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个消失了整整两个月,连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都完美错过的男人——封聿,回来了。
我,一个公认的老实人,接手了一个声名狼藉的顶级海王。
一年后,他回家的步子越来越晚,眼神里的嫌弃也越来越不加掩饰。
终于,我无意中听见了他对朋友的嗤笑:
“就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也配让我为她收心?”
听到这句话,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太好了。
不然,我实在找不到一个体面的理由,主动提出离婚。
我们老实人嘛,就是这样,凡事都习惯了先为别人着想。
1
午夜,玄关处传来细微的响动。
那个消失了整整两个月,连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都完美错过的男人——封聿,回来了。
我睡得正沉,身体就被一股蛮力翻了过去。
在我的脸深深埋进柔软枕头的前一秒,一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钻入鼻腔。
张扬,辛辣,热烈。
像极了封聿本人。
可惜,是女士香水。
我费力地偏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瑕疵、仿佛被上帝亲手雕琢过的俊脸。
他喉结滚动,坚实的八块腹肌宛如城墙,侧面的鲨鱼线清晰而性感。
他眼底翻涌着原始的欲望,像是要把我焚烧殆尽。
怪不得,能连续五年霸占那些八卦媒体评选的“年度必睡男人榜”榜首。
然而,当他的目光聚焦在我的脸上时,那股高昂的兴致肉眼可见地消退了几分。
但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肌肤相触的地方,像被一道刺眼的聚光灯打着,激起我生理性的抗拒,只想逃离。
我立刻换上了一副黏糊糊的腔调,喊了两声“老公”。
“老公,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呀?”我夹着嗓子,声音甜得发腻,“我好想你哦,想到晚饭都吃不下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封聿的兴致瞬间清零。
他停下所有动作,从我身上翻了下去,伸手去摸床头柜里的烟盒。
“你三岁小孩吗?不会自己吃饭?”他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暗自松了口气,用一句“太想你了嘛”这种鬼都不信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按理说,封聿这种在花丛中游刃有余的男人,一眼就能看穿我的拙劣演技。
但谁让我过去的人设,是爱他爱到无法自拔呢?
毕竟,我可是追了他整整三年,亲眼目睹他的女友换了一茬又一茬,依然痴心不改。
用封聿自己的话来说,我是他见过“续航能力最强的舔狗”。
我翻了个身,重新酝酿睡意。
封聿则走到了阳台,点燃了一支烟。
他打电话的声音,模糊地顺着夜风飘进我的耳朵。
“封哥,最近怎么不出来玩了?真为嫂子守身如玉了?”
“呵,”封聿一声嗤笑,满是轻蔑,“就她那么普通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让我收心?”
“说实话,第一次跟她接吻,我差点没亲下去。”
电话那头爆发出哄堂大笑。
封聿低声骂了句:“大半夜的,都睡了,小声点。”
在我快要彻底睡着的时候,封一抽完烟回来了。
他在我的枕边,轻轻放了一个小盒子。
我强撑着睡意瞥了一眼。
盒子里是一对璀璨的钻石耳环,款式很漂亮。
如果我没在杂志上见过同系列那条价格是它十倍的项链,并且不知道这对耳环只是项链的附赠品的话。
但我心里没有半点波澜,甚至隐隐升起一丝期待。
一年了。
自从和我结婚后,封聿伪装得像个彻底收心的好丈夫。
现在,他终于快要装不下去了。
而我,也快要演不下去了。
2
我是个老实人,但我是个无可救药的颜控。
自己相貌平平,却对帅哥有着偏执的喜爱。
只要一想到,未来可能有只面目模糊的男人趴在我身上……我宁愿当场去世。
我从小就信奉“努力改变命运”。
因为我很清楚,没颜值没家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天降帅哥爱上我。
高考,我拼尽全力,但还不够。
在这个985、211遍地走的时代,一个双非院校的毕业生,实在没什么竞争力。
读完研不够,我又咬牙读了博。
凭着一张老实无害的脸,和对导师的绝对服从,我毕业后顺利进入了一家顶级研究所。
我以为,我的人生差不多就这样了。
可当我第一次见到封聿,我就知道,还远远不够。
为了往上爬,我陪领导喝酒,喝完酒红着眼睛回去加班,周末还要帮领导的孩子写论文。
终于,我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坐到了副处级的位置。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终于拿到了追求封聿的入场券。
追求他的那几年,也有不少人给我介绍对象。
我都去见了。
结果是,每见一个,我追求封聿的决心就更坚定一分。
每次相亲结束,我都得去找封聿的照片洗洗眼睛。
记得有一次,凌晨两点。
他正好喝了酒,缺个代驾,我二话不说就赶了过去。
“你就这么喜欢我?”他懒洋洋地问。
当时,他的敞篷跑车副驾上,还坐着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大胸美女,香肩半露。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真的没有恋丑癖。
“封聿,我爱你。”我无比真诚地看着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句话真正的含义,难道不就是热爱一切美丽的人和事物吗?
