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秋日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斜斜地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老街上。一辆黑色的奥迪A8L，在周围略显陈旧的建筑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像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误入了一场乡村的集会。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眼神深邃的脸庞。
（一）石破天惊的重逢：衣锦还乡，故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秋日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斜斜地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老街上。一辆黑色的奥迪A8L，在周围略显陈旧的建筑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像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误入了一场乡村的集会。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眼神深邃的脸庞。
他叫乔振邦，五十出头的年纪，岁月在他眼角刻下了几道细纹，却也沉淀出一种独特的成熟魅力。他回来了，回到了这个阔别了整整二十年的小城。这里，有他曾经的爱，曾经的痛，还有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乔振邦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二十年前熟悉的味道，只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了。
这次回来，他是带着一身荣光，也带着一颗复杂难明的心。他想看看，那些曾经的人，那些曾经的事，如今都变成了什么模样。他更好奇，那个让他魂牵梦绕了二十年的女人，如今，又在哪里？过得，还好吗？
车子在老街尽头一个菜市场边停下。乔振邦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个正在费力地将一筐青菜搬上三轮车的瘦弱身影。那身影有些佝偻，动作也有些迟缓，阳光照在她花白的鬓角上，反射出点点银光。他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难道是她？不可能吧……他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
就在那个身影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露出一张布满风霜却依稀能辨认出往日轮廓的脸时，乔振邦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张脸，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即使过了二十年，即使被岁月无情地雕琢，他依然能一眼认出。是她，真的是她——苏玉芬！他曾经的妻子，他女儿乔思雨的母亲！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十年后，当他开着豪车，穿着名牌，以一个成功者的姿态回到这里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与她重逢。她，竟然在街边卖菜！那一瞬间，乔振邦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震惊，是心酸，还是愧疚。他预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幕。这比任何戏剧性的安排，都更让他措手不及，也更让他……心痛。当年的她，也是个爱俏的姑娘，如今怎么会……这二十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二）不堪回首的过往：梦碎燕尾，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时间仿佛一下子倒流回了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的乔振邦，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县城一家效益不错的国营厂里当技术员。他聪明，肯钻研，人也长得精神，是厂里不少姑娘暗送秋波的对象。而苏玉芬，则是厂办的一名文员，长得清秀水灵，说话细声细气，一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特别招人喜欢。
两人的相识，源于一次厂里举办的技术比武。乔振邦凭着过硬的技术拿了第一，上台领奖的时候，负责献花的就是苏玉芬。那束鲜花，仿佛也把两颗年轻的心紧紧系在了一起。之后，乔振邦便对苏玉芬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他会在她下班的路上“偶遇”她，会偷偷在她办公桌的抽屉里放上她爱吃的零食，会骑着自行车带她去郊外看油菜花。那个年代的爱情，简单而纯粹。
很快，两人便坠入了爱河。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他们的约会很简单，可能只是在厂区的小花园里并肩坐着聊聊天，或者一起去电影院看一场老电影。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觉得无比幸福。乔振邦会把省下来的工资给苏玉芬买她喜欢的红裙子，苏玉芬则会亲手织了毛衣送给乔振邦。他们的爱情，在周围人羡慕的眼光中，一天天升温。
一年后，他们结婚了。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厂里的食堂摆了几桌酒席，请了些亲戚朋友和同事。没有钻戒，没有豪车，但苏玉芬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她觉得自己嫁给了爱情，嫁给了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婚后不久，他们可爱的女儿乔思雨出生了，给这个小家庭增添了无尽的欢乐。乔振邦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儿，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妻女过上好日子。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九十年代末，国企改革的浪潮席卷全国，乔振邦所在的工厂也没能幸免。由于经营不善，工厂效益急转直下，最后不得不宣布破产。乔振邦和许多同事一样，成了下岗工人。突如其来的失业，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乔振邦所有的热情和幻想。他一下子从厂里的技术骨干，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失业者，巨大的落差让他难以适从。
