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娘怀他的时候,遭的罪比寻常产妇多十倍不止。刚怀三个月,肚子就比别人临盆时还大,村里人见了都私下议论:“这郑家媳妇莫不是怀了个妖怪?”
昌阳地界,自古多奇人异事,清末年间更是出了个名震四乡的大力士,姓郑名易。
郑易膀宽腰圆,身高八尺有余,头大如斗,浓眉环眼,不怒自威,胳膊上的肌肉疙瘩鼓鼓囊囊,走起路来咚咚作响。
说起郑易的出生,在昌阳一带可是家喻户晓的奇闻。
他娘怀他的时候,遭的罪比寻常产妇多十倍不止。刚怀三个月,肚子就比别人临盆时还大,村里人见了都私下议论:“这郑家媳妇莫不是怀了个妖怪?”
到了后期,那肚子更是大得惊人,远远望去,就像胸前扣了一口倒扣的铁锅,连睡觉都只能侧着身,稍微一动就疼得满头大汗。临盆那天,更是惊心动魄,接生婆换了三个,折腾了整整三天三夜,郑易才迟迟落地。
据说他出生时哭声如雷,震得屋顶的瓦片都簌簌往下掉,而他娘早已晕死过去,亏得老郎中及时赶到,灌了三碗参汤才捡回一条性命。
村里人都说,这孩子天生神力,怕是天将下凡,就是投胎时太着急,差点把亲娘的性命也搭进去。
郑易自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三岁时就能跟着大人下地,五岁时就能扛起半袋粮食,十岁那年,村里晒谷场的石碾子陷进泥里,几个壮汉都抬不出来,他愣是凭着一股子蛮劲,双手一抱就给掀了起来。
随着年岁渐长,他的饭量更是大得吓人,家里的铁锅换了一口又一口,从二尺的换成三尺,可还是不够他塞牙缝。一顿饭能吃十几个馒头,喝两大碗玉米粥,若是赶上家里炖肉,半扇猪下肚都不觉得饱。
爹娘看着他又喜又愁,喜的是儿子身强力壮,将来不受人欺负,愁的是家里本就贫寒,哪供得起这么个“大胃王”?
转眼郑易长大成人,成了昌阳一带有名的壮劳力,谁家有重活累活都愿意找他,一来是他力气大,干活麻利,二来是他为人憨厚,不计较工钱,给口吃的就行。
这年麦收时节,本村的土财主宋阎王要雇短工收麦子。
这宋阎王本名宋富贵,只因为人吝啬刻薄,雁过拔毛,连自家佃户的救命粮都敢克扣,村里人暗地里都叫他“宋阎王”。
他雇了十几个短工,郑易也在其中,不为别的,就为宋阎王许诺管三顿饭,而且顿顿有干粮。
这天一大早,宋阎王的管家就挑着饭担子来了。两副担子,一副担着两个大箩筐,里面装满了玉米饼子和枣饽饽,另一副担着两个木桶,盛着稀溜溜的玉米稀饭。
短工们见了饭担子,一个个都直咽口水,忙活了一早上,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可郑易瞥了一眼,却先用鼻子哼了一声,声音洪亮如钟:“东家也太抠门了!十多号人顶着大太阳干活,就送这么点儿饭?别说大伙儿分着吃,就是我一个人也未必能管饱!”
这话正好被赶来巡查的宋阎王听见了,他顿时火冒三丈。
宋阎王本就觉得郑易饭量大,怕他吃得多干得少,正想找机会敲打敲打他,没想到这黑大汉还敢主动挑事。
他双手叉腰,三角眼一瞪:“郑易,你好大的口气!这两箩干粮加两桶稀饭,够寻常人吃一天了,你竟敢说不够你一人吃?今天咱俩就打个赌,你要是能把这些饭全吃光,我给你开双工钱,可要是吃不光,你就得白给我干十天活,分文不取,你敢不敢?”
郑易本就觉得没吃饱,听宋阎王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精神,嘿嘿一乐,露出两排结实的白牙:“有啥不敢的?一言为定!要是我吃光了,东家可别耍赖,要是吃不光,我郑易说话算话,十天活白干!”
