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匆匆拿着儿科急诊刚开的药转身,与她身边眼泪涟涟的男人相互对视。
结婚第5年,我在医院遇见了妻子顾雪。
我匆匆拿着儿科急诊刚开的药转身,与她身边眼泪涟涟的男人相互对视。
“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
女人皱着眉先发制人。
“我给你打过电话,发过讯息。”
我平静回答。
似是看清我手中的药,她眉眼间有片刻松怔。
“岳儿病了?算了,你等我一下,一起回去。”
“不了,你先忙。”
女人眉眼沉郁,叹了口气。
“苏牧遥,你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逞强。”
我没说话,只笑了下。
哪有那么多戏。
不过是不在乎罢了。
01
回到家,将孩子安顿好。
我叫来了保姆。
“王姨,这些都是岳儿的药,用法用量我都写在上面了,今晚劳烦你守在他床边。”
孩子生病,我跟着熬了三个夜晚没睡。
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
听到我的话,睡眼惺忪的王姨瞬间醒了大半。
“先生,当父亲的哪有不累的,再说你以前又是医生,我们这些下面干活的哪有你细心,要是出了岔子……”
“出了岔,你自己去找顾雪告状。”
她神色讪讪,终是拿着东西上了楼。
我没想到顾雪回来的这样快。
她刚进门,身上的古龙香水味还未散去,就径直坐在床边。
“宁柏带我介绍客户的时候脚崴了,我才送他去了医院。我说过,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刚才不该那样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他很难堪。”
我头也没抬,脱口而出。
“情况紧急。”
她顿了顿,将还未说出的指责咽回肚子。
“岳儿我去看过了,我这几天忙,没注意。”
“嗯。”
“你平日把他养得太精贵了,体质太差都是你惯的。”
我无声笑了笑。
“放心,以后不会了。”
见我还算乖顺,她语气柔和几分。
“过几日岳儿六岁生日,今年你也一起来吧。”
我摇头。
“不了,我有事。”
她语气陡然冷厉。
“你非要每年在这个时候去那里触霉头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就不能往前看?”
窗外寒风簌簌,和7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
母亲穿上了我替她准备的婚纱,任由我抱着,笑着笑着就流了泪。
然后选择在新郎来接她的当天,安静地死在床上。
一整瓶的白色药丸还剩一颗,她伸长了手去够。
带着必死的决心。
我定定看着顾雪,直到她率先别开眼。
“做父亲的,哪有年年不参加自己孩子生日宴的,不怪岳儿不想认你。”
我终于将手中的国际报纸放下。
“顾雪,她本来就不是我的孩子,不是吗?”
女人的眉眼瞬时冷如冰霜。
“苏牧遥,你就是以这样的心态在照看孩子吗?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信任,宁柏又怎么肯把孩子交给你抚养?”
又是陈宁柏。
他是陈氏集团的二公子,也是资助我和她6年的资助人。
我曾一腔热忱,将对未来救死扶伤的豪情写成长长的信,寄给他。
我母亲认定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曾经的顾雪和我一样,只会恭敬地叫她陈先生。
后来她将他那不知生母的孩子,上了顾氏的户口。
又当做恩赐般,交给了我。
我养了这孩子6年。
算起来,也早还完了当年的恩情。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那份文件。
“孩子大了,我管教无方,你还是另择良人吧。”
‘离婚协议’四个字明晃晃撞进人的眼睛里。
这是我第三次拿出来。
前两次她直接无视,这一次却被她撕得粉碎。
女人的手一扬。
细碎的白纸黑字雪花般散了下来,落了满地。
“苏牧遥,你别太不知好歹了。”
“离了我,你还能去哪里?”
