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黑到泛紫的立耳动了动,他嗅着我脖颈里的味道,眼里的凶光不减反增。
我在最危险的时候捡回家一只小狼。
为了防止他逃跑,我给他系上枷锁。
我们的关系日渐缓和,我也放松了警惕。
却不想某日我加班一夜,回家时却被抵在玄关。
“昨晚去哪了?”
他凶狠的质问,眼里晦暗不明。
1
环境的恶化催生出一种新的病毒。
兽人由此诞生。
矫健的身姿,兽化的特征,人类的恐慌与日俱增。
我坐在车内捏了捏鼻梁,试图缓解连夜赶工导致的疲惫。
站在家门口时,我看了看手上的小蛋糕。
希望他不要生气。
特殊材质的门从里面发出两下敲门声。
他在催促。
我维持好情绪后,义无反顾地踏门而入。
“咚!”
后背上传来阵阵疼痛,脖子上挂着他看似松松垮垮的手。
黑到泛紫的立耳动了动,他嗅着我脖颈里的味道,眼里的凶光不减反增。
“昨晚去哪了?我闻到了其他兽人的味道。”
脖子上的力量渐渐加大,兽化的利爪在我的肚皮上轻轻滑动。
“昨晚有个兽人突然狂化,数据出现了问题。”
“为了补救,只能连夜更改实验计划。”
他探究的目光犀利地落在我的身上,似乎在判断我有没有说谎。
良久,他终于松手,退后一步。
我迅速汲取着重获的氧气,小心翼翼地看他不耐烦的侧脸。
他被我的目光恼得“啧”了一声,主动抬起手上的链条。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将蛋糕放在玄关,仔细检查四肢链条的完好程度。
“链条没有损坏的痕迹,你很乖。”
我将蛋糕递给他:“这是奖励。”
他脸色变得很难看,想说些什么。
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我猜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粗鲁地夺过蛋糕后就“嘭”地关上了房门。
我并未在意,他惯来脾性大得出奇。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去书房调取了监控。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他竟然从昨晚就一直蹲在玄关处。
我拿出平板记录这件微小事件。
【若长久维持平和的表象,可促进与兽人的关系。】
我冷静分析后,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看着密密麻麻的记录日记,长呼了口气。
2
我喊他小黑——基于毛发随手取的名字。
对于兽人来说,他们的名字很重要,不会轻易透露给敌人。
说起我们的相遇,就不得不提起我经常喂养的流浪狗小白。
它焦急地咬着我的裤腿,催促着将我赶至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
奄奄一息的黑狼警惕地看着逐渐逼近的我,涣散的凶光没有任何威胁性。
我轻易就得出了判断——这是一个兽人。
如若是以往,我肯定会为了保命立刻离开。
但……
我说不清为何会救他。
或许是为了研究,又或许是为了和平。
“共存会议已经持续两天,还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人类与兽人的各大势力都汇聚于此,企图结束这场新旧人类的纷争。
小黑嗤笑一声:“哪能这么快就结束暴动,我还没有玩够呢。”
他目光灼灼地咧开嘴笑,用舌头去舔尖牙。
“旧人类都是虚伪之辈,难免他们不会背后捅刀。”
“我说得对吗?小研究员。”
我沉默以对。
我无法确定他的嘲讽对象是我,还是半年前的那次和谈。
明面上和解,却暗中把兽人抓起来进行惨无人道的解剖研究。
“还不放走我吗?看在你悉心照料我的分上,我可以带你回狼群。”
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里的链条,目光却瞥向我。
他又恢复成往日威逼利诱的模样,仿佛昨日的在意只是黄粱一梦。
我暗暗攥紧了手里的控制器。
“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放你离开。”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暴躁地锤向旁边的墙壁。
千钧一发之际,我按下按钮。
他忽然抽搐了几下,趴在地上大声喘息。
我咽了咽口水,但还是维持表面的冷漠。
“你要乖,小黑……”
“妈的能不能别提这个蠢名字!”
他似乎更生气了,暴怒着朝我冲过来。
我吓了一跳,连控制器都忘了按。
我下意识用手臂护住头部。
完了,要挨打了。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我偷偷睁开眼睛。
他臭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晦暗不明。
“小鬼,为什么不按控制器?”
我愣了一下。
对啊,我为什么没按控制器?
3
“小林,你最近听说了没有啊?”
