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不复当年对我情深意热的模样，表情淡淡，甚至还让我帮忙挑选礼物，他要和暗恋对象在情人节那天表白。
当年我无视顾子陵的恳求，硬要和他分手。
没想到今年过年，我花二十块租了个男友，正好租到顾子陵。
他不复当年对我情深意热的模样，表情淡淡，甚至还让我帮忙挑选礼物，他要和暗恋对象在情人节那天表白。
只是，顾子陵为什么对我的竹马那么排斥？
让我挑选的礼物，怎么正好是我的尺码？
一
我已经两年没回过老家，今年我爸让我务必带男朋友回去。
买了车票，我就剩二十块。
挂到表白墙，还招来一群看热闹嘲笑我的同学。
——二十块，这个男朋友是非租不可吗？
——这也太缺钱了，我是说贴主和接活儿的。
——真能有人接？不能够。
——我接。
——？？
——哈？还真有兄弟接啊？
我兴高采烈地等在约好的见面地点，一抬头，看见了朝我走来的顾子陵。
租人租到前男友，晦气。
顾子陵脸色同样不好看。
“喂，事成之后，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警惕道：“不要哄抬猪价，我就出二十块。”
顾子陵无语地看着我：“我要你帮我挑一个情人节礼物。”
“情人节那天，我要给暗恋对象表白。”
？
让前女友帮忙给下一任挑情人节礼物？
顾子陵，真有你的。
二
我和顾子陵，不能算是和平分手。
我俩从高一谈到高三，高考成绩出来，差了七分。
我去北方的B大，但顾子陵只能去南方上大学。
我算了算，不行，车票太贵。
“异地恋太花钱，咱们分手吧。”
那一天，顾子陵哭成了狗。
一米八六的高个子校草，弯下腰，扯着我的衣角求我不要。
我没有动摇。
我离开时，听见顾子陵在我身后，咬牙切齿：“秦昭，你就抠吧，谁能抠得过你啊？”
没人能。
但要是时光能够倒流，重来一次，为了不租到顾子陵，我绝对不会那么抠！
三
我家在山脚下的小村子里。
顾子陵一个大少爷，家里劳斯莱斯可以叠积木玩儿，从来没受过大巴车的苦。
晕车晕得天翻地覆，非要借我外套捂着脸。
哦，也不是没受过。
我想起高中春游的时候，我俩挤在大巴车角落，顾子陵也是这样，非要拿我的外套盖住脸。
说闻着我衣服的味道，就不会晕车。
这家伙晕着车，手还不老实，躲在外套下面，非要去抓我的。
同学看见起哄，顾子陵掀开外套一角看我，眼里亮闪闪的全是光。
想到这里，我不自在地扭了扭。
还借我外套，总不能是还对我......
顾子陵掀开外套，看了我一眼。
眼神淡淡的。
我眨眨眼，慢慢低下头。
秦昭，你想这个干什么？
分手两年，人家下一任都快上任了，还让你帮忙挑情人节礼物，早对你没感觉了。
哦，中间还不知道谈过几次。
不过按照顾子陵的条件，只多不会少。
顾子陵把手机递给我，我一看是淘宝购物车。
里面都是衣服。
女款。
？
顾子陵解释：“帮我给她挑礼物。”
“什么尺寸？”我咬牙。
“和你一样。”
我愣了愣，扭头看向他。
他又把外套盖在头上，只不过，露出的耳尖红得滴血。
“你是不是热了？”我善意提醒。
顾子陵掀起外套，无语地看我一眼。
“秦昭，你真是个木头。”
我没听清：“嗯？”
他却一句话都不肯再说了。
下车之后，他看着脚下的山路，都不知道怎么走。
我轻车熟路走在前面。
“喂，你家那么有钱，干嘛还来赚我这二十块？”
顾子陵声音蔫蔫的：“我暗恋的女生喜欢自食其力的男人。我要用我自己赚的钱给她买礼物。”
得，我就多余问。
“秦昭昭，分手两年了，你怎么还没找到男朋友？”
我咬牙：“没有合适的，不行么？”
顾子陵就笑：“没有合适的，是不想么？”
重逢之后，他头一次笑出来。
我一下子恍了神。
说起来，我认识的那个顾子陵是非常爱笑的，像一只大金毛。
我下意识道：“是不想。”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顾子陵轻声：“哦？我就这么好，让你......”
