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研究唐诗,离不开南宋文学家计有功编撰的《唐诗纪事》。该书共计八十一卷,收入唐初至唐末三百年间1150位诗人,或录名作,或纪本事,通过钩沉诗歌背后的材料,构建诗、人、史的多维阐释空间。《唐诗纪事》规模庞大,材料丰厚,历来在学界享有极高声誉,对后世诚然“有功”矣。
安仁计有功
《唐诗纪事》传千载
杨庆珍
研究唐诗,离不开南宋文学家计有功编撰的《唐诗纪事》。该书共计八十一卷,收入唐初至唐末三百年间1150位诗人,或录名作,或纪本事,通过钩沉诗歌背后的材料,构建诗、人、史的多维阐释空间。《唐诗纪事》规模庞大,材料丰厚,历来在学界享有极高声誉,对后世诚然“有功”矣。
《唐诗纪事》收录的王昌龄《独游》一诗
书香门第
计有功,字敏夫,号锦江,晚号灌园居士,南宋成都府路邛州安仁县(今成都市大邑县安仁镇)人,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年)进士。安仁始建于唐朝,地名取自《论语》“仁者安仁”,充满浓郁的儒家文化色彩。环境育人,计氏家族的出现,其实也是安仁在唐宋时代荣光的映照。
计有功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家风淳厚,重视文化传承。计有功的祖父计用章,字虞卿,年十八登进士,著有《迁移集》。康熙《邛州直隶州志》记载了计用章的一桩事情,颇能体现其才能与为人。
“(计用章)康定中通判延安时,范雍为帅,章劝其修城练兵,以备不测。雍不听。及元昊围城,召问策。用章以一死报国对。会大雪,围解。”
由此可见,计用章并非仅仅是一介书生,他深谋远虑,具有雄才大略,胆识过人,性格耿介,具有强烈的爱国情怀。“一死报国”,几个字如金石掷地有声。
计有功的父亲计良辅,庆历三年(1043年)进士,也是饱读诗书的一代大儒。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计有功从小耳濡目染,加以聪颖好学,几岁便入学堂读书,手不释卷。年纪稍长,已能日诵千余言,诗词文章过目不忘,乡里称他为神童。康熙《邛州直隶州志》记载,计有功“夙好学,有至行”,所谓至行,指其道德品质和行为表现都达到极致。
经世致用
计有功有文章传世。民国《大邑县志·卷十四·大邑文征卷》收录了他的《大禹庙记》,文章蕴含深厚的智慧与胸怀,既有对禹王生平的考据,也有对禹王万世之功的铺排叙说。落笔字字珠玑,格调高古典雅,行文境界阔远。其末尾云:
“民生于禹,禹生于此。庙则咫尺,心兮远矣。公推是心,以仁昌时,以抚民彝。神人定依。前乎数千年,其愧于斯;后乎亿万年,其作于斯。”
透过纸页,可以想象计有功当年撰写碑记时的心情,与其说他在书写对禹王的敬仰,不如说折射出一个儒者对自身价值的追求,那就是匡时济世的鸿鹄之志。
计有功入仕后,绍兴七年(1137年),升直徽猷阁,提点潼川府路刑狱公事。南宋史学家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十一》载,绍兴七年(1137年)五月,计有功向宋高宗呈献所著《晋鉴》,以晋代乱局为镜鉴,警示南宋统治者应对内忧外患。高宗“首肯之”,曰:“朕乙夜观之,且为艰难之戒。”计有功以母老欲辞官返乡,高宗未允。
值得一提的是,计有功是南宋抗金名将张浚的从舅,曾居张浚幕府,宋室南渡后参与过抗金军事活动,运筹帷幄。计有功很受张浚敬重,绍兴七年(1137年)张浚在庐州,便派遣计有功到高宗“行在”(天子巡行之地)奏对,可见对计有功政治才华的欣赏与信任。据计氏族谱记载,计有功的友人郭印(成都双流人,字信可,号亦乐居士)有诗赞其曰:“奥学沧溟深,高谈风雨驶。胸中富经纶,忧国心屡痞。”“丞相君外甥,风流酷相似。彤升看摩肩,笑谈销敌垒。”
