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隔个三两天就请大家去肯德基大快朵颐,每隔五天又带着大家去麦当劳享受美食。
高中时,班里有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弟,家里富得流油。
他动不动就摆阔请客。
隔个三两天就请大家去肯德基大快朵颐,每隔五天又带着大家去麦当劳享受美食。
最豪爽的那一年,他跟人打赌输了,随手就把十万块塞到了路边的我手里。
我靠着这笔钱,顺利读完了高中,还考上了大学。
后来我才明白,那所谓的豪爽大方都是假象,打赌输了也是他编的幌子。
真正藏着的,是少年那青涩又隐晦、难以言说的心事。
四年后,他家突然破产,一下子从云端跌落,流落街头。
我蹲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喂,跟不跟我走?】
我有一本藏在课桌最深处、从不轻易示人的笔记本。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我大大小小的心愿。
最早的一条写着:
【我不想再被木棍狠狠地抽了。】
于是,在我十岁那年,母亲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婚。
她带着我逃离了那个充满暴力、家暴成性的父亲,也逃出了那个十五岁就要被卖出去换彩礼的落后小山村。
母亲帮我实现了这个愿望。
【我想要去学校上学。】
从那以后,母亲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天打三份工。白天在餐馆里洗碗,晚上又去街头摆摊。
她四处求人,好不容易帮我办好了学籍,把我送进了学校。
在我那懵懂无知的年纪里,母亲就像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好像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
【我想要一条不会起球的围巾。】
【我想要一双能让我手不再冻僵的手套。】
我用稚嫩的笔迹,在笔记本上继续诉说着自己这些小小的愿望。
直到第二十八条心愿:
【我想和妈妈一起吃一个美味的生日蛋糕。】
可这一次,无所不能的母亲却没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她在去买蛋糕的路上,突然脑溢血发作,被紧急送进了急救室。
我四处借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求神拜佛,哭得昏天黑地,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在我十五岁那年,我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
那本笔记本被我封存了起来,整整一年都没再打开过。
等我再次翻开它的时候,我已经上了高二。
这时,笔记上的心愿渐渐变得琐碎又频繁:
【希望能在十点前写完所有的卷子。】
【希望晚上能再找到一份兼职,好交下学期的学费。】
自从孤身一人后,我开始自己为自己实现这些心愿。
但偶尔,笔记本上也会跳出一些碎碎念:
【同桌午饭又点了肯德基,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啊,闻着好香,吃起来会好吃吗?】
【朋友约我晚上去看电影,听说是我喜欢的类型,可电影票太贵了,我实在舍不得。】
【好想养一只小猫啊,算了,我肯定养不好它。】
因为经济拮据,连吃饭都得精打细算,这些心愿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
后来,隔壁班转来了一位富二代,叫谢浔。
第一次见面,他就大手一挥,请全班同学吃了肯德基。
一周以后,他又大笔一挥,带着全班同学包下了整个电影院。
班里的人都起哄,把他捧成了全校最有钱的榜一大哥。
可背地里,却有人嘲笑他人傻钱多,故意装大方。
而我那些被忽略的碎碎念,就这样被他悄悄地实现了。
我在心里给谢浔起了个名字,叫他“神灯”,谢神灯。
而我就像是那个贫困潦倒的阿拉丁。
只不过我的“神灯”特别大方,特别慷慨。
我路过好几次都舍不得进去的披萨店,被他隔三岔五就带着全班同学去大吃一顿。
我的“神灯”好像没有次数限制一样。
笔记本上的每一个心愿,都被他事无巨细地一一实现。
夏天的时候,他请大家吃冰淇淋;冬天的时候,他给大家送热奶茶。
我终于知道了那些铺天盖地都是广告的快餐店到底是什么味道。
也能在同学们聊起最火的电影时,加入进去,不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就连那让我害怕的严寒,他都给每个人送了一件羽绒服。
那是我过得最体面的一个冬天,耳朵没被冻伤,手指也没有冻疮。
高二快结束的时候,我写好了退学申请书。
为了给母亲治病,我借了三万块钱,那些债主天天上门催债,催得我心力交瘁。
我打包好了行李,准备南下去工厂打工。
在我离开的前一天,我碰到了谢浔。
他打赌输了,说要给路过的第一个女生十万块钱。
而我恰好就是那个女生,他不由分说地把钱塞到我手里:
【喂,别让我言而无信,就这点钱,还不够我买一身衣服的呢。】