我忽然回神，连忙找补：“因因因为我暗恋的人不在我们学校！”
顾子陵嘴角的弧度一下子平了下去。
“哦？”他注视着我，“是谁？”
我正回头想说什么，就一头撞在什么东西上面。
硬硬的，不过很有弹性，没撞疼。
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
滑滑的，还不冰手。
“你好，请问你能不能别再摸我的......胸了？”
！？
四
私密马赛！
我飞快后退，连连对不起。
一抬头，一张大帅脸就映入眼帘。
大帅脸看着我，微微睁大眼睛：“......秦昭？”
顾子陵终于走到我身旁，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他贴的很近。
“你们认识？”顾子陵看我。
我们......认识吗？
大帅脸笑了。
我顿时感觉如沐春风。
“秦昭同学，”他道，“初中毕业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你。”
初中......
啊！
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我大喊：“沈庭书！”
五
顾子陵抽风了。
他非要让沈庭书一起去吃个饭。
我没想到，沈庭书也一口答应。
不过也好，我饿了半天了。
坐在大巴上的时候，我的肚子就一直叫得响亮，我都担心被身旁的顾子陵听见。
多尴尬。
村子外是县城的边缘，我们兜了一大圈，最后只找到一家啃得急。
顾子陵面带嫌弃地坐下，占了我身边的位置。
我记得曾在网上看到过，吃饭的时候，坐在最讨厌的那个人身边，才是最遥远的距离。
因为这样，就不用和那人面对面，连带着饭都吃得不香了。
想到这里，我搬着凳子往顾子陵的方向挪了挪。
哼，我就是要和你对着干！
沈庭书坐在了我对面。
我兴冲冲：“你在哪个大学？高考之后我QQ号注销了，联系方式全都丢了。”
顾子陵看我一眼。
我的笑意一下子变得尴尬。
高考后，我和顾子陵分手，才双双注销原有的QQ号的。
毕竟三年恋爱，上面都是我们的足迹。
现在话不经大脑，提起来，着实尴尬。
“微信加一下？我扫你。”沈庭书笑道，“你联系不上我，是因为我复读了。”
啊？
我们高考成绩出来后，在我注销QQ号之前，我看到过初中班群里的成绩调查表。
不知道谁发的，真是闲得蛋疼。
还真有一个人写了。
沈庭书，678分。
拿这个分数复读？？
“高考前我受了一些影响，导致发挥失常，没能考上理想大学。”沈庭书垂眸，“不过好在复读一年就考上了，现在在B大，大一。”
我睁大眼睛：“B大？真巧，我和......我也在！！”
真是太巧了！
顾子陵忽然开口：“那你第一次没考好，是因为什么？”
这人怎么揭人伤疤呢？
我接话：“你想吃什么，快点点单！”
顾子陵似笑非笑：“关心我？”
我翻了个白眼。
沈庭书试探道：“你们......”
“我是她男朋友。”顾子陵立刻答。
“雇的。”我解释。
顾子陵的脸立刻黑了。
我不明所以，奇怪地看他一眼。
我忽然心生一计，给沈庭书发了一条消息。
再抬头，沈庭书嘴角的笑意把我眼睛都闪花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都是光，好像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好演技！
我清清嗓子：“重新介绍一下，沈庭书，我的同学兼竹马。”
“也是我的，暗恋对象。”
沈庭书笑意盈盈，如玉生华光。
“真巧，”他道，“我也暗恋秦昭同学，很久很久了。”
六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已经被顾子陵杀死了一万次。
服务员端着盘子走向我们桌，眼神看到我身旁的顾子陵时，浑身一滞，扭头吹着口哨，又把盘子端走了。
看着顾子陵的黑脸，我终于心情舒畅。
比前男友更早脱单并且舞到他面前，实在是太爽了！
......实在是太饿了。
我抿抿唇，站起来，打算自己把饭端来。
沈庭书也站起来：“我去吧。”
他怎么知道我想干什么？
我说：“没事，我去......”
