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前夜的灯火已褪去。这是初冬的一个周日,三门峡的黎明,空气带着天鹅湖畔特有的湿润,混着草木清香。那道粉紫色,从东方的天际缓缓晕染开来,清新温柔,让整座尚在沉睡的城浸在这片光晕里。
封面摄影:蔡家齐
天鹅之城的浪漫是黎明的粉紫色
□悠晴
前夜的灯火已褪去。这是初冬的一个周日,三门峡的黎明,空气带着天鹅湖畔特有的湿润,混着草木清香。那道粉紫色,从东方的天际缓缓晕染开来,清新温柔,让整座尚在沉睡的城浸在这片光晕里。
2025三门峡马拉松鸣枪开跑,7000名跑友齐聚。天边那抹粉紫色,不像朝霞那般浓烈,带着将明未明的温柔的暖。跑友的衣裳,似乎也浸透了这晨曦的颜色。涌动的人潮,像一条苏醒的河,开始在城市的脉络里流淌。
城市的浪漫,在奔跑中萌生,而那道粉紫色,成了最忠实的底色。它落在青龙涧河的护栏上,洒在志愿者的衣衫上,甚至飘过一片粉黛乱子草花田,在一双双从湿地飞起的天鹅羽翼上。而那份独属奔跑者的浪漫,也在此时悄然降临。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一路的奔波与坚持,凝固了关于奔跑与浪漫的印记。
城市的肌理,通过单调重复的步伐,一寸寸清晰传递,带着体温与重量,显形于沿途的风景。奔跑者和这个城市的人,与这座城市,产生了一种短暂而深刻的联结。动与静的极致对比中,奔跑者被这方水土宽容地接纳,成了清晨画卷里,一个动态的笔触。
人们说:“因一场马拉松,爱上一座城。”并非因为这座城市有多么完美的风景,而是在你最脆弱、最真实、最执着的时候,它用这样一种极致浪漫的方式拥抱了你。
终点处,天空已是一片湛蓝,奖牌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柔的光泽。远处,黄河依旧静静流淌,见证着这座城市年复一年的浪漫约定。
当一座城市愿意为你调配出这样独特的粉紫色黎明,当它把最温柔的一面都铺陈在你脚下,这种被珍视、被懂得的感觉,就是爱的浪漫的凿证。
2025年的“天鹅之城”,用一道粉紫色的光,在奔跑者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在很多个平凡的日子里,这颗种子会发芽生长,把人们与这座城市的羁绊,长成生命里一片不可替代的风景。
而这,就是马拉松的神奇魔法——它让一座城市不再是地图上的名字,而是变成了一种颜色,一种气息,一个每每想起都会让人嘴角微微上扬的理由。用双脚丈量过的城市,是立体温热充满呼吸的所在。那些路,跑过;那些景,见过;那些人,我们微笑过。从此,地图上城市的那个名字——“天鹅之城”,于奔跑者,有了颜色,有了温度,有了心跳。
风吹过来,带着大河的味道。一座城,连同它赠予的这个粉紫色的清晨,成了2025年我们共同的、会呼吸的记忆。
天鹅入梦时
□孟德全
这念头一起,人便已在路上。时值岁末,车越接近三门峡,窗外的北国风光就越显得清瘦而硬朗。田地已经歇了,坦荡地裸露着胸膛;树木也落光了叶子,枝干如铁,伸向灰蓝色高远的天空,有一种清瘦而倔强的风骨。直到看见那一道苍茫的大河,静静地卧在天地之间,我的心,才仿佛真正落到了实处。这就是黄河了,我魂牵梦萦的黄河。冬天的水是沉静的,少了夏日的奔腾咆哮,却多了几分雍容与厚重,像一位步入晚年的智者,默然回顾着自己千年的沧桑。河面上浮着淡淡的、乳白色的水汽,对岸的景物便在这水汽里微微荡漾,如梦似幻。