同事紧张地确认主任没有在这附近,悄声问我。
“据说好几个研究院遭受兽人攻击了!”
“总不能轮到我们吧!”
原来今早研究院的安保措施增加,是为了以防万一。
她应当是新来的研究员,有些过于热情了。
我面无表情地挪了挪脚步,准备跑路。
对方却拉着我,仍然喋喋不休。
“会议举行都一周了,那座建筑还没传出任何风声!”
“再加上暴动愈演愈烈,我看这次会议啊,悬了。”
同事看着我,似乎想让我赞同她的观点。
我紧张地搓了搓指尖,一反常态,坚定地憋出一句话。
“不要置喙高层的决定。”
同事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耸了耸肩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松了口气。
我检查着我所管辖的区域,记录数据的变化。
低阶兽人由动物感染而来,而高阶兽人由人类感染而来。
我去看了看前不久狂化过的白狐。
它似乎认出了我,隔着特制玻璃冲我翻肚皮。
我笑了笑,操纵机器扔给它一块零食。
看着它欢快的模样,我不由感到内心平静。
我们研究所直属于人类联邦,与极端人类组织不同。
我们是为了探究这种病毒的基因链,分析高低阶兽人狂化的缘由。
新上任的理事长在研究所成立之初就告诉我们。
“虽然称之为病毒,但理论上是一种进化。”
“割裂后必将走向联合,我们要拿出我们的诚意。”
他的声音振聋发聩,至今回荡在我的脑海。
“善待他们,也是善待我们自己。”
脑海中的声音逐渐与现实重合。
我忽然瞪大了双眼,循着声音快速跑去。
“赢了!联邦说到做到!”
“呜呜呜理事长他们做到了……”
“大和解!终于可以和平共处了!”
“为人类!为和平!”
围着研究所的大屏直播,周围人或哭或笑的嘈杂声音混在一起,化作激动人心的魔力。
联邦理事长与兽人统帅站在一起,与记者们分享这个好消息。
我的目光紧紧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上,眼眶不自觉地热了。
我张了张嘴,想与旁人诉说我此刻的激动心情。
我环顾四周,他们两三成群,都与自己亲近的人宣泄自己的情绪。
我缓缓放下紧握的双手,平静下来。
为人类,为和平。
我低下头,朝来时的方向离开了。
4
回家后,小黑久违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我顿了顿,坐在另一边。
“有关新旧人类的共存会议结束了。”
沉默半晌,我紧张地搅了搅手指。
“小黑……”
他“啧”了一声:“都说了别再叫这个蠢名字。”
我暗中松了口气。
“问你个问题,如果你兄弟被研究所迫害,在什么情况下你会接受敌人的示好?”
我内心一紧,他大概有些不满这次会议的结果。
我在内心斟酌着,怎样委婉地扭转他的看法。
“算了,你也不懂。”
他破天荒地跷着二郎腿晃了晃:“总之……老大……”
我有些没听清,凑近了一些:“啊?你刚刚说什么?”
他用手指将我的头戳开,皱着眉警告。
“关你什么事,离我远点。”
我揉了揉额角,嘟囔了两句准备回书房整理数据。
“喂,现在外面也安全了吧,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我瞪大眼睛看向他。
他玩世不恭地笑着,托着腮等待我的回答。
他猜到我为什么把他关起来了!
被轻易看透心思让我有些窘迫,但与之而来的还有内心的失落。
我知道的,兽人并非宠物。
新的法律条规一旦落实,私自圈禁兽人可就是犯法了。
藏在背后的手攥紧后又松开,我将内心陌生的情绪忽略。
“我可以放开你,但是你要保证出去之后不再挑起事端。”
他武力值很弱,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伤得那样重。
他的脾性很大,如果不仔细叮嘱,说不定又会与人起冲突。
我默默翻出控制器,将电流关闭。
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将他四肢的禁锢解开。
他挑着眉看我的动作,眉间似乎有些诧异。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简单地放开他。
我回到卧室,拿出很早就准备好的背包交给他。
他掂量几下,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见他没有打开的迹象,我伸手接过来拉开拉链。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衣物和粮食,应该可以支撑你回到族群。”
“里面没有危险品,你可以放心带着。”
我郑重地看着他“回家吧。”
他怔愣地看着我:“不是,我就随口……”
“回家吧。”
我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5
我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久违的空虚如潮水般席卷至全身。
他离开时有些不可置信地恼怒,但他显然更渴望自由。
大概是怨我自作主张地关起他又毫不客气地把他赶走吧。
不过……
脑海中又浮现出他蹲在窗口的情景。
“喂,我叫云影。等我处理好族群的事,我再回来找你。”
“到那个时候,可别再喊那个蠢名字了。”
我惊悚地看他一跃而下,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轻巧落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暗暗祈祷他一切顺利。
没有了他的生活逐渐回归正轨,一样的枯燥无味。
研究所已经提取到部分数据,为了抑制兽人狂化的药物也在探索中。
除了几个自愿的高阶兽人愿意试药,其余的都会遣散放归。
为保证研究所兽人们的安全,联邦知会了兽人统帅,将不日抵达。
分离的酸楚让我萎靡不振。
白狐也感受到我的情绪,身体蹭了蹭玻璃。
“轰!”