周围的短工们都围了过来,有看热闹的,也有替郑易担心的。
有人小声劝道:“郑易,别冲动,这宋阎王可是出了名的小气,万一输了,十天白干多不划算!”
郑易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今天正好让东家见识见识我的饭量!”
说罢,郑易走到饭担子前,一把掀开盖在箩筐上的笼布,一股麦香混合着枣香扑面而来。
他也不用筷子,直接伸手抓起三个玉米饼子,一手一个,嘴里还塞一个,腮帮子鼓鼓的,众人只看见他喉咙一动,那三个饼子就像被吞下去似的,连嚼都没见他嚼几下。
宋阎王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问道:“郑易,这饼子是什么馅?咸淡怎么样?”
郑易抹了抹嘴,憨憨地说:“不知道,没尝出来。”话音刚落,他又伸手抓起四个枣饽饽,两手一掰,就像往嘴里塞棉花似的,几下就咽了下去。
宋阎王见他吃得这么急,生怕他被枣核卡住,急忙喊道:“小心枣核!别卡着嗓子眼!”
郑易头也不抬地说:“卡不着,东家放心,我吃枣从来不用吐核。”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见他咽下去的枣饽饽连核带肉,全进了肚子,不由得暗暗咋舌。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两个箩筐里的干粮就下去了多一半。
郑易舔了舔嘴唇,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便对宋阎王说:“东家,打赌归打赌,能不能喝点稀饭?这么干巴巴的,实在咽不下去。”
宋阎王心里暗喜,心想这郑易真是个傻子,稀饭占肚子,喝了之后更吃不下干粮,这赌局我稳赢了!
他连忙装作大方地说:“喝!怎么不能喝?连饭带汤,随便你吃,只要你能吃光,双工钱一分不少!”
郑易一听,咧嘴一笑,走到饭桶边,也不用碗,直接抱起一个木桶,对准嘴就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那木桶足有半人高,里面的稀饭少说也有二三十斤,郑易一口气就喝了大半桶,然后又抱起另一个木桶,照样一饮而尽。
喝完稀饭,他抹了抹嘴角的汤汁,又转身去吃剩下的干粮,就像刚才喝的不是稀饭,而是白开水似的。
周围的短工们都看呆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屏住了呼吸。宋阎王的脸则由白变红,由红变紫,眼睁睁看着郑易把最后一个枣饽饽塞进嘴里,两箩干粮、两桶稀饭,竟真的被他一人吃了个干干净净,连一点残渣都没剩。
郑易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对宋阎王说:“东家,饭我都吃光了,双工钱是不是该给我了?”
宋阎王心疼得直咧嘴,那两箩干粮可是够十几个短工吃一天的,就这么被郑易一顿造了,可他当众打了赌,又不能耍赖,只好硬着头皮从兜里掏出两倍的工钱,狠狠摔在郑易手里:“给!算你厉害!”
郑易接过工钱,嘿嘿一笑,揣进怀里,又拿起镰刀下地干活去了,仿佛刚才那顿能撑死一头牛的饭,只是吃了点零食。
这事很快就在昌阳一带传开了,人们都说郑易不仅力气大,饭量更是天下第一,“黑塔大力士”的名声也越来越响。
过了几年,昌阳遭遇大旱,整整半年没下一滴雨,河里的水干了,连村里的老井都快见底了。
水成了最金贵的东西,家家户户都要起大早去挑水。
有个地主很霸道,天还没亮就带着家丁把井口霸占了,用木桶一桶一桶往家里挑,直到把自家的水缸、水池都装满,才肯罢休。
等穷人们赶去挑水时,井里只剩下浑浊的泥粥,根本没法喝,只能勉强澄一澄,用来喂牲口、浇庄稼。
郑易家里也快断水了,这天他起了个大早,赶到井边,果然又被地主家的家丁霸占了。只见他们一边挑水,一边还耀武扬威地说:“你们这些穷鬼,也配喝干净水?等着喝泥汤吧!”