富人手指缝里随便漏下的一点残渣,就够穷人拼尽全力努力一辈子了。
我靠着这些钱还完了借款,顺利读完了高中,还考上了大学。
在我那朴素又简单的价值观里,
阿拉丁的神灯是无所不能的,
谢浔,在我心里,也是无所不能的。
所以当听说谢浔被家里扫地出门,沦落到街头流浪时,我着实呆立了好一会儿。
那时的我,已经从大学毕业,靠着工作积攒的钱,盘下了一家小吃店。
班级群里,消息如潮水般涌来:
【听说他家破产了,他爸卷着所有钱,带着小三跑了,就剩他孤零零一个。】
【本来在国外读书呢,直接退学被送回来了,文凭都没拿到。】
【啧啧,想当年高中时他多风光啊,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找到谢浔时,他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
眼前的他,和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那双总是透着骄傲与锋利的眉眼,此刻却微微下垂,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我放慢了脚步,心中犹豫着是否要上前。
但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抬起了头。
四年未见,我们在这安静的公园里,迎着夕阳对视。
我不确定谢浔是否认出了我。
大概是没有的,毕竟高中那几年,我们之间的交集少得可怜。
不是朋友,甚至连关系较近的同学都算不上。
谢浔的生活那么丰富多彩,又怎会对我这个普通又平庸的人留下深刻印象呢?
果然,他看着我,神色没有丝毫波动:【有事?】
【不好意思,这是我店里的传单,我们正在招人。】
【我看你一直在看,你是想来应聘吗?】
直到把谢浔带回店里,我还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目光在店面上扫视了一圈,语气冷淡:
【我住哪儿?】
不久前,当我提出那个条件时,谢浔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
【一个月四千,交五险一金,每天工作八小时,每周休息两天。】
直到我说出包吃包住时,他的神色才有了些许变化,最终答应了下来。
曾经,四千块钱只够他吃一顿饭,如今却能换来他一个月的时间。
可能就像群里说的,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这家店是我从朋友手里接过来的,卖炸鸡柳和鸡排。
位置优越,生意也不错。
一楼用来做生意,二楼则用来住人,一间我住,一间放杂物。
我把杂物收拾出来,正琢磨着等会儿要不要去买张床。
还要买四件套、牙刷、毛巾……
谢浔从我身后晃过来,帮我搬起一个箱子。
我随口说道:
【放我屋里吧,里面就是些卫生纸、洗衣液……】
【等一下!】
但已经晚了,谢浔已经推开了房门。
房间不大,一眼就能看遍。
谢浔一抬头,就正好看到了窗边的书桌,他愣了一下。
视线扫过上面摆着的照片,回头问我:
【就放在桌子旁吗?】
我紧张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嗯。】
谢浔应该没有认出来,毕竟这张合照是个意外。
毕业的时候,学校请了摄影师给我们拍照。
可以单独照,也可以和朋友一起照。
谢浔拍照的时候,我正巧站在旁边发呆,被摄影师的喊声惊醒,迷茫地转过头。
于是就有了这张意料之外的合照。
摄影师洗照片的时候可能以为我们是故意这样设计的。
于是也给我洗了一张。
这张照片被我带到大学,毕业后又带到了店里。
我找了相框装好,小心翼翼地摆在书桌上。
那个时候的谢浔,是个黄毛小子,金发嚣张,刘海太长,遮住了半只眼睛。
又穿着骷髅头短袖和破洞裤,即便长得帅气,也挡不住一种时代的非主流气息。
现在的他,黑色短发利落,衣服简单清爽,相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所以他认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把房间收拾利落后,我便领着谢浔出门觅食。
可他似乎没什么胃口,才吃了两口,筷子就搁下了。想想也正常,家里摊上那么大的事儿,心情低落是难免的。
然而一连好些天,他都这般萎靡不振,眼看着比刚来我家时瘦了一圈。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拉着他去了家西餐厅。
这家餐厅人均消费一百多,我给他点了份牛排,又配了份沙拉。
谢浔吃了两口,突然冒出一句:“我来过这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他还记得。
那时候,大家都笑他傻,还说他钱多烧得慌。可人家请的次数多了,大家也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好多人主动约他,放学后请他吃饭。我也跟着瞎起哄,等到兼职工资一到手,我精挑细选,最后选了这家西餐厅。
我压根儿没指望他能答应我的邀请。他这人向来性格清冷,被大家问得烦了,就闭着眼睛随便指了一个人:“就你吧,就吃这一顿,其他人别再烦我了。”
嘿,没想到我就是那个幸运儿。