我来,自然是为了那传说中的“白衣仙客”。友人早就告诉我,看天鹅,得去城外的黄河湿地。于是,一个清晨,我向着那片苍茫的水域走去。还没走近,先听见了声音。那声音极远,又极清晰,像是从云端洒落下来。起初是零星的,仿佛几颗珠子,清脆地敲在玉盘上;接着,那声音密了,厚了,连成一片,化作一阵阵宏大的、潮水般的交响。它不尖锐,也不嘈杂,圆润而浑厚,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是这古老大地本身发出的呼吸与吟唱。我循着这天地间最动人的乐章走去,脚步不由得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场盛大的集会。
当我终于站在那片辽阔的、覆着薄霜的滩涂上时,一瞬间,竟有些恍惚,疑心自己闯入了另一个世界。目光所及,那一片缓缓流动的水域,竟成了白色的河流。成千上万只白天鹅,静静地浮在水上,像一场昨夜刚刚降下、还未融化的新雪,又像是一大片被风吹落到人间的柔软的云絮。它们是那样安详,那样从容,仿佛自古以来就生息在这里,与这黄河、湿地本就是一体的。
我找了处安静的土坡坐下,远远地望着。那些天鹅,有的将长长的脖子埋进翅膀下安然小憩,身下的水波轻轻地托着它,如一叶不系之舟;有的则成双成对,脖子互相缠绕,喙子互相梳理羽毛,说不尽的缠绵与温柔;还有些顽皮的,忽然张开双翅,在水面上奔跑,巨大的翅膀拍打着水面,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水花,而后,便优雅地腾空而起,那姿态,真正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它们飞起来时,翅膀展开,那样一种庄严而优美的弧度,仿佛不是在飞,而是在湛蓝的天幕上,用纯净的白色,书写着一行行流动的诗。
我看着,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无言的感动。这些精灵,从遥远的北国而来,越过千山万水,单单选择这里,作为它们越冬的家。它们何以能这样信任这片土地,信任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呢?这信任,不是凭空而来。当地人小心翼翼的守护,几十年如一日的善意,才换来今天这些“白衣仙客”毫无戒备的依恋。这不是施舍,而是一种平等的、生命与生命之间的约定。人给鹅温饱与安全,鹅则回报人以美、以灵性、以对生命本身的礼赞。在这古老的黄河岸边,人与天鹅,构成了一幅最和谐、最动人的画卷。这画卷,比任何传世名作都更富有生机,因为它是由活生生的、相互信赖的生命共同绘成的。
我的思绪,不由得随着那远去的天鹅身影,飘得更远。这片土地,能孕育出这般空灵飘逸的美,底蕴却是惊人的厚重。天鹅的轻盈与历史的沉郁,在这里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张力。我想象着几千年前,远古的祖先,也正是在这样一片天空下,这样一条大河边,刀耕火种,繁衍生息。他们用粗糙的双手,在陶罐上绘下鱼纹、蛙纹,那是对生命繁衍最朴素的渴望与崇拜。那时的黄河,对他们来说,是母亲,也是神明。他们敬畏它,依赖它,从它浑浊的乳汁里汲取着文明最初的养分。那彩陶上的图案,是华夏大地最初的曙光。
而后,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进入了金戈铁马的虢国时代。虢国,那个在《左传》等典籍中留下惊鸿一瞥的诸侯国,其车马坑与贵族墓葬,就在今天的三门峡市区地下沉睡着。我想象着那些披甲执锐的武士,那些钟鸣鼎食的贵族,他们曾在这片土地上演绎过多少慷慨悲歌、爱恨情仇。历史的烟云早已散尽,曾经的荣华与纷争,都化作了黄土,化作了博物馆里那些锈迹斑斑的青铜器,沉默地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寂寥。