话音未落，就被人倏地抓住手腕，眼看着沈庭书离开。
我愣在原地，大脑“嗡”地乱了。
顾子陵的手骨节分明，硌得我微微发疼。皮肤相接的地方一阵火烫。
我总觉得他的手在颤抖。
可还没等我挣开，顾子陵就松开了我。
接下来一顿饭，我食不知味。
手腕总是传来一阵阵异样的感觉，弄得我心里也痒痒的。
临别时，沈庭书低头笑着看我：“今晚有空，我去你家，找你说话。”
我点点头，颇为敬佩。
作为演员，你实在是太敬业了啊。
七
村子里，房屋都比较稀疏。
我家屋后是一片荒树林。我说：“穿过这一小片林子，就到了。”
我正要继续迈步，手腕又忽然被攥住。
“你真喜欢他？”顾子陵没头没尾地问。
我硬着脖子：“当然！”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他看着我的眼睛，“你们中考后没再见过。高中三年，我是你男朋友。”
顾子陵的声音很好听，像清朗的泉水。
当他说出“男朋友”时，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就是大学想起他，才开始暗恋他的，不行么？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我闷闷道。
“不行。”
我一惊，骤然抬起头。
顾子陵的手依旧牢牢攥着我的。
他的眼睛，居然有些发红，隐隐有水光闪过。
我用力眨眨眼，那一抹水光已经消失。
看来是我看错了。
他一字一顿：“要说时间，我比他更近，为什么想的是他不是我？”
“咳咳，我提醒你啊，”我感觉气氛有些古怪，连忙开口，“你是我雇的假男朋友，咱没必要这么敬业......”一个两个，演得都像真的一样。
要不是我了解自己，还以为他俩都喜欢我呢。
“姐！”
我吓了一跳。
堂妹蹦蹦跳跳冲过来拉住我：“我听见你的声音啦！快走，叔等着你呢！”
她看见顾子陵，眼睛唰地放精光。
“姐，你从哪弄来的帅哥？”她抓住我的手晃，“我能追他不？我都听见了，他是你雇来的！”
我看向顾子陵，希望他能主动拒绝。
......等等，我怎么会这么想？
顾子陵开口：“秦昭，你说能吗？”
表妹也期待地看着我。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下意识干笑。
顾子陵的脸唰地彻底冷了。
“和你没有关系，是吧？”他看我一眼，转身，“那就是可以追了。”
堂妹激动地蹦了一下，冲上去抓住顾子陵的手臂：“帅哥，你多大啦？”
我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我知道，我完了。
我还喜欢他，非常喜欢。
一只喜鹊站在树梢嘎嘎嘎地叫，声音好干，尖尖地刺进我心里。
刺得好疼。
八
在我家的亲戚们听说他是我男朋友，围着他从头问到尾。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居然回答得特别认真，带着长辈看了就喜欢的笑容。
只是一下午，都没有和我再说一句话。
我不停地看他，想和他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爸看着很满意，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要递给他。
后妈挺着大肚子看着我爸，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我爸看了一眼，手一哆嗦，又把钱收了回去。
顾子陵神色淡淡地看着这一切。
他忽然转头看我，吓得我立刻把头扭了回来。
......他是想说什么吗？
但等了半天，顾子陵也没有说话。
直到晚上吃饭，顾子陵早早敬了一圈酒，随后就出了屋门。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是顾子陵。
“我在你家院子门口，有话想对你说。”
“今天下午的态度不好，是我错了。”
“这句话我已经忍了两年，我想了想，一定要告诉你。”
“今晚我家有事，车会在五分钟后到。”
“五分钟内，如果你来，我就不走了。”
“如果你不来......那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会再打扰你。”
他要说什么？
我走出屋门，向门口看。
我家的院子是L型的，在屋子和院门之间，有一道凸出的墙。
墙挡住了我的视线，但我能看到门口那道长长的影子。
他在等我。
我正要走过去，手却忽然被大力攥住。
是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他嘿嘿笑着，紧紧抱住我，一手胡乱摸着。
是，是刚刚屋子里喝酒的一个亲戚！
我浑身冰凉，拼命挣扎起来，却挣脱不开。
院门口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顾子陵的车到了！
“放......”我刚开口，就被男人粗暴地捂住嘴。
纠缠之间，我余光看到那道长长的黑影晃了晃，消失在门口。
顾子陵走了。
他彻底走了。
“不、不要......”我挣扎着要喊，脸被埋在男人的肩膀处，喊不出声。
他的手伸向我领口时，一个黑影从我们身后跳出来，一脚踹在男人裆处。
男人惨叫一声，躺在地上打滚。
我腿一软，倒了下去。
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九
屋里的人被男人惨叫声引出来时，顾子陵还紧紧地抱着我。
他的呼吸急促滚烫，嘴里不停重复着什么。
我仔细听了好久，才依稀听出“没事了”三个字。
地上的男人还在痛呼，他捂着的位置太明显，以致于没有人问发生了什么，而是直接为他开脱。
两个男人搀起地上那个，一脸笑：“喝醉了，喝醉了。”
大家凑趣地笑起来，好像刚刚发生的，真的是一件无足轻重的趣事。
“真正喝醉的人，根本没有犯罪能力。”顾子陵的声音像寒风一样冷硬。
周围一静。
后妈举着沾满面粉的手，急匆匆从厨房的位置跑来。
“这是干什么呢？”她打眼一扫，又看了我一眼，“大过年的，和气一点嘛。”
我爸倒是气鼓鼓的：“你知道他刚才在干什么吗？我闺女.......”