那份牛排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他还不忘点评一番:“这厨师手艺真不错,跟我平时吃的没啥两样,我很喜欢。”
听到这话,我没忍住,嘴角上扬,露出了笑容。就好像阿拉丁终于实现了请神灯吃饭的心愿,心里那叫一个美。
所以,如今看到谢浔这么没精神,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家店。
仿佛时光倒流,四年前的场景重现。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
谢浔这次胃口也好了些,像四年前一样,把牛排和沙拉吃得一干二净,还说道:“很好吃,我很喜欢。”
我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正准备起身去结账。
这时,身后的谢浔突然开口:“你认识我,也知道我是谁。”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书桌上那个相框,里面的人是我,对吧?”
到了晚上,班级群里热闹得像炸开了锅:
“你们说谢浔他家破产了,那他和徐芊芊的婚事还算数不?”
“肯定不算啦,以前是门当户对,现在他就是个穷小子,还想高攀白富美,也就傻子才会继续跟他在一起。”
“不好意思,这次你们还真猜错了。徐大小姐那是真痴情,就算谢浔落魄了,也死心塌地不离不弃,现在正到处加人好友问他的行踪呢。”
果然,我的好友列表里也多了一条申请,正是徐芊芊发来的。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通过申请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洗发水用完了。”谢浔头发半湿,靠在门边,眼神望向我。
不久前那顿饭,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们之间那层故作轻松的伪装。
谢浔认出了那张照片,也认出了我。不过好在他什么都没多问,也没问我为什么把合照摆在书桌上。
此刻,水珠顺着他的眉眼滑落,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顺。
我不敢和他对视,赶紧把买好的洗漱用品递过去。
“刚才忘了给你了,沐浴露啥的都在这里面。”
我还在为徐芊芊的好友申请心烦意乱,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谢浔打了个响指。
我迷茫地抬起头,就看见他打开袋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自从见面后,他一直冷淡又沉默。
可此刻,他的声音里竟带着一丝笑意:“老板,你家给员工发的洗发水,居然是卡诗啊?”
在我心里,谢浔和我完全是两类人。
这种差异,很难用三言两语精准描述,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
我能毫无负担地坐在路边摊前大快朵颐,他却做不到;我能穿着九块九包邮的短袖满街跑,他也绝不可能。
但这种“做不到”的缘由,实在有些荒诞离奇,所以我临时编了个借口:“我平时就用这个,顺手就多买了些。”
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得直拍大腿。
毕竟之前谢浔帮我搬箱子时,肯定瞧见了里面的东西——那堆绿油油的飘柔洗发水,轻轻松松就能戳穿我的谎言。
不过谢浔不是那种会让人下不来台的人。
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那样轻描淡写地接受了我的解释。
就像高三那年,我生理期不慎弄脏了裤子,被班里几个男同学肆无忌惮地嘲笑。
他猛地站起来,一拳就挥了上去,把那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后来,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国旗台下做检讨,却只是轻飘飘地说:“就是看他太不顺眼,吵到我睡觉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这句话转移了,所以根本没人留意到我扇向那男同学的那记响亮巴掌。
神灯啊神灯,你是世界上最会藏起心思的神灯。
谢浔走出几步后,又突然折返回来。
“对面那家的米线,味道绝了;隔壁批发市场的短袖,质量好得很;舒肤佳的香味,也特别让人安心。”他说道。
我听得一头雾水,满脸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一点点。”他边说边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极小的距离,“就那么一点点东西,就足够我过日子了。”
所以啊,不需要去人均几百块的西餐厅装阔,也不需要买两三百一瓶的洗发水来撑场面。
重逢后,谢浔第一次喊出我的名字,他眉眼含笑,温柔地说:“林昭萤,我其实很好养活的。”
我万万没想到,徐芊芊会直接杀到我的店里来。
她一看到谢浔,就像疯了一样扑了上去,哭着喊道:“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找你找了好久啊!”
