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双握着稻穗的粗糙大手,却端不起一碗蛋炒饭。这事儿说来荒唐,可站在谷仓前,看着堆成小山的稻谷,再看看村口小饭馆标着十五块钱的蛋炒饭,硬是舍不得掏钱买来吃。去年卖粮时粮贩子按着一块二毛钱收的稻谷,转手进了加工厂就换了身白米衣裳,进了超市就敢卖三块五一斤。等到了饭
一双握着稻穗的粗糙大手,却端不起一碗蛋炒饭。这事儿说来荒唐,可站在谷仓前,看着堆成小山的稻谷,再看看村口小饭馆标着十五块钱的蛋炒饭,硬是舍不得掏钱买来吃。去年卖粮时粮贩子按着一块二毛钱收的稻谷,转手进了加工厂就换了身白米衣裳,进了超市就敢卖三块五一斤。等到了饭店后厨,和鸡蛋葱花那么一搅和,身价直接蹦到了十五块,倒比在地里弯腰撅腚干三个月挣得还多。
算过一笔糊涂账,一亩地打一千斤稻谷,统共卖一千二百块钱。可光是种子化肥就要吃掉六百块,拖拉机耕地、插秧机栽苗、收割机脱粒,这些铁家伙喝油的钱就要四百多。掰着手指头算到头,最后落在兜里的净利还不够给孩子买个新书包。可城里的粮商把稻谷碾成米,转手就能加价五毛;超市把米袋子摆上货架,又添了七毛钱的利润;饭馆老板把米倒进锅里翻炒两下,价格直接翻着跟头往上涨。这米粒从田埂滚到餐桌,每翻一个身都要粘走一层金粉。
粮站门口的白条子还在风里飘着,超市货架上的精装米已经摆成了金字塔。老农民蹲在田埂上抽烟,眼瞅着自己种的稻子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在城里人手里变出七十二般变化。糙米变精米,散装变真空包装,普通米变富硒米,五常米变泰国香米,最后变成外卖软件上三十八块钱一份的鲍汁捞饭。我们亲手种出来的粮食,倒成了要踮起脚尖才够得着的精贵货。
加工厂的机器日夜轰鸣,把稻壳碾成饲料,把米糠榨成油,连碎米都磨成了米粉。可这些边角料赚的钱,一分也流不回我们沾着泥巴的衣兜。城里人讲究“全谷物”“粗纤维”,超市里糙米价格倒是比精米还贵两成。我们种地时当垃圾处理的谷壳稻糠,现在倒成了养生圣品,装在烫金的礼盒里,摆在商场的玻璃柜中,标着让人咋舌的价格。
最让人心酸的是逢年过节。从城里带回的盒装月饼,包装盒上印着“五常稻花香米制作”,拆开来看不过掌心大的八个小饼,标价二百八十八。捏着月饼直发愣,这一盒够买四百斤稻谷,够家里吃半年的米。城里人说现在流行吃糙米蛋糕,巴掌大一块卖二十,顶得上我种两斤稻子的收入。蹲在灶台前烧柴火煮新米,看着电饭煲里翻腾的米汤,突然觉得锅里的不是白米饭,倒像是煮化了的银子。
粮贩子来收稻子时总爱说:“老哥,现在种地不挣钱,你不如把田租出去”。可看看城里那些打着“有机”“古法”旗号的米店,五十块钱一斤的胚芽米卖得风生水起;电商平台上“现碾现发”的鲜米月销过万单;网红直播间里,戴着草帽的主播把米袋子拍得啪啪响,喊着“助农直销”却把价格翻了三倍。我们这些真农民反倒成了产业链最末梢的提线木偶,眼看着自己种的金疙瘩,经过层层转手,最后变成了自己都吃不起的金元宝。
收割机开过后的田埂上,散落着零星的稻穗。我弯腰捡起几粒遗落的稻谷,搓去谷壳放进嘴里嚼,新米的甜香在舌尖漫开。这滋味本该是最平常的满足,如今却成了最奢侈的享受。当一碗朴素的蛋炒饭都要掂量半天,当自己亲手种出的粮食成了需要精打细算的消费品,土地里长出的就不只是稻谷,还有种田人心里拔不掉的刺。
来源:大炮距离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