封聿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告白逗得前仰后合。
夜风吹起他微卷的发丝,露出那双狭长又深邃的眼睛,漂亮得不像话。
他泛着粉色的指关节间夹着一支细长的薄荷味香烟,烟灰随着他的笑声簌簌落下。
“陈赛男,你算是这段时间第一个把我逗笑的人。”
没错,我连名字都这么普通。
但从那天晚上起,他开始对我有了那么一丝丝回应。
从十次邀约全部拒绝,变成了心情好时会答应一两次。
偶尔,也会赏脸吃一口我亲手做的便当。
最终,我们还是结婚了。
当然不是什么偶像剧里浪子被真情感动的老套情节。
事实是,他玩累了,同时又被家里催婚催得紧。
而我,高学历,圈子干净,工作体面,看上去贤惠又持家。
除了封聿自己,他全家都对我非常满意。
我不在乎他娶我的原因。
我只知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做被丑陋丈夫和丑陋儿子支配的噩幕了。
领证那天,我在朋友圈发了官宣,扬眉吐气。
狠狠打了那些曾经嘲笑我痴心妄想的人的脸。
婚礼现场。
看着封聿那张堪称女娲毕业设计的脸,我兴奋得差点当场昏过去。
他的八块腹肌在笔挺的衬衫下若隐若现,对我发出无声的邀请。
司仪让我们拥吻时,我故意“不小心”地蹭了蹭他结实的胸膛。
天啊,这要是能绑起来……
想着想着,我这个“纯洁”的小女孩腿都软了。
封聿并未察觉我的异样。
毕竟,我的人设,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人。
他的吻很敷衍,充满了技巧,却毫无感情。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快乐。
那一晚。
我幸福得快要爆炸,心脏像是吸满了水的海绵,柔软又满足。
唯一的遗憾是,封聿全程没什么服务精神,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
大概,在他睡过的所有女人里,我确实是长得最抱歉的那个。
窗外,路灯像一颗颗人造的星星,努力弥补着都市人对星空的遗憾。
我凝视着封聿熟睡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锋利的眉骨,这高挺的鼻梁,这形状完美的薄唇。
真他 妈 的好看。
比当红的男明星还要好看。
除了不爱我,他简直完美无缺。
算了,人无完人嘛。
只要他不毁容,我就永远“爱”他。
我们老实人,对爱情就是这么忠贞不渝。
3
可我对封聿的感情,真的是爱情吗?
爱情到底是什么?
弗洛伊德说,爱情源于人类对自身不完整的修复渴望。
荣格说,伟大的灵魂是雌雄同体,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所以,当年我爱上封聿,或许只是为了追求一个完整的自我。
那么现在,我已经完整了。
第二天。
我醒来时,封聿还在沉睡。
他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跳出一条条微信消息,头像和昵称都充满了网红风。
至于内容,我没兴趣看。
我只是体贴地把他快没电的手机插上了充电器。
准备下床时,我的脚踝却被他一把抓住。
他眼睛都没睁开,手臂一用力,我就跌坐回他的身上。
“给我弄弄。”
他刚睡醒的嗓音沙哑低沉,性感得要命。
如果是一年前,我肯定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
但现在。
我为难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老公,今天有大领导来视察,我真的不能迟到。”
封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出门前,还特地叮嘱他:“老公,我要去外地出差三天,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怕他没听见,我用微信又给他发了一遍。
可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因为我记得,他早就把我的微信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
于是,我点开另一个对话框,给封聿的铁哥们发了条消息:
【我要出差三天,麻烦你多照看一下封聿,谢谢啦(微笑表情).】
我准时出现在了单位。
晚上,我主动留下来加了会儿班。
路过的领导还特地关心我:
“小陈,既然出差的行程临时推迟了,你也别太拼了,材料不用这么着急准备,早点回家吧!”
“没事领导,我整理完这份就走。”
嘴上这么说,但我还是磨蹭到了十点半才离开。
十点半。
我点开手机里早就安装好的家庭监控APP,清晰地看到,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正在敲我家的门。
开门时,封聿只穿了一条松垮的睡裤。
女人显得有些娇羞,封聿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便侧身让她进了屋。
我一脚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
不急,不急。
以封聿的性子,没那么快结束。
十一点整。
我抵达了家门口。
开门时,我的手竟然有些发抖,密码都输错了一次。
推开门,满地狼藉。
蕾丝内裤,被撕碎的黑丝,画面不堪入目。
对我这种老实人来说,这视觉冲击力着实有点大。
但封聿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卧室的门在我眼前猛然被拉开。
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被他推了出来,她委屈地对着卧室里的人央求:
“封聿,我特地为你飞过来的,别这么快赶我走嘛,你喜欢什么新花样我都可以……”
回答她的,是封聿从房里扔出来的一件女士内衣。
“机票钱给你报了,赶紧滚。”
封聿赤着上身,懒洋洋地走了出来。
女人还不死心:“你要是觉得我没意思,我有个姐妹,长得特正,给你看照片!”
“她正好就在附近的Club,我们可以一起去玩……”
他掀了掀眼皮,瞥了眼照片,还没来得及开口。
然后,他一抬眸,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室死寂。
4
那个女人临走前还在不死心地说:“地址发你微信啦,快点过来哦!”
封聿直接“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他转过身,看着我,神情自然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怎么提前回来了?晚饭吃了吗?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叫外卖。”
他的话比平时多了很多,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我一句话都没回答。
封聿下意识地去摸茶几抽屉里的烟。
我突然想起,封聿曾经很喜欢过某一任女友。
那个女孩不喜欢烟味,直言不想吸他的二手烟。
就为了那句话,封聿真的戒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烟。
可惜,后来女孩出国深造,两人异地分手。
如果他们没分,可能就没我什么事了。
从那以后,封聿再没为任何人戒过烟,自然也不会为我。
但我也不想吸二手烟,所以我会定期把他藏在家里的烟都找出来扔掉。
封聿没摸到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几秒后,他突然大步上前,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我没有闭眼,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那副英勇就义般的表情。
我用力推开了他。
封聿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大概从没被任何女人拒绝过。
更何况,是像我这样“普通”的女人。
“刚刚那个女人是谁?”我冷冷地质问他。
“你说呢?”封聿眼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陈赛男,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当初是你死皮赖脸追的我,非要跟我在一起。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明明早就接受了这一切,现在又在这里闹什么?”