一开始，乔振邦还积极地四处找工作，但处处碰壁。他放不下曾经技术员的架子，总觉得那些体力活或者服务行业的工作不适合自己。时间一天天过去，家里的积蓄也渐渐见底。生活的压力，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和苏玉芬吵架。
苏玉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劝乔振邦：“振邦，咱别挑了，先找个活干着，总比闲在家里强啊！思雨还小，正是用钱的时候。”
“你懂什么！”乔振邦烦躁地吼道，“我堂堂一个技术员，能去干那些粗活吗？你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搁！”他觉得妻子不理解他内心的苦闷和骄傲。
为了补贴家用，苏玉芬偷偷地找了份在餐馆洗盘子的零工。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即便如此，她也从无怨言，只是默默地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她希望用自己的行动，能唤醒丈夫的斗志。
但那时的乔振邦，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消沉之中。他开始借酒消愁，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回到家，不是对苏玉芬发脾气，就是倒头就睡，对女儿乔思雨也渐渐失去了往日的耐心。家里开始充斥着争吵和压抑。苏玉芬的眼泪，也越流越多。她不明白，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温柔体贴的丈夫，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想不通，难道男人的自尊心，真的比家庭和责任更重要吗？
有一次，女儿乔思雨半夜发高烧，哭闹不止。乔振邦却因为白天找工作受了挫，又喝多了酒，睡得像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苏玉芬又急又怕，一个人抱着女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医院跑。那一夜，她流下的眼泪，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多。她看着怀里烧得小脸通红的女儿，再想想那个不争气的丈夫，一种深深的绝望涌上了心头。她开始怀疑，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她不怕吃苦，但她怕看不到希望。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笔借款。乔振邦听信了一个所谓“朋友”李建民的话，说有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只需要投入一点本钱，很快就能翻身。被贫困和失意折磨得快要发疯的乔振邦，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瞒着苏玉芬，偷偷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甚至还向亲戚借了一些钱，全都投了进去。结果，那个李建民卷款跑了，所谓的生意，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
当苏玉芬知道真相后，彻底崩溃了。她指着乔振邦的鼻子，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哭喊：“乔振邦！你混蛋！你把这个家都给败光了！你让我们娘俩以后怎么活啊！”
乔振邦也傻眼了，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彻底搞砸了。他不仅没能让妻女过上好日子，反而把她们推向了更深的深渊。巨大的愧疚和自责，让他无地自容。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感觉苏玉芬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变得冰冷，充满了失望。
那段时间，家里几乎天天都有债主上门。面对债主的逼迫和邻居们异样的眼光，乔振邦选择了逃避。他整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甚至不敢面对苏玉芬和女儿乔思雨。他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苏玉芬留下了一封信，带着年仅五岁的乔思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让她伤透了心的家。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振邦，我走了。我实在撑不下去了。你好好保重吧。不要找我们。”
当乔振邦第二天醒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那封信时，他疯了一样冲出去寻找，但哪里还有她们母女的踪影。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嚎啕大哭。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金钱，更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他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自己的懦弱，更恨自己的愚蠢。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走到妻离子散这一步？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没用吗？
（三）绝处逢生的转机：远走他乡，卧薪尝胆二十载
妻女的离开，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乔振邦的心上。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他甚至想过一了百了，但一想到年幼的女儿乔思雨，想到苏玉芬临走时那绝望的眼神，他又强迫自己活下去。他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一定要把妻女找回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带着这份执念，也带着无尽的悔恨，乔振邦离开了那个让他伤心的小城，南下去了沿海的大城市。他身上几乎没有钱，只能从最苦最累的活干起。他进过工地搬砖，睡过桥洞，捡过别人吃剩的饭菜。曾经的骄傲和自尊，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碾得粉碎。但他咬牙坚持了下来，因为他心里憋着一股劲。他想起了苏玉芬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人不怕穷，就怕没志气。”
