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5)长篇纪实散文《父母时代》之五,第四章:特殊年代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5-19 18:31 2

摘要:犹如一把双刃的犁铧,既翻开了历史的冻土,也在人们心上刻下沟壑。那些被时代裹挟的脚步,终将在岁月的晒场上筛出真金与稗草。

(长篇连载5)长篇纪实散文《父母时代》

之五,第四章:特殊年代

第四章:特殊年代

1991年,父亲留影

犹如一把双刃的犁铧,既翻开了历史的冻土,也在人们心上刻下沟壑。那些被时代裹挟的脚步,终将在岁月的晒场上筛出真金与稗草。

那是特殊的年代,

运动的浪潮汹涌澎湃。

父亲啊,您总是冲在前方,

哪怕前路荆棘,无畏无惧。

驻队干部的要求,责任在肩,

鸡毛蒜皮,却也关乎大义。

不管,集体利益会受损,

管了,又得罪自私与狭隘。

四清运动,风云突变,

“报仇”的心思趁机蔓延。

本为整顿的好意,却走了样,

成为伤害的利器,令人心寒。

自留地的争论,莫须有的罪名,

买猫的五角钱,竟成贪污的冤。

没有证据,却成事实,

正义在何方,何处寻公正?

岁月悠悠,往事如烟,

父亲的坚韧,永刻心间。

虽历经磨难,精神不灭,

愿此后岁月,再无此冤。

一、四清运动的现身说法

2014年,母亲留影

父亲享年73岁,仅仅73岁。主因:瘦弱的身躯哪堪一个接着一个的精神伤害与肉体折磨!?

母亲呢?享年89岁,身体硬朗的她,不屈于命运的折磨与伤害,坚强地面对坎坷的人生。

那是一个怎样的特殊年代啊!

四清,社教,破四旧立四新,文化D革命……一个接着一个的运动如火如荼。

“运动一个又一个,运动一来,被老汉得罪过的社员群众就会去告状,污告。你想嘛,作为大队党支部书记,面对1000多个社员、数百个家庭,人人都有诉求,个个都要利益,人性都是如此。那时不像现在的法制社会,上面听到风就是雨,只要有人污告,不管是真是假,先处理了再说。老汉生性耿直、血性,急性子,浩然正气,一腔热血,干工作风风火火,眼里又揉不进沙子,见不得歪风邪气,容不下异端邪说。”傅世奎回忆道。

他还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现身说法。

几年前,傅世奎还是我们一社的社长时,得罪了一个妇女,她姓黄,还是我小学的同学。其实就是芝麻点大的事:他与黄家本着“就近方便、取圆就方、心甘情愿”的原则,交换了面积不到一亩的承包地。你的地离我家近,我的地离你们近,土质差不多,面积也一样,咱们互换吧。像这样的互换,在农村,是常态。于是他们换了。但是,出情况了,一年后,她反悔了,要求换回来。

“怎么可能?我已经翻地了,播种了,更重要的,费了力气改良了,并且都过去一年多了,怎么又要换回去?”傅世奎拒绝。

但黄某某不依不饶:“你是社长,是你当初以权谋私、仗势欺人,强迫我换的,我必须换回来。”见遭到拒绝,黄某某天天追着傅世奎,破口大骂,什么恶毒的语言都用上了。农村妇女,脏话山话野话那就是个层出不穷。

农村有句话,好男不和女斗。傅世奎见她追上前来谩骂,便迅速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躲开,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明。

黄某某气急败坏,倒在田埂上,一边抓着泥巴往脸上抹,一边大哭道:“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傅世奎打死人了,社长仗势欺人,打死人了!”

大白天,正在附近劳动的10多名社员目睹了全过程,纷纷在心里笑道:“这个婆娘才叫横哟,脸都不要了,你一个50多岁的妇女,追着一个70多岁的老头儿骂,人家躲你,离你数十米,根本没有肢体接触,怎么就打死人了?难不曾他用气功,在数十米外袭击了你?”