几滴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我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我接受我追求的人,可以和别人谈恋爱,分手,再谈恋爱,再分手。”
“但我从来没说过,我能接受我的丈夫出轨。”
我的眼泪砸了下来,滚烫。
封聿的手指颤了一下,神情微变。
但仅仅片刻,他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模样:“有什么区别吗?你要是受不了,可以跟我离婚。”
“离婚”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
就像他以前对每一任女友说“分手”时一样。
他笃定,我舍不得他。
他笃定,我会像他以前那些女朋友一样,哭着闹着挽回。
甚至,可能比她们更歇斯底里。
曾经,我也以为我会是那样。
窗外的路灯好像坏了,一闪一闪,反而更像夜空里的星星了。
可是,当凌晨四五点的天光亮起,它们就会瞬间熄灭,让你瞬间清醒。
我还不如那个午夜十二点被打回原形的灰姑娘,至少她货真价实,是个心地善良的美女。
我深吸一口气,轻声开口:
“好。”
封聿愣住了,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把话说完。
“封聿,我们离婚吧。”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难看到我以为他下一秒就会动手打我。
他怒极反笑:“陈赛男,你行啊你!”
“你别到时候后悔,又像条哈巴狗一样滚回来求我!”
“记住,是我封聿甩了你!”
他转身就走,拿起手机,按了免提:“地址再发我一遍,我马上过来。”
手机里传来夜店嘈杂的音乐,和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
“你快来呀,我姐妹听说过你,她也很喜欢你,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
封聿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又一次在我眼前被重重地关上。
墙上的婚纱照被震得晃了一下。
照片里,英俊的新郎和被高价精修过、勉强算得上小美女的新娘,甜蜜地挽着手。
新娘深情地凝望着新郎,眼里是化不开的爱意。
新郎则目视镜头,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怎么看,都不登对。
还好,这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彻底松懈下来。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骗了封聿。
我的出差,不是三天。
而是三年。
5
民政局门口。
我从早上九点,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关门。
封聿始终没有出现。
我原以为,他收到我“明天九点,民政局见”的短信后,会气势汹汹地搂着新欢来跟我办手续呢。
害我白白多请了一天事假。
算了,分居两年,一样可以起诉离婚。
这样也好,暂时保留已婚的身份和看似美满的家庭,对我接下来的评优和晋升反而更有利。
我没再联系封聿,只是发了几条仅他和他的狐朋狗友可见的“伤感”朋友圈。
离开的前一天。
我收到了封聿那个铁哥们发来的消息。
【陈赛花,你跟封聿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懒得纠正他,我的名字是“赛男”,不是“赛花”。
紧接着,他发来一个短视频。
视频里,封聿单手握着酒瓶,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酒液顺着他性感的脖颈滑入衣领,留下引人遐想的水痕。
他左右都坐着顶级美女,是那种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之二百的级别。
拍视频的人,本意是想让我看看封聿离开我之后,过得有多放荡潇洒。
可偏偏,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
“对了,安之遥上周回国了!”
封聿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
可凭借着对他深入骨髓的了解,我瞬间捕捉到,他握着酒瓶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原来如此。
封聿推掉所有工作提前回来,根本不是为了弥补错过的结婚纪念日,而是为了不错过她。
安之遥。
多么言情小说女主角的名字。
正是封聿那个远赴国外发展的前任。
那个他曾经动过结婚念头的女人。
那个真正能让浪子回头、海王上岸的女人。
这个视频拍得实在不怎么样。
直到结尾最后三十秒,女主角才姗姗来迟。
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出现在包厢门口,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径直走向了封聿。
视频到此结束。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出门一趟。
Club门口。
我轻易地找到了封聿那辆扎眼的奥迪RS7。
我来得很巧,正好看到封聿一个人拿着烟走了出来。
他长腿交叠,靠着车身,微卷的黑发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露出清晰而锋利的下颌线。
他优越的外形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但那些惊艳的目光,没有一个落入他的眼中。
直到,安之遥出现了。
她扯出一个讨好中带着几分尴尬的笑,故作轻松地开口:
“封聿,就这么不待见我?一个招呼都不打?”
封聿没有理她。
但在她靠近时,他还是默默掐灭了才吸了两口的烟。
“听说你结婚了,和一个……舔了你很多年的女人?”
“关你屁事。”
安之遥没有被他的冷漠吓退,她继续追问:“你喜欢她吗?”
