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01. 我叫谢静雯,今年五十九岁,退休前在青岛一家外贸公司做了三十年的财务工作。那天接到儿子郭浩宇的电话时,我正在家里整理阳台上的花草。青岛的海风吹得茉莉花香阵阵,我心情不错。"妈,你能不能来大阪帮我们带带小翔? 02. 飞机在关西机场降落的时候,我的腿有些发软。几个小时的飞行让我头晕目眩,下飞机的时候差点摔倒。走出海关,我看见浩宇和美智子站在接机口。 03. 十月底的一天,美智子的母亲田中夫人来了。她是个很优雅的日本老太太,穿着得体,举止优雅。可是从她看我的眼神里,我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04.
01
我叫谢静雯,今年五十九岁,退休前在青岛一家外贸公司做了三十年的财务工作。
那天接到儿子郭浩宇的电话时,我正在家里整理阳台上的花草。青岛的海风吹得茉莉花香阵阵,我心情不错。
"妈,你能不能来大阪帮我们带带小翔?"浩宇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手里的剪刀停了下来,"怎么了?美智子不是在家吗?"
美智子是我儿媳妇,日本人,人挺好的,就是话不多。
"她要回去上班了,产假结束了。"浩宇叹了口气,"妈,我们真的忙不过来,小翔才八个月,离不开人。"
我看着窗外的大海,心里有些犹豫。
去日本?我这辈子最远就去过北京,连护照都没办过。
"妈,你就帮帮我们吧。"浩宇的声音里带着哀求,"美智子的妈妈身体不好,帮不了什么忙。"
听着儿子这样说,我的心软了。
"行,妈去。"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发愁。
去日本,人生地不熟的,语言不通,我一个快六十的人了,能适应吗?
可是儿子需要我,我不去能行吗?
办签证的过程比我想象的麻烦多了。
各种材料,来回跑了好几趟出入境管理处。
有一次排队的时候,前面一个小姑娘回头看了我一眼,"阿姨,您这个年纪还要出国啊?"
我笑了笑,"去看儿子。"
"哦,那挺好的。"小姑娘点点头,眼神里却有些说不出的东西。
那天从出入境管理处出来,我路过五四广场。
海边的风很大,吹得我头发乱飞。
我站在海边,看着远方,心里五味杂陈。
这座城市我住了大半辈子,每一条街道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现在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
可是为了儿子,我必须去。
签证下来那天,浩宇在视频里高兴坏了。
"妈,太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去关西机场接你!"
我看着屏幕里儿子的脸,他瘦了不少,眼睛下面有黑眼圈。
"快了,妈收拾收拾就过去。"
"妈,你辛苦了。"浩宇的眼睛有些红,"等你来了,我们就轻松多了。"
看着儿子这个样子,我心里一阵心疼。
临走前一天,我去菜市场买了好多东西。
海米,紫菜,豆瓣酱,还有一些青岛的特产。
卖菜的王大爷看我买这么多,"静雯,这是要干啥?"
"去日本,看儿子。"
"哎呀,日本!"王大爷眼睛一亮,"静雯你可真是享福了,儿子在日本发达了吧?"
我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复杂。
发达?儿子要是真发达了,还用我这个老太太跑这么远去帮忙吗?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家里,把行李箱翻来覆去地整理。
带什么呢?
