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怀兰,中国引种番薯第一人,广东省湛江市吴川市梅菉镇人,于明万历年间由越南将番薯种带回中国。商务印书馆于1934年编印的《辞源》释“番薯”一词的注解 :“其本出于交趾(今越南),吴川人林怀兰尝得其种以归,遍种于粤,因不患凶旱。电白县有怀兰祠,题曰番薯林公庙。”
楔子:
林怀兰,中国引种番薯第一人,广东省湛江市吴川市梅菉镇人,于明万历年间由越南将番薯种带回中国。商务印书馆于1934年编印的《辞源》释“番薯”一词的注解 :“其本出于交趾(今越南),吴川人林怀兰尝得其种以归,遍种于粤,因不患凶旱。电白县有怀兰祠,题曰番薯林公庙。”
《电白县志》记载 :“霞洞乡有番薯林公庙,副榜崔腾云率乡人建立。相传番薯出交趾,国人严禁以种入中国着罪死。吴川人林怀兰善医,薄游交州, 医其关将有效,因荐医国王之女,病亦良已。一日赐食熟番薯,林求食生者,怀半截而出,亟辞归中国。过关为关将所诘。林以实对,且求私纵焉。关将曰:‘今日之事,我食君禄,纵死不忠,然感先生之德,背之不义。’遂赴水死。林乃归,种遍于粤。今庙祀之,旁以关将配。”
广东电白县霞洞乡的“番薯林公庙”,是为纪念林怀兰和守隘关将而建。据广东《电白县志》记载:广东吴川县中医林怀兰,医术高明,经常到交趾国(今越南)行医,并为守关将领治病。明万历年间,他将薯种带回电白县栽种。按当时交趾国法令,外运薯种要处死刑,关将为感谢林怀兰救命之恩,把林放过关,而自杀。林怀兰带回薯种在电白县试种,成功后迅速推广。
明万历十年(1582 年)的梅菉镇,青石板路上飘着虾酱的咸香。十三岁的林怀兰蹲在鉴江边,看货船卸下暹罗的苏木、占城的香料,船头插着的五色番旗在海风里猎猎作响。
住在电白霞洞的外公陈益蹲在他身边,布满老茧的手摩挲着他的发顶:“兰仔,这些番邦物件,都是靠海上丝绸之路运来的。”
少年忽然指着甲板上几个赤足的番商:“他们的衣服怎么像火鸡羽毛?” 外公笑了:“那是吕宋来的商人,吕宋岛在南海东边,产一种宝贝叫番薯,生在土里像纺锤,煮熟了比糯米还甜。” 怀兰咽了口唾沫,他见过灾年里树皮被剥得发白的树,见过饿死在巷口的老阿婆,对 “甜” 的渴望像鉴江的水一样漫上来。
十年后,当二十三岁的林怀兰跟着商船队驶往安南时,腰间还别着外公给的那块刻着 “渡海平安” 的木牌。他成了船上的郎中,背着药箱走遍甲板,听水手们讲南洋奇闻:“安南王严禁番薯出境,说那是护国粮,抓住偷种的要砍头。” 怀兰摸着药箱里的银针,想起家乡去年的旱情,田里的稻子才抽穗就枯死,母亲煮的麦麸粥清得能照见人影。
船靠义安港那天,湿热的风裹着浓郁的八角味。怀兰跟着商队走进市集,忽见街角围了一圈人,几个安南士兵正用皮鞭抽打一个老农夫,竹筐里的番薯滚了一地。“让开让开!” 士兵的皮靴碾过番薯,紫褐色的浆汁渗进泥土。怀兰蹲下身捡番薯,士兵的鞭梢扫过他的肩头:“唐人,少管闲事!”