120来了,她住进了医院,给数千里外的老公打电话。第二天,老公花一千多元钱,买了机票,飞回老家。他们窜连另外一个社员,张某,去柏梓镇政府,去柏梓镇派出所,去潼南区政府,告状。

110来了,录口供,找人证,固定物证,什么摆扎都用上了。群众利益无小事嘛,大家纷纷行动起来。

派出所里,傅世奎验指纹、录口供、说原委,好几个小时。

警察取证,让目击者签字确认。

告状中还有好几条:贪污社员的职补款,冒领社会补贴……

柏梓镇纪委部门也出动了。

有关的部门如临大敌,调查了几个月,作出结论:第一,通过技术鉴定及10多个目击证人证实,无肢体接触,不存在打人行为。第二,承包地交换事件发生在一年前,有证据显示是双方自愿,虽然没有书面协议,但符合约定俗成的原则。第三,社员职补款每年就几十块钱,全部进入社员个人帐户,社长没有贪污的机会。第四,冒领补贴不存在,因为根本没有补贴。既然没有,何来冒领?

最后的处理意见:黄某某医药费一万余元自行负责,家属的飞机票、误工费自行负责。

“真的要感谢这个法制社会,感谢各级政府,他们实事求是,通过实地调查,通过充分的证据,还了我的清白。”傅世奎感慨道,“但那个特殊的年代却不是这样,一百人说你好,你未必真好;一个人说你坏,那你就真坏。不用调查,无需证据,直接拿下。”

“傅支书,黄某某偷吃红苕母子!你管不管?”

“傅支书,张某某太不像话了,种生产队的地出工不出力,把自己的力气全部用在了种自家的自留地上。你管不管?”

“傅支书,刘某某又在挖田边土角,挖生产队的墙角,你管不管?”

“傅支书,李某某开会老睡觉,你管不管?”

……卓德成、舒义孝他们也许是副职,或者是别的原因,总是让父亲冲在最前面。当然了,父亲的性格,父亲的职务,也必须冲在最前面。驻队干部、工作组组长刘光荣,也要求父亲必须冲在最前面,而这些,哪怕鸡毛蒜皮,全是得罪人的事。

不管,不行,他是支书,大队一把手,第一责任人。再说了,这些歪风邪气是客观存在的,不加以纠正,任其蔓延,势必影响集体利益。

管呢,得罪别人,农民的狭隘、自私,远远超越人性的弱点。

1959年,父亲已经当上了大队党支部书记,有人告状,说发现一个姓黄的女人偷东西。父亲抓住她后,黄某珍立马求饶:“只要你不把我交给他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父亲瞧着那黄某珍吓得不行的眼神,心里头啥滋味都有。他明白,要是真按规矩办了她,她家里人可就遭殃了;可要是就这么算了,又怕以后这种事儿更多。琢磨了好一会儿,他决定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你咋就干出这事儿来了?”父亲问。

黄某珍边哭边说,家里人都饿了好几天了,她实在是没办法才走的这步棋。父亲一听,心里头有点儿不忍。他让那媳妇写了个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干这种事儿,然后又把真实情况跟刘光荣说了。刘光荣批评父亲心太软:“好人主义如何当领导?如何管好1000多号人?”

集体吃大伙食团的现象在1958 年开始出现,并在1961 年之后逐渐结束。这一时期与人民公社化运动密切相关,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和经济背景。

逻辑是这样的:

1958 年,人民公社化运动兴起,大锅饭概念出现。公共食堂在部分农村地区建立,标志着集体吃大伙食团的开始。

1961 年,由于经济困难和政策调整,公共食堂开始解散。尽管有些地方继续维持,但规模和性质已发生变化。

1966 年,“特殊十年”对社会产生深远影响,经济和生活秩序受到冲击,集体吃大伙食团的模式在一定程度上被延续。

1978 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分给农民,大锅饭模式彻底结束。农民重新获得生产和生活的自主权。