爆炸的响声险些将我的耳膜震碎,冲击带来的热浪毫不留情地席卷过来。
“警告——有不明组织正高速靠近。”
“研究所正在遭受袭击,请研究员速速撤离。”
“轰!”
又一颗炸弹在我附近炸开,我被冲击波动掀到附近的实验柜上。
后背的疼痛让我眼冒金星,但我顾不上清醒,挣扎着将实验数据上传至云端。
虽然兽人们的实验舱都是特殊材质,但突然的爆炸已经让有些低阶兽人出现狂化症状。
研究显示,兽人会在感受到威胁时进入狂化状态,将不分敌我地攻击。
弊端却是大大缩减兽人寿命。
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我踉跄着跑向另一台电脑,通过终端向舱门内释放安抚信息素。
尖叫与爆炸声充斥在空气中,内心的焦灼已经具象化为汗水滴落。
再快点,再快点——
读条一秒一秒地走着,身后的兽人们已经暴躁地撞击舱门。
就差两秒!
“终端请求释放安抚信息素,请求通过。”
“范围——全部实验舱。”
终于听到令人心安的机械声,我颤抖着往前跑去。
只要逃离这里进入防恐区域——
前方被炸开的金属墙壁被一股大力狠狠撕碎。
飞溅的金属擦着我的脸划过,留下一丝血痕。
一个健壮的熊型兽人缓缓探头看向我。
“哟,好像有只小老鼠。”
6
我下意识想扭头离开,却没想到有个猴型兽人悄无声息地拿激光器抵住我的后腰。
“嘿嘿,别动,不然我可不保证你能留个全尸。”
我缓缓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内心却疯狂找寻可以利用的装置,让我可以逃离这里。
熊型兽人看到我身后的实验舱,瞳孔猛然一缩。
“妈的,你们这群狗杂种做了什么!”
他一拳下来,我可以感受到强劲的风朝我袭来。
完了。
我下意识闭上眼。
“嘭!”
“死猴子你干什么!”
猴型兽人领着我的衣领迅速后撤,躲过了那一拳。
劫后余生让我的心脏狂跳,我有些腿软地想跪下去。
“你发什么疯!你把她打死了谁来开舱门?”
熊型兽人不客气地搬起身旁桌子朝我们掷来。
“开个屁!都半死不活地开了也是死路一条!”
猴型兽人咒骂一声,跳得远了些。
扬起的尘土将我呛得直咳嗽。
“傻熊,真不想和你一组!”
猴型兽人攥紧我的衣领,毫不客气地把我扔到终端前。
“开舱门,不然杀了你。”
“别开了!直接把她……”
“你闭嘴!”
被激光器射穿的物体轰然爆炸,熊型兽人心有余悸地看向猴型兽人。
猴型兽人阴沉地看着我:“放走他们,或者你死。”
我咽了咽口水,试图平静下来。
在他的示意下,我接触到了终端。
而猴型兽人也不耐烦地给熊型兽人解释。
我知晓他们余光中看着我,我捏了捏手心的汗,开始输入指令。
安抚信息素浓度不高,一旦开启舱门他们很快就会陷入狂化状态。
借着视觉盲区,我摸了摸桌底。
只能赌一把了!
读条已经开始,我们三个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三、二、一!
“终端请求封闭实验舱,请求通过。”
“范围——全部实验舱。”
机械音响起的一瞬间,我拿起手中的镇定枪,毫不犹豫地朝熊型兽人射去。
紧接着我就地一滚,正好躲向计划好的掩体。
“妈的,该死!”