在最艰难的时候，他遇到了他生命中的贵人——梁文博。梁文博是一家小型电子厂的老板，为人仗义，有眼光。一次偶然的机会，梁文博发现乔振邦虽然衣衫褴褛，但谈吐间对电子技术颇有见地，而且手脚勤快，肯吃苦。梁文博惜才，便将他招进了自己的厂里，从一名普通的流水线工人做起。
乔振邦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翻身的机会了。他白天在车间拼命干活，晚上就钻研技术，学习新的知识。他把对妻女的思念和愧疚，全都化作了工作的动力。厂里的同事都说他是个怪人，不要命地干活，像头不知道疲倦的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跟时间赛跑，他想早一天成功，就能早一天找到她们，早一天赎罪。
凭着扎实的技术功底和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乔振邦很快就在厂里脱颖而出。他提出的几项技术改进建议，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为工厂创造了可观的利润。梁文博对他愈发赏识，不断提拔他，从技术员到车间主任，再到技术部经理。
那些年，乔振邦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他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累，也遇到过很多挫折和挑战。有一次，工厂接了一个海外的大订单，但产品在关键技术上遇到了瓶颈，迟迟无法突破。如果不能按时交货，工厂将面临巨额的赔偿，甚至有倒闭的风险。乔振邦临危受命，带领技术团队，没日没夜地泡在实验室里，反复试验，不断改进。饿了就啃几口面包，困了就在桌子上趴一会儿。整整半个月，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终于，在交货期限的前一天，他们攻克了技术难关。当合格的产品下线时，乔振邦和团队成员们相拥而泣。那一刻，所有的付出和艰辛，都值了。他也因此，在行业内一战成名。
随着工厂的规模越来越大，乔振邦也凭借自己的能力和贡献，成为了工厂的股东之一。他不再是当年那个落魄的下岗工人，而是一位事业有成的企业家。他有了钱，有了地位，但他内心深处的那份空虚和遗憾，却始终无法填补。他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那张已经泛黄的妻女的合影，一看就是大半夜。照片上的苏玉芬笑靥如花，小思雨依偎在母亲怀里，天真烂漫。每当看到这张照片，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无数次地打听她们母女的下落，但人海茫茫，始终杳无音信。她们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这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他常常在想，如果当年自己不那么混蛋，如果能早点醒悟，是不是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二十年过去了，乔振邦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变成了一个身家不菲的成功人士。他换了更大的房子，买了更豪华的车，但他却觉得，自己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他最渴望的，还是那个曾经温馨的小家，还是苏玉芬温柔的笑容和女儿乔思雨稚嫩的呼唤。这种渴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减退，反而愈发强烈。他知道，是时候回去了。无论她们在哪里，无论她们过得怎么样，他都要找到她们，当面说一声“对不起”。
（四）迟来的忏悔与试探：一碗面条，能否暖回冰封的心？
菜市场喧闹的人声，将乔振邦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看着不远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鼓足了勇气，慢慢走了过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腿有些发软，心跳也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几步路，他仿佛走了二十年那么漫长。
“请问，这青菜怎么卖？”乔振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正在低头整理菜摊的苏玉芬，听到这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当她的目光触及到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男人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手里的青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是他！真的是他！这个化成灰她都认得的男人！二十年了，他竟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找到这里的？他来做什么？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在这一刻，也仿佛停止了流动。周围的喧嚣，讨价还价的声音，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错愕，有怨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还是乔振邦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玉芬……是我，振邦。我回来了。”
苏玉芬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疏离。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乔老板，您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什么振邦。您要买菜就快点，不买就别耽误我做生意。”说完，她便低下头，不再看他，手却在微微发抖。她怎么可能不认识他？这个男人，是她曾经深爱过，也深深恨过的人。他的出现，瞬间勾起了她所有痛苦的回忆。她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她不想再被他打扰。
