而巫师、帝王、考古学家卫聚贤、诗人闻一多、歌手侯德建,当铭之于心矣。于此,可于闲暇,登泰山顶,遮目于五彩霞云间,览日出,而明其故矣。
来源:一東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