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江湖上都喊他“孝义黑三郎”,拿“孝顺”当名片使的人,可他的亲爹宋太公,却扭过头就把他告上了公堂,罪名是——忤逆不孝。
江湖上都喊他“孝义黑三郎”,拿“孝顺”当名片使的人,可他的亲爹宋太公,却扭过头就把他告上了公堂,罪名是——忤逆不孝。
这事发生在宋江杀了阎婆惜之后。
官府的人气势汹汹地摸到宋家庄,本以为能来个人赃并获,结果老太公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张纸,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这个儿子宋江,不好好过日子,非要去衙门里当个“吏”,我老早就跟他断绝关系了,官府备案,立此为据。
阎婆惜的家人当场就懵了,嚷嚷着这绝对是假的,谁不知道宋江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这不光是他们想不通,屏幕前的我们,恐怕也得犯嘀咕。
一个靠“孝”字吃饭的江湖大哥,怎么会干出“忤逆”这种在古代能要人半条命的大事?
那张文书,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的,县太爷凭什么认?
如果是真的,宋江的“孝义”人设不就当场碎了一地?
过去,大伙儿都愿意相信一个暖心的版本:宋江知道自己刀口舔血,迟早出事,为了不连累家里人,就跟老爹演了这么一出“法律断亲”的戏码。
这说法听着是那么回事,但没说到根子上。
因为宋太公告状的理由,不是儿子“混社会、交匪类”,而是那句听起来实在有点平淡的话:“要去做吏”。
“做吏”,说白了不就是个 सरकारी clerk(办事员)嘛,虽然官不大,好歹也是吃公家饭的,怎么就成了让老爹不惜断绝父子关系的弥天大罪?
想弄明白这个,咱们得把小说的壳子敲开,钻到北宋那套官场制度的冰窟窿里去看个究竟。
在古代中国,“官”和“吏”这两个字经常连在一起说,但在赵官家的大宋朝,这俩字中间,隔着的可是一道天堑。
先说“官”。
什么是官?
十年寒窗苦读,挤过科举那座独木桥,由中央直接任命的,才叫“官”。
这些人是朝廷认证的精英,是体制内的“天之骄子”。
宋朝对他们那是相当客气,工资高、福利好,前途一片光明。
就算犯了点事,大多也就是罚酒三杯,降个级、调个岗,很少有掉脑袋的风险。
最关键的一条,是“回避制度”,当官的绝对不能回自己老家任职。
这就导致每个空降到地方的知县、知州,都跟个外来户似的,两眼一抹黑,对本地复杂的人情世故、利益纠葛,啥也不知道。
再看宋江干的“押司”。
这属于“吏”的范畴,更准确地讲,叫“胥吏”。
这帮人,连品级都没有,说白了就是体制最底层的螺丝钉。
跟那些“流水的官”不一样,胥吏基本上都是“土著”,要么是子承父业,要么是本地人推荐。
他们才是地方政府这部大机器里真正的操作手,税收账本、刑事案卷、户口档案,全都攥在他们手里。
这么一来,就形成了一幅特别有意思的权力画面:官是流水的,吏是铁打的。
朝廷派来的“官”手里拿着大印,理论上说一不二。
可真正让文件落地、政策执行的,全是这群土生土长的“吏”。
官不懂地方话,吏知道谁家有几亩地;官不熟悉繁琐的法律条文,吏对卷宗档案倒背如流。
晚明的大学问家顾炎武早就看透了,一句话点破:“夺百官之权而归于吏。”
冯梦龙在书里写的那句“随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就是对这个现象最真实的写照。
那些一腔热血的清官,碰到胥吏们织成的这张看不见的网,经常是有力使不出。
胥吏们想让你干成一件事,能找出一百条规定支持你;不想让你干成,也能翻出一百零一条细则绊住你。
欺上瞒下、阳奉阴违,都是基本操作。
要是说,能捞点油水是胥吏们“滑如油”的动力,那宋朝给他们量身定做的一套制度,就彻底把他们逼成了一个高危职业,也让我们能真正理解宋太公那个看似不近人情的决定。
往前倒一个朝代,在唐朝,当小吏还有个奔头,叫“吏道”。
干得好,通过考核,是有机会转正成“官”的,命运的窗户还开着一条缝。
可到了宋朝,这条路被赵匡胤一脚踹上,还加了三把大锁。
为了防止地方势力做大,宋朝对胥吏群体搞的是极限施压。
朝廷法律明文规定:“吏不得为官”。
这话啥意思?
就是你一旦当了吏,这辈子就到头了,永无出头之日。
就像宋江自己后来 lamenting(哀叹)的:“一旦为吏,终身为吏。”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跟这条规矩配套的严刑峻法。
宋朝对官员那叫一个宽厚,对胥吏可是往死里整。
胥吏在任上只要犯了罪,哪怕是不小心弄错一个数字,处罚都极其吓人,不光自己完蛋,还经常“株连”家人。
轻的全家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重的直接满门抄斩。
一边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职业天花板,晋升通道彻底堵死;另一边是踩错一步就万劫不复的法律深渊。
这么一合计,在宋朝,“做吏”就成了一份高风险、零回报的“死亡职业”。
所以,在当时,任何一个有点家底、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家庭,让自家孩子去当胥吏,那不等于把全家老小都推到悬崖边上吗?
为了躲开这种“一损俱损”的风险,一种特别残酷的“法律防火墙”就出现了——在孩子去衙门上班之前,家里长辈主动去官府告一状,就说这孩子“忤逆”,我们跟他断绝关系了。
这操作不是宋太公的发明,而是当时胥吏家庭普遍采用的“自保手册”第一页。
那是一场谁都心知肚明,但谁都不说破的悲情表演。
用一纸看似绝情的文书,给整个家族买一份“免于连坐”的保险。
所以说,宋太公去告宋江,不是因为父子俩闹掰了,恰恰相反,这是一种最深沉、也最无奈的父爱。
他不是在扔掉这个儿子,而是在用一种极端到扭曲的方式,保护宋氏一族的其他亲人。
那份冷冰冰的“忤逆”文书背后,是一个老父亲对家族命运最沉重、最现实的盘算。
现在,咱们再把镜头摇回到宋江身上。
既然“做吏”这么个坑,他一个聪明人,为什么“不