她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漂亮姑娘哭起来,确实让人心生怜悯。
果然,谢浔抬起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那姿势,像是随时准备给她一个拥抱。
但下一秒,他就猛地一用力,把徐芊芊推了出去。
“别碰我。”他冷冷地说。
徐芊芊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即哭得更凶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已经说服我妈了,只要再坚持一个月,我爸肯定也会松口的,我们的婚约还是有效的。”
“没有婚约,我从来没答应过。”谢浔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冷得像冰,“那是他们长辈单方面的决定,也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徐芊芊被赶走后,又不死心地来了好几次。
但谢浔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最狠的一次,他直接报了警:“想要结婚,去征婚网站找去,你要是再敢骚扰我,我就再报一次警。”
“别再来找我了,真的很麻烦,已经严重影响我的生活了。”他补充道。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几句话确实说得有些不近人情。
果然,徐芊芊哭着跑了,一连一周都没再出现。
同学群里开始热闹起来,消息一条接一条:“啧啧,大小姐勇敢追爱,结果被拒绝了,哭得我都心疼了,谢浔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没有物质的爱情,就像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谢浔现在自己都顾不过来,怎么养大小姐啊,连个包都买不起,难道让大小姐跟着他吃苦吗?”
“有一种爱叫放手,我懂。我跟前任也是因为家境差距太大才分手的,其实我一直都忘不了她,不过,理想终究还是败给了现实啊。”
不知道是谁把徐芊芊拉进了群里。
她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包,然后写道:“我知道他是不想连累我,但我真的不在乎的,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算住出租屋我也愿意,相爱可以抵挡万难。”
这样的发言,引来了不少人的共鸣。
就好像小说里的剧情突然走进了现实,白富美勇敢追爱的戏码,永远都不会过时。
我默默地退出了群聊。
此时,谢浔正在炸鸡排,两个女生红着脸,你推我搡地走到他面前,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我有女朋友了,抱歉。”谢浔边说边把炸好的鸡排递给她们。
他那张出众的脸,高挑的身材,还有那冷冽的声音,即便身上系着围裙,也和这个窄小又普通的鸡排店显得格格不入。
所以,就连他那句“我有女朋友了”,在别人眼里,也像是用来搪塞的挡箭牌。
晚间用餐时分,我的思绪有些飘忽不定。
电视节目里插播起广告,头戴红帽的圣诞老人正绘声绘色地说着“Christmas”。
【要是你有女朋友,明天就给你放一天假,你们可以一起去庆祝圣诞节。】谢浔突然停顿了一下,我低垂着头,补充道:【这是额外的假期,不会扣你工资,算是员工福利。】
【没有。】谢浔定定地凝视着我,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女朋友。】
沉默片刻,他再次开口:【但我确实有倾慕的人。】
电视里的嘈杂声在耳边回响,却盖不住我胸腔里那如鼓点般急促的心跳。
我定了定神,问道:【是吗?那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谢浔将视线移开,缓缓说道:【她认真、执着,高中时,她是班里最勤奋、最聪慧的姑娘。】
【那你们为何没走到一起呢?】我追问道。
谢浔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给她写过情书,可我不想影响她学习。】
与此同时,班级群里,徐芊芊正被同学们安慰着,她吐露心声:【其实高中我们就该在一起的,但那时我爸妈在闹离婚,我只能拼命学习,用好成绩来缓和他们的关系,也因此,我选择了留在国内上大学。】
谢浔的声音继续传来:【朋友跟我说,高考对她而言至关重要,我的表白只会给她添乱。后来,因为一些缘故,我必须出国读书,从此就再也没见过她。】
我一时语塞,只能安慰道:【没关系,如果缘分未尽,你们还是有可能会重逢的。】
谢浔轻轻嗯了一声,眉眼间突然柔和了几分,他望向我:【是啊,我们确实重逢了,而且,她对我似乎很心软,也似乎对我格外特别。】
说完,他像是漫不经心地反问我:【那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他是什么样的?】
我无法对他撒谎,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一个染着黄发,一个很好的人。】
谢浔微微一怔,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羞涩与忐忑:【你觉得,我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而此时,班级群里,徐芊芊已经振作起来:【我可是从小到大都陪在他身边的女孩,谢浔哥哥对我一直很特别,我们本来都打算订婚了,他只是不想拖累我。大家放心,我会坚持下去的。】
群里顿时涌起一连串祝福小情侣“99”的消息,在大家的安慰下,徐芊芊终于露出了笑容。
神灯曾为阿拉丁实现了无数愿望,可阿拉丁一贫如洗,能给予的远比得到的少得多。神灯啊神灯,这世上最慷慨无私的神灯,它为阿拉丁圆了梦,可又有谁能来为神灯实现它的愿望呢?