后妈圆圆的脸上再次露出一个微笑。
我爸见状，讪讪地闭上了嘴。
我忽然有些想笑。
我想起小时候，邻居家的孩子骂我是没妈的野种，我爸气鼓鼓地上门给我出气，结果被几个小孩子围住打了出来。
高中时我爸娶了后妈，我的饭里再也没见过一点肉星。我爸看着我的碗，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却在触及后妈那个警告的微笑后再也没说出一句话。
我爸爱我，但他更懦弱。
现在后妈怀孕，马上就要生了，他们是多么完美的一家三口。
兜兜转转，我好像什么也没有。
我的手忽然被紧紧握住。
顾子陵上前半步，几乎挨到了我的后背。
我慢慢抬起了头。
是啊，凭什么？
不喜欢我的地方，我何必要留恋？
原生家庭腐烂无力的根，既然烂了，干脆就斩去好了。
“走吗？”
我怔愣回头，顾子陵的眼睛亮得像星。
我下意识点点头。
一起转身飞奔。
我听见我爸和亲戚们的惊呼，听见他们乱七八糟追出门的脚步声。
听见风擦过耳边的呼呼声，听见胸膛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在万家团圆的新年夜，我和前男友牵着手，向家的反方向奔逃。
十
顾子陵家里的车在村口等着我们。
车的速度很快，不到十二点就停了下来。
司机把车停进车库就走了。
我扭头：“顾......”
顾子陵大步上前，一把拥住了我。
与此同时，身后别墅的楼顶，忽然发射出耀眼的烟花。
七彩的火光中，顾子陵的声音贴在我的耳畔。
“情人节快乐，秦昭。”
“还有，我喜欢你，包括这两年，一直喜欢你。”
我的大脑随着烟花炸开，下意识道：“你不是要和......”暗恋对象表白？
啊。
我恍然大悟。
所以，那个暗恋对象，根本就是......
我啊。
顾子陵慢慢松开我，嘴角轻扬。
“反应过来了？”他含笑看着我，掏出一个小小的方盒，跪了下去。
砰。
最后一朵烟花在顾子陵的眼里开放，他捧着戒指，无比认真。
“秦昭昭同学，不知道我是否有幸，扮演一下你的男朋友？”
“——一辈子的那种。”
我多想伸出手，笑着告诉他我愿意。
可我的眼前是漫天的烟花，粗略数一数，起码有三十多发，每一发都是几万元的那种规模。
光是顾子陵追我放的烟花，可能就是我一辈子赚钱都买不起的，是我身价的不知多少倍。
值吗？
我想，是不值的。
我相信顾子陵喜欢我不是假的，他是那么一个赤诚的人。
但我不敢赌，不敢保证，一个这样没有丝毫光华的我，能够让他喜欢一辈子。
如果注定失去，那么何必拥有。
就像我一直希冀的父爱，正是因为我不愿放弃，贪求了这么多年，最后烙下了我满身的伤疤。
于是，在顾子陵希冀的眼神里，我就像两年前一样，退了一步。
眼看着他眼里的光骤然熄灭。
随后，落荒而逃。
十一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踏实。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回到了幼时。
我妈病死那年，我四岁。
我爸为了还债，外出打工，把我安置在爷爷奶奶家。
周围的孩子知道我背后没人护着，都来欺负我。
爷爷奶奶不管，我也就习惯了。
反正死不了。
后来，被欺负的小孩多了一个。
他说他叫沈庭书，比我还惨一点，连爸也没了。
我俩躲避那群孩子的追打时，没事儿干，会不停地说大话，说要考上好学校，到时候一天挣一百块钱，回来吓死欺负我们的人。
初中毕业，沈庭书没能和我一起考上市里的一高。我在学校里没了一起说话的人，于是，我盯上了顾子陵。
我发誓我对他没歪心思。
但顾子陵有。
后来他说，一开始就有。
这人真坏。
高一的第一次月考我考砸了，那时后妈刚和我爸结婚，就已经敢不让我进家门了。
我缩在教室睡觉，大冬天的也没有空调，冻得高烧不退，被第一个到班里的顾子陵发现，抱起我就冲向医院。
我记得半路时我醒了，迷迷糊糊之间，视线里，全是少年绷紧的嘴角和漂亮的下颌。
耳畔就是心跳声，扑通扑通，分不清是我的还是他的。
好吧，我栽了。
高中三年，顾子陵锲而不舍地给我带早餐，看见我吃完，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我们相约考上B大，还有沈庭书一起，到时候我可以开心地站在梦想的校园里，介绍我的男朋友顾子陵，和我最好的朋友沈庭书。