特别的岁月,那年的风里总是飘着饥饿的味道。父亲站在大队部门口,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想还想起了黄某珍那双惊恐的眼睛。她跪在地上,瘦削的肩膀不住地颤抖,像一片秋风中的枯叶。

“书记,我实在是太饿……“她哽咽着,声音细若游丝。父亲知道,食堂的大锅里,稀粥一天比一天清,能照见人影。

他想起去年秋天,村里人敲锣打鼓地把自家的铁锅都砸了,说是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现在想来,那叮叮当当的声响,仿佛是一场荒诞的梦。

食堂的烟囱依然冒着烟,可飘出来的不再是饭菜香,而是焦糊味。人们端着碗,排着队,眼神空洞。父亲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他望着远处的田野,麦苗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夜深人静时,他常常想起黄某珍、滕某芳那双眼睛。那不是一个偷窃者、哭泣者的眼神,而是一个母亲绝望的哀求。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一碗饭的重量,足以压垮一个人的尊严。

风起了,卷起地上的落叶。父亲紧了紧衣领,转身走进大队部。桌上的保证书还在,墨迹已经干透。他知道,这样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每天都在上演。而历史,终将给这一切一个交代。

这,仅仅是父亲关心社员的一个侧面。父亲农民出生,耿直豪爽,仗义执言,刚直不阿。

父亲这样的性格,在那个特殊的岁月里,吃亏也是必然的。

这不?四清运动来了。

1963年至1966年上半年,中共中央在全国城乡开展了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本来旨在整顿农村和城市基层的政治、经济、思想及组织问题,但是,在农村的一些地方,却变味成“整人”“报复”的工具。

前期,广大农村以“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清财物”为主,主要针对农村基层干部的经济问题。后期主要针对城乡,扩展到“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清经济”,重点转向意识形态和政治审查。

1965年1月14日,中央印发《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提出的一些问题》,首次提出要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父亲曾经与刘光荣辩论,针对自留地要不要、要多少这个问题进行过辩论,就被刘光荣批评说是“走资本主义道路”。

大队养殖桑蚕,被老鼠偷吃,父亲与黄永发一起去街上买猫,花了5角钱,有人告状说父亲他们多报销了5分钱,属于贪污。证据呢?没有。反正,只要有人告状,立即就成事实。

本来,四清运动是清查农村基层干部的贪污、挪用、账目混乱等经济问题;政治层面呢?则是强化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打击“资本主义倾向”;组织层面则是整顿基层党组织,清除不合格干部。

这个运动,积极方面,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基层腐败,提高了农民对集体经济的信任。但消极方面却触目惊心,特别是后期的扩大化,导致部分基层干部被错误批判,加剧了社会紧张局势,为后来的“特殊十年”埋下伏笔。

走资本主义道路+多报销5分钱猫费的莫须有罪名,父亲被停职,被押送至崇龛劳动改造,天天抬“四八料”。那时没有起重机之类的大型机械,数百斤甚至上千斤的石料,全靠人力,33岁的父亲,天天干着这样的苦力,雨天一身水,晴天的身汗,拼命似的。

问题是,还吃不饱饭!就是粗粮,也食不果腹。

1963年的夏天,为了给父亲改善生活,母亲将节约积存下来的半斤米,加上红苕,给父亲做了一大钵饭,让傅世英与傅世奎给父亲送去。时年,傅世英13岁,傅世奎12岁。好久没看见父亲了,他们自然十分高兴。正当二人欢天喜地、蹦蹦跳跳走到华滩子时,遭到了一个疯子的追打。他们飞快往前跑,一个跟头,他们二人摔在地上,瓦质饭钵摔坏,红苕米饭散落一地。