封聿冷笑了一声,避而不答。
接着,是漫长的沉默。
安之遥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专注地描摹着他的眉眼。
封聿也任由她打量,没有闪躲。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漫长而黏腻。
终于。
安之遥转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说:“我从来不是个会后悔的人,可我总是忍不住想——”
“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总之,祝你新婚快乐。”
她最后的话语,被一辆呼啸而过的跑车声淹没。
但我知道,封聿听见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他突兀地开口,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语: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
我按下了手机的停止录制键。
本来还想着用一些把柄,来逼迫封聿尽快和我离婚。
现在看来,完全是我自作多情了。
封聿没出现在民政局,纯粹是因为他玩得太嗨,压根没看到我的消息,而不是不想离。
夜风里夹杂着封聿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轻拂过我不知不觉湿润的眼角。
三年的追逐。
一年的得偿所愿。
我曾经真的以为,我会和封聿就这样过一辈子。
等我们都老了,颜值差距没那么大了,就不会再有人说我们不相配。
这一年里,我们也有过一些看似温馨的时光。
比如,一起逛超市,一起看电视……好吧,也就仅此而已。
要说对封聿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那是骗人的。
我们老实人,好像总是更容易被伤害。
好在,这点感情,也并不算深。
我双手插兜,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
把身后那对久别重逢后,情不自禁拥吻在一起的璧人,彻底抛在了脑后。
当晚。
我在床头柜上留下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登上了飞往异国的航班。
6
从陈赛男提离婚那晚开始,封聿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去了。
这段时间,他要么住在朋友那里,要么住在夜店,还有时候住在……
安之遥坐在封聿身边。
察觉到封聿的眼神,她侧过头,露出一个微笑。
她纤长的天鹅颈上带着一条钻石项链。
说起来,他是一套买的,还有一副钻石耳环。
听说安之遥要回来的那天,他正在珠宝店里挑给陈赛男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他本来没准备给。
他早就过腻了各种节日。
可能最早初恋的时候,还会过一过,后来谈的多了,就没怎么过过了。
但结婚纪念日,倒是头一遭。
他出差的时候,收到了陈赛男的消息。
她说:【老公,结婚纪念日快乐,工作辛苦~】
还有一张图片,是一条她正在织的围巾。
对封聿来说,是又老土又新奇的事情。
所以,他走进了珠宝店。
看到那条钻石项链的时候,他想到了安之遥。
安之遥和他是同行,也是模特。
她的脖子特别美,像一只白天鹅一样。
但连封聿自己都没想到,他最后娶的不是白天鹅,而是一只丑小鸭。
想到这里,封聿忍不住弯了嘴角。
也就在这个时候,仿佛命运在和他开玩笑一样。
他接到了朋友的电话,安之遥要回来了。
而且,她还是单身。
耳边,朋友还在叽叽喳喳,封聿已经让店员把钻石项链打包了起来。
店员说:“先生,这是我们当季大热新款,还赠送了您一对钻石耳环。”
安之遥没有耳洞。
陈赛男有。
所以,他这是在给陈赛男买纪念日礼物。
电话里,朋友听到了,也在调侃他:“你该不会是要送安之遥吧?”
封聿说:“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给一个甩了自己的女人送礼物。
那他不是贱得慌吗?
但现在。
那条项链就戴在安之遥的脖子上。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就能成为他的例外。
他们灵魂契合,肉体更加契合。
封聿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脑子里划过陈赛男的名字。
解锁后,他才想起来,他早就把陈赛男的消息设置成了免打扰。
所以发来消息的人,也不会是陈赛男。
封聿把手机甩到了一边。
安之遥突然打了个喷嚏,她缩进了封聿怀里。
她说:“都开春了,怎么还这么冷,早知道我就把围巾带着了。”
封聿想起了陈赛男给他织的那条围巾。
他说:“我有,我给你去拿。”
说着,他拿着车钥匙,起了身。
朋友还在那里起哄:“熏死我这只单身狗了!”
“第一次看到封哥这么体贴!”
安之遥表情有点不好意思,眼神里尽是得意。
封聿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他真正喜欢的人是她。
当然,她身边围着的男人也不少。
不过,封聿也总能脱颖而出。
安之遥以为封聿是去车里拿,却不知道他是开车回家拿。
夜风在他耳边呼啸。
有车主隔着窗骂他突然变道。
到家门口的时候,封聿看了眼时间。
这个点,陈赛男应该已经睡了。
但他没有特意为了陈赛男放轻手脚,开门声比平时还要大。
他鞋子也没换,走进卧室,就问:“你给我织的那条围巾呢?”
卧室里静悄悄的。
没有人回答他。
封聿打开了灯。
床上当然一个人都没有。
床边柜上,是一个小盒子。
里面装着那副钻石耳环。
封聿在客厅桌上,看到了那份离婚协议。
7
跨越了数千公里。
南北之距,堪比出国。
我过了一个月才适应了南方潮湿的气候,不会再被黏黏的头发扰乱心情。
“姐姐,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眼前没话找话的男生是我在交友软件上匹配到的。
他长得不错,但我和他没什么好聊的。
我接了个闹钟走了。
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放肆地使用交友软件,不怕被熟人刷到。
我每周见一个男人,打发一下时间。
对帅哥祛魅的最好方式,就是接触帅哥。
虽然我现在已经对美没有那么大执念了,但谁又会选择丑男呢?
屎里淘金计划执行两个月后。
我真的找到一块金子。
男人迟到了十五分钟。
他穿着一身剪裁高级的西装,头发打了发蜡,但可能是走得急了,垂下了几缕,显得不那么正式了。
他的五官柔和耐看,鼻梁很直,嘴唇不薄不厚,嘴角好像天生带着笑意。
没有封聿那么出挑,但让人看着很舒服。
他说话也很得体:“抱歉,我买单。”
一顿饭的时间,我就知道他和我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应该比封聿家还要有钱得多。
封家是北城本地小康家庭。
封聿做模特工作,还整了个自己的潮牌,赚得不少,花得更多。
但眼前的男人,我看不透。
交谈全程,我都很舒适。
这说明,他在向下兼容我。
理智上告诉我,打发时间不能找这样的。
但情感上,我有点不舍得放弃他。
尤其是在我差点摔倒,他扶住我的时候。
他绅士地松开我的手,改为搀扶我的胳膊,在我站稳后,又及时拉开了些距离。
得体到,让人觉得很难搞。
我闻到了他身上清冷的香水味。
似乎是银色山泉。
鬼使神差地,我说:“蒋先生,要不要去喝一杯?”