衣服,生活用品,还有那些吃的。
我特意装了一罐自己做的虾酱,想着去了日本,可以给孙子做点家乡菜。
收拾到一半,我看见梳妆台上那瓶护肤霜。
是去年生日时同事送的,说是什么进口的,能抗衰老。
我打开看了看,基本没用过。
这些年来,我从来不在意这些。
脸上有皱纹就有皱纹,头发白了就白了,都是正常的。
可那一刻,我突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瓶护肤霜放进了行李箱。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02
飞机在关西机场降落的时候,我的腿有些发软。
几个小时的飞行让我头晕目眩,下飞机的时候差点摔倒。
走出海关,我看见浩宇和美智子站在接机口。
美智子怀里抱着小翔,八个月的孩子,白白胖胖的,很可爱。
"妈!"浩宇快步走过来,接过我的行李。
"一路还好吗?"美智子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问我。
"挺好的,就是有点累。"我笑着回答,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从机场到家,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
我看着窗外的大阪,高楼林立,街道整洁,确实比青岛繁华。
"妈,我们住在住吉区,离市中心不远。"浩宇一边开车一边介绍,"小区环境很好,有公园,有超市。"
他们住的是一栋二层小楼,房子不大,但是很温馨。
客厅里摆着浩宇和美智子的结婚照,还有小翔的各种玩具。
"妈,这是您的房间。"美智子带我上楼,"有什么不方便的,您跟我说。"
房间在二楼,窗户能看到小区的花园。
床铺收拾得很干净,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束花。
"谢谢你,美智子。"我拍拍儿媳妇的手,"辛苦你了。"
美智子摇摇头,"不辛苦,应该的。"
第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
外面很安静,听不到什么声音。
我想起青岛的家,想起海边的风声,想起楼下大爷大妈们聊天的声音。
手机响了,是老邻居李阿姨发来的消息:"静雯,到日本了吗?还习惯吗?"
我回复:"到了,挺好的。"
发完消息,我盯着天花板,心里空空的。
在日本的第一个月,我过得很充实。
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给全家人做早饭。
小笼包,豆浆,煎蛋,我都会做。
小翔特别爱喝我煮的小米粥,每次都能喝一小碗。
"妈,您做的早饭真香。"浩宇吃着包子,眼睛都眯起来了,"我都想起小时候了。"
看着儿子这个样子,我心里暖暖的。
这就是我想要的,一家人在一起,简简单单的幸福。
白天,浩宇和美智子上班后,我一个人在家带小翔。
八个月的孩子正是可爱的时候,会爬会坐,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
我抱着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给他唱儿歌,讲故事。
"小翔,这是外婆从青岛来的。"我指着窗外,"青岛有大海,有很多很多的鱼。"
小翔看着我,眼睛亮亮的,好像听懂了似的。
下午,我会推着婴儿车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公园里有很多日本老太太,她们看见我,都会礼貌地点头微笑。
我也笑着回应,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善意是能感受到的。
有一次,一个老太太走过来,看了看婴儿车里的小翔,说了一句日语。
我听不懂,只能摇摇头,"我是中国人。"
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后用手比划着,指了指小翔,又竖起大拇指。
我明白了,她是在夸小翔可爱。
我笑着点点头,"谢谢。"
那一刻,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美智子会跟我说一些简单的中文,我也学着说几句日语。
"お疲れ様でした。"我跟着美智子学,"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辛苦了的意思。"美智子笑着说,"妈妈,您学得很快。"
浩宇在旁边看着我们,脸上满是笑容。
"妈,您能来真是太好了。"他说,"我们轻松多了,小翔也特别喜欢您。"
听着儿子这样说,我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可是,好景不长。
03
十月底的一天,美智子的母亲田中夫人来了。
她是个很优雅的日本老太太,穿着得体,举止优雅。
可是从她看我的眼神里,我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天晚上,田中夫人、美智子和浩宇坐在客厅里说了很久的日语。
我坐在一旁,抱着小翔,听着她们说话。
一句都听不懂,但是从语调里,我能感觉到她们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且,田中夫人时不时地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某种我说不清的东西。
后来美智子跟我说:"妈妈,我母亲说,小翔应该多接触日本的文化。"
"什么意思?"我有些不解。
"就是说,我们应该多跟小翔说日语,少说中文。"美智子有些为难地说,"她担心小翔会混淆。"
我的心突然紧了一下。
"可是小翔也是中国人啊,他应该学中文的。"
"妈妈,小翔生在日本,长在日本,他就是日本人。"浩宇在旁边说道,"我们要尊重这边的文化。"
尊重这边的文化?