我缓缓扬起嘴角,附和道:【是啊,你们真的很有缘分,一定会走到一起的。】
那晚聊完天后,谢浔的心情一直格外明朗。
他主动邀请我和他一起共度圣诞节,我思索片刻后,点头应下了。毕竟开店的这段日子,每天都被各种琐事缠身,辛苦得要命,确实该给自己找个机会放松放松。
这样轻松愉悦的氛围,仅仅维持到了第二天清晨。
房东的儿子跑来收房租了,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处在叛逆的阶段,整天捣鼓着染发,这会儿头发正染成刺眼的黄色,活脱脱一个“黄毛小子”。
谢浔原本上扬的嘴角,微微向下耷拉了几分。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年纪轻轻,本该在校园里好好读书,而不是顶着这头黄毛晃悠。”
回想起高中时期那个努力上进的谢浔,我忍不住为他辩解:“你可不能因为头发颜色就对他有偏见呀,就算是黄毛,也有善良懂事的好孩子呢。”
“他人可好了,之前店里有人来闹事,他还特意叫上朋友来帮我赶走了那些人。”我补充道。
谢浔嘴角那最后一丝弧度也彻底消失了,他直直地盯着我,问道:“你喜欢年纪小的?”
就在这时,恰好有人来送货,我没太听清他的话,便问:“你说什么?”
可谢浔却又闭上了嘴,不再吭声。
圣诞假期来临,各大商家都使出浑身解数搞活动。等我们到达广场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热闹非凡。
从店里出来后,谢浔就一直沉默不语,眉眼间透着一股倦怠,兴致明显不高。
我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递给他一杯橙汁。他接过杯子,轻声说了句“谢谢”。
圣诞节,周围的情侣们亲密无间,空气中都弥漫着粉色的浪漫气息,他们手牵手走过,仿佛自带光芒。
再看看我们俩,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员工,在这浪漫的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忍不住心想:要是徐芊芊和他在一起,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低落吧。
走着走着,又碰到了房东的儿子。一群少年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从我身边走过,看到我后,全都兴奋地跳起来跟我打招呼。
想起房东之前的嘱托,我赶忙拉住他儿子,叮嘱道:“别玩太晚,八点前回家,到时候来找我。”
房东这人特别好,旁边的店面都纷纷涨租,就他一直给我留着原价,所以我一有空就会帮他儿子辅导作业。
黄毛一听,瞬间露出痛苦的表情,哀嚎道:“姐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等他们离开后,我才发现谢浔不见了。
我四处找了一圈,终于在花坛旁看到了他。
然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妆容精致、打扮时尚的徐芊芊。
我走近一些,正听到徐芊芊带着哭腔,伸手要去拉谢浔的手腕:“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跟着你吃苦,所以才说那些伤人的话,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圣诞歌,眼前这对男女,男的帅气,女的美丽,看起来十分般配。
谢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居然没躲开,被徐芊芊趁机拉住了手腕。
“我知道你因为我没和你一起出国而一直赌气,所以才不愿意见我。”徐芊芊红着眼眶,从包里翻出一封情书,接着说道,“你说不喜欢我都是骗人的,原来高中时你就给我写过情书了。”
谢浔的目光落在那封情书上,脸色瞬间大变:“你从哪儿找到的?”
