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篇文章结合神经科学实验与深度访谈,拆解 “社交饥饿” 的生物学机制,探讨 AI 陪伴的天然盲区,更带你读懂孤独背后,那份驱动人类探索与创造的原始力量。
这篇文章结合神经科学实验与深度访谈,拆解 “社交饥饿” 的生物学机制,探讨 AI 陪伴的天然盲区,更带你读懂孤独背后,那份驱动人类探索与创造的原始力量。
在一个技术许诺能消除一切隔阂的时代,孤独却成为了现代生活的底色。社交网络带来了旺盛的荷尔蒙,但却未治愈孤独。当人们对AI伴侣寄予厚望时,神经生物学却告诉我们不可“忘本”。
刘鼎博士,这位长期致力于解析社交本能神经基础的科学家,从中科院、哈佛大学归来,于2025年8月在西湖大学组建“社交神经网络”实验室。他关于“社交稳态”的研究,揭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
人类的社交需求,本质上是一种由下丘脑精密调控的生理饥饿,对数字符号的无限交换,终究无法取代对原始、具有触感的连接的渴望。
西湖大学的播客《嗑嗑科学》与刘鼎博士进行了一次深度访谈,探究AI时代下,我们的人性背后的动物性。
社交饥饿:一种生理本能问: 您在《自然》期刊上的研究提出了一个观点:孤独或社交需求是一种跨越物种、进化上共有的基本属性。这听起来比我们传统的认知要深刻得多。
刘鼎博士(观点总结,非本人原话,下同): 是的,社交是一种本能的观点正逐渐被重视起来。以前马斯洛需求理论把“爱和社交”放在第三层,但现在研究发现,社交需求的剥夺会导致各种精神和躯体问题。
动物实验显示,隔离后动物的免疫系统会被强烈激活,反应和人非常相似。从公共健康的角度来看,孤独的危害程度,与一个人每天抽15根烟带来的提前死亡风险是等同的。因此,我们认为社交是一种非常基本、跨物种都相似的需求。
问: 既然是本能需求,那么它在大脑中是如何调控的?你们是如何发现“社交时钟”和“社交反弹”机制的?
刘鼎博士: 我们从一个非常有趣的行为学观察出发,叫做“社交反弹”。它很像“睡眠反弹”——如果你熬夜了,第二天需要补觉。我们发现小鼠也存在社交稳态。我们将小鼠单独隔离3到5天后,再放回群体时,它们会产生强烈的“报复式社交”行为。
隔离时间越长,反弹量就越高。这表明大脑中好像有一个“社交时钟”,在持续记录你被剥夺社交的时间,并将这种缺失转化为一种负向的驱动力——我们称之为社交需求,这在人类身上表现为孤独感。
问: 你们最终锁定了大脑中哪一个区域来调控这种动态平衡?以及具体是如何作用的?
刘鼎博士: 我们最终锁定了下丘脑的一个亚区。这是一个非常保守的脑结构。我们发现这个脑区有两类神经元:一类是社交驱动神经元,在孤独(隔离)时会非常兴奋,激活它们会增加社交行为;另一类是社交停止神经元,它们被激活后,小鼠就不想社交了。这两类神经元的交替活动,导致了我们日常生活中社交动机的起伏状态。
问: 社交需求和其他本能之间是否存在代偿关系?比如饥饿?
刘鼎博士: 是的,本能并非独立产生,它们在下丘脑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社交隔离是一种压力和焦虑状态,小鼠会通过多吃,代偿性增加饮食,例如高糖高脂食物,来让自己更“快乐”一点。我们在实验中也发现,给隔离小鼠吃高糖高脂食物,它的社交需求会下降,有效地补偿了一部分社交需求。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我们人类不开心或孤独时,容易通过“暴食”来获得短暂的快乐,这是一种非常原始的、跨物种的生理自救。
AI的盲区:触觉问: 在数字陪伴大行其道的今天,AI伴侣和虚拟社交能否真正满足我们刚才讨论的这种生理需求?
刘鼎博士: 这对未来的AI和虚拟社交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称之为“社交的图灵测试”,我们要问它到底能不能达到和真人社交一样的质量。
但潜在的问题是,人类在演化过程中长期生活在丛林和草原,我们的身体还不一定能适应这种电子化的设备。现在有些研究发现,在社交媒体上刷手机时间越久,反而会越焦虑。
问: 您认为,除了视觉和听觉,虚拟社交中缺失的最重要的连接是什么?
刘鼎博士: 是触觉。在我们的研究中,触觉对于社交环境的评估是非常重要的。当我们只用手机或在网上社交时,我们缺失了触觉的这一部分,这可能会造成重大的问题。触觉是一种更原始、更本能,但又很温暖、很有效的手段,能提供很多情绪价值,去满足我们的社交需求。
问: 触觉在人类生命中扮演了哪些不可替代的角色?
刘鼎博士: 触觉的重要性贯穿生命始终。在生命早期,婴儿刚出生时,最初的感受就是被父母抱起时的触觉。早期的婴儿触觉发育,对整个全脑的发育都至关重要。现在也推荐母婴之间进行皮肤贴皮肤的拥抱。
在生命后期,即使你看不到、听不太好,但如果有亲人拉着你的手,你依然能感受到慰藉和安抚。
触觉提供了一种原始、本能的情绪价值和安全感,这部分价值在目前的电子化的产品中,是严重缺失且不可取代的。
匮乏感是生命的引擎问: 您提到了一个非常深刻的观点:语言的本质可能是人类孤独的产物。能否展开解释一下?
刘鼎博士: 从根本上讲,我们每个人都是被封闭在自己的大脑之内的。我们的大脑天然不连在一起,我们无法全然地、直接地去理解对方的感受。这导致了误解和误会,但同时也催生了共情的努力。
语言只是我们思维的载体和社交的工具,它是一种试图进行“对齐”的过程。语言的本质是符号的交流,它永远无法穷尽个体经验的全部复杂性。AI的孤独是它学习和扮演出来的,是一套算法的备份,而人类的孤独,是与生俱来的。
问: 既然人类的“出厂设置”就是孤独的,这种与生俱来的匮乏感是否具有积极的意义?
刘鼎博士: 绝对是的。正是这种“不完美”和“匮乏感”,而非完全的满足,成为了人类文明、创造力和哲学的驱动力。我们发现,匮乏感本身提供的动力,往往比奖赏要强大得多。正是因为我们天生孤独、天生不完美,我们才产生了探索世界、理解他人的强大冲动。
问: 那么,这种孤独感是如何转化为科学探索的动力的?
刘鼎博士: 我认为真正的科学活动,更像是一种生命力的驱动。我们希望去知道事情的真相和世界运行的规律,然后你就会自然而然地自发地进入到这样一种科学活动当中。这并不是一种苦哈哈的、需要“坐十年冷板凳”的状态。这就像爱迪生,他试了五百次,他可能是享受了五百次,每一次都是一个愉悦的探索过程。
孤独,在此刻,成为了你非常愉悦地与自己相处的状态。孤独既是一种需要补偿的生理需求,也是一种能产生巨大力量的、与生俱来的存在状态。只有正视并理解这种“社交饥饿”的生物学本质,我们才能真正理解AI陪伴的局限,并重新拥抱,那些只有真实触觉才能带来的连接。
来源:人人都是产品经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