但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高中时我是村里来的特优生，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做着五彩斑斓的白日梦。
但高中毕业后，梦该醒了。
最后一门考完的那天，几个穿着时髦的女同学聚在一起，笑着邀请顾子陵去聚会。
顾子陵眉眼弯弯：“我女朋友去我就去。”
可我没钱。
我相信，如果我说我没钱，他一定会给我付，并且心甘情愿。
但我不愿意。
顾子陵甘愿给我啃，但我不乐意做那只蛀虫。
于是，那样一个狂欢的暑假，顾子陵真的一个聚会都没有去，整天和我待在一起，我每时每刻，都能从他眼里看到我的倒影。
高考成绩出来，顾子陵上不了B大里我们心仪的医学专业。
他倒是无所谓：“那就换个专业，反正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说：“不。”
他眨眨眼，点头笑：“好，那我去南方的N大，就可以上这个专业了。”
“我都听你的。”他笑，“车票无所谓，到时候我买票来看你，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我没说话。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顾子陵兴高采烈地给我看车票，说开学只需要军训一周，周末就可以来看我。
我说：“退了吧。”
少年的笑容僵在嘴角。
“分手吧，”我说，“路费，太贵了。”
别再陪我吃苦了。
我面无表情，看着他痛哭挽留我。
然后一个人缩在我家小小的卧室，哭了一个月。
十二
做噩梦实在是我最讨厌的事情，没有之一。
那些黑暗的情绪把我带回那些痛苦的日子，半梦半醒之间，我听到我压抑的哭声。
脑袋浑浑噩噩的，好像有一个人把我抱在怀里，轻声哄我。
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我才终于陷入沉睡。
次日一早，我揉着眼睛，有些迷茫。
昨晚顾子陵进来抱我了吗？
应该是我想错了。
我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咬牙踏出房门。
没人。
我打开手机，顾子陵说：“早饭在桌子上，我家有点事，先去开会。”
桌子上全是我高中爱吃的那些。
搞得我有点咽不下去。
干脆跑掉好了。
我翻了半天余额，很好，微信三块八，支付宝二十五。
当我开始认真考虑卖肾的可能性时，我一头撞上了某个房间的门。
正龇牙咧嘴地揉着额头，我不经意看了一眼，却忽然愣住了。
这是一间教室。
或者说，布置成只有两个座位教室的，一个房间。
高中时，我和顾子陵一直是前后桌。
我慢慢拿起顾子陵那张桌子上的粉色日记本。
我记得。
是我送给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封面上贴着一张便签。
——送给秦昭昭同学。
——ps：如果还有机会送给她。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2019年10月10日
秦昭昭同学和家人闹别扭，睡在教室里冻感冒了。
要是能请她去我家睡就好了。
呸，我怎么像个变态。
2019年10月20日
秦昭昭答应做我女朋友了！我开心死了，把家里的狗都亲了一顿！
后面洋洋洒洒好几页。
2020年1月1日
该死的学校竟然不放元旦节假。
我甩掉了五个巡查老师，才到女寝楼下，刚把礼物塞给秦昭昭同学，就又来了一个老师。
不能让他抓到秦昭昭！
我赶快让秦昭昭同学回去，她刚进寝室楼，我就抓住我身边的室友兄弟，一把抱了上去。
幸好那个老师眼神不好，真以为我和我室友是一对。
不过我差点被退学。
校规也因为我，从“不允许异性同学之间交往过密”，改成了“不允许同学之间交往过密”。
嘿嘿，没抓到她就好。
......
我有些愣神。
我记得那年，顾子陵风轻云淡地把礼物塞给我，然后立刻把我向寝室楼方向推：“快回去，看看我的礼物怎么样。”
后来，他确实有几天没来学校，说他二大爷没了，回去奔丧。
所以，其实是在被处分，怕我发现，干脆请了几天假吗？
2021年6月10日
明年就要高考了，秦昭昭同学很紧张。
她说想去B大学医，我回去查了一下，分数那么高！
反正我学什么都是要回家继承家业的。
那我也学医好了。
......