米饭太金贵!他们和着泥巴、沙石,连同河边积水,一齐装进破钵,送到父亲手里。早已饿得前胸贴肚皮的父亲,接过饭钵,一顿狼吞虎咽,将泥土沙石饭风卷残云。

这一幕,傅世英、傅世奎双双落泪。

前排:大姐傅世英。后排(从左至右):大嫂桌云书,母亲舒义其,二嫂张文琼,三嫂杨秀蓉。

傅世奎讲得很动情,眼里噙满了泪水,我也泪流满面。

今年五一,傅世华提前过64岁生日,借酿酒之机,把兄弟姐妹招集起来喝酒。回忆起这段往事,76岁的傅世英泪流满面:“过去的事情基本上都忘记了,但这件事却忘不了,想起就哭。”

老八傅世华与母亲合影

1964年,劳动改造了一年的父亲又“官复原职”。父亲一走,六大队立即由先进变后进,工作推不走。

“走资本主义道路”毕竟就是一个虚幻的“若有若无”的帽子;而贪污5分钱的罪行更是莫须有的抹黑,再加之六大队不能没有父亲,于是,他又回来了。

父亲的干劲更足了。

“这辈子就佩服老汉,从来没有灰过心,从来没有退缩过,总是那么认真负责、积极主动。”傅世奎说。

二、特殊十年

母亲舒义其与邻居合影。滕彩碧(中)、刘林芳(左)

然而,好景不长,3年后,父亲又遭,罪名依然是莫须有。戴尖尖帽游街,被没完没了地挨批斗,押送到双江劳动改造。

1966年,我出生的第二年,神州大地“东风吹、战鼓擂、我是小将我怕谁”,革命和造反的旗子漫天飞舞,在红色海洋里游弋的革命小将们,在阴暗角落里窥视的不怀好意者,他们打倒刘邓,他们打翻孔家店,他们打倒学校的校长和老师,停课闹革命。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他们把自己每一个荒唐行为,都冠以革命的名义,堂而皇之地在红海洋里潮起潮落。

农村,也未能幸免。

那场所谓的革命如火如荼,革命狂飙突进摧枯拉朽,摧毁破坏一个旧世界,也摧毁一个民族的道德文化体系和价值观之后,极度的狂热后是极度的失落。

父亲被“革委会”“革命小将”们反卷双手,戴上高帽,从我家门前,押到永安街头批斗。母亲哭,哥哥姐姐哭,一家人抱头痛哭。

“张某某,人称独眼龙,板眼最多,他剪尖尖帽的手艺最好,高几米,还花哨。”傅世奎回忆道。父亲就戴着这种尖尖帽,从农村游到街上,再从街上游回农村。父亲,默默忍受着他们的侮辱。

不久,父亲被押送到数十公里开外的双江镇劳动改造,跟前年前差不多,抬“四八料”。

这一干,又是一年多。

长年累月的劳累,累得吐血;食不果腹的生活,过早地损害了父亲的健康。从此,父亲的病根早早地埋下了。

作为家属,此时的母亲,既要为父亲担惊受怕,还要养育7个子女,心理与身体的折磨与伤害,背后的艰辛,与谁诉说?

1999年,父亲病情严重,可能有生命危险。这年,父亲七十二岁。

他微微苦笑,强忍住肌体的疼痛:“人总是会死的,我不怕,父亲伯父祖父都没活过五十岁,而我却活过了七十二岁,如果不死,可能还可以活几年。”