郑易本就憨厚老实,不爱与人争执,但看着这些地主老财如此霸道,心里的火气顿时上来了。
他没有上前争吵,也没有和家丁们动手,而是转身就往村里的麦场走去。
麦场上放着两个石碌碡,每个都有八百斤重,是用来碾麦子的,平时需要四个壮汉才能抬得动。
郑易走到碌碡前,弯腰下去,一手一个,轻轻一抱,就把两个碌碡抱了起来,然后大步流星地回到井边。
众人见他抱着两个大碌碡,都吓得纷纷后退,生怕被砸到。郑易走到井口,稍微一用力,就把两个碌碡“人”字形架在了井口上,两个碌碡的底部紧紧卡在井沿上,中间留着一道缝,既不会掉下去,也没人能挪得动。
架好之后,郑易拍了拍手,对那些还在发愣的家丁说:“以后这口井,谁也别想独霸,等穷乡亲们挑够了,你们再挑!”
说完,便转身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地主又带着家丁来霸井,一看井口被两个大碌碡架住了,顿时急了。
他们家里人多牲口多,一天也离不开水,连忙叫家丁们把碌碡挪开。
两个力气最大的家丁上前,一人抱住一个碌碡,使劲往外挪,可这碌碡太重了,而且架得极为巧妙,挪这个,那个就往井里滑,挪那个,这个又往下掉,折腾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碌碡却纹丝不动。
太阳渐渐升高,村里的穷人们都陆续赶来挑水,见井口被架住了,都知道是郑易做的,纷纷称赞他做得好。
不久,郑易哼着小曲来了,手里拿着水桶。地主见状,连忙上前,一改往日的嚣张气焰,满脸堆笑地央求道:“郑壮士,求求你把碌碡搬开吧,我们家里实在缺水,再没有水,牲口都要渴死了!”
郑易瞥了他一眼,说:“要搬开可以,但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不准再霸井,要让穷乡亲们先挑水,你们后挑,而且不准浪费水,能不能做到?”
地主哪里还敢不答应,连忙点头哈腰地说:“能做到!能做到!以后再也不敢霸井了!”
郑易这才走到井口,双手抓住两个碌碡,稍微一用力,就把它们从井沿上挪了下来,轻轻放在一边,那轻松的样子,就像挪两个布娃娃似的。
穷乡亲们见状,纷纷上前挑水,地主也只能在一旁等着,再也不敢嚣张了。
又过了几年,牙山一带出了一伙土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昌阳各个村子都深受其害。为了自保,各村联合起来组织了联防队,对付土匪。
郑易早就看不惯土匪的恶行,便主动报名参加了联防队。
联防队里有几个懂拳脚功夫的老兵,郑易跟着他们学拳,一练就入了迷。
别人练拳是为了防身,他练拳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晚上别人都睡了,他还在院子里琢磨招式,连做梦都在比划拳脚。他天生神力,又肯下苦功,进步极快,没多久,那些老兵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后来,有人给了他一根三节棍,郑易更是爱不释手。他拿着三节棍日夜苦练,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舞动起来呼呼生风,啪啪作响,棍影如山,十个八个壮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有一次,联防队在村口演练,郑易舞动三节棍,只见那三节棍在他手里就像活了一样,时而横扫千军,时而直刺要害,时而盘旋飞舞,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纷纷拍手叫好。
郑易最拿手的功夫,是一门叫“鹰爪力”的硬功。这门功夫极为难练,方法是用几张生牛皮,趁牛皮还没干的时候,把它们紧紧系在一起,打成一个又大又硬的疙瘩,再在外面抹上生漆。等生牛皮和生漆完全干透后,那个疙瘩就变得比石头还硬,据说寻常人要解开一个这样的牛皮疙瘩,至少需要十年功夫,而郑易为了练这门功夫,硬是在十年里接连解开了三个。
十年的苦练,让他的十指变得比铁棍还要硬,力大无穷。