徐芊芊灵活地躲过他的抢夺,声音深情款款:“谢浔哥哥,你是爱我的,我都知道。”
谢浔是个善良的好人,我想他的愿望应该也会得到祝福和实现。
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不小心踢到了一颗石子,发出的动静让那两个人都抬起了头。
我站在不远处,正好与谢浔那怔愣的眼神对上。
即便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可看到两人那亲密的动作,还有那封粉色的情书,我的心还是莫名地空了一下。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我轻声说道。
走出好长一段路,两人都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思索片刻后,我鼓起勇气,率先打破僵局,试图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略显尴尬的气氛:“真得恭喜你呀,和心里喜欢的那个人走到一起啦。”
谢浔的脚步戛然而止,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投向我。只见他眉间萦绕着一抹淡淡的愁绪,仿佛被一层薄纱轻轻笼罩。
他突然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林昭萤,你真的打心底里希望我们俩在一起吗?”
我望着他的眼睛,那目光如同深邃的湖水,让我难以直视,更不忍心对他撒谎。于是,我轻轻移开了视线,只是默默地保持着沉默。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小时候父母那不过是随口一说的婚约,我从来就没答应过。”谢浔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诉说着一个被尘封已久的秘密。
“那封情书,确实是我写的,可它根本就不是写给她的。”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执着,仿佛在等待我的回应。
“还有,我压根就没和她约定过一起出国,她在国内读大学还是出国,我根本就不在乎。”
不远处,商场里正欢快地播放着圣诞歌,那欢快的旋律与谢浔此刻严肃的话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我向来对谢浔的情绪变化有着敏锐的感知,不禁轻声问道:“你今晚好像不太开心呀?”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落寞。
我接着追问:“为什么呢?”
谢浔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一股无奈:“今晚来打扰的人太多了。”
“我其实就想和你一起过这个圣诞节。”
其实,这并非是我们第一次携手共度圣诞节。
回想起高三的那个冬天,才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迎接圣诞。只不过,那时候的我们,仿佛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坐在商场最顶层那家高档餐厅里,和朋友们谈笑风生,享受着节日的欢乐氛围。而我呢,却穿着那身厚重的玩偶服,在花坛旁扯着嗓子,卖力地吆喝着卖花。
在我的生活里,圣诞节和其他那些节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中秋、七夕、元旦,都不过是日历上普通的一天罢了。
但我还是对这一天充满了期待,因为节假日的时候,商场里人来人往,兼职的机会也多,我能赚到的钱自然也就更多。
那天晚上,我在笔记本上悄悄写下了自己的心愿:“希望今晚能把所有的花都卖出去,然后早点下班回家写作业。”
而这个小小的心愿,又一次被谢浔帮我实现了。
周围的人开始调侃起来:“谢哥又开始撒钱啦,在学校当榜一还不够,出来又开始普度众生咯。”
我听着他们的调侃,心里却觉得无比幸运,可同时,又觉得自己有些贪婪。那些如同甘露般的善意,我一个人就承受了太多太多。
那天晚上回去后,我一整晚都没合眼。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我总得为谢浔做点什么才行。
可仔细想想,我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少之又少。
那次请他去人均一百的西餐厅吃饭,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回报方式了。
我开始审视自己,我没有钱,没办法给他买那些昂贵的礼物;我身形单薄,力气也不大,就算他遇到什么麻烦,我也没办法像那些英雄一样帮他打架,更何况,在学校里,根本就没人敢惹他。
思来想去,我发现自己好像只有学习成绩还算拿得出手这一个优点了。