父亲求生欲很强。

他要看看他的儿女,他的孙辈,他的曾孙们,他希望他们能有出色表现、人人幸福平安。

他留恋越来越新的生活,留恋每天两顿酒,甚至三顿酒,两包烟,留恋与别人无休无止的亲切与吵闹,还有麻将桌上无碍大雅的小小娱乐。

我穿越时光隧道,突然来到1999年的12月4日,农历十月二十六,星期六,父亲七十二岁生日刚过一周。

冬雨绵绵,淅淅沥沥弥漫天空,整个大地灰蒙蒙一片,我走在家乡新修的泥泞不堪的马路上。在成都公干数日,老家四处追踪,终于使我知道了老父病危的消息,我必须回去,哪怕因此影响了工作,我也要回去。此时我才明白,昔日敬佩的某某英雄哪个豪杰何方先进,他们往往在亲人病危时因工作的需要而脱不开身,甚至“三过家门而不入”,这些人是何等的伟大,何等的值得学习。但我无论如何也是学习不了的,我们父子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情,尽管表达感情的方式多种多样。但我已经违背了—个诺言,让老父及亲人们大大地失了一回望。还是上个星期六,农历十月二十一,这天是老父七十二岁的生日,我答应一定趁星期回家一趟,并让时年九岁的儿子写好了两幅对联,小儿子写得非常认真,质量也相当好,远远超过我自己。但是因为到成都出差,加班加点地写一个达成公司的经验材料,不能回去,电话告知,亲人们大失所望。我本来没有勇气打这个电话,害怕解释不清,于是找到成都工作的侄女傅春艳,让她先打电话解释解释,然后我自己再亲自打电话,亲人表示理解,但仍失望。所以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了,今天正好也是一个星期六。

星期六,对我来说多少有些特殊的含义,我怕星期六!

我想起了那年秋天的星期六,黑色星期六,差点要了我小命的星期六。

1976年,作为乡村干部的父亲,被委派到潼南县三块石水电站负责后勤保障工作。这时我读小学二年级,除了去过乡上以外,哪儿也没去过,我没看过火车汽车,哪怕是自行车,连电视这个词也未听说过。于是我有了见识世面的机会了,我要走出山沟,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每个寒暑节假日,我都会去60余里远的县城,离县城几里处便是三块石水电站,父亲在那儿专门负责永安乡工程队的后勤保障工作。工程队有管理人员一百多人,民工数千人,并且是走马灯似地不停地换,父亲就负责他们的衣食住行。

父亲带着百多号人,风风火火地赶到工地,在高高的山坡上搭起了简易的瓦房,四百余间。

山城重庆称火炉,夏日天气酷热难当,摄氏42度的极端高温天气随时可见;而潼南县城热过重庆,三块石电站又热过潼南。父亲本来可以不必动手,动动嘴巴就行,但他不,他是个急性子,一周的事情巴不得一天做完。于是自己亲自上阵,声音大得震天,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嗓子痖了又好,好了又痖。抬石头,贴墙砖,架屋梁,父亲成了“水人”……短短—个星期,四百余间简易住房竣工了。

这一年,父亲49岁。

工程部张指挥长感动地说:“傅支书记,真有你的,我服你了!”

他咧嘴一笑,早点干完,早点了事。

工友夸他,傅支书都这样亡命地干,我们怎么好意思偷懒。

父亲笑了。

大队人马开进了工地,开始了施工。

父亲负责这数千人的后勤保障。

他想方设法,日思夜想:怎样才能用较少的钱,去办较多的事,民工们很辛苦,一定要作好他们的后勤保障工作,让他们吃好饭,并且不能冷着他们,不能热着他们,不能让他们有危险。

父亲开始了八方打听,四处采购,那时还是计划经济,什么东西都靠供应,粮有粮票,肉有肉券,但“黑市”已经存在,父亲就经常光顾这种黑市,以便替民工们买到可口的东西,补充必须的营养。这一干,就是六年。

父亲负责经济供给,但经济方面没有出一分钱的差错,领导对他的评价极高:老傅不简单,可惜我们发现他晚了些,如果放在要害岗位,他肯定能做出不俗的成绩;民工们对他的评价极高:傅支部没有半点架子,与我们打成一片,事事为我们着想,对我们无微不至……

因为他的出色表现,他多次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先进生产(工作)者。

我十一岁那年深秋,一个星期六,我向老师请了假,步行去父亲处,其实车票并不贵,6角,但那时确实太穷了,这6角,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

走走歇歇,歇歇走走,从下午两点出发,走到县城,已是深夜,到三块石电站要过一条宽宽的涪江河,而此时早已停渡,过不了河;住旅馆是住不起的,于是我一个人在潼南街头徘徊,秋风凉透人,我不敢睡觉,只得在街上来回小跑。饥饿、寒冷、疲倦,真让我万分难受,我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好像不是我的,我麻木像疯子,在昏黄的路灯下小跑着。—个公安发现了我,见我形迹可疑,就上前盘问,那是一个“阶级斗争是纲,其余都是目”的时代,人们的觉悟普遍很高,他对我问得相当仔细,我一一老实作答,他就带我到了派出所,给三块石指挥部打了一个电话,指挥部告诉了我的父亲,一个时辰不到,父亲就赶来了,他是专门租了一条小渔船来的。

父亲满头大汗,焦急万分,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说: “你!?”