我的手顿住了。
顾子陵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个。
我一直以为，学医，不仅是我的梦想，也是他的。
所以，只是为了我？
2022年6月25日
我没考好，不过也能去B大。
秦昭昭同学实在是太厉害了！！她是我的骄傲！
但她说让我一定要学医，不要为了去B大而换专业。
其实我不是很想学医的。
不过，既然她想我学，我就学。
2022年8月16日
她和我分手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真的想了很久，我真的很难受，我快活不下去了。
但我大概明白了一点她的意思。
那些钱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我乐意，我的钱可以都给她花。
但她，一直是内疚的吧？
或许我这么做，不是真正在为她好。
或许我也应该明白，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我决定了。
我要复读。
2023年8月16日
我又考上B大了！
这次，我要学金融。
我要用另一种形式，去找我的秦昭昭同学。
不仅是喜欢她的顾子陵，也是顾子陵本身。
十三
啪嗒。
我忽然回神，手忙脚乱地去擦日记上面的泪水。
房间空荡寂静，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高中时光。
周围一尘不染，十分干净，显然打扫得很勤快。
顾子陵之前说，是因为他暗恋的女生在B大，他才加了B大表白墙，结果不小心被我租到。
昨天我知道了，他一直暗恋的，还是我。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真的在B大。他竟然为了我，复读了一年？
不。
不仅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们。
可我却只是因为自己的怯懦，一退再退。
顾子陵走了九十九步，那我呢?
我甚至没给他一次相信他的机会。我和我爸有什么不一样？
我打了辆车，带着日记本，一路开往顾子陵家的公司。
那个公司很大，很容易找。
花了我支付宝的二十五和微信的两块。
摩天大楼直插进云里，我一眼就看见从大门走出来的顾子陵。
他穿着西装，帅得要命。
和他一起走出来的还有两个父辈的男人，以及一个和我们同龄的女生。
女生和顾子陵说了几句什么，两人一起笑起来。
顾子陵回过头看到远处的我，愣住了。
其余三人也奇怪地顺着顾子陵的目光，看向我。
我紧紧握拳，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走了一步。
我看到顾子陵嘴角的笑容开了花，他飞快说了句什么，朝我跑来。
我的少年跨越七百多天的时间沟壑，朝我飞奔而来。
紧紧拥我入怀。
他放开我，眼里亮晶晶的想说什么，却半天没能说出口。
我清清嗓子，举起日记本：“你要给我的礼物，我收到了。”
顾子陵愣了一下，呆呆地问：“那你，愿不愿意......”
我打断他：“顾子陵，你愿不愿意，扮演一下我的男朋友？”
“一辈子那种。”
这一次，我愿意为了我们，朝他迈出最后一步。
有那么一瞬间，顾子陵炙热地盯着我，喉结重重滚动，好像想要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牵着我到旁边的咖啡馆。
“等我十分钟。”他揉揉我的发顶，“下午的会议我不去了，我和我爸说一声，交代一下下午要做的工作。”
“等我回来找你。”
顾子陵前脚刚离开，一个女生就坐在我对面。
“你就是顾子陵的女朋友，秦昭？”
十四
是和顾子陵一起走出公司的那个女生。
她微笑着伸出手：“李致宁。”
“五年前，顾子陵就告诉顾伯父，他有了喜欢的人。”李致宁轻轻道。
高一？？
“顾家很开明，支持顾子陵的一切行为。”她道，“但是我不赞同。”
“尤其是看到秦同学本人之后，更加不赞同。”
我正要说什么，就看到顾子陵进门，大步走向我。
“李致宁，你在说什么？”他有些紧张地揽住我的肩。
......好像有点太紧张了？
李致宁笑笑：“你来了，我的话也要说完。”
她眉眼弯弯地看向我：“在顾子陵的嘴里，秦同学你聪明好学，性格好，还很漂亮，没有一个缺点。”
“而我觉得——”
“顾子陵说得对。”
“甚至秦同学本人，比顾子陵说得更加优秀，更加吸引人。所以，”李致宁再次伸出手，“不如加入我家公司，和我一起工作，一起进步，怎么样？”
啊？
我傻在原地，顾子陵揽住我肩膀的手顿时更加用力。
“不怎么样！”他十分紧张。
李致宁倒也没有继续，只是给我一张名片，笑了笑，转身走了。
“她好好看啊。”我盯着她的背影。
顾子陵咬牙切齿：“我觉得一点也不！”
他牵着我的手飞速离开，一把拉开车门，把我俩都塞了进去，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名片呢？”
“扔了。”我答。
顾子陵松了一口气，视线却定在我的手机上，“这是什么？”
“李致宁的电话号码啊。”我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把电话存起来，怎么会扔掉人家给的名片？
“秦昭昭，我要提醒你，”顾子陵脸色发青，艰难道，“我和李致宁从小一起长大，兴趣爱好都基本相同。”
“——包括性取向。”
嗯。
嗯？
我有些惊讶：“居然是这样。”
“所以，你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吗？”顾子陵殷切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想让我进她公司的意思呗？”顾子陵怎么奇奇怪怪的。
“你......”顾子陵的脸色更青了。
我眨眨眼。
他郁闷地盯着我，一口咬了上来。
我身前是顾子陵火热的温度，背后是冰凉的靠背。
靠背缓缓倾斜，我闭上眼睛，失重感在我脑子里打着旋儿。
沉沦，沉沦。
十五
顾子陵开车一路疾驰到别墅，抱着我，跌跌撞撞进了门，连车都没锁。
我们靠着墙一路亲过去，倒在顾子陵的床上。
他虔诚地轻轻吻着，一路向下。
“我想要钱来钱来钱来......”