于是,我打算去找谢浔,想帮他补补课,给他讲讲题。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同桌时,同桌一脸的匪夷所思,瞪大了眼睛说:“不是,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谢浔那种人,家里随便捐栋楼,就能在国外上一所好大学,毕业后直接继承公司,学习好坏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我听了,安静了几秒,然后轻轻地“哦”了一声。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大到仿佛我们根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我把高考看得无比重要,那是改变我命运的唯一机会,我拼命地努力,为自己取得的好成绩而自豪。可在谢浔的世界里,这些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
我没有办法回馈谢浔对我的好,同桌也对我的烦恼感到十分奇怪,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别钻牛角尖了,那点钱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意,也完全不指望有什么回报。”
我虽然不赞同他的观点,但也没必要和他争论下去。
毕竟,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从小到大遇到过那么多有钱人,可真正愿意帮助我的,只有谢浔一个人。
谢浔出国后,我的手机里就常年添加着两个城市的天气。每当伦敦下起阴雨绵绵的小雨时,我就会忍不住担心他有没有带伞;刷新闻的时候,我也总是下意识地瞧一眼英镑的汇率有没有上涨。
后来,我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心愿:“希望谢浔能够一生平安、顺遂,前程似锦,扶摇直上。”
可这个心愿似乎失灵了,我的那盏“神灯”意外地黯淡了下来。
高中时,我一无所有,面对谢浔的帮助,只能无能为力地接受。
大学毕业后,我再一次遇到了谢浔,可他还是那么不开心。
我总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他,他太特别了,每次和他在一起,都让我感到手足无措。
这个圣诞节,过得真的很糟糕,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我从未料到,徐芊芊竟会如此执着。
当晚,她竟直接把那封情书晒在了朋友圈。
【致敬我18岁那场擦肩而过的爱情。】
很快,有人认出了那字迹:
【这是谢浔写的吧?我的天,当年他藏得可真严实,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与此同时,谢浔对徐芊芊那冷漠疏离的态度,也被好事之人捕捉并传播开来。
一帆风顺的爱情总让人觉得少了点滋味,这般的爱恨交织就显得格外扣人心弦。
班级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甚至这股热潮还蔓延到了网上,大家磕这对CP磕得如痴如醉。
徐芊芊站在店外,眼神倔强地盯着谢浔:
【胆小鬼,当年不敢把情书送出去,现在也没勇气和我在一起。】
谢浔是胆小的人吗?显然不是。
高中时他活得肆意张扬,如今即便落魄也未见消沉。
那他为何不敢直面徐芊芊的爱意呢?
高高挂在天边的明月,竟与我这个平凡无奇的人有了同样的烦恼——钱。
我似乎终于找到了能帮谢浔的事情。
晚上,我递给谢浔一张银行卡:
【这里有十万块。】
同时,这也是迟到了四年的感谢:
【我知道当年那个打赌是假的,谢谢。】
这是他朋友无意间说漏嘴的,只是当时我太需要这笔钱了。
后来上了大学,我拼命兼职,代课、取快递、做美甲,只要能赚钱,我都干。
毕业后,我又盘下了这家店,虽然累,但确实赚了不少。
攒够钱后,我尝试联系谢浔,却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我曾想过跋山涉水去找他,可惜,我这辈子连飞机都没坐过。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竟如此脆弱又遥远。
能实现愿望的神灯,从来不是一无所有的阿拉丁能拥有的。
【你带我回来,就因为这个?】
【我从国外回来后,很多人愿意收留我,有朋友、有同学,有人因为过去的情谊,有人看中我的外貌,其实对我来说,赚钱并不难。】
【那你呢,你带我回来,就是为了报恩?】
【那你呢,当年你给我这笔钱,是因为可怜我?】
谢浔的瞳孔深邃,看人时显得格外认真。
他说:【不是。】
我:【那我也不是,就算没有这十万块,我也会带你回来的。】
谢浔凝视了我许久,突然开口:
【那封情书不是给她的。】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网上关于这件事的讨论愈演愈烈。
许多人跑到徐芊芊的微博下安慰她,还纷纷喊话谢浔快点道歉和好。
在舆论即将失控时,谢浔开通了微博,只发了一句话:
【没能送出的情书,我藏了四年。】
下面配了张照片。
但不是徐芊芊。
那是一张合照,背景是高中的操场。
男生染着黄头发,一脸冷漠地看向镜头。
而他身后,一个穿着校服、扎着低马尾的女孩正巧抬头。
相机捕捉到了这个瞬间,洗出了两张照片。
一张被我小心翼翼地放进珍藏的笔记本,从大学一直保存到毕业。
另一张则随着主人漂洋过海,时隔四年,再次展现在众人面前。
怪不得谢浔第一眼就认出了我书桌上的照片。