我无言以对。

父亲看到我的狼狈相,没有责怪我,托起我,让我骑在他的肩上,回去了。

我是父亲的第十个孩子,从小长相乖巧,智力不凡,学习成绩老是第一,所以深得父亲的喜欢也毫不为怪,于是,“骑父作马”便成了我的一个特权。

林则徐年幼时其父扛着他去应试童子试,考官戏出上联“骑父作马”,他脱口对出下联“望子成龙”,立即化解其父尴尬,并道出可怜天下父母之心。我不敢自比老林,但天下的父爱却本质一致。

也就是这一次,不幸发生了。

在三块石水电站父亲的宿舍里呆了十来个小时以后,我要急着回家,我要上学,于是匆匆告别父亲,父亲给了我的路费,但我舍不得用,为了抢时间,就去爬货车,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不知是手吊酸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我从车上摔了下来,我不醒人事,好几个钟头过去了,我仍然昏死不醒,睡在马路边上,也没有一个人敢来救我,但鬼使神差,我居然醒过来了,并且奇迹般地走进了医院,医生救活了我。父亲知道这一消息后,顾不得身边的工作,连夜赶回了家。

父亲是跑回来的,他没能坐上最后一班客车,也没能搭上本来就十分稀少的货车,他就靠他的双腿,跑回来了。

他已经五十岁了。

父亲满头大汗,焦急万分:“你?!”

我躺在病床上,扎着厚厚的绷带,浑身是血,惨不忍睹,我哽咽着:“爸爸,你?!”

父亲默默地看着我。

特殊年代,父亲挨了整,遭了批,受了斗,身心遭到巨大摧残,健康受到严重影响。那么,父亲恨它吗?

不,绝不!

父亲格局大,境界高:“特殊时代,特殊遭遇。我们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这滴水的遭遇,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

特别是有一些说法,说什么“伟人不懂经济,让老百姓吃了苦”“教员搞运动,让很多人遭受不白之冤”……针对这些说法,父亲坚决不同意。

“如果是当事人跟着伟人吃了苦,他们在抱怨,这可以理解;但是,一些局外人也跟着瞎逼逼,这不是蠢就是坏了。”父亲愤怒地说。

父亲说,毛主席他们,一代人打了三代人的仗,一代人吃了三代人的苦,他们战天斗地,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工业化需要农业的积累,农业没积累,还要工业化,怎么办?那只有勒紧裤带,大干快上!这不光是时间不等人,形势也不允许。30年,打下了工业化的基础,这就预示着农业剪刀差给农民带来苦难,农民的苦难也就直接导致了哺育工业的乏力。一句话,大家都跟着他穿着补丁衣服,为后代儿孙做贡献。”父亲侃侃而谈,“当今天的中国人,躺在他们的功劳簿上,享受他们的辛勤付出所换来的生活的时候,再去指责伟人的决策,这不光是没良心,这是一开上帝视角,就变成蠢货的表现。世界上每一个工业化,国家的工业化过程都是赤裸裸血淋淋的,而我们是在他老人家的带领下,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是的,“人民就是江山,江山就是人民。”让人民过上好日子,最起码让后来的人民过上好生活,是毛主席他们毕生的追求!

风云岁月苦辛多,

往事如烟感慨歌。

运动频仍摧壮志,

奸诬屡现损英模。

桑蚕遗恨冤无据,

猫价含冤罪有何。

幸得今朝逢盛世,

公平正义荡清波。

母亲与舅娘合影

来源:大道巴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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