有一次,他下地拾柴,忘了带镰刀,看到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便想剥点树皮当柴烧。只见他伸出手指,找准树干上的裂纹,十指用力一插,就插进了树皮里,然后上下一使劲,一大块树皮就被撕了下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凭着双手,就剥了满满一大筐树皮,看得旁边的村民目瞪口呆。
在田间干活休息的时候,别人都坐在地上乘凉,郑易却有自己独特的休息方式。
他会两臂下垂,十指伸直,弯腰下去,让十指抵住地面,然后将臀部慢慢抬起,双腿向前平伸,挺直身子。
乍一看,就像坐在地上一样,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屁股根本没沾地皮,全身的重量都靠十个手指头支撑着。
不管休息多长时间,他都能保持这个姿势,脸不红气不喘,就像扎了根似的。久而久之,他的手指也变得和常人不一样,不是七长八短,而是十指一般齐,又粗又壮,就像在宽厚的手掌上插了十根铁棍子。
昌阳城南的李家村,有一家官办盐店。这盐店的店主和当地的把头勾结在一起,仗着有官府撑腰,横行霸道,盘剥脚夫,哄抬盐价。
盐是老百姓的生活必需品,盐价一涨,家家户户都受影响,而那些脚夫们更是苦不堪言,扛着几百斤的盐包,涉水爬坡,累死累活,却只能拿到微薄的工钱,稍有怠慢,还会遭到把头的打骂。
郑易在一次赶集时,听说了盐店的恶行,心里十分气愤,决定去碰碰硬,替脚夫们出一口气。
八月十三日是李家村的大集,四面八方的人都来赶集,十分热闹。
郑易蹓蹓躂躂地来到李家村口的河堤上,只见河里漂着十几只木船,每只船上都满载着盐包,足有二百多斤重。
由于天旱水浅,船不能靠近岸边,脚夫们只能卷起裤腿,在齐膝深的水里跋涉,肩扛着沉甸甸的盐包,一步一步艰难地往河堤上爬,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而盐店的店主和把头,却摇着蒲扇,坐在河堤边的大树下乘凉,一边喝茶,一边指手画脚地呵斥着脚夫们,嫌他们干活慢。
郑易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他轻轻一跳,就从河堤上跳到了一只盐船上,船上的脚夫们都吓了一跳,以为是盐店的人来挑事。
郑易对着脚夫们抱了抱拳,大声说:“哥儿们,这么爬坡太费力了,你们站成一行,人传人,手递手,这样卸船多快!”
说着,他伸出右手,一把抄起一袋二百多斤重的大盐包,在手里上下掂了掂,就像掂一个布包似的,然后对河堤上的脚夫们喊道:“谁来接着?”
把头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心想:这黑大汉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二百斤的盐包,在他手里就像瓦匠传砖递瓦一样轻松,这力气也太大了!
他有心不让郑易卸船,怕他坏了自己的规矩,但又怕郑易力气大,生出事端,自己吃亏;可要是让他一起卸船,谁又能接得住他递过来的二百斤重的盐包呢?
把头鬼眼珠一转,心生一计,脸上堆起假笑,对郑易说:“老兄,您真是好力气!既然您愿意帮忙,那就自个儿卸吧,多卸多挣钱,我们绝不亏待您!”
他心里盘算着,就算你力气大,也架不住盐包沉,卸不了几趟就累趴下了,到时候看你还怎么逞强。
哪知郑易一听,真的乐了,他笑着说:“好啊,那我就多卸点,也让哥儿们早点歇着。”说完,他头上顶一袋盐包,两条胳膊一边挟一袋,一趟就是六百斤,迈开大步,往来如飞。那沉甸甸的盐袋子,在他身上就像长了腿、生了翅膀一样,连飞带跑地就跟头咕噜上了河岸,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卸了一会儿,冒汗了,他索性脱掉上衣,想挂树枝上,又怕风刮走,一回头见盐店北屋廊下有六根油漆大柱,便用胳膊挟住一根柱子,轻轻一抬,将褂子压在柱墩石上,自言自语道:“这法儿多好,风刮不走,人拿不跑。”
店主和把头一见,全都吓得伸出了舌头。
盐店有个账房先生叫卢老二,人都称他“卢二爷”,别看这小子相貌不强,肚里坏水儿可不少。他见郑易力大无穷手脚不凡,便想了条毒计。
他走上前来说:“老兄,今天咱二人打个赌怎么样?”
郑易说:“怎么打?”
卢老二说:“你找条粗榆木杠,挑上六包大盐,你要能从这一口气挑到青阳埠,白白送给您:如挑不到,要罚你一百大洋,终生不许你再来卸盐船,你看怎么样?”