夜里,怀兰敲开老农夫的竹屋。月光从棕榈叶的缝隙漏进来,照见老人腿上的血痕。“阿公,我是大明来的郎中。” 怀兰掏出金疮药,老人惊惶地摆手:“不能要,被他们知道要连累你的。” 怀兰按住他发抖的手:“我在大明见过饥荒,饿殍遍野啊。你这番薯,要是能让我带回去……” 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有火苗在跳:“上个月有个唐人偷藏薯藤,被砍了头挂在城门口。你若真想带,就把藤绞在缆绳里,浸在海水里能活三日。”
窗外传来梆子声,三更了。怀兰摸着怀里的锦囊,里面是老人偷偷剪下的番薯藤,用蕉叶裹着,还带着泥土的潮气。他想起出发前母亲在神龛前烧香:“儿啊,平安回来就好,别去冒那杀头的险。” 可他又看见家乡的土地在龟裂,孩子们的肚子鼓得像气球,外公说过:“医者仁心,不仅要治人的病,还要治地的病。”
归程的船刚驶出港口,就被安南的巡海舟追上了。怀兰站在甲板上,看着士兵用钩子勾住船舷,腰间的锦囊突然变得滚烫。“全部人,上岸检查!” 为首的百户抽出弯刀,寒光映着怀兰额角的冷汗。
他跟着商队走进查验棚,闻到浓重的鱼腥和铁锈味。士兵们粗暴地扯开包袱,绸缎、瓷器散落一地。轮到怀兰时,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士兵盯着他的药箱:“打开!” 银针、草药、艾条依次被翻出,胡茬士兵突然捏住一根草绳:“这绳子怎么这么粗?” 怀兰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那根草绳里,正缠着浸过盐水的番薯藤,用捣烂的艾草裹着,散发着刺鼻的药味。
“回大人,这是防瘟疫的药绳,绕在床前能避邪。” 怀兰故意把艾条凑过去,浓烈的烟味让士兵皱起眉头。胡茬士兵狐疑地扯了扯绳子,藤蔓的断口渗出白浆,怀兰脑子一热,抓起艾条在士兵手背上烫了一下:“哎哟!” 士兵甩手咒骂,怀兰忙赔罪:“对不住对不住,小的手滑,这就给您上药。” 他掏出金疮药抹在士兵手上,趁乱把绳子塞回药箱。
船重新启航时,怀兰躲在舱底,解开浸透海水的绳子,番薯藤的叶子已经发黄,但茎秆还透着青气。他用竹筒接了点雨水,小心地浇在根部,想起老农夫说的:“薯藤沾水就活,像咱们老百姓,命贱却经得住折腾。”
海上突然起了风暴,巨浪拍打着船身,怀兰死死护着藏在夹板缝隙里的薯藤。咸涩的海水灌进舱里,他感觉自己像片浮萍,在波峰浪谷间浮沉。“阿公,保佑这些藤活下来吧。” 他对着木牌喃喃自语,恍惚看见家乡的田野上,长出了成片的番薯藤,开着淡紫色的花,像天边的云霞。
三昼夜后,当船终于望见电白县的海岸线时,番薯藤的顶尖已冒出了新芽。怀兰跪在甲板上,亲吻着沾着海盐的新芽,咸涩的泪水混着海水,滴在嫩绿的叶尖上。
嘉靖二十三年(1544 年),电白县霞洞镇。外公陈益的田庄里,怀兰蹲在潮湿的水田里,手里攥着几截带根须的番薯藤。邻居王老汉吧嗒着旱烟:“怀兰啊,这番邦的草能吃?别毒死了人。” 怀兰抬头笑笑:“阿伯,我先种在自家地里,要是死了,算我的。”
他选了块背阴的坡地,把田犁得松松的,掺了些河底的淤泥。母亲端着木盆过来:“要不先少种点?” 怀兰摇摇头:“要种就种整块地,让乡亲们都看见。” 他记得在安南见过的番薯地,藤蔓爬满田埂,像绿色的毯子,挖开土就是红通通的番薯,抱着像抱着金砖。
种下第十天,藤蔓开始疯长,心形的叶子层层叠叠,把地面盖得严严实实。怀兰每天天不亮就来地里,用竹筒接山泉浇根,拔掉刚冒头的杂草。外公摸着藤蔓感慨:“这东西耐旱,不择地,比稻子好伺候多了。”
八月里,台风过境,稻田里的稻穗东倒西歪,怀兰的番薯地却只是叶子有些蔫黄。他扒开土,惊喜地发现拇指粗的番薯块茎,表皮带着淡淡的红色,像婴儿的小拳头。母亲煮了几个,屋里飘起甜香,咬一口,粉糯无渣,比芋头还绵密。怀兰揣着煮熟的番薯去敲王老汉的门,老人咬了一口,浑浊的眼睛亮了:“真甜!比咱们的芋艿强百倍!”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霞洞镇。秋收后,怀兰带着乡亲们翻整荒地,把番薯藤剪成小段,教他们扦插的法子:“藤节沾了土就生根,记住别埋太深,旱了浇水,涝了开沟。” 孩子们跟着他在地里跑,捡拾遗落的小番薯,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万历十四年(1586 年),广东大旱。赤日炎炎下,稻田裂成龟甲,河塘见底,连榕树的叶子都卷成了筒。怀兰站在吴川的山岗上,看见逃荒的队伍像长蛇般蠕动,妇女背着奄奄一息的孩子,老人拄着拐杖蹒跚前行。