乔振邦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知道，苏玉芬是在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也是，自己当年伤她那么深，她怎么可能轻易原谅自己？他苦笑了一下，说：“玉芬，我知道你恨我。当年……当年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们母女。这二十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们，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想看看你们，想弥补我的过错。”他想知道，女儿思雨现在怎么样了？她还认不认自己这个父亲？
苏玉芬猛地抬起头，眼睛有些发红，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弥补？乔振邦，你拿什么弥补？你弥补得了我这二十年受的苦吗？你弥补得了思雨缺失的父爱吗？我们过得好好的，不需要你的弥补！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她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那好不容易筑起的坚强防线就会彻底崩溃。这些年，她一个人拉扯着女儿长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想让这个男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更不想让他以为，自己还在等他。
看着苏玉芬决绝的眼神，乔振邦的心里充满了苦涩。他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得到她的原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不打算放弃。
“玉芬，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哪怕……哪怕只是让我知道思雨现在怎么样了，她过得好不好？”乔振邦的语气近乎哀求。提到女儿，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
听到“思雨”这个名字，苏玉芬的眼神明显地波动了一下。女儿是她的软肋，也是她这些年唯一的精神支柱。她沉默了片刻，声音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疏离：“思雨她很好，不用你操心。她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什么，最终还是说道：“中午了，你要是还没吃饭，……前面有家面馆，我请你吃碗面吧。就当是……为我们过去的那段日子，画上一个句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或许，是潜意识里，她也想知道，这个男人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也或许，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地跟过去做个了断。
乔振邦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激动地说：“好，好！我听你的！”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他原以为，苏玉芬会把他彻底拒之门外。
面馆不大，但很干净。正是饭点，人不多。两人相对而坐，气氛有些尴尬。苏玉芬点了一碗阳春面，乔振邦也跟着点了一碗。他记得，以前苏玉芬最喜欢吃的就是阳春面，简单，清淡。
面很快就上来了。乔振邦看着碗里清汤寡水的面条，再看看对面低头默默吃面的苏玉芬，心里百感交集。他想起了以前，家里穷的时候，苏玉芬总是把好吃的留给他和女儿，自己却常常只吃一碗阳春面。那时候，他觉得理所当然，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无比心酸。
“玉芬，这些年……你一个人带着思雨，一定很辛苦吧？”乔振邦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他想知道，她们母女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苏玉芬吃面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还好。再苦再累，都过来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但乔振邦知道，这平静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辛酸。一个单身母亲，要拉扯一个孩子长大，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思雨她……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工作？她……还记得我吗？”乔振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紧。他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苏玉芬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思雨在市里的一家医院当护士。她……当然记得你。毕竟，你是她父亲。”她没有说女儿恨不恨他，也没有说女儿想不想见他。
乔振邦的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女儿还记得他。他又问道：“那她……她愿意见我吗？”
苏玉芬沉默了。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儿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会是什么态度呢？她真的不敢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等她下班回来，我会告诉她你回来了。见不见你，由她自己决定。”
乔振邦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他看着苏玉芬布满风霜的脸，看着她那双因为常年操劳而有些粗糙的手，心里充满了愧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轻轻地推到苏玉芬面前：“玉芬，这里面有点钱，算是我……是我对你们母女的一点补偿。密码是思雨的生日。你拿着，改善一下生活。”他知道，用钱来弥补，显得很苍白，也很俗气，但他目前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苏玉芬看也没看那张银行卡，直接推了回去，语气坚定地说：“乔振邦，你的钱，我不要。我们母女虽然过得清苦，但也饿不着冻不着。我们不需要你的施舍。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那就好好想想，当年你到底错在哪里。”她不是不缺钱，但她有她的骨气。她不想因为钱，而让这个男人觉得，她们母女是可以被轻易收买的。