我看着儿子,突然觉得他变了。
那个在青岛长大的儿子,那个最爱听我讲中国故事的儿子,现在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从那天开始,我明显感觉到了变化。
田中夫人每天都会来,她会带来各种日本的婴儿用品,日本的绘本,日本的玩具。
她跟美智子说日语的时候,总是压低声音,好像在说什么不能让我听见的话。
有一次,我给小翔换尿布的时候,田中夫人走过来,说了一句日语。
美智子翻译说:"我母亲说,尿布要这样换,这是日本的方式。"
我看着手里的尿布,心里涌起一阵委屈。
我换了两个孩子的尿布,带大了浩宇和他妹妹,现在却要被人教怎么换尿布?
还有一次,我给小翔做辅食,把胡萝卜切得很细很细。
田中夫人看见了,又说了一长串日语。
美智子有些尴尬地跟我说:"妈妈,我母亲说,日本的孩子要吃大块一点的食物,这样能锻炼咀嚼能力。"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那些胡萝卜丁。
在中国,我们都是把辅食做得很细,怕孩子噎着。
可在这里,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最让我难受的是,浩宇开始站在田中夫人那一边了。
"妈,您就听婆婆的吧,她带过三个孩子,很有经验。"
"我也带过两个孩子。"我忍不住说道。
"可是这里是日本,我们要按照日本的方式来。"浩宇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妈,您能不能别总是跟婆婆对着干?"
对着干?
我什么时候对着干了?
我只是按照我的经验在带孩子,怎么就成了对着干?
那天晚上,我给青岛的老邻居李阿姨打电话。
"静雯,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太对。"李阿姨关切地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家了。"我不想说太多,"那边都好吗?"
"都挺好的,就是想你。"李阿姨说,"静雯,要是在那边不开心,就回来吧。"
"不开心?没有啊,挺好的。"我勉强笑着说。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在这个家里,越来越像一个外人。
我说的话没人听,我做的事没人认同。
我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给田中夫人找茬的机会。
十一月的第二个周末,事情终于爆发了。
那天是个周六,浩宇和美智子都在家。
田中夫人也来了,她带来了一套日本传统的婴儿服装,说是要给小翔穿。
我看着那套衣服,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是衣服不好看,而是我觉得,小翔也应该穿一些中国的衣服。
"美智子,我昨天给小翔买了一套唐装,很可爱的。"我从房间里拿出那套小唐装。
红色的缎子面料,上面绣着小龙,很精致。
田中夫人看见了,脸色立刻变了。
她说了一长串日语,语气很激动。
美智子和浩宇的脸色也变了。
"妈,您为什么要给小翔买这种衣服?"浩宇皱着眉头问。
"这怎么了?这是中国的传统服装,小翔也有中国血统。"
"可是小翔是日本人!"浩宇的声音提高了,"妈,您能不能不要总是强调中国?"
强调中国?
我什么时候强调了?
我只是想让我的孙子知道,他的外婆来自哪里,他的血管里流着什么样的血。
田中夫人又说了几句日语,美智子点点头。
"妈妈,我母亲说,小翔应该完全融入日本社会,不应该有太多中国的元素。"美智子小心翼翼地说。
我的手紧紧握着那套小唐装,指甲都掐进了手心里。
"什么叫太多中国元素?"我的声音开始发抖,"我是中国人,我的儿子是中国人,我的孙子身上流着中国人的血,这叫太多中国元素?"
"妈!"浩宇站起来,"您别激动,我们只是觉得,小翔在日本生活,就应该按照日本的方式来。"
"那我呢?"我看着儿子,"我也在日本生活,我是不是也应该改变?是不是也不应该说中文,不应该做中国菜,不应该有任何中国的习惯?"