因为同样的东西,他也悄悄藏了这么多年。
徐芊芊注销了微博,也很快退出了班级群。
班群里也不再刷屏,很久以后,才零星出现一些道歉的声音。
网上的议论也逐渐平息下来。
谢浔的外公家背景深厚,他母亲是独生女,他自然也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
谢家的破产,对他来说其实并无太大影响。
徐芊芊偷走了那封情书,想利用舆论向谢浔施压。
可惜,她并未成功。
谢浔的外公去世后,他便要着手去继承南方的公司。
我送他去机场,在入检口,他回头看着我,眼中带着期待:
【一个月后,你会再来这里接我吗?】
我点了点头,谢浔笑了,笑容温柔。
【谢谢。】
但一个月后,他并未出现。
他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当我踉踉跄跄赶到医院时,只见他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医生说需要有人跟他说话,诱导他醒来。
只要他能清醒过来,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但若是一直沉睡下去,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轻轻坐在病床旁,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落:
【谢浔。】
这两个字从我唇齿间滑出,带着一种久未启齿的陌生感。
我很少直呼他的名字。
高中时,帮里的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榜首大佬”。
我也跟着这么叫,哪怕在班级群里聊天,也总是用这个代号来指代他。
那时的我,生活里只有学习和赚钱两件事。
最初,我根本没有手机,也不太会玩那些社交软件。
学校会给年级排名前十的同学发奖励。
第一名是苹果手机,第二名是MP3,第三名是耳机……
那一次,我考砸了,只拿了第二名。
但当我回到教室,桌上却摆着一部手机:
【咱们“榜首大佬”送的,真牛,十部手机说送就送。】
在同学们眼里,谢浔是个对好学生格外慷慨的人。
每次考试成绩公布,他都会像天使投资人一样,大方地加码奖励。
【我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研学活动,每人要交八百块钱,我是唯一一个没报名的人。】
后来,班主任突然宣布,这次研学免费。
因为谢浔,我接触到了太多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实现了太多奢侈的愿望。
那次研学,或许是巧合,谢浔坐在了我旁边。
周围的同学都在热热闹闹地聊天,只有我们这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谢浔戴着耳机听歌,车辆碾过石子颠簸一下,我的心就跟着跳动一下,仿佛每一次颠簸都在敲打着我的心弦。
回去时,老师让按来时的座位坐好。
我提前上了车,用湿纸巾把谢浔的位置擦得干干净净,连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老师分发饮料时,我顺手接过来,拧开瓶盖后才递给谢浔。
一直沉默的谢浔,突然开口:
【你在干什么?】
他应该是感到疑惑,这种疑惑在看到下车时我下意识地为他撑伞时达到了顶点。
【林昭萤,你好像没把我当普通同学。】
他接过伞,送我到宿舍楼下,低下头看着我,一针见血地说:
【你对我和对其他同学不一样,你对我格外在意,格外照顾。】
我当时说了什么?好像是跟着大家的玩笑话:
【毕竟你是“榜首大佬”啊,要是有事,班里人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但其实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阳光透过玻璃窗,斑斑驳驳地洒在安静苍白的病房里。
我握住了谢浔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是啊,我对你总是很特别,也好像总是很心软。】
毕业的时候,我买了一本同学录。
其实我性格孤僻,跟班里人交情不深,没有几个关系好的朋友。
但我依旧攒钱,买了校门口卖得最好最流行的那本同学录。
我给每个人都发了邀请,邀请他们写下留言。
谢浔的那一份,被我藏在了夹页里,时隔多年,我终于把它翻了出来。
他写的是:
【林昭萤,你认真坚持,是班里最聪明最努力的姑娘,所以一定能考上最喜欢的大学。】
我轻轻碰了碰谢浔的脸颊,小声说:
【所以,你说的姑娘是我,那封情书也是给我的对不对?】
机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心电图的线条快速起伏。
医生护士的脚步声从远处急匆匆传来。
病床上躺了许久的人睁开了眼睛,我的手腕被反握住。
谢浔的眼睛比窗外透进的阳光还要耀眼,仿佛藏着星辰大海。
我抿着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神灯啊神灯,世界上最无所不能的神灯。
却未曾察觉,在那个炎热蝉鸣的夏日,
心动的,从来不只有一个人。
【全文完】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