猴型兽人只分心了一瞬,就毫不犹豫地拿起手中的激光器射击。
心脏跳得快要炸开,但我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我沿着计划好的路线一路躲藏进计算好的掩体,又听着身后的掩体轰然炸开。
我祈祷着对方只要慌乱三四秒,我就可以拿到拐角处的激光盾。
但是对方并不给我这个机会,他预测到了我的路线。
只剩最后一块掩体时,身前和身后的掩体突然炸裂。
我裹挟在中间,下意识抬手挡住了眼前的火花。
我僵硬着身子,绝望地抬起头。
猴型兽人狞笑着,朝我打出最后一击。
时间忽然变得很慢,我竟然用肉眼可以捕捉到激光留下的轨迹。
我也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缓慢有力地跳动。
就连耳边的风声也可以捕捉到。
不过……哪里来的风?
余光中一头巨大的黑狼将嘴里的激光盾扔在我身前,与我四目相对。
我下意识瞪大双眼,抓紧他丢得恰到好处的盾牌。
“嘭!”
虎口被震到发麻,我心脏骤停般看向眼前美丽的生物。
黑到发紫的毛发,结实有力的四肢,还有那不可一世的熟悉眼神。
“贵派的作风一如既往的恶劣,连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也要赶尽杀绝。”
他俯低身子,做出攻击的姿态,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奔驰而去。
我的心脏重重落下,控制不住地狂跳。
7
“云影!你没死!”
猴型兽人狼狈躲避着巨狼的利爪,根本找不出发射激光的空隙。
“被人类哄骗都没能让你丧失对人类的保护,和那位统帅简直是一丘之貉!”
云影毫不客气地划伤对方的手臂,将脱落的激光器狠狠踩碎。
“你说我就算了,还敢说我老大?!”
他攻击的速度更快了,频繁的攻击让对方苦不堪言,身上多处挂彩。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鹰唳。
双方同时停下动作。
“连你们首领都逼出来了,你们这次的任务可真失败啊。”
云影不屑地嗤笑一声,把对方气得脸都红了。
猴型兽人吃力地将昏死过去的同伴扛在肩上,咒骂一声。
他跳进附近被炸开的洞,离开了。
云影回头看我一眼,渐渐缩小成人类的模样。
“喂,没被吓傻吧?”
他臭屁地扬起笑脸:“小爷我算是救了你,这下可就两不相欠了。”
我呆愣地看着他,喃喃道:“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被夸奖后的他摸了摸鼻子,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嘁,一般一般。”
可我却深陷于尴尬和失落中。
自以为是地猜测,促使我把他拴在家里。
可以随意兽化的兽人啊……
还有那句两不相欠……
我尽力忽略从心脏蔓延到手臂的痛,真诚地向他道谢。
云影皱着眉头看我,他伸过手想摸我头。
“你怎么这样生分——”
他的声音伴随着我的后退戛然而止。
“你害怕我?”
他的声音染上暴戾,直白的质问让我内心一紧。
我摇了摇头,却不肯撤回脚步。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爆了句粗口。
“随便你吧!”
他从我身边径直走过,卷起的风扑到我脸颊的伤口上,有点疼。
精神放松下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脚踝已经肿了一片。
我蹲下来摸了摸,感受着指尖掠过的刺痛。
分不清哪里痛了。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喂!”
不多时,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下意识抬头。
云影去而复返,重新恢复成巨狼的模样。
他眼神烦躁地看着我。
“知道了,我不碰你。”
他叼起我的衣领,动作堪称轻柔地将我甩在他背上。
忽然被柔软的毛发包围,我呆呆地扯了扯。
“嘶!很疼!”
云影的一句话将我吓得不敢动。
他又嘟囔了句什么:“……算了,你抓紧吧。”
人生第一次趴在狼背上,我新奇得东张西望,连委屈也忘记了。
8
我蜷了蜷已经打好石膏的右脚趾,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放轻了。
我还是低估了云影的地位。
后果就是一群大佬齐聚我的病房进行慰问。
“……综上,就是我这次行动的全部。”
我面无表情地咽了咽口水,看向主任,试图传递“救我”的讯号。
主任自顾不暇,用手擦了擦脑门的汗。
所长点了点头,表示让我好好养伤,后面的事情他来处理。
主任跟着所长走了,完全不管我的死活。
我的呼吸放得更轻了。
“啧,你们会不会活跃气氛,她被吓到了。”
云影的突然出声把我吓得一哆嗦,他顿了两秒,目光凶狠地瞪我。
理事长温和地笑了笑:“你做得很好。”
我不由把背挺得更直了。
我的偶像夸我了,开心。
但……我用余光瞄了一下兽人统帅的目光,正巧与他对上。
我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僵硬地扭头。
太吓人了!他怎么这样看人啊!