郑易说:“好!一言为定!”于是卢老二给郑易找来一条一丈多长,碗口粗的榆木檩条,用绳子一边绑了三包盐,加起来足有一千三、四百斤。
常言说艺高人胆大。郑易心里明白,卢老二用这个办法是想把自己害死,永远欺压咱穷苦人。
他向围观的群众拱了拱手说:“众乡亲作个见证,卢老二要说话不算,我就拿他的头当球玩!”说毕,一弯腰,挑起六袋盐包,大步离开小范村,向小营村走去。
从李家村到青阳埠少说也有十六里地。肩担一千多斤重担,要搁一般人,别说走路,连窝也挪不了呀。
郑易见卢老二这小子寸步不离,就说:“二爷,要是当时多拾上几包该多好,一迈步扁担一颤悠,那多么来劲儿!可份量轻,不打颤儿。”
卢老二暗想:我的天爷地爷,怎么他还讲些风凉话呢?看样子今天我这六包大盐算自扔了,他算赢定了。
就这样,郑易快步如飞,卢老二紧追慢赶。走了约有八里路程,郑易不喘大气,卢老二已满脚生泡,汗流浹背,迈不开腿儿。这时,来到一块南瓜地边。
郑易招呼卢老二说:“卢二爷,这回我盐够吃了,你再给我摘几个大南瓜捎上吧!”说着,用脚踩下十几个大南瓜,滚到卢老二面前。卢老二连喘带抽,费了吃奶的劲,将大南瓜搬上盐包,心想:“我看你再跑!”
郑易打量了打量卢老二说:“多谢二爷帮手,这一回担子有点儿颤悠了,真来劲儿!”走得更快了。
卢老二一看,口吐自洙就晕倒了。
郑易知道到了教训卢老二的时候了,挑着担子走回来,围他转了一圈说:“卢二,你还有啥鬼点子?都拿出来吧!”
卢老二躺在地,双手抱拳说:“郑爷,我,我再也不敢了!”
“你还欺负穷人吗?”
“不、不…….”
“扣脚伏的工钱呢?”
“退、退……”
“抬高的盐价?”
“还,还……”
卢老二夹着尾巴一瘸一瘸地往回走了,郑易哈哈笑着,躺在树荫下睡大觉了。
郑易因家中穷苦,农忙时在家干农活,农闲时就到莱城贩煤炭,来回赚个苦力钱。
郑易挑煤,和一般人不同,去时只带一条绳,路上顺便投棵小树当扁担,到了莱城便偷两个缸当筐子。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来回贩煤。
俗话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郑易一年四季担煤,一年四季偷缸,天天如此,时间长了,窑主终于发现——他每天丢两口缸。
窑主是个有心计的人,他不动声色,当即责令,除场边的两口缸丢下外,其余全部入库。
晚上,他用好酒好肉摆了桌酒席,把他的好友盖冲、苏鹏请来,足吃猛喝一顿,就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吩咐道:“场边有两口缸,你们俩人,一人跳进一个里边,有人来偷,务必把他们抓住。”
这二人乃是莱城一带有名的把头,自幼也练了儿路拳脚,好友相请,自然满口答应。天一黑,他们就摸进窑,偷偷藏进缸里。
前半夜,仗着酒力,他们还抖擞着精神准备抓人,到了后半夜,酒力已过,两人海渐神懈力怠,困倦想睡。他们想:“已经半夜了,还未见来人,大概是不来了吧。”这样一想,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事情真巧,就在他们睡着的时候,郑易赶到窑场了。
他一看,往日堆着成百上千大缸的煤场只剩了两口缸,心里暗暗吃惊说:“我的天,亏他们剩了两个,如果只剩一个,我还没法挑煤呢!”说完三下五除二用绳子把缸一捆,担起来就走了。
郑易到窑场挑缸,早已习以为常,他只顾颤颤悠悠地走着,并没有注意里边有人没人。到了煤窑住下一放,缸一蹾,那两人被震醒了。