文学丰碑
计有功才识渊博,通达敏捷,刊行于世的《唐诗纪事》八十一卷,是他研究唐诗的结晶,体大思精,内容广博。这是计有功留给后世最大的精神财富,其收罗之广、涉及之博,卷帙浩繁,洋洋大观,堪称当之无愧的巨著。
关于这部书的编撰,计有功在《唐诗纪事·序》中,如是坦承心迹:
“唐人以诗名家,姓氏著于后世,殆不满百,其余仅有闻焉。一时名辈,灭没失传,盖不可胜数。敏夫闲居寻访三百年间文集杂说,传记遗史、碑志石刻,下至一联一句,传诵口耳,悉搜采缮录。间捧宦牒,周游四方名山胜地,残篇遗墨未尝弃去。老矣无所用心,取自唐初,首尾编次,姓氏可纪近一千一百五十家。篇什之外,其人可考。即略纪大节,庶读其诗,知其人。所恨家贫缺简籍,地僻罕闻见,聊具所得,先成八十一卷,曰唐诗纪事云。”
在这篇序言中,计有功谦称自己“老矣无所用心”,实则晚年潜心伏案,汇集青年时期田野考察所得和手中资料,予以分门别类地仔细整理、筛选,以及艰苦卓绝的编辑、撰写,呕心沥血,最终凝成硕果。全书编次合理,详略适当,整理诗歌背景与评析,既是唐代诗歌总集,也是唐宋有关诗评的汇编,特色鲜明,内容丰富。由序可知,《唐诗纪事》的准备工作很早就开始了,“寻访三百年间文集杂说”,“周游四方名山胜地”“残篇遗墨未尝弃去”,可以说,这部书凝聚着计有功的一生心血。
清朝《四库全书总目》指出,《唐诗纪事》“留心风雅,摭采繁富,于唐一代诗人,或录名篇,或纪本事;兼详其世系爵里……唐人诗集不传于世者,多赖是书以存”,有些往事湮灭难捞,“独籍此篇已见梗概,犹可考孰为主,孰为客,孰为及门,孰为升堂,孰为入室……则见其辑录之功,亦不可没也”,这是对《唐诗纪事》文献价值的高度肯定。
明代文学家、藏书家,《唐音癸签》的作者胡震亨评价《唐诗纪事》云:“计氏此书,虽诗与事迹、评论并载,似乎诗话之流,然所重在录诗,故当是编辑家一巨撰。收采之博、考据之详,有功于唐诗不细。”
难能可贵的是,编撰者视野广阔,态度客观,不仅着重对大家名篇多加采撷,而且顾及僧人、妇女乃至地位低微者的佳作,网罗散佚,使其得以传世。再则,书中摘录前人品评之语,如贺知章赞李白《乌栖曲》曰“可以泣鬼神矣”,王士源谓孟浩然“骨貌淑清,风神散朗,救患释纷,以立义表”“学不为儒,务掇菁藻;文不按古,匠心独妙”,其他如谓元稹“善纪事”,谓陆龟蒙“博雅多文,尤善谈笑”“诗篇清丽”,如此等等,均具参考价值。
《唐诗纪事》流传至今,惠泽千载,翻开此书,漫步于唐诗的丛林,1150位诗人的故事跃然眼前,无不鲜活生动。掩卷之余,让人不能不对遥远时空的计有功先生遥致敬意,深鞠一躬。
康熙《邛州直隶州志》载,计有功“曾建锦江书院”,仅此一句,语焉不详,但足以让人吃惊,引人遐思。众所周知,锦江书院始建于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没想到南宋时已有同名的书院。因时光的久远及史料的散佚,未知书院详情,但考虑到南宋时四川相当稳定,经济繁荣,学风昌盛,计有功建立书院是完全可能的。计有功自号锦江,书院之名也叫锦江,不难看出,锦水汤汤,流淌的是对山河故土绵绵无尽的爱,对天下苍生深情殷切的人文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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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方志四川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