“事不过三,再有一次,我不敢保证顾家还容不容得下你。”
她踩着满地的纸屑而去。
终于一室空寂。
直到手机忽然收到来自无国界医生发来的最终确认邮件。
我轻轻笑了。
天地何大,我自有我的去处。
清晨,正收拾着行李的我被餐厅的动静惊扰。
门外的王姨有些着急。
“先生,小少爷不愿意吃饭,一大早就吵着要你喂,你赶紧来看看吧。”
等我下楼时,却发现本该在餐厅的顾小岳不见了踪影。
王姨支支吾吾:“小少爷嫌粥太烫,就先跑院子里玩去了,我,我这就去叫他回来。”
“我去吧。”
清晨还有些薄雾,院子后的泳池处蹲着一个小孩,手里抓着什么东西笑得正欢。
站在一旁的保镖见我出现,变了脸色。
我终于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小狗球球。
是陈宁柏随手买来,又不想再养的小狗。
顾雪再一次交给了我。
它可爱活泼,是我在顾家6年,唯一拥有过的真正的爱。
它忠诚地陪着顾小岳长大。
此刻却在他的手中了无生息。
“哈哈,让你朝我爸爸乱叫!谁是主子都分不清的玩意,看你还敢不敢乱吓人。”
我惊得退了半步。
前两天,陈宁柏来了顾宅。
不知为何,隔得远远地,向来温顺的球球便朝他狂吠起来。
惊得陈宁柏当时就沉了脸。
我闭了闭眼,眼泪从眼角滑落。
察觉到我动静的男孩站起身来,脸上没有半分愧色。
“哭什么哭?你和这只狗一样恶心。”
“你就是一个冒牌货,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和爸爸分开!”
“我现在就让你尝尝和这条狗分开的滋味,哈哈!”
明明是稚嫩的脸庞,却字字诛心。
我高高扬起了手。
却看见他因为高烧而发红的双颊,和那带着惊惧的双眸。
他残忍却又天真,会因为陈宁柏的一句话和一个眼神,深夜躲在被子里哭泣。
会和我对着干,坚信我是拆散他父母的坏人。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
他又何尝不是另一个球球。
院子里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顾雪。
她只微微皱眉,然后让人把一切收拾得不留一丝痕迹。
“岳儿只是个孩子,不过闹着玩的时候下手重了些。”
“倒是你,一条狗而已,至于让你差点动手吗?”
我没有马上回答她。
目光看向不远处被人当成垃圾一样扔掉的球球。
我扯了扯唇角。
“闹着玩。”
“多么熟悉的一句台词。”
“7年前,为了让我撮合我妈同意你爸的求婚时,你们也是这么说的。”
女人脸色猛然苍白。
她额角的那一道平日看不出来的浅浅伤疤,此刻格外明显。
那是她父亲顾有成站在楼道口,用酒瓶子砸的。
和所有看热闹的人一样,行动不便的母亲只是低声说了句“造孽”便别开了眼。
但握住我的手不断发紧发颤。
我知道她想起了曾经。
那个曾被我称为“爸爸”的恶魔。
从那天起,妈妈的豆腐脑摊上,总会多出一碗顾雪的。
她校服破了,妈妈替她缝;她病了,毫不犹豫垫上医药费;过年吃饺子,特意在她的碗里放上有硬币的那一个,连红包也比我多两块。
……
她单纯地希望这位和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少女,能获得善待。
于是她把她当成亲女儿一样。
妥帖又用心地爱护着。
但谁也没想到,少女终于从深渊爬出的那一天,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推进深渊。
顾有成不知为什么,开始疯狂向母亲示好。
鲜花,情书,首饰,还有三不五时出现在我家餐桌上的频率。
他像是幡然醒悟的情圣。
妈妈起初红着脸拒绝,后来见了他便躲。
获得优秀实习机会那年,我和顾雪确定了男女关系。
也是那一年,母亲身上莫名出现浅浅的伤疤,精神愈发不稳定了。
那年的除夕夜,顾有成向她求婚。
向来连说话都温声细语的母亲,忽然掀了桌子。
惯性让本就腿脚残疾的她跌倒在地。
顾雪想去扶她,却被扇了一个耳光。
“你可真是你爸的好女儿。”她说:“就你这样的,也配进我家门?”
手中还未曾放下的筷子被我猛地扔掉,不轻不重砸在了她的脸上。
她看上去那样可怜,那样令我心痛——
惶然无助,又狼狈不堪。
可我还是狠心牵起顾雪的手往外走,边哭边说。
“妈,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从未干涉过你的。”
“请你,也永远不要干涉我的。”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
这个苦了一辈子的女人,被她最亲爱的儿子,用这句话亲手将她的牢笼上了锁。
“当年的事,谁都不希望发生,况且我的出发点是好的。”
她顿了顿,终是说出口。
“是你母亲她自己太想不开,能怪谁?”