我的手机大声唱歌，顾子陵瞬间破功，伏在我的领口闷笑。
我扶额苦笑，接通了电话，却忽然愣住。
顾子陵轻声问：“怎么了？”
“沈庭书，在车站。”我呆滞地看向顾子陵，“他来找我了。”
顾子陵脸色一黑。
“我开车送你去。”
别墅离车站不远，到了地方，沈庭书那张出众的脸立刻吸引了我的视线。
他看见我就扑上来：“你怎么样？我听说你离家出走了，我想买最早的车票......”
他说话有些混乱，我一时没有听懂。
顾子陵轻轻拿下他抓着我的手。
沈庭书这才看到顾子陵一般，缓缓睁大眼睛。
“她没事。”顾子陵笑笑。
我点点头，颇为感动：“我住在他家，没事的。”沈庭书真是个好人啊。
沈庭书一惊：“你为什么住在他家？”
“你好，”顾子陵伸出手，“再次介绍一下，我是秦昭的前男友，是她过年租回家的临时男友。”
“也是，刚刚复合的男朋友。”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问沈庭书。
他的眼里好像有什么熄灭了。
他看着我，摇摇头。
“你连行李都没带？”我震惊道，“你......”
“去我家休息一下，吃个饭吧。”顾子陵接过我的话，“听说你是昭昭最好的朋友。”
沈庭书没有说话。
良久，他看向我，露出那个熟悉的微笑。
“没事就好，”他喟叹，“我订好了回去的票，马上要走了。”
“那，一路顺风，开学见！”我挥挥手。
“好，我们开学见。”
沈庭书轻轻冲我笑了笑，转身走向车站。
再也没有回头。
我们站在原地，目送沈庭书走进去。
顾子陵忽然扭头，微笑着看着我。
我想了想：“沈庭书真是个好人啊，等开学了，我们请他吃饭吧？”
“我们？”顾子陵忽然笑了，慢慢道，“好啊，我们。”
“现在，我们回家吧。”
“回家干什么？”我眨眨眼。
“做一些刚刚暂停了的事情。”
番外：沈庭书
一
看到那个小姑娘的时候，我一阵恍惚，手里的咖啡没有端稳，直直摔进面前的垃圾桶里。
一如我的心。
我慢慢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轻轻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警惕地瞪着我：“妈妈说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我不是陌生人。”我微微笑了，“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姓沈的叔叔。你妈妈叫秦昭，你爸爸叫顾子陵，你叫容情，随外婆姓容，是不是？”
“每年你生日我都给你送了礼物，虽然我没有去过你家。”我笑道。
小姑娘放松下来，好奇地看着我。
和她妈妈长得一样。
我和秦昭初遇的年龄，差不多就是容情的岁数。
那年我父母双亡，去叔叔家寄住，每天挨饿挨打不说，周围的小孩都欺负我。
不过他们不仅欺负我一个。
还有一个眼睛圆圆的小女孩。
我们牵着手逃跑，藏在粪坑边的草丛里，互相帮对方捂着鼻子。
眼看那群追来的小孩儿摔进粪坑，小秦昭噗嗤噗嗤地笑到抽搐。
“喂，你怎么不笑？”她问我。
我应该笑吗？
不过，我确实，是开心的。
好久没有过的开心。
“诶，他们不会让我赔他们衣服的钱吧？我可没钱！”小秦昭喃喃自语，抓起我的手就跑。
我们就这样，跑过了慌乱无措的童年时代。
我和秦昭成绩都很好，不过，我要比她差上一些。
她是永远的县里第一名，我则在县里前十名上下浮动。
所以，当老师告诉我们，中考县里第一可以去市里免费读一高，甚至还有补贴时，我立刻开心起来。
我知道这是秦昭的囊中之物。
可我没想到，中考结束后，我和秦昭并列第一。
市里商量了一下，把选择权交给我们学校。
学校为我们举办了一场面试，我和秦昭在不同的房间，一起进行。
面试前，我路过楼梯拐角，却不经意听到了面试老师的声音。
“这面试，是个什么标准？”
“哪有标准，市一高的意思不就是把决定权交给咱学校了嘛！”
“那就让那个男学生去上学吧。女孩子，上个差不多的学校得了，反正迟早嫁人。”
“行，那待会儿走个过场，直接把面试结果宣布了吧。”
我转身就跑，直到太阳从正上方滑落到西边，才慢慢走回面试考场。
秦昭一直等在门外，看见我就冲上来：“你去哪啦！我面试成功啦！不过那个老师公布结果的时候，表情好像怪怪的。另外那个面试的人好像没来诶。”