盖冲、苏鹏探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气不发喘、面不变色的粗壮汉子,一根碗口粗的小树搭在两口缸上。他们虽然干过不少欺软凌弱的事,还未见过这么大力气的人,顿时吓得魂魂飞魄散,哪还敢抓人?一纵身,从缸里跳出,抱头鼠窜了。
郑易瞧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嘿嘿直乐,既不喊,也不追,抄起一把铁锨就向缸里装煤。
郑易流汗出力,日积月累,时间一长,家中就有了点节余。他虽然力大,但挑煤毕竟太费力气,于是他就买了头毛驴。从此,他就赶着毛驴来回驮运,觉得轻快多了。
有一天,毒花花的太阳烤着脊背,热得难忍难熬,那毛驴身上的汗把装煤的口袋都湿透了。
郑易终年挑煤,他很知道挑煤的辛苦,他想:要有个阴凉地方,让驴喝口水,歇息歇息多好。正想着,走到一口井边,他卸下口袋,想借只桶,但周围一个人也看不到。
他正发愁,忽然从一座高门楼里走出一个摇着扇子的年轻人,郑易走上前去问:“劳驾借你家桶用一下,饮饮驴。”
年轻人就是这家财主的少当家,瞥了眼郑易那副寒酸样,睬都不睬地仰着头说:“你听说谁在我家井边饮过驴?知趣点,赶紧走开!”说完,坐到门口树下的太师椅里,翘起二郎腿,扇起了扇子。
郑易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狠狠瞪了那小子一眼就朝村头走去。
刚打过麦子的场上躺着几个石磙子,他走过去,一手抱起一个,回到井边,把两个石磙往井边一戮,放了个羊抵头。
那小财东正在得意,一看郑易把井口堵住,大吃一惊。他跳起来,赶忙跑过去,摸摸这个石磙子,怕那个掉下来,摸摸那个石磙子,怕这个掉下去。他急得抓耳挠腮,毫无办法,最后只得双手作揖哀求郑易说:“客人息怒,客人息怒,我去给您拿桶,求您把石磙子抱走吧!”
说着,小财东连跑带颠,回家把桶拿来递给郑易。郑易用两只手轻轻往两边一推,石磙滚出一丈多远。他放着辘轳把水打上来,饮完驴对小财东说:“你以后要少霸道些!如果再让我碰上,可不客气。”
郑易力大无比,每次都能挑两大缸煤。在他看来,驴应该比人更有力气。所以,他虽然很愛驴,但总要让驴驮的比他挑得多些。
这驴原没有郑易力气大,驮了不久,就渐渐吃不消了。
一天,郑易正赶着毛驴往家走,到了一个村头,那毛驴累得白瞪着眼,只能喘气不能迈腿了,一个跟头栽倒,便死在那里。
这时,恰有一群浮浪子弟路过这里,他们见郑易的驴死了,一起围了过来,指手划脚地说:“这次该吃块贱驴肉了!看他还能把驴背走?”“哈哈哈⋯⋯”
你一言我一语说笑不停。
郑易见驴死了,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再加上这些风凉话,他忍无可忍,心中暗暗骂道:“吃,你们吃屁吧!”说完,他用绳子把驴一捆,一头是驴,一头是煤,挑起来,颤颤悠悠地走了。
那些浮浪子弟看了,吓得伸长舌头,怎么也缩不回去了。
郑易乐于助人,向来不惜力气。
有一年秋天,他挑着煤走到姜家庄村西,见一辆拉花生的大车陷在村边的沙滩里,怎么赶也赶不出去。
车轮子陷进沙里,那满满一车花生方方的一垛,三头骡子累得气喘汗流,也无济于事。他看了看,放下煤挑子,对赶车人说:“我帮你们推推吧!”
那两人正愁得心里着火,听他说话口气大,就说:“你看,三头骡子都拉不出去,你能推动吗?”他说:“你们赶车,试试!”说着他站到车后,那俩人去赶车,一贼号,车晃了两晃就出去了。
郑易挑煤走了一天,此时已是精疲力尽,再猛一用力,车虽走了,他觉得胸口一酸,便吐出一口血来,回到家里就躺倒了。
家里人虽然到处请医求药,但因郑易伤了心力,不久大病一场,调养了很久才恢复了元气。
来源:半岛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