就算移开视线,也能感受到那道不满的眼神。
理事长轻咳一声,那道视线消失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那边是打定主意反抗这次提案了。”
“这件事可能需要你去处理。”
“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
兽人统帅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理事长一眼。
他带着有些不情愿的云影离开了。
理事长笑眯眯地看着我,似乎要把我看穿。
“你好像有事情要说?”
我踌躇半晌,还是问了出来。
“我觉得,那些暴徒可能只是想放走那些兽人。”
理事长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看着我。
“如果不是云影赶到,你将会死在哪里。”
我紧张地搅了搅手指,感觉自己说错话了。
理事长屈尊坐在我的床边,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他修长的手落在我的脑袋上揉了揉,我的脸迅速热了起来。
“不必紧张,这件事与你无关。”
“说起来,还要多谢你救了云影。”
我“啊”了一声,在脑子里疯狂为自己的行为找补。
多丢人啊。
把兽人的二当家绑了,还把他当作普通兽人。
许是看出我的窘迫,理事长站起身,叮嘱我好好休息,准备离开。
看着理事长的身影逐渐远离,我纠结着还是喊住了他。
“我当时救他的时候,他的身上除了错乱的刀伤还有烧伤。”
“我可以知道,他当初出什么事了吗?”
理事长早有预料地转身,笑眯眯地看向我:“当然可以。”
9
云影当时的伤口可谓触目惊心。
最深的一刀贯穿肚皮,里面的脏器清晰可见。
干涸的血迹遍布毛发,另一边的后背还发现了面积不小的烧伤。
因为兽人的特殊性,我只好将他藏在家中处理伤口。
醒过来的他非常极端,虽然提前用特制链条控制住他,还是崩开了几道伤口。
我先入为主地把他判定为又弱又暴躁的普通兽人,唯恐他再次受到伤害。
“所以他当时是被人类骗了?”
理事长点点头。
我沉默地抠着手指,对那个人类有些生气,同时又有些难过。
他那么相信人类,怎么会有人……!
“等兽人们愤怒地赶到那个研究所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成为废墟了。”
我抬起头:“他当时逃出来了?”
理事长点了点头:“只是当时火势过大,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所有兽人都以为他死了,包括我。”
我敏感地捕捉到什么,但是没有细想。
理事长沉默了一会,然后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谢谢你,让他安然无恙。”
我被夸得羞红了脸,手足无措的模样取悦了理事长。
理事长又跟我说了些话,就催促着让我休息。
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不多时我便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当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舔我的时候,我瞬间就清醒了。
三只小狼见状,尾巴摇得更欢了。
“嗷呜嗷呜~”
三小只凑上前继续舔舐的任务。
我僵在床上,不敢有任何动作。
“行了行了,人都被你们闹起来了。”
云影不耐烦地挑走两个最闹腾的,只留一只迷茫的小狼与我四目相对。
我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柔软的毛发让我爱不释手。
“我小侄女,可爱吧?”
云影烦躁地将其余两只夹在胳膊里,朝我推销手里的小狼。
“她面相很好,将来一定是个美狼!”
他得意洋洋的模样让我忍俊不禁,手上动作也更放肆了。
原来幼年的兽人都是兽形,这条可以记录下来。
我研究着手里的小可爱,连云影离开都没在意。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我下意识去看。
两三个小兽人“呼啦”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成年兽人。
我立马坐直,紧张得不敢说话。
其中一个美艳的姐姐开口:“你好呀,我是云影的姐姐。”
她看向另一个英俊的兽人:“这位是云影的哥哥。”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内心却疯狂呼唤云影。
10
他们团团把我围住,密不透风。
我和哥哥对视了,我们两个互相点点头。
我和姐姐对视了,她冲我笑了笑。
就连小朋友们,也好奇并且热烈地盯着我。
我只好低头去看手心里的小狼。
小狼歪了歪头:“嗷呜?”
如此亲近的距离让我非常不适应,没遇到过这种场面,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怎么回事,怎么都在这里啊?”