蒋惟忱闻言有一瞬间的惊讶。
片刻,他笑了起来:“这和你约我时,说好的不一样。”
我没有纠缠:“那算了。”
我话音刚落,蒋惟忱却说:“我不喜欢去酒吧。”
意思是要去我家?
可能是南方的夜晚格外美好。
路灯闪烁,繁华又明亮。
我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好。”
成年男女了,没什么好矫情的。
半个小时后。
我和蒋惟忱坐在马路边干杯。
我:“……”
是啊,世界上不是只有酒吧和我家两个地方。
一瓶下去。
我开始和他聊黑格尔,聊康德,聊我的爱情观。
两瓶下去。
我告诉他,我结婚了。
和一个特别帅的男人,年少时梦想成真。
他挑了挑眉,但没走。
三瓶下去。
我说,感情已破裂,在分居离婚中,所以不算劈腿。
蒋惟忱好像笑了下,他说:“你劈腿,我也不介意。”
“当一个人的非道德行为,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的时候,就不算非道德行为。”
我说:“这是诡辩。”
四瓶下去。
我和他聊,从唐朝到现在的婚姻制度。
……
八瓶下去。
我问他,你大不大?
8
我醒来是在自己家。
蒋惟忱把我送回来,放在床上,还帮我卸了个妆,然后走了。
我回忆起昨晚的事情,有点懊恼。
看来,为了我的脸面,我不得不放弃这块金子了。
可能就是没缘分吧。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周一我在会议室见到了新来的领导。
蒋惟忱穿着衬衫风衣西裤,整个人挺拔又威严。
他笑着打了声招呼:“以后请大家多指教。”
怪不得聊得来。
原来和我在一个槽吃草。
消息灵通的女同事在我耳边道:“听说他上头有人!”
这种八卦,食之无味。
我敷衍了两句。
女同事起了好胜心说:“你等着,等我再探再报!”
她去探了一上午,又探回来几条消息。
“哈佛毕业的,北方人,和你一个地方来的,爸妈都是体制内的。”
这我看人事档案也知道。
“不行,不许用这个眼神看我!你给我等着,我再去!”
她再去的结果,就是茶水间里,蒋惟忱对我说:“听说你在打听我?”
我手里的咖啡差点泼他脸上。
“你想要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我尬笑了两声:“没有没有。”
蒋惟忱接话接得很顺畅:“要是不好意思,可以请我吃饭。”
我本来想拒绝。
一想,他比我高了半级。
我怕他给我穿小鞋。
于是,我答应了下来。
临近下班。
女同事凑到我面前,满脸写着“快来问我啊”。
我无奈地开口:“打听到蒋惟忱站着撒尿,还是坐着撒尿了?”
她翻了个白眼说:“你别看不起我!”
“我打听到,他是为了他未婚妻调来这里的!”
“算了,这消息确实不够劲爆,你肯定不惊讶,这么帅、条件这么好,
怎么可能还单身……哎,你怎么走啦,我还没说完呢!”
9
赴约前,我化了个妆。
不是上次那种看似轻巧,实则化了一个小时的心机裸妆。
这次,我换了个明星同款妆容。
是我仔细研究过的,适合我的脸型和五官。
出门前,我接到了封聿的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老公”两个字,我愣了愣。
封聿几乎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那时,我应酬到到十点,他也不会打个电话关心我一下。
我挂断了,然后在微信上回他:【正要出门,有什么事你可以先文字沟通.】
我坐上车的时候,还没有收到封聿消息。
想了想,我又给他发了一条:【是离婚协议上的内容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
我发出去后,显示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把我删了。
我的手指下意识点进封聿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不是朋友也能看到。
最新那条,是他截图了安之遥的朋友圈。
安之遥发的是:【你是我不可战胜的夏天.】
配图是一张几年前的照片。
夏夜的海滩上,两个影子。
长发的那个在旋转舞动,高挑的那个扶着她的腰,生怕她跌倒。
封聿转发后配文:【不多介绍,都认识.】
他显然没有安之遥识字多。
他估计没看出来安之遥发的那句话,改编自加缪的《婚礼集》。
安之遥想和封聿结婚。
我往下刷了刷,封聿上一条朋友圈还是在两年前。
他拍了个机场照,标注了定位,写了两个字“出差”。
我看不到也知道下面评论的人有多少。
这个定位正是安之遥所在的国家的另一个城市。
总之,他的朋友圈从来都与我无关。
就连我们的婚礼,也没有。
和蒋惟忱吃完饭。
分别前,蒋惟忱突然开口:“不喝一杯吗?”
我刚想拒绝,他又说:“你今天看起来有点想喝。”
“正好,我也想。”
他真是敏锐得像很久以前在我家楼下徘徊的那只流浪狗。
我避开它的眼神,它就知道,我今天不想搭理它。
我放慢了脚步,它就会凑上前。
我要回家了,它就会假装也玩累了,和我告别。
可惜后来,它消失了。
几杯酒下去,我扯着蒋惟忱的领带哭。
“我知道自己长得一般,但我那么努力,工作又好,性格又好,就不配得到爱情吗?”
蒋惟忱拿过我手里的酒杯,笑着说:
“你有没有想过,你说的爱情只是指爱情中的一种,比较看脸的那种。”
“你找的人不对,他只能给你提供这种爱情。”
“也有人,更看一个人的内在……”
我打断了他,点点头说:“我早就知道了。”
“但为什么要一次次、不断和我强调这个事情呢?”