乔振邦愣住了，他没想到苏玉芬会拒绝得如此干脆。他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心里既敬佩，又心酸。他知道，自己当年的行为，对她的伤害有多深。想要真正得到她的原谅，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默默地收回了银行卡，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要弥补她们母女的决心。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一碗面，仿佛隔着二十年的爱恨情仇。
（五）父女情深还是陌路：女儿的泪，是原谅还是控诉？
傍晚时分，苏玉芬出租屋的门被敲响了。她知道，是乔振邦来了。白天吃完面后，乔振邦便提出想见见女儿乔思雨，苏玉芬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说等思雨下班回来再说。
苏玉芬打开门，乔振邦局促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些水果和营养品。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忐忑。
“进来吧。思雨……在里面。”苏玉芬侧身让他进来，语气依旧平淡。
乔振邦走进狭小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乔思雨。二十年不见，当年的小丫头，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的眉眼间，有几分苏玉芬的影子，也有几分像他。只是，她的眼神，和苏玉芬一样，带着一丝疏离和审视。
“思雨……”乔振邦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二十年的父爱缺席，让他面对女儿时，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乔思雨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张了张嘴，想叫一声“爸”，但那两个字，却像被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从小到大，她都是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中长大的。她羡慕过别的小朋友有爸爸接送上学，羡慕过别的小朋友可以骑在爸爸的脖子上撒娇。她也曾在夜里偷偷哭泣，问妈妈：“妈妈，我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了？”每当这个时候，苏玉芬总是抱着她，默默地流泪，却什么也不说。她对父亲的印象，是模糊的，是怨恨的，也是……渴望的。
“你……你还知道回来？”乔思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也带着一丝压抑了多年的委屈。她不是不想认这个父亲，只是，这二十年的空白，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乔振邦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他知道，女儿在怨他。他走上前，想拉拉女儿的手，却被乔思雨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思雨，对不起。爸爸……爸爸对不起你们。当年是爸爸不好，爸爸混蛋，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让你们受苦了。”乔振邦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女儿面前，泣不成声。他多想抱抱女儿，告诉她，这些年，他有多么想她。
看着父亲痛哭流涕的样子，乔思雨的心也软了。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渴望父爱呢？这些年，母亲为了抚养她长大，吃了太多的苦。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也曾幻想过，如果父亲还在，她们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
“你走吧！我们不需要你的眼泪！也不需要你的道歉！”乔思雨强忍着泪水，别过头去，不看乔振邦。她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心软。
“思雨，别这样跟你爸说话！”一旁的苏玉芬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严厉，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心疼。她知道女儿心里委屈，但她也不想看到父女俩真的反目成仇。
“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他！你忘了他当年是怎么对我们的吗？你忘了我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乔思雨的情绪有些激动，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对这个抛弃了她们二十年的男人，还能如此平静。
“孩子，当年的事，不全是你爸的错。他也有他的苦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苏玉芬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其实，这些年，她也想了很多。当年的乔振邦，确实有错，但也确实有他的无奈。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他也不会那么消沉。
乔振邦听到苏玉芬的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他知道，苏玉芬是在帮他。他走到乔思雨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思雨，爸爸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这二十年的伤害。爸爸不求你马上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们母女。好吗？”乔振邦仰着头，泪流满面地看着女儿。他这一跪，是为自己当年的不负责任，也是为一个父亲对女儿深深的歉意。
乔思雨和苏玉芬都惊呆了。她们没想到，乔振邦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乔思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孩子的父亲，心里的那道防线，终于开始松动了。她扶起乔振邦，泪水也夺眶而出：“爸……”这一声“爸”，她叫得百感交集。有委屈，有怨恨，但更多的，是压抑了多年的思念和渴望。
乔振邦听到女儿这声迟来了二十年的“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将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放声痛哭。父女俩抱头痛哭，仿佛要将这二十年来所有的委屈、思念和痛苦，都哭出来。