自始至终，我和秦昭的成绩都是我去查的。
我一直告诉她，这次中考，我是县里第三名。
秦昭不知道那个竞争者是我。
我笑着，和她并肩走回村子里。
她叽叽喳喳的，脸上是真切的喜悦。
叫我看了，也快乐起来。
二
我和秦昭没有手机。她三年都没有回来一次。
高考前一周，我终于攒够了钱，买票去市里一中找她。
她曾用公共电话打给他爸爸，让他爸爸转告给我她的班级。
这座学校真好看，每一栋房子都像小别墅一样。
我一路找到班门口，却听到屋后的竹林，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这次三模考得太差了，考不上B大怎么办......”秦昭哭得一抽一抽，被一边的男生抱在怀里安慰。
我手脚冰凉，如堕冰窖。
高考时，我的耳边都是那个男生哄秦昭的声音。
于是不出意外，我的成绩出意外了。
我还是决定复读。
我要考上B大，和秦昭一起。
“叔叔，我爸爸也复读了一年。”容情咬着棒棒糖说。
我真的愣住了。
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或者说，顾子陵和秦昭，没人刻意对我说过。
我问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也不知道。”容情摇晃着脑袋，“妈妈给我讲过，但我没听懂。不过我知道，爸爸是为了妈妈才复读的。”
“爸爸和妈妈考试，然后分手，然后复读，然后复合......”容情板着指头，一件一件数着。
顾子陵。
我苦笑着，低下头。
那年我和秦昭重逢，她说顾子陵是她租来的男朋友时，我是多么喜悦。
秦昭不懂，但我懂。
顾子陵看她的眼神，分明和我看她的，别无二致。
我发誓我要把藏了不知多少年的话说出口，抢在顾子陵之前。
可就在晚上，我满怀紧张去秦昭家里时，却看到一群人挤在门口，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
有个男人欺负秦昭。
秦昭家人不护着她。
顾子陵带她走了。
我慌了。
我买了最早的车票，可是最早的也要到明天中午。
果不其然，等我到了明天中午，就看到顾子陵揽着秦昭，微笑看向我的画面。
我总是迟来一步。
如果我早点开口，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那晚我早点来，会不会不一样？
可万事没有如果。
我晚了一步，却错过了我的全世界。
三
今年我三十岁，飘在国外，无亲无故，也没人催婚。
秦昭发展很好，她本身就是高学历人才，先是去顾子陵家的公司历练了两年，转而跳槽去了一家董事长姓李的公司，现在也变成了二把手。
我就这么单着，唯一的牵挂，就是逢年过节，给秦昭发去我斟酌许久的祝福话。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的结局。
平静地生活在她的周围，像一颗围绕着恒星的行星，再也没有碰撞。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的身体先于大脑行动，飞快躲在不远处的墙后。
“乖乖我回来啦！”秦昭的声音都在笑，“妈妈的钱包找回来啦！”
我忍不住笑了。还是她的风格。
“太好啦！沈叔叔.......咦，沈叔叔呢？”
秦昭有些奇怪：“你说什么沈叔叔？”
“就是妈妈最好的那个朋友呀！”
手机叮咚一响，是秦昭。
“容情说你回来了，刚刚还在和她说话，真的吗？你现在去哪啦？”
“你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一次，这次一定要跟我们吃顿饭......”
我笑着发送：“我没有回国啊。”
“啊？容情遇到骗子了！？”
我怅然地笑着，收回手机。
墙的那一边，秦昭唠唠叨叨：“跟你说了很多遍，不要和陌生的叔叔说话！”
“他真的知道很多我们的事情诶......”
“哎呀，现在的骗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我摇摇头，笑着迈开步。
背对明亮的灯光，走向黑暗的夜色深处。
完
来源：梦幻新娘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