我知道自己长得一般,并且也早就接受了这个事情。
平心而论,我长得也不丑,普通人水平。
但有人一遍遍凑到你面前告诉你,你长得一般,还是会让人生气。
封聿现在就是在做这种事情。
他一遍遍告诉我,他一点也不喜欢我。
蒋惟忱哭笑不得:“你既然都知道了,还哭这么大声。”
他起身给我倒了杯水。
对。
这次喝酒在我家。
我笑了两声:“机会难得。”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听到蒋惟忱说:
“如果可以的话,下次见面你不用化妆,毕竟每次给你卸妆,我都怕弄你眼睛里。”
他顿了顿,说:
“我不是看脸的人。”
他起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开口:“今晚不要走了。”
我看到蒋惟忱的背影僵了僵。
“我这里有客房。”
我可不想真的和有未婚妻的人发生什么。
我怕她去我单位拉横幅。
女人在这种事情上不像男人,一旦遇到,仕途就全毁了。
第二天一早。
客房里被子铺得没有一点睡过的痕迹。
家里除了我,空无一人。
我琢磨着点什么外卖的时候,门铃响了。
是一身运动服的蒋惟忱,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
他说得非常自然:
“你昨晚喝多了,我煮了小米粥。”
“正好晨跑,顺路给你送过来。”
我快要爱上他了。
还好,我是个被伤过的老实人,不会再轻易相信爱情,也不相信他看上了我。
我送蒋惟忱离开的时候。
远远地,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在花坛旁抽烟。
10
封聿的眼神落在蒋惟忱身上。
蒋惟忱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看起来像是刚洗过澡。
封聿碾断了手里的烟。
蒋惟忱挡在我身前,侧头问我:“需要我和他解释一下吗?”
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是不经意的,离我很近。
我闻到了很淡的汗水味。
不难闻。
甚至有点勾人。
我摇了摇头:“不用。”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封聿是我老公的?
正常人应该看不出来吧?
封聿一字一顿说:“陈赛男,你当我死了吗?”
他表情极为难看,瞪着我,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
男人都这样。
不论爱不爱,都不能接受被戴绿帽子。
我让蒋惟忱先走。
他再三确认后,才离开。
走前,他轻声说:“我就在附近,你有事就喊我。”
封聿眼神阴沉得厉害。
“你不接我电话,就是和他在一起?”
难不成就是因为昨天我没接他电话,他跑过来兴师问罪?
“我们现在只是同事,你别多想。”
封聿显然不信,步步逼近我,将我逼退到墙角。
“你把我当傻子吗?同事大早上从你家出来?”
我解释了两句。
“你看他这么帅,怎么会看上我?”
这个理由很充分。
最后,我平静又无奈道:“你要是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封聿表情有片刻凝滞。
他抓着我的手腕,下颌绷紧,气息不匀。
眼看他要发火,我赶忙说:“况且,你和安之遥的事情,我从来没质问你什么!”
封聿的表情依旧不怎么好看。
但似想到了什么,他眉眼稍稍舒缓。
“陈赛男,你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那些愿意和你在一起的男人,不过是玩一玩,图个免费。”
谁不是呢?
封聿继续说:“你要是介意之遥,我可以删了那些朋友圈,也不会带她出现在你面前。”
一瞬间,我就品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我和之遥,分不开。”
“以后,我可以每年把收入一半转你卡上,当做是对你的补偿。”
我哑然失笑。
我抬眸看向他。
那样艳丽夺目的长相,我追逐了几百上千个日日夜夜。
甚至在我决定放弃他后,还忍不住对他的样貌晃神。
可现在。
真的腻了。
我对这样一份肤浅的、单方面的爱情腻了。
再好吃的甜筒,你吃一千天,也会腻的。
何况这个甜筒配料一般,还被好多人舔过,现在又要偷偷背着你出去被人舔。
一想到,我要和这个甜筒一起渡过余生,就让人感到绝望。
我惨然一笑:“封聿,我活该这么被你欺负吗?”
“这么多年来,我自问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你每次出差,我都帮你收拾好行李,你没时间应付你家那堆亲戚人情往来,
也都是我在一手操办,你爸住院那段时间,你在国外工作,也是我找人找关系安排手术……”
“我不想做你和安之遥爱情的旁观者,放过彼此吧,封聿。”
“还是说,你不舍得?”
老实人离婚的理由,一定是被伤害了。
封聿眼神里有片刻的怔然,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理解他。
我要是他,我也舍不得和自己离婚。
不是有多爱。
是我这种看似年少有为还自卑的体面老实女孩,放在当今社会也不是很常见的优良品种,非常适合娶回家。
我静静地看着封聿,不着急等待他的回答。
因为,无论他的回答是什么,我的决定都不会因此而改变。
最后,他说:“陈赛男,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真以为我舍不得你,离婚协议,我会找律师发你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在背后缠着他。
我耸耸肩,无所谓地应了声“好”。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只要能离婚。
11
我和蒋惟忱没什么进展。
我刻意和他拉开了距离。
他发来的消息,我回得很有礼貌,也很有分寸。
他情商那么高,当然懂我的意思。
我见了新的男人。
年纪很小,长得很奶,玩乐队的。
我问他,为什么会想来和我见面?
小奶狗说话也很直接:“想认识认识不同行业、不同年龄、不一样的人。”
我很喜欢这个回答。
让人没有压力。
一次性约会。
最后,是我买的单。
他想加我的联系方式,我拒绝了。
走出餐厅的时候,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我一句话都还没说,她先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
“你要和封聿离婚?”
“他是北城本地人,你一个外地人能嫁给本地人,少奋斗了多少年你知道吗?”
