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电影《美人鱼的夏天》中的动画片段,“自己吓自己”被网友争相演绎二创,并持续发酵为一场广泛参与的模仿,逐渐成为时下最新热梗。
“啦~啦,自己↘吓~自↗己→”
伴随着魔性的配音与反常规的动作,一段不足十秒的动画在网络爆火,各大社交媒体中滚动播放着女孩的自言自语。
作为电影《美人鱼的夏天》中的动画片段,“自己吓自己”被网友争相演绎二创,并持续发酵为一场广泛参与的模仿,逐渐成为时下最新热梗。
《美人鱼的夏天》以这种戏谑的方式走红,被推向观众视野。
与社交媒体中广为流传的片段热度相反,网友对电影评价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感觉所有免费素材都用上了”,“第一次在动画片里看出演技差”,粗糙的人物外形与动作,略显出戏的配音,观众敏锐捕捉到电影存在的问题。从细微片段到整部动画,不尽人意的影片表现使得观众给予《美人鱼的夏天》“国产动画烂片”的头衔。
不为人知的是,此电影仅由两位制作者独立完成,前后历时七年,他们只能以外包工作的收入支撑着影片的资金投入。
关于网友戏谑玩梗,在“审烂”狂欢中是否给予制作者尊重的疑问被不断掷出,批评声音仿佛就一定意味着观众的无情冷血。
实则从“自己吓自己”的模仿再到电影本身,“审烂”喧哗中,正暴露出某种观众本位的诉求。当审视烂片时,观众究竟看见了什么,又在期许什么?
目光中迁移的焦点
反客为主的碎片化重塑
与寻常电影上映后对整体情节或人物刻画的热议不同,《美人鱼的夏天》最初便以一种碎片式的传播为人熟知。“自己吓自己”作为其中最出圈的热梗,成为多数网友感知电影的来源。
“自己吓自己”原动画片段主要从女主独自走在岸边的场景切入。她在听到风吹草动后环顾四周,发现空无一人,于是自言自语:“自己吓自己”,下一秒她却被推入海中。
被切割成碎片的情节片段虽无法提供完整的影片了解,却足以拼凑出戏剧化叙事,给予观众丰富的二创空间。
于是,“自己吓自己”被改编为方言版,更出现逐帧匹配原片段的“优秀模仿作品”。观众甚至将其中的情节与生活连接,总结归纳“自己吓自己”的情绪起伏,呈现出高度警惕—虚惊一场—突如其来的转折变化。
网友开展的二创演绎则多取景现实,通过模拟还原“自己吓自己”动画片段中的语气、动作与情节,在夸张的动画剧情与真人演绎的对比强调中呈现出令人捧腹的喜剧效果。在某社交平台热搜榜中,“自己吓自己”的模仿热度居高不下。
“自己吓自己”从电影中的碎片片段转变为重塑后的抽象演绎,无需深入的理解成本,观众也能在夸张的表现手法中感受到情节的幽默搞怪。此时模仿与重塑的热闹场景已然转换了视线中心,将议论的焦点迁移至观众自身。观众在重塑演绎的过程中正掌握着表达的一方天地。
电影片段中女主被推下海的情节突兀奇怪,而在各行各业版中的“自己吓自己”背后,也蕴藏着某种事与愿违。
部分与学习、行业相连接的“自己吓自己”,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真实的生活困境。“工资条扣发被吓晕”、“查成绩挂科吓傻”,“独自走夜路吓呆”,演绎者在一次次真实生活的转折中还原“自己吓自己”的心路历程:他们对美好愿景的期许往往被突如其来的冰冷现实击溃,常常难以如愿。
然而,“自己吓自己”节节攀升的热度似乎不仅来自观众的演绎重塑,平台与算法也在制造热点中为此不断加码。
算法洪流下的热点
难承结果导向的观众期望
追溯“自己吓自己”的热点变迁,不难发现,从11月22日上映到11月27日“查理蹦蹦”的模仿爆火,在玩梗娱乐前,《美人鱼的夏天》只是一部寻常的动画电影。甚至因为小众的题材与名不见经传的制作班底,在影院中的排片稀少,并没有广泛进入大众视野。
在部分娱乐博主模仿后,动画片段爆发式滚动在各大社交媒体榜单中,成为不得不追的热点。从少数发起再到群演模仿,“自己吓自己”被算法机制捕获,作为被选中的“幸运儿”,成为持续推流与渲染的对象。
争相演绎的“自己吓自己”片段作为娱乐向的模仿视频,多数用户无需手动搜索便被推送,甚至在浏览停留后又再次反复刷到。
这种“信息找人”的推荐机制使得该热点迅速精准匹配至拥有潜在喜好的目标人群,对此热点感兴趣的用户在被算法介入的推送洪流中聚合,作为一群具有共同品味的观众进入“自己吓自己”的演绎场,以多种方式见证并参与热点的持续发酵。