从仰韶的朴拙,到虢国的华彩,再到今日天鹅的纯白,这历史的层次,是何等分明,又何等深刻地交织在一起!那天鹅的“白”,仿佛是覆盖在这一切之上的一层素绢,让往日的喧嚣与绚烂,都归于一种平静的、诗意的深沉。它不抹杀历史,反而以一种极致的纯净,映照出历史的厚重。这些年年如期而至的鸟儿,像一群穿越时空的信使,它们的翅膀,不仅扇动着西伯利亚的风雪,也仿佛扇动着仰韶的炊烟、虢国的旗幡。在这一刻,时间不再是线性的流逝,而是化为一个可以共存的立体空间,和谐地共鸣于这片大河之畔。
不知不觉,太阳已渐渐西斜。夕阳的余晖,给整个湿地铺上一层浓郁的金色。河水变成流淌的熔金,而那天鹅的羽毛,也被染成了淡淡的、温暖的橘红色。它们的鸣叫声,在暮色里显得更加清越、悠长。这景象,壮丽得令人心醉,也庄严得令人心生敬畏。
我悄然起身离去,不愿打破这黄昏的宁静。回去的路上,我的心中不再是来时的空茫,而是被一种丰盈的感动所充满。我知道,我看到的,不只是一群鸟,一片景。我看到了一种生生不息的、跨越物种与时空的生命之力,一种在厚重历史积淀上开出的、轻盈而美丽的花朵。
夜里,我住在城中的一家小旅馆,窗外还能隐约听到远处黄河那不息的涛声。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天鹅,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汇处,翩然起舞。我的翅膀掠过彩陶的纹路,掠过青铜的饕餮,最终,落在那一片温柔的、金色的水面上。
梦醒时,窗外已透进微光。我知道,这个冬天,因为这场与天鹅的相遇,我的生命里,便有了一片永不结冰的、荡漾着诗意与回响的水域。那翩跹的白,与悠长的城韵,将长久地,在我的记忆深处,温柔地共鸣。
母亲的手,儿子的手
□龙立榜
童年时家里穷,不能常去赶场,可那份热闹偏偏成了身为孩子的我最殷切的期盼。
那时,从家到县城的山路有十六公里,不通公路,赶场只能靠步行。去的时候挑着红薯、土豆、糯米、蕨粑、山药材之类的农家物资;回来时担子就轻了,挑的是换回来的盐巴、布匹、锅碗瓢盆等日用品。县城的街道两旁摆满摊位,有卖服装布料的,有卖农具的,有卖农产品的,还有各种好吃好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特别热闹。
每次跟着母亲在集市里挤,我总紧紧拽着她的手,生怕一不留神就丢了。有一回,我真的跟母亲走散了。那天,我看见路边有人修汽车,而那时母亲正腾出拉我的手去整理头上被挤歪了的帕子。我想着就看一眼,便松开母亲的手去看人家修车,没想到一小会儿后回头,却不见了母亲,不知她被人潮卷到哪里了。我没哭,心里却很担忧,便坐到了路边的一堆木头上,盯着来往的人群,眼睛都望酸了,还是没见着母亲。那天即将结婚的大姐和大姐夫也去赶场,不过他们去别处买结婚用品了。天快黑时,大姐夫找到了睡在木头堆上看天上火烧云的我……后来我赶场再也不敢松开母亲的手,直到十几岁。
后来我离家读书、工作,在县城安了家。县城的街道四通八达,每一段都宽敞洁净,超市、店铺、菜市场随处可见。县城的老街道拓宽了不少,两旁的摊位换成了林立的商店,赶场的人比原来少了,大多是老人和孩子,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
前几日母亲说肩膀总酸痛,我开车接她到县医院检查,幸好没什么大碍。那天正巧是县城赶场日,从医院出来,我便陪她去市场走一走,母亲已经将近20年没到县城赶场了。
小时候拉着母亲的手,我总缠着她要糖果、钓鱼钩、手电筒、油炸粑、小人书。母亲想满足我,可兜里没钱,常常百般无奈地看着我。如今换她拉着我的手,我要给她买软糖,她说粘牙齿;买蜂蜜,她说太腻;买双棉鞋,她说款式不喜欢,什么都不要。
路过一个农资摊位,母亲停了脚,让我帮她买了几两白菜种、胡萝卜种和菠菜种。我提议顺便买些农药和化肥,她摆着手不要,说施了这些之后菜炒着没味,不下饭。
走到一家卖寿衣和花圈的铺子前,母亲又停了下来,非要进去看看。她看中了一件蓝底带花团的绸子寿衣,还有一双脚尖翘起来的有云雾图案的布鞋,嘴里念叨着,等她“百年”之后就用这一套。她的眼神很沉静,我心里却五味杂陈,心像被掏空了一样。