一旁的苏玉芬，看着相拥而泣的父女俩，也忍不住转过身，偷偷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她知道，这个家，虽然破碎了二十年，但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永远也割不断的。或许，是时候给彼此一个机会，也给过去一个交代了。
（六）尾声：迟到的团圆，能否抚平岁月的伤痕？
那晚之后，乔振邦便在小城住了下来。他没有再提让苏玉芬和乔思雨跟他去大城市享福的话，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她们母女的生活。他会悄悄地帮苏玉芬修好漏水的水龙头，会给乔思雨买她喜欢吃的零食，会陪着苏玉芬去菜市场进货，然后默默地帮她把沉重的担子扛起来。
苏玉芬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但眼神中的坚冰，却在一点点融化。她会默许他留下吃饭，会跟他聊聊女儿工作上的趣事，也会在他感冒的时候，默默地给他熬一碗姜汤。
乔思雨也渐渐接受了这个失而复得的父亲。她会挽着他的胳膊去公园散步，会跟他分享自己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也会在他面前撒娇，让他给自己讲他这些年在外打拼的故事。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乔振邦以为，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和诚意，总有一天，能够彻底弥补当年的遗憾，让这个家重归完整。他甚至开始偷偷地规划，想在小城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让她们母女过上更舒适的生活。他觉得，幸福似乎正在向他招手。
然而，生活往往比戏剧更具有讽刺性。就在乔振邦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苏玉芬却突然病倒了。医院的诊断结果，如同晴天霹雳，将乔振邦和乔思雨打入了无底的深渊——肝癌晚期。
这个消息，对刚刚看到一丝团圆曙光的乔振邦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发疯似的带着苏玉芬去更大的医院，找最好的专家，用最贵的药，他想倾尽所有，留住她的生命。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在苏玉芬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乔振邦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病床前。他给她喂饭，给她擦身，给她讲笑话，就像当年他们热恋时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这二十年来对她的亏欠。
病床上的苏玉芬，反而显得很平静。她拉着乔振邦的手，脸上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对他说：“振邦，别难过了。人各有命，强求不来。这辈子能再见到你，看着你和思雨父女相认，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怪你了，真的。当年的事，都过去了。答应我，好好照顾思雨，别再让她受委屈了。”她的声音很虚弱，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乔振邦的心上。
“玉芬，你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还要一起看着思雨嫁人，看着外孙出生呢！你不能丢下我！不能再丢下我一次！”乔振邦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泣不成声。他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她。
苏玉芬只是微微地笑着，摇了摇头。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乔思雨说：“孩子，别怪你爸。他……也不容易。以后……好好生活。”说完这句话，她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乔振邦抱着苏玉芬渐渐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和她的重逢，竟然如此短暂。他以为自己衣锦还乡，可以弥补所有的遗憾，却没想到，最大的遗憾，才刚刚开始。他赢回了事业，赢回了女儿，却永远地失去了那个他最想补偿的人。这算不算是一种迟到的惩罚？
苏玉芬的葬礼很简单，但很体面。乔振邦按照她的遗愿，将她安葬在了小城郊外那片他们曾经一起看过油菜花的山坡上。
处理完苏玉芬的后事，乔振邦带着乔思雨，离开了这个承载了他太多爱恨情仇的小城。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他会带着对苏玉芬的思念和愧疚，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照顾他们的女儿。
许多年后，乔振邦再次回到那个小城，来到苏玉芬的墓前。他带来了她最喜欢的白色雏菊，静静地坐在墓碑旁，跟她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说着女儿乔思雨的近况。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那块冰冷的墓碑上。
乔振邦知道，有些爱，错过了，就是一生；有些遗憾，注定了，要用一辈子去铭记。他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却也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金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却买不回逝去的时光，也买不回那个曾经在街边卖菜，却依旧坚韧善良的女人。
他轻轻地抚摸着墓碑上苏玉芬的名字，喃喃自语：“玉芬，如果……如果当年我没有那么混蛋，如果我们没有分开那二十年，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风吹过山岗，带起一阵松涛，仿佛是故人无声的叹息。
亲爱的朋友们，乔振邦和苏玉芬的故事，有没有触动你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在你们看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乔振邦最应该在哪个节点做出改变，才能避免这二十年的分离和最终的遗憾呢？是应该在下岗后放下身段积极面对，还是应该在生意失败后勇于承担？或者，你觉得苏玉芬当初如果选择不离开，结局又会是怎样？欢迎在评论区留下你的看法，和我们一起探讨人生中的那些爱与选择。
来源：心清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