浩宇愣住了,他没想到我会这样问。
田中夫人又说了几句日语,声音很严厉。
美智子翻译道:"我母亲说,如果您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方式,也许应该考虑回中国。"
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看着田中夫人,看着美智子,看着浩宇。
这些人,这个家,突然变得那么陌生。
我抱起小翔,他在我怀里咿咿呀呀地叫着,小手抓着我的衣服。
"小翔,外婆问你,你是哪里人?"我轻轻地问。
小翔看着我,眨着大眼睛。
浩宇走过来,想要抱走小翔。
"妈,您别这样,小翔还小,他什么都不懂。"
"他不懂,但是你们懂。"我抱紧小翔,"你们懂得清清楚楚。"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大阪夜景。
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这座城市很美。
可我觉得,我不属于这里。
我拿出手机,开始查回青岛的机票。
04
第二天是周日,浩宇和美智子都在家。
田中夫人也来了,她带来了一个日本朋友,说是要教我日语。
"谢静雯san,这是佐藤老师,她可以教您日语。"田中夫人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
佐藤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日本女人,看起来很严肃。
她拿出一本日语教材,开始教我最基本的发音。
"あ、い、う、え、お。"
我跟着读,可是发音总是不标准。
佐藤老师皱着眉头,反复纠正我的发音。
"不对,是あ,不是啊。"
我努力地学着,可是舌头就是转不过来。
田中夫人在旁边看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
她跟佐藤老师说了几句日语,两个人都摇摇头。
我不用翻译也知道,她们在说我学得不好。
一个小时后,佐藤老师收起教材,跟田中夫人说了一长串日语。
田中夫人点点头,然后对美智子说了什么。
美智子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走过来,小声对我说:"妈妈,佐藤老师说,您这个年纪学日语有些困难。"
困难?
我在青岛的时候,什么时候听过这个词?
我教了三十年财务,处理过无数复杂的账目,现在却因为学不会几个日语发音被说困难?
"没关系,我慢慢学。"我勉强笑着说。
可田中夫人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
她又说了几句日语,语气很严厉。
浩宇在旁边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他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妈,婆婆的意思是,如果您学不会日语,可能很难融入这里的生活。"
融入?
我来这里是为了融入吗?
我来这里是为了帮你们带孩子,是为了让你们轻松一些。
什么时候变成了我要融入?
"浩宇,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忘了吗?"我看着儿子。
"妈,我知道您是为了帮我们,可是您也要考虑长远啊。"浩宇说,"如果您要在这里生活,就必须适应这里的文化。"
长远?
谁说我要在这里长远生活了?
我只是来帮你们度过最困难的时期,等小翔大一些了,我就回青岛。
可是看着儿子的眼神,我突然明白了。
他们希望我永远留在这里,按照他们的方式生活,成为一个"合格"的日本老太太。
那天下午,田中夫人走了。
临走前,她跟美智子说了很多话。
我看见美智子不停地点头,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等田中夫人走后,美智子来找我。
"妈妈,我母亲说了一些话,我觉得应该跟您说。"
我坐在沙发上,抱着小翔,"你说。"
"我母亲觉得,您在带小翔的时候,应该多说日语,少说中文。"美智子小心翼翼地说,"她担心小翔会被影响。"
被影响?
我教我的孙子说几句中文,叫他外婆,这叫被影响?
"美智子,小翔是我的孙子,我有权利教他中文。"
"可是妈妈,小翔以后要在日本生活,中文对他来说没有用。"美智子的声音很轻,"而且,我母亲说,如果小翔的中文太好,可能会影响他在学校的表现。"
我的手开始发抖。
影响他在学校的表现?
会说两种语言,什么时候成了缺点?
"美智子,你也是这样想的吗?"我看着儿媳妇。
美智子低下头,"妈妈,我只是希望小翔能够顺利地成长。"
顺利地成长,就是要忘记自己的根?
顺利地成长,就是要否认自己的血统?
那天晚上,浩宇回来得很晚。
我等他回来,想跟他好好谈谈。
"浩宇,你过来,妈跟你说几句话。"
浩宇坐下来,看起来很累。
"妈,您要说什么?"
"浩宇,妈问你,你觉得小翔应该学中文吗?"
浩宇沉默了一会儿,"妈,这个问题很复杂。"
"有什么复杂的?他是你的儿子,他身上流着我们家的血。"
"可是妈,他生在日本,他的未来在日本。"浩宇说,"如果他的中文太好,可能会被同学孤立。"
被同学孤立?
因为会说中文而被孤立?