云影的声音如同救世主,我眼神希冀地看向他。
“都说了还没痊愈,一个个急什么!”
“出去出去,吓到她了找你们赔啊!”
闹哄哄地将他们赶走后,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站在距离我两米远的距离,抱着手臂嘲笑我:“出息。”
我没有理他,专心撸着手里的小狼。
“可爱吧?”
我点点头。
云影笑了一会儿就沉默了。
“还害怕吗?”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别扭地移开视线,几次张口都欲言又止。
“算了。”
他自暴自弃地夺过小狼离开了房间,颓废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可怜。
我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我握了握手心,试图抓住残留的温度。
“什么啊,才没有害怕你。”
我失落地自言自语,就当说给云影听。
“我只是感觉,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哈?你在说什么?”
云影在门外突然出声把我吓了一跳。
他急躁地开门进来,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
他拖了个椅子到我的床边坐下,顺手把小狼塞我手里。
“就猜到你心里憋了事,咱俩今天必须得谈谈。”
“嗷呜!”
小狼也跟着附和。
我窘迫地想闭口不谈,却被他猜到了意图。
“你要是一句话不说,咱俩就这样干耗着。”
“区区小伤,自己结痂好得更快。”
我震惊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云影无所谓地点头:“是啊,你放心,咱俩不说明白我绝不离开。”
我咬着唇看他,内心的天平疯狂摇晃。
最终我还是败下阵来,因为他向来说到做到。
“就……你之前跟我说……&%*#……”
他动了动耳朵,凑近了一点:“你说什么?”
突然被要求剖析内心让我十分不自在,他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纠结半晌后,还是觉得他的伤要紧。
我崩溃地捂着脸,跟倒豆子似的一次性全说了。
“你上次跟我说两不相欠我真的很难过虽然我知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但我好歹养了你很久有点感情存在是事实结果你回来之后就要跟我撇清关系我真的很生气!”
他绝对会嘲笑我的!
啊啊啊啊啊如果现在跑应该不会对我的脚进行二次伤害吧?
预料中的嘲笑并没有出现,我内心挣扎半晌,还是透过指缝偷偷看他。
他张大嘴巴,脸上的绯色估计跟我不相上下。
“什什……什么感情!”
“你别在这胡说八道!”
“最烦你们这些乱说的家伙!”
他又夺过我手中的小狼,在我和小狼不解的疑惑中逃似的离开了。
我们?还有谁?
“别忘记去包扎伤口!”
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希望他听到了。
11
因为敌对联盟的针对,战争一触即发。
大多数研究员被理事长调到前线的医疗站。
除了简单的包扎和缝合外,还负责记录兽人的相关情况。
出院后,我也马不停蹄地加入其中。
狂化就像是病毒所带来的副作用,大多数兽人都深受其扰。
而兽化则保留清晰的意识,战斗能力也会大幅提升。
“从兽化兽人体内提取到的血液组织显示,里面有一种活化因子。”
我将研究员们近期的发现整合,给高层们汇报工作。
“这与从狂化兽人体内提取的血液组织不同。”
“因为变量问题,我们无法确定所有兽人体内是否都存在这种因子。”
“不过我们分析发现,这种活化因子的单链中含有病毒的基因整合片段。”
“由此大胆推测,激活这些因子需要特定的酶原,具体是什么,需要进一步的实验。”
讲完专业相关的内容后,我腼腆地看着理事长。
理事长带头鼓掌:“做得很好。”
我慌张地摆了摆双手:“这都离不开同事们的功劳。”
云影被掌声的刺激醒来,他揉了揉眼睛。
“讲完了?”
我点点头。
我们都没再提上次的事情,像是一种隐秘的默契。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过会儿还需要我兽化,继续提取样本吗?”
按道理是不用的……
我点了点头:“要的。”
不怪我撒谎,实在是云影的巨狼太漂亮了。
我目光灼热地用手摸了摸云影的毛,舒服地眯起了眼。
“好了没有啊?”云影打了个哈欠,催促着我。
“哦……马上!”