走在大街上,母亲突然叫我用手机给她照张相,说以后再没机会来赶场了,留一张她赶场的照片作纪念。我拍照后立马到照相馆洗出来,装了镜框,母亲很满意。照片里的她面色平静,裹着头帕,穿一件洗得发白却干净的传统便衣,身后是新时代的人潮和高楼大厦。
一树柿子红
□杨静娟
初冬的风刚掠过檐角,后山的柿树便红成了最热烈的模样。先前还藏在黄绿叶片间的“小灯笼”,此刻随着叶落渐次显露,光秃秃的枝丫上,它们挤挤挨挨,把橙红与金黄铺展成初冬最鲜活的底色,远远望去,似燃着一簇簇不灭的火苗,暖了寒冽的冬。
这红来得格外温暖。历经秋霜的浸润、冬风的淬炼,柿子褪去了青涩,把阳光的暖意、雨露的清润都凝进饱满的果肉里,红得通透,红得醇厚。有的羞红了脸颊,沉甸甸垂在枝头,仿佛一碰就要滴出蜜来;有的半黄半红,在风里轻轻摇曳,像是还在回味秋日的余温。脚下落叶堆积,踩上去沙沙作响,恍惚间,又听见母亲的声音在风里回荡:“慢点走,踩稳了再走。”
那年也是这样的初冬,母亲牵着我年幼的儿子跟在我身后,三个人踏着晨霜往后山去。母亲的手粗糙却温暖,牢牢攥着儿子的小胳膊,嘴里不停地叮嘱:“不用跑太远,近处的虽然个头不大,但看着晶莹剔透的,一定好吃。”儿子雀跃着穿梭在树林间,仰着小脸数果子,兴奋地喊:“婆婆,摘那个最红的!”母亲便踮起脚尖,用竹竿轻轻一敲,红柿子就“咚”地落在事先铺好的旧床单上,儿子一路小跑过去捡起,擦了擦就想咬,母亲笑着说:“先别吃,刚摘的要放软才甜。”我爬上低矮的枝丫,找了个枝头的软柿子摘了下来,母亲将柿子揭开个小口,递到儿子嘴边说:“来,这样的柿子得吸着吃。”儿子津津有味地吮吸着柿子甘甜的汁液,一脸满足的样子。母亲在树下一个个地接着柿子,偶尔抬头看我,眼里满是担忧:“小心点,别踩空了。”阳光穿过枝叶,洒在我们身上,连影子都带着暖意,那甜甜的柿香,混着母亲的笑声,成了记忆里最鲜活的冬日光景。
前几天周末,我和儿子再登后山,柿树依旧枝繁果盛,红柿子挂满枝头,却只剩我和已经长大的儿子。儿子学着当年我的样子,爬上枝丫摘柿子,喊着:“妈妈,接住!”我伸手去接,指尖触到冰凉的果皮,忽然就红了眼眶。树下再也没有那个踮脚敲柿子的身影,再也没有那句温柔的叮嘱,风里只有落叶簌簌,像是在轻轻叹息。我把摘好的柿子放在旧床单上,挑了个最红的递给儿子,他咬了一口,说:“真甜,可惜婆婆尝不到了!”一句话,让思念瞬间决堤——当年母亲总把最软最甜的柿子留给我们,自己却顾不上吃一口,如今这甜依旧,可那个递柿子的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下山时,儿子拎着满满一袋柿子,说要带回家放软了吃。我望着身后的柿树,枝头的红柿子在寒风中轻轻晃动,似在目送,又似在低语。有些思念,就像这柿香,时隔多年依旧浓烈;有些人,就像这红红的柿子,即便不在眼前,也永远暖着岁月,甜着回忆。
玉米穗(外一首)
□南国民
在北国的大地上,手捧着一颗
金黄色的玉米穗
握着你,就握住了生命的琴弦——
爬上黑瞎子岛去朝拜第一缕阳光
登上帕米尔高原去追寻骆驼的足迹
奔往三沙去拥抱波涛的裙裾
赶到北极村去探索极光的神秘
……
握住你,就握住了
蔚蓝的天空和天空中翱翔的大雁
握住你,就握住了
祖国丰富多彩醉人的秋天
韶山红叶
古渑韶山
满山遍野的红,轰轰烈烈
透过蓝天,在白云的缠绕下
放声高歌,山谷回响袅袅不绝
一个小伙摁下快门
一个姑娘撞入爱情
回家的路,弯弯曲曲缀满枫叶
十里长廊,比枫叶还艳的
是青春的笑声
雪落无声处
□崔娅娜
我赏雪,总是用眼的。看它怎样挣出灰蒙蒙的天空,悠悠地,打着旋儿,好像有人抖落一场铺天盖地的杨花;看它怎样悄悄地栖息在屋瓦上,挂在树梢上,把这光秃的人间一一粉饰起来。可是那一夜,朋友却对我说:“你为何不闭着眼睛听一听雪呢?”