我看着儿子,突然觉得他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浩宇,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你最喜欢听妈妈讲中国的故事,你说长大了要当中国的外交官,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中国有多好。"
浩宇的脸色变了,"妈,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是啊,小时候的事。"我苦笑着说,"现在你长大了,就忘记自己是哪里人了。"
"妈,我没有忘记。"浩宇的声音有些激动,"可是我现在生活在日本,我要为我的家庭负责。"
为你的家庭负责,就是要让你的儿子忘记自己的外婆来自哪里?
为你的家庭负责,就是要让你的母亲在这个家里没有发言权?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
外面的大阪依然灯火通明,可我觉得,这些灯光都不属于我。
05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发生了一件让我彻底死心的事。
那天下午,我带小翔去附近的公园玩。
公园里有个小滑梯,小翔很喜欢。
我抱着他滑了几次,他咯咯地笑个不停。
"小翔真棒!"我用中文夸他。
旁边有几个日本妈妈带着孩子在玩,她们看见我们,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听不懂日语,但是从她们的表情和语调,我能感觉到她们在议论什么。
有一个妈妈走过来,用日语跟我说了几句话。
我摇摇头,"我听不懂日语。"
那个妈妈愣了一下,然后用英语说:"You are Chinese?"
"Yes, I am Chinese."我点点头。
她又说了几句英语,我听懂了大概意思。
她在问我,为什么要跟孩子说中文,这样对孩子不好。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
连陌生人都觉得,我跟我的孙子说中文是不对的。
回到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美智子。
美智子听了,脸色很不好看。
"妈妈,您以后带小翔出去的时候,能不能多说日语?"
"我不会说日语。"
"那您就少说话。"美智子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或者您就在家里带小翔,不要总是带他出去。"
不要总是带他出去?
我带我的孙子出去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这也有错?
那天晚上,田中夫人又来了。
她带来了一份文件,是关于小翔未来教育的规划。
她跟浩宇和美智子说了很久,我坐在旁边,一句都听不懂。
但是我能感觉到,她们在讨论的事情跟我有关。
最后,浩宇走过来。
"妈,婆婆希望您能够配合我们的教育计划。"
"什么教育计划?"
"就是小翔的语言教育。"浩宇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希望您在家里也只说日语,不要再说中文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只说日语?
不要再说中文?
"浩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的声音在颤抖,"你让我不要说中文?"
"妈,这是为了小翔好。"浩宇说,"如果他从小接触太多中文,会影响他的日语发音。"
影响日语发音?
我的母语,我生活了五十九年的语言,现在成了影响孙子发音的障碍?
"浩宇,我不会日语,你让我怎么跟小翔交流?"
"您可以学啊,佐藤老师不是可以教您吗?"
学?
一个五十九岁的人,要放弃自己的母语,去学一门完全陌生的语言?
而且还要学到能够跟一个婴儿正常交流的程度?
"浩宇,你觉得这现实吗?"
"妈,只要您努力,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浩宇说,"再说,您要在日本生活,早晚都要学日语。"
我看着儿子,心里涌起一阵绝望。
这还是我的儿子吗?
这还是那个在我怀里撒娇,跟我说"妈妈我爱你"的小男孩吗?
现在的他,眼里只有日本的规矩,日本的文化,日本的一切。
而我,他的母亲,那个生他养他的人,在他眼里成了需要被改造的对象。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想起青岛的家,想起海边的风,想起那些熟悉的声音。
我想起李阿姨,想起王大爷,想起那些跟我说同样语言的人。
在那里,我是谢静雯,一个受人尊敬的退休职工,一个有着丰富人生经验的长者。
而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是。
我是一个需要被教育的老太太,一个不会融入的外来者,一个给孩子带来不良影响的人。
我拿起手机,打开航空公司的网站。
青岛到大阪,大阪到青岛。
机票还有,明天就有航班。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
真的要走吗?
走了,小翔怎么办?
走了,浩宇他们会不会怪我?
可是不走,我还能坚持多久?
不走,我是不是就要永远忍受这样的生活?
永远被人指指点点,永远被人纠正,永远被人嫌弃?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小翔的笑脸。
那个可爱的孩子,那个叫我外婆的孩子。
如果我走了,他会不会忘记我?
如果我走了,他会不会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外婆来自哪里?
来源:新妈聊育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