“我看你是读太多书,被洗脑了……”
我听着电话里她趾高气昂又畅快的声音,有些恍惚。
她上次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骂我,好像还是在我小学的时候。
因为我说,我想要养楼下那只流浪狗。
她把我关在门外,说家里只能养一个,有它就没我。
在我爸回来后,她又迫不及待把这个事情添油加醋和他说了一遍。
我爸说她小题大做,劝和以后,让我回了家。
后来。
因为我实在太优秀了,她没有再找到骂我的机会。
有研究东亚家庭的书说:有些母亲是厌女的。
她爱你,但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打压你、控制你。
一部分原因,是丈夫这个角色的缺失。
你身为女儿,不得不承担起一部分丈夫的职能。
归根结底,还是所受的思想教育和社会环境导致女性的情感和精神上离不开男人,
但男人这种生物偏偏又很容易消失,或者,即使不消失,也和消失了没两样。
我对她的感情经历了许多阶段:
不解,愤怒,理解,平静,接受。
我不知道这本书说的对不对。
但我从始至终都爱她。
只是不愿意成为她。
我不想为了平庸的男人,平庸的婚姻,搭上我本该有无限可能的一辈子。
电话里,传来我爸一如既往劝和的声音:“别气了,女儿也就一时冲动,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聪明……”
我爸。
明明那么普通,却能在家里享受皇帝一样的待遇。
有人给他洗衣做饭生孩子,还给他生下了冠他姓氏的优秀的女儿。
他只需要做出一副在外面工作很辛苦的样子。
而我,需要从几千几万人中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获得和他一样的家庭待遇。
我说:“封聿出轨了。”
我妈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
接着,是我爸说:“会不会是什么误会,小封不是这种人……”
我补充了一句:“不止一次。”
我爸还在说:“但离婚还是太冲动了……”
我妈的声音盖过了他。
“要妈来陪你吗?”
夜风带来一丝春天的暖意。
我笑着说:“妈,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好的,你知道的,我一向聪明。”
12
我尝试联系封聿。
说好了的离婚协议,现在还不给我,还去找我爸妈告状。
不知何时,他把我加回来了。
但我发给他的消息石沉大海,打他的电话都没人接。
倒是封聿母亲联系过我,目的当然是劝和。
“都是小聿的错,我已经教训过他的,他把所有存款都给你,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我直接把那段视频发给了她。
她看完后说:“小聿他只是……”
我打断了她,悲伤地说:“阿姨,我很爱封聿,我也舍不得他。”
“可他这么对我,我也没办法了……”
封聿妈妈听到“阿姨”这个称呼,明显愣了愣。
她还没说话,我话锋一转说:
“封聿也算个公众人物,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请你转告他,他要是还不回我消息,我不介意把这个视频发在网上。”
我听到了电话那头摔东西的声音。
看来封聿也在。
说完,我挂了电话。
当天,我收到了离婚协议。
我请了假,回去做离婚登记。
民政局门口。
我等了半个小时,封聿姗姗来迟。
他的车里坐着安之遥。
安之遥正准备下车,结果看到了我妈正瞪着她。
没错,我妈还是来了。
她让邻居家的小孩帮忙给她定了机票,瞒着我一个人来了。
安之遥收回了迈出去的腿,她怕我妈这个外地来的县城泼妇指着她骂“小三”。
我妈没骂到安之遥,开始骂封聿。
封聿喊了声“妈”。
“别喊我妈!我们陈家可没有你这种女婿!”
封聿在发现这声“妈”无济于事,她骂得越来越厉害后,脸色铁青,忍不住开始反驳。
“要不是你女儿求着,我从来没想过和她结婚!”
封聿就是这样的人,即使他理亏,他也不会认。
我拉住了嗓门越来越大的我妈。
我不想听他们吵架,我托人抢的离婚号,很珍贵的,不能浪费了。
后来流程走得很顺利,工作人员提醒我们一个月后再来拿离婚证。
封聿的眼神在我苍白又憔悴的脸上停留了很久。
直到我妈将我拉走,安之遥黑着脸喊他。
封聿的车很快消失不见。
我想,他本来是想带着安之遥来秀恩爱的,结果我妈影响了他们的发挥。
他们离开后,我找了个专柜卸了妆。
我妈好不容易来一次,我想带她逛逛,于是又请了假。
请假的时候,领导很为难,我这边来了新活,又是临时多请假。
我本来打算放弃了,结果半个小时后,领导批了我的假。
是蒋惟忱。
他接过了这些活。
送走我妈,回工作地后,我给蒋惟忱发了答谢消息。
蒋惟忱回复了两个字:“没事。”
就这么简短的两个字,我盯着看了十分钟。
它像一根羽毛一样,挠着我的心窝。
他这人。
怪矜持的。
我把原本要给封聿那条围巾塞进了礼物袋,想了想有点心虚,又买了条领带。
时隔一个月,我又约他喝酒。
他没有回我。
我也没有失落。
成年人,除了钱,没有什么东西是非要得到的。
半个小时后。
他回了:“我挑地方。”
依旧很简短。
我回复说“好”。
然后,我的门铃响了。
13
接到封聿狐朋狗友的电话的时候,我刚接受蒋惟忱的告白。
他说,他这个人很难动心,但从在几年前,就觉得我很不一般。
我算了算他说的时间。
那时候我应该快博士毕业了,做导师身边的狗 腿 子,想办法得到一份好工作。
酒桌上,我被人调侃奚落,甚至还被开了黄腔。
我依旧面不改色。
被现代文明掩盖起来男权文化,在酒桌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女人是被端上桌的菜,用来调侃,调节气氛。
酒席散后,我给一个个领导安排了车。
蒋惟忱是跟着另一个大佬来的,那个大佬是他的亲戚,所以他几乎没有被灌酒,不需要我安排他。
他看着我在路边吐,吐完用方言骂了一群人。
然后我一抬眼,就看到了他。
我当时很尴尬,但想到他应该听不懂我的方言,又放心下来,挂上谄媚的笑:“蒋老师,你怎么还没走?”