被算法选中的不只是“自己吓自己”本身,更将上映几天仍默默无闻的电影与幕后制作者推至聚光灯下。
深挖影片,许多桥段中“欧亨利”式的突兀情节转折让观众摸不着头脑,而飘忽不定的配音也为本应带有温馨色彩的情节增添喜感。诸多片段中台词文本的不合理进一步被观众诟病。
在观众的追问与思索中,依旧无法将这部电影七年制作的历程与最终的成果划上等号,认为“这是作者笑了七年才发出来的”。
在东亚社会一贯的认知中,堆积的时间成本似乎意味着持续不懈的努力,而努力则应当换取着明确而直接的成果。
从应试教育的学习时长投入再到行业运作中的时间成本消耗,“七年”正意味着“磨一剑”的精品产物,而与此感知恰恰相反,努力后却无法达到及格线的成果难以填补观众赋予“七年”时间的期许,一种相悖的结果赫然摆放在观众眼前。
然而,即便是投入七年,该影片也并未标榜自身要制作起一部比肩迪士尼、效仿宫崎骏的作品,在2022年的预告中,“两人耗时六年”是唯一作为噱头宣传的字眼。
彼时,人们还在为两位独立制作者加油打气,给予信心。两年后,从“自己吓自己”热梗处回望围观的观众态度却截然相反。
从算法洪流中涌入的观众直面着长时间投入却适得其反的产出,已经吃上细糠的他们并不为传统追梦叙事里的创作者买单,《美人鱼的夏天》在旁观者眼中已然被贴上“烂片”的标签。
非量化的“审烂”尺度
让褒贬声音成为一道转折
纷扰议论声中,两位独立制作者宣布退网,并关闭了电影宣传账号的评论区。截至目前,该电影官方账号仅剩个别视频可见。
在大规模模仿后的第三天,有国内画师在海外媒体发文,表明国内环境对独立创作者的恶劣态度,认为网络玩梗是对他们的霸凌。讨论似乎更升一级,为创作者鸣不平的声音被置入话语场。
网友玩梗似乎被形容成单方面的围剿与审判,而对电影片段的调侃也被形容成对创作者的霸凌。在针锋相对的观点中,观众之于“烂片”的评价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在豆瓣诸多影评中,不乏满怀期待却被“烂片”重创后观众的真情流露。从《逐梦演艺圈》再到《上海堡垒》,“烂片”似乎年年常有,却又时时常新,人物、情节与画面似乎总有一处无法预料的崩塌。
然而,当“烂”成为观众走出影院传达感受的形容时,却有另一种声音跳出,声讨制作的不易与投入的艰辛。“好”与“烂”作为评价体系的两级被全然对立,似乎一种真实感受就传达着对劳动的全盘否定,一次犀利评价就注定漠视着多重付出。
事实真如同被隔绝的评价一般上演某种霸凌,使创作者成为被讨伐的对象吗?观众的初衷似乎从未走得太远,他们在褒贬同在的声音中呼唤着一次改变。
“自己吓自己”被重构演绎,却多数借用着影片元素,更多倾诉着与自身经历相关的表达。许多网友在玩梗之余,上手为角色修改比例,更为电影中的场景、台词进行修饰,以描述他们心中优质国漫的模样,“也许这样会更好”。“自己吓自己”的配音被更换成更专业的版本,“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审烂”观点外,力所能及的改变与建议正自然流露。
这种击碎再重建的议论正给予“烂片”一处得以呼吸的空间,吸气呼气间的片刻自省,似乎能使得它们回望自身的些许问题。
一场并不规范的作画,一份不甚完美的答卷,却又实在是两位创作者给予自身的回答。也许正是这种粗糙,使得该作品在“烂”之余,以另一种方式被观众感知并成功出圈。
借此,观众间给予影片非量化的“烂片”评价,以玩梗娱乐的方式指出影片的问题,似乎比对待流量云集口碑却坠入谷底的“烂制作”多了一份耐心,而非对创作者居高临下的霸凌与一昧忽视,更非对“烂”的重复放大。
观众以此方式传达着真实诉求,批评声音之下,对精品的渴求不断滋生。事实上,“比烂”评价总伴随着观众对于向前一步的微妙期待,对于本可以更好的真诚追求。
在“自己吓自己”的转折声外,似乎正奏响一丝“弦外之音”。
(以上图片来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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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小远影片放映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