啪——
这一巴掌我扇得毫不犹豫。
“顾雪,你是不是人?”
“她被你那个畜生强奸犯父亲求婚,被自己儿子和儿媳逼得走投无路。”
“你管这叫想不开?”
她错愕看向我,眼中的情绪浓得化不开。
“你心里有气我知道,但顾有成最后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是吗?”
是啊,他是受到了惩罚。
但却不是因为我母亲。
那年大年初一,顾雪带我去了陈宁柏的个人别墅。
那时候的陈宁柏还是知心哥哥的形象。
他仔细聆听,又是安慰又是劝说。
最终和顾雪一起,说服我相信,母亲和顾有成是两情相悦。
他甚至亲自上门,找到我母亲。
母亲当天便同意了。
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语气却哽咽。
“牧遥,回来吧,妈妈想你了。”
儿子的自以为是,养子的推波助澜,恩人的多管闲事。
让她彻底绝望。
顾有成再一次成了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对象。
在一次又一次的对峙中,我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我誓死要为母亲讨回公道。
却被现实狠狠上了一课。
顾雪拿出我母亲曾从顾有成手里收下的礼物,主张她父亲无罪。
她哭着跟我说,我母亲的去世,让她也失去了一位至亲之人。
我又怎么忍心让她再失去一次。
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用得心安理得。
后来顾有成不知死活地骚扰上了陈宁柏。
顾雪又在我面前上演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义灭亲”。
让我和我的母亲。
彻底成了笑话。
过去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没有流泪,甚至都没有情绪起伏。
她看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将我拥进怀中。
“我已经嫁给了你,尽我所能给了你最好的生活。”
“别再怪所有人了,好吗?”
我没费什么劲,就从她怀中撤离。
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把赎罪说得像报恩一样。”
“如果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你又怎么会嫁给我?”
母亲的事,让我彻底和顾雪断了联系。
但架不住陈宁柏用一场宴会将我们重新聚在一起。
会场里,我穿着陈家特意为我准备的礼服,站在他身边。
他笑着向所有人介绍我们。
一个清华学霸,一个商业新贵。
都是他一手培养。
衣香鬓影中,有人举杯赞叹他的慈心与眼光。
我却看见顾雪用眼底的不甘与嫉妒,扫视每一个靠近她的女人。
我跟着人群,冷笑着抿了一口手中的香槟。
下一秒便困得睁不开眼睛。
监控里,我顺势靠在路过女人的怀里,像是主动勾搭。
再次醒来时,身下的异样犹如晴天霹雳。
顾雪看着我面色凝重,陈宁柏则哭红了眼睛。
原来昨晚的女人,是他的联姻对象。
我用尽所有的手段,闹得人尽皆知。
可对于一个二世祖来说,我的行为无疑只是火上浇油。
我敌不过他们掩盖事实的能力。
还被营销号抨击到患上焦虑症。
最终,令陈宁柏不喜的联姻取消。
而我经此一事元气大伤,终日浑浑噩噩,活在无尽的恐惧里。
直到,顾雪向我求婚。
要承认那时候的我还爱着顾雪这件事,并不难。
我烧光了所有与她相关的东西,却留下了当年她为我折的一整瓶许愿星。
起风时,我张开手感受风吹来的力度,像她当年朝我奔跑而来的怀抱。
日升时,我踹翻一地的啤酒罐,期待门会被人忽然打开,她无可奈何地将我亲吻。
我在无数个时间的空隙里,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
最终近乎疯魔地祈求上苍——她会因为爱而不得比我痛苦百倍、千倍。
老天给了我机会。
她第一次求婚的那天,我狠狠拒绝了她。
没想到她锲而不舍地一次又一次。
当着所有人的面。
我扇过她巴掌,往她身上砸过花束,泼过她洗脚水。