“把番薯干分给他们!” 他吩咐家人打开地窖,褐色的番薯干堆得像小山。去年丰收时,他教乡亲们把多余的番薯切片晒干,用陶罐封好,说这是 “救命粮”。此刻,难民们接过递来的番薯干,狼吞虎咽,泪水混着干粮往下掉。
有个老妇人抓住怀兰的衣袖:“恩人,这是什么仙粮?” 怀兰蹲下来,帮她擦去脸上的泥污:“阿婆,这是番薯,种在地里不用多浇水,三个月就能收。您跟我回去,我教您种。” 老妇人跪下磕头,怀兰忙扶起她,看见她脚后跟上的血泡,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
他带着几个青壮,背着薯种走遍周边州县。在高州,他被当成 “妖言惑众” 的骗子,差点被官府抓起来。怀兰跪在知州衙门前,呈上晒干的番薯和新收的薯块:“大人,您尝尝,这东西亩产千斤,旱涝保收,能救万千百姓啊!” 知州尝了一口,连连称奇,当即发文鼓励百姓种植。
灾荒最严重的那年冬天,怀兰的番薯地迎来了第三茬收获。冬后的田地里,人们举着火把挖番薯,红彤彤的火光映着雪,照见每个人脸上的笑意。有个汉子挖出个斤把重的番薯,举过头顶大喊:“咱们有救啦!” 欢呼声惊飞了枝头的寒鸦,在寂静的冬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母亲把番薯磨成粉,蒸成窝窝头,分给村里的老人孩子。怀兰看着孩子们吃得满嘴都是粉,想起在安南看见的那个被鞭打的老农夫,不知他是否还活着,是否知道他的番薯藤,已经在大明的土地上生根发芽,长成了救命的森林。
崇祯年间,徐光启在《农政全书》里写下:“番薯,万历年间粤人林怀兰自交趾携归,种之饶收,食用甚便,确为救荒之宝。” 此时,怀兰已近古稀,坐在霞洞镇的老榕树下,看孙子们在番薯地里追逐。他的头发白了,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睛依然明亮,像鉴江的水。
有个游方的书生路过,听说了他的事迹,非要为他写传。怀兰摆摆手:“别写我,要写就写那些在地里流汗的百姓,写这漫山遍野的番薯藤。” 书生却坚持:“先生冒死引种,救民于饥馑,此等功绩,当传后世。”
夜里,怀兰摸着腰间的木牌,想起外公说的 “渡海平安”,想起南海的风浪,想起老农夫的金疮药,想起灾年里的哭声与笑声。窗外,番薯藤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无数只小手在鼓掌。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得意的不是治好了多少病人,而是让这小小的番薯,在大明的土地上扎下了根,让无数人在灾年里,不至于饿死。
康熙年间,番薯已传遍大江南北,从岭南的丘陵到华北的平原,从贫瘠的山地到盐碱的滩涂,到处都有它的身影。人们用它煮粥、蒸食、做粉条,灾年时磨成粉充饥,丰年时喂猪喂牛。它成了百姓餐桌上最寻常的食物,也成了饥荒时最可靠的依靠。
而在电白霞洞,那片最初试种的土地上,立起了一座石碑,上面刻着 “番薯引种祖地”。每年清明,都有人来此祭拜,献上刚挖的番薯,点上一炷香,感谢那个叫林怀兰的郎中,感谢他从万里之外带回的薯藤,让无数生命得以延续。
如今,当我们在餐桌上咬下一口香甜的烤番薯时,是否会想起那个在南海风浪中守护薯藤的身影?是否会想起那个在旱地里弯腰扦插的郎中?他或许不是名垂青史的大人物,却是百姓心中真正的功臣,他的故事,就像番薯藤一样,在历史的长河里,生生不息,绵延不绝。
晚风拂过鉴江,吹起层层涟漪。梅菉镇的老街上,依旧飘着虾酱的咸香,只是多了一丝番薯的甜。那甜,是穿越四百年的时光,是无数饥民的希望,是一个普通人用勇气和担当写下的传奇。薯藤万里,牵起的不仅是两个国度的土地,更是无数生命的温暖与希望。林怀兰的名字,将永远与番薯相连,在中华民族的农耕史上,闪耀着不灭的光芒。
来源:聪明团团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