听雪?雪掉下来是有声音的吗?我半信半疑地踱到窗边,依她所说闭上眼睛。起初,只是感到有一片极为广大的、几乎是压迫着的静,那静仿佛是有重量的,重重地压在我的耳鼓上,白天那些车马喧嚣、人声嘈杂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被这片静洗涤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一点残渣,好像整个世界突然之间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下了静音键。在这样一种完全寂静的状态之下,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体内血液流淌过血管时,发出的汩汩的细微声响。
紧接着就是那声音。极细极微的,簌簌的,沙沙的,像春蚕啮食桑叶,又像有个极耐心的人,在很远的地方,用最细的砂纸,慢慢磨一块大玉石。这声音太轻,你要是有意去听,它就狡猾地躲开,混进背景里,让你觉得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可是你不经意的时候,它又冒出来,充塞天地,这不是某一片雪的声音,这是千万片雪一起唱的,浩大又慈悲的合唱,它们从虚空中来,唱着静谧的歌谣,一直唱到大地坚实的怀抱里。这声音,清冽又温存,像天地之间一场古老的秘密,像不愿被世人听清楚的絮语。正当我陶醉在这连绵不绝的“沙沙”声中时,夜空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咔嚓”。
那是从院角那棵老槐树的方向传过来的,一定是皑皑的积雪超出了某一根枯枝能承受的极限,于是它便毅然决然地把它压断了。这一声“咔嚓”,来得那么突然又决绝,就像一句简单的黑色判决书,为一个生命片段画上了终止符。世界好像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那沙沙作响的雪吟,也好像停顿了一下子。这时,静默变得更加深刻、沉重。 就是在这种加倍的寂静之中,另一种声音,从我身体的内部,清晰地浮现出来: 咚,咚,咚。 那是我的心发出的声音。
它一直在那儿的,只是平时被外界的喧嚣和杂念厚厚地包裹着。而现在万籁俱寂,它就像擦掉灰尘的宝贝,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那沉稳又规律的搏动,一下一下地在我的胸膛,在我好像已经空荡荡的胸膛里回响,它跟我说,即使在这个辽阔的落满雪的世界里,我还是一个真实的、热乎乎的人。
我忽然明白友人让我听雪的深意。我们睁着眼看雪,看到的是景,是色,是一场繁华热闹、压城欲摧的戏;而我们闭着眼听雪,听到的是寂,是空,是万物在这场仪式里渐渐隐身,归于大化的过程。原来雪花飘落的过程,就是一场从喧嚣走向寂静的仪式,它掩盖了斑斓的色彩,抹去了嘈杂的声音,它把那个层层包裹的最柔软的“本心”,轻轻放在你的面前。
许久,我终于睁开眼,窗户外的雪还是纷纷扬扬地下着,那片纯白的世界在我眼里已经不一样了。它不仅是美丽的,而且是好听的。我能感觉到,每一片落下的雪花都有属于自己的微弱的声音,它们正在进入这天地之间最隆重的一场睡眠。
那一声声心跳依旧稳稳地陪着我,也陪着漫天的雪,在寂静中一起回响。
来源:三门峡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