其实,蒋惟忱听懂了。
听懂了我骂得很脏,也听懂了我说了一些很中二的话。
然后,他笑着说,他在看星星。
我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路灯,觉得他可能瞎了。
但领导说是星星就是星星。
蒋惟忱说,我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白 痴,但嘴里说的话却很谄媚。
后来,他又遇到了我几次。
有时候,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有时候,我在为想要的努力。
老实的表情中,眼里是藏不住的野心。
但他还没来得及问我要联系方式,就从别人那里偶然听说,我在追求封聿。
……
他说完,我惊讶地看着他:“你喜欢我?”
他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你不想对我负责,所以故意疏远我。”
好吧。
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问他,那你未婚妻呢?
他愣了愣,然后把手机递给我:“我不知道你是哪里听来的谣言。”
“我有没有未婚妻,你可以自己看。”
我翻了他的手机,没怎么看微信,主要看了一下余额。
然后决定,可以小谈一下。
蒋惟忱说:“我这些年都没谈过恋爱,需要你多多包涵。”
“你不要有压力,不是因为你,只是我没有遇到除了你以外让我感兴趣的人……”
他还没说完,我扯过了他的领带,亲上了上去。
他头一次表现出慌张,耳朵红透了。
成熟有城府的人脸红起来,比毛头小子更带感。
对了,领带是我买的那条。
第二天,我给封聿的狐朋狗友回了个电话。
他说,陈赛男,封聿腿断了,进医院了。
这次,他喊对了我的名字。
说话时还小心翼翼。
其实没关系的,因为我压根没记他的名字。
我说:“你应该打电话给安之遥,我和封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然后,他告诉我,封聿的腿是被安之遥的金主找人打断的。
安之遥是想和封聿结婚。
在他们那个圈子,结婚和被包养,有时不冲突。
但也有时,金主或者老公会介意。
安之遥倒霉。
金主和老公都介意。
金主自己有家世,却不允许她结婚。
封聿自己身边一堆女人,却不允许她有金主。
因为断了腿,封聿好几份工作都黄了。
违约金花光了他本来就没存下多少的钱。
封聿和他的狐朋狗友应该没想到我真的会来。
我出现在医院时,封聿表情很别扭,但眼神中闪过惊喜。
狐朋狗友们忙不迭找理由走了。
封聿开口有些干涩:“你最近,怎么样?”
我把水果篮放在旁边椅子上,点了点头:“挺好。”
“但我不太好。”
“你为什么一直没回来?不是说出差三天吗?难不成你在骗我?”
封聿的眼神里带着谴责。
“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那边,我已经和她说清楚,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噗嗤。”
我本来还想装一装悲伤,可最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能是我演技太好,给了他错觉。
让他以为我一直在原地等他回头,随时准备好做他的备胎。
封聿看着我,眼神里有些疑惑。
我擦了擦不小心笑出来的眼泪,然后说:“我回来是有个工作需要我到场。”
“提醒你,后天就要去领离婚证了。”
“你可以坐着轮椅来,实在不行,我给你请个护工。”
封聿错愕地看着我。
说完,我就走了。
正式领证那天。
封聿没有迟到。
直到拿到离婚证前,他还在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可以不离婚。”
我们一起走出民政局时,他深吸了一口气说:
“陈赛男,我知道之前我犯了点错,伤害了你,但……”
蒋惟忱从车上走下来,为我打开车门。
封聿呆呆地看着蒋惟忱脖子上的围巾,看着我笑着与蒋惟忱说话。
“办好了吗?”
我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证,坐上了车。
走之前。
确保离婚证到手了,我这才对封聿说了实话。
我说:“其实我很后悔。”
我和安之遥不一样,我挺容易后悔的。
虽然,我走的每一步都会深思熟虑,但社会阅历和眼界摆在那里,总会有失误的时候。
不过,我会一边后悔,一边力挽狂澜。
后悔并不是拿不出手的事情。
“我后悔和你结婚了。”
“你这样的人,只适合谈恋爱玩玩儿,实在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
封聿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我又朝他露出了一个愉快又感激的微笑。
“还得谢谢你。”
“要不是你出轨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提离婚。”
他如果没犯原则性错误,所有人都不会站在我这边。
可维持婚姻的条件,从来就不是男方有没有犯原则性错误。
说什么,婚姻是大事,不是儿戏,不能因为不爱了就离婚。
可正是因为这是大事,才更不能容许有错误。
说完,蒋惟忱发动了车,载着我扬长而去。
反照镜里面,封聿不知道想干什么,结果从轮椅上掉了下来。
后来。
封聿来找过我,但被单位门口的保安赶了出去。
他嘴里骂着我在把他当狗耍。
但没人相信。
毕竟,我是个老实人。
几年后,偶然有一次听说,他去国外找安之遥了,结果染了那种病。
再后来,就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顺便一提。
那个时候,我已经做到再也不用自己摁电梯按钮的职位了。
至于还跟着我的男人是谁,不重要。
要么是讨我欢喜的。
要么是能让我更上一层楼的。
【全文完】
来源:向阳花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