我戴上手套后,提取了相关的组织,并保存起来。
等我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云影已经趴着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摘下手套,坐在云影腹部旁,尝试地将头埋进浓密的毛发里。
长时间的连轴转在下意识的放松中,终于感受到困意袭来。
云影的呼吸声也成了催眠的利器。
等我因为口渴迷茫醒来的时候,发现云影将我圈了起来。
算了,待会再喝……
我贪恋地蹭了蹭云影的脑袋,重新陷入梦境。
12
战事一连几天,伤员们休息不到一天就重新奔赴战场。
敌方联盟能撑这么久,属实让理事长没想到。
兽人统帅与敌方首领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但是都死守战线不退。
兽化后的统帅是一只美洲狮,他亲昵地蹭了蹭理事长,悄悄说着什么。
“嘁,真是没眼看。”
云影嗤笑一声,围着我转了一圈。
我不满地皱眉训斥:“还没打结,别动。”
云影摇了摇尾巴,湿漉漉的鼻子蹭了一下我的脸。
“轰!”
突然的爆炸声引得所有人惊魂未定。
前方传来熊的咆哮和鹰唳,统帅和云影同时行动,几下跳跃便迎敌而上。
“理事长,是上次袭击研究所的炸弹!”
我焦急地看向与熊缠斗的巨狼。
“别慌,拖到现在才使用,数量应是不多。”
“通知所有部门,进入一级警戒。”
“势必将这场战争尽快结束!”
我点点头,朝医疗站跑去,下达理事长的命令。
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处理伤员的速度丝毫不敢停歇。
不多时,爆炸的间隔逐渐增大,理事长说对了!
“小林!快穿上护具!前方伤员激增,我们需要去救援!”
我快速将手下的伤口缝合好,默不作声地跟上步伐。
爆炸声已经停歇,不远处的战局也即将分出胜负。
我与同事躲在附近的掩体处,拼尽全力将失去意识的兽人抬上担架。
云影发出警告的呜呜声,后腿被熊撕去一块皮肉。
他对面的熊也好不到哪里去,对比云影,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将最后一个兽人送至医疗站后,我强忍着颤抖的腿重返战场。
不知为何,我的心脏一直不安地跳动。
我看了眼不远处的理事长,他皱着眉头,似乎也烦躁万分。
到底是什么被忽略了,快想起来!
电光火石间,我骤然想起——上次见到的那只猴型兽人呢!
突然,一声鹰唳响彻云霄。
那是一种讯号!
来不及思考,我拔腿就跑向云影。
瘦弱的猴型兽人迅速地将其中一枚炸弹扔到巨狼附近。
他则抱着另一个炸弹急速跑向美洲狮那边。
鹰与熊突然爆发,死死压制住美洲狮和巨狼。
他们想同归于尽!
理事长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向统帅,并且渐渐缩短与统帅的距离。
体能的锐减让我怨恨自己为什么平常不多锻炼。
我慌张地看向炸弹上逐渐加快闪烁的红点,巨大的恐慌让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我只有一个念头——快点!跑快点!
愤怒的狮吼与狼嚎齐齐回荡。
“你在干什么!撤回去!”
我听到云影气急败坏地咒骂,但我大脑一片空白。
十步,五步,三步,抓到了!
我迅速远离,急切地转身让我又一次将上次的脚扭伤。
剧痛般的刺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但我不敢停!
云影的姐姐大喊着让我把炸弹丢给她,但我不能这样做!
怀中炸弹的红光已经濒临常亮,我不敢赌!也不能!
我拖着伤残的病腿尽力远离所有人,我下意识回头去看云影。
他急红了眼,咆哮着想向我冲过来,但熊死死抱住他不让他动弹分毫。
我在心中默念着根据频率计算出的炸弹倒计时。
就是现在!
我用力将炸弹掷出去。
两秒后炸弹在空中发出“嘀”的声响后,骤然炸裂!
“轰!”
我被巨大的冲击波撞了出去。
在空中我看到云影扭曲的面容,伴随着痛苦的喊叫。
我费力地移开视线,去寻找理事长。
筋疲力竭的美洲狮,被咬断脖颈的鹰,逐渐靠近的理事长和猴型兽人。
洁白的半翼拔地而起,下意识替美洲狮挡住抛来的炸弹。
啊……原来理事长也是兽人啊……
我有些难过地闭上眼,任泪水流淌。
太好了……
意识逐渐坠入混沌,最后一片黑暗。
13
我缓慢睁开了眼睛,有些僵硬地转了转脖颈。
有些不对劲。
我抬起手,却看到一条机械的手臂。
我惊愕起身,发现全身都是由机械制成。
我踉跄着走近房间里唯一的镜子,丝毫不顾刺耳的警报声。
这不是我!