我用这辈子最难听最恶毒的话,诋毁她伤害她。
她却用公司赚下的第一桶金,为我买下城东的一套小公寓。
我生日那天,她录制了千人祝福视频,在第一次约会的海边,燃放百万烟花。
她每周都会抽一天时间去我母亲的墓碑前,一跪就是一整夜。
……
最后一次,她拄着拐杖,右脚因为上次被我的车胎轧过,而打了石膏。
她消瘦不少,眼神却依旧坚定。
“牧遥,我只是希望能和你有一个家。”
大约是我演累了。
又或许是我觉得这种程度已经足够让母亲释怀。
总之我同意了。
顾雪如约给了我一个完美的家。
她扮演着完美妻子,让我放下戒备。
和母亲婚礼前一晚的心情一样。
那时候的我,满心欢喜地以为我终于翻开了幸福的篇章。
却没想到粉色的序章,书写的是残酷未来。
襁褓中的孩子像颗炸弹,瞬间将我平静的生活引爆。
“宁柏资助了你我多年,为他养个孩子不为过。”
“你在医院的工作不干净,我已经替你辞去。”
“孩子身体娇贵,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别让宁柏寒了心。”
原来她辛苦布局,甚至不惜嫁给我为代价,只是为了给陈宁柏的孩子找个合适的保姆。
我闹过,质问过。
全被顾雪堵了回来。
最终我将孩子抱到陈宁柏的家门口,企图让他收回。
我等了很久,孩子饿得哇哇哭。
我狠心将他放在门边,转身而去。
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小小的襁褓里伸出一节粉白软糯的短臂。
轻松攥住我的心脏。
我妥协了。
起初,我只是怀着了结陈宁柏情分的想法去对待他。
后来就变了。
他第一次牙牙学语,第一次学走路,第一次叫“爸爸”……
软软小小的他,会摇摇晃晃朝我走来,埋进我的怀里。
和所有人都无关,我真切地爱过这个小孩。
可我不该爱他。
连他自己也知道。
他开始质疑我喂她吃的食物;尖叫着将玩具扔到我的脸上;嬉笑着看我因为他的恶作剧而流泪。
……
他像动画片里惩恶扬善的英雄,试图将我这个“坏人”驱逐。
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没有大人的授意指使,他不至于这么恨我。
只是渐渐地,我明白了母亲当年的心情。
我开始慢慢计算着时间。
计划着离开的日子。
女人脸上的神色几近变幻,最终无奈道:
“当年如果不是宁柏帮我,我怎么能走到今天,你又怎么会拥有这样的优渥生活。”
第一次提离婚的时候,顾雪也说过同样的话。
那天顾小岳将我推进冰冷的池水,在岸边拍掌哈哈大笑。
顾雪安慰了我几句,然后匆匆去赶赴陈宁柏的直播。
他用海归的高等学历以及富家公子的身份在网络上被一众人追捧。
那天的直播我看了。
顾雪优秀的侧脸在滤镜的加持下美得有些失真。
他们畅谈着浅显的市场走向,最终又转为回应评论区两人关系的话题上。
“我与阿雪,是超越了友情,不止于爱情,凌驾于亲情之上的感情。”
“比起普通的情感定义,我们大概更像灵魂伴侣。”
向来清冷自持的顾雪,在那一瞬间笑了。
带着羞涩,红着耳尖。
像少女的她,向我告白那模样。
我心里最后那一抹微弱的火光,就这样被吹灭了。
听到我要离婚,她不解又无奈。
说自己已经给了我所有一切。
可她明明知道,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我寒窗苦读多年,用顽强的意志力对抗生命的所有不公,最终也只是希望能保持那颗初心。
我的导师说,我是天生学医的料。
会为每一个生命的重新绽放而感动,也会在和死神抢人的时候爆发出钢铁般的冷静意志。
我本该是这样的战士。
却被囿于这片顾家的天地,不得施展。
好在,一切进展顺利,明天的航班会带我走向新的人生。
见我不再反驳,她语气放缓。
“岳儿生日那天,我们一家三口聚一聚,不论多晚,都等你回来切蛋糕。”
我笑了笑,没说话。
那时候的我已经在地球的另一端了。
一个工作电话打了过来,她朝门外走去。
难得的,我说了一句。
“今晚早点回家吧,我有事要跟你说。”
她一愣,眼中浮现出笑意,轻快地应了一句:
“好。”
那是我最后一次相信她。
她却还是食言了。
05
第二日。
载着苏牧遥的飞机顺利冲上云霄时。
清晨的一缕微光从窗帘的缝隙落在医院的病房里。
顾雪忽然惊醒。
来源:月升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