镜中出现了一个机器人,无神的眼睛中竟能看到深刻的恐惧。
我慌乱地去撕扯自己的手臂,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我被人压倒在地,却流不出一滴泪。
我机械地捕捉着嘈杂的背景音。
死亡、大脑移植、云影、终生不娶……
我想捂着脸痛哭,机械的声带听起来格外怪异。
更别提我是个无泪的、滑稽的机器人。
如果我拼命想护的那个人不在世间,那我还有什么理由苟延残喘?
我费力地挣脱想将我束缚的人类。
完好的手臂成爪,没有任何犹豫地捅穿我的大脑。
我笑着下坠。
……
刺耳的警报声从耳边消失,我突然睁开了双眼,与云影四目相对。
他好像瘦了些,也更加不修边幅了。
他的头发变白了,是去染发了吗?
他通红的眼眶与当时的声嘶力竭重合,惹得我鼻头发酸。
我讨好地冲他笑了笑,希望他不要生气。
赶来的医生鱼贯而入,渐渐将他挤出我的视线。
我慌了神,伸手去够他。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拜托,不要让他离开我。
我哭着伸出手,哀求地看着他。
他发疯般冲过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原谅我吧。”
我亲了亲他的耳尖。
“求你。”
……
我羞红着脸,将脸埋在双手里不肯抬起来。
“喂,你不会想赖账吧!”
云影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
“我那时意识不清醒……”
“哈?那不应该是真情流露吗?”
他得意洋洋的自我感觉良好。
“早就知道你馋小爷的身子,被抓现行了吧?”
我懊恼得恨不得将半小时之前的我揍醒,叫你乱说话!
“你不满意什么呢!我可是我们族群的头狼!”
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好吧!
我执拗地不想抬头,云影也终于放过我。
“算了,想吃什么?莲藕排骨汤怎么样?”
“……再加一份小笼包。”
云影憋住笑意:“行,我这就拉着老大一起去买饭。”
他的脚步渐行渐远,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14
房门突然被敲响,我警惕地看向门外。
理事长右手打着石膏推门而入。
我恭敬地喊他:“理事长。”
他点了点头,随意坐下。
我沉默半晌,试探着开口。
“云影的白发,是因为狂化吗?”
“你当时是不是看到我的样子了。”
我们两个同时一愣,还是理事长先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他在兽化的过程中突然狂化了。”
“但他保持了理性,有意控制下,只有毛发急剧老化。”
我心疼地想象当时的场景,痛恨自己又给他带来了麻烦。
“先别着急自责,如果重来一次,他依旧义无反顾。”
“换做是你,你也会奋不顾身地跑向他,不是吗?”
我与理事长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坚持。
内心的愧疚减轻了一点,我冲理事长道谢。
“该你回答我了。”
理事长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让我有些紧张。
“我看到了。”
理事长了然地低下头,自嘲地笑了。
我大胆地触碰了一下理事长裹着石膏的手臂。
他诧异地抬头。
“很漂亮。”
他似乎有些难过,多说点。
“像是天使的翅膀。”
理事长怔愣一瞬后,真诚地笑了出来。
本就昳丽的面容更添光芒。
我挠了挠头,有些害羞地偷偷看偶像的脸。
其实我可以猜出来的,理事长大概是半兽人。
但是又怎么样呢,人类和兽人的时代正处于进行时,不是吗?
“好哇你,原来你对谁都……”
云影突然开门的质问把我俩都吓了一跳。
他咬着牙没把后两个字嚼出来。
“老大!理事长企图越狱逃跑!”
云影大声喊着,挤进我俩中间。
理事长罕见地露出惊恐的表情,紧接着统帅就到达了病房门口。
“怎么,想给你的小下属看看你秃了的翅膀?”
理事长尴尬地朝我看了一眼,认命地跟着统帅离开了。
我惊奇地望向他俩离开的背影。
原来理事长还有这样的一面啊。
“喂,回神了,别看了!”
云影怒火攻心地在我身旁走来走去。
我眨了眨眼。
“有小笼包吗?”
“当然……不对你别岔开话题,你以后离他远点!”
我笑着点了点头,咬了一口满是肉香的包子。
看着他臭脸地将排骨都夹到我的碗里,不由感到内心被填得满满的。
当时我穿着护具,并且计算好了爆炸时间。
我有百分之七十三的概率存活。
可我不敢主动提,我怕他生气。
算了,等他真的追问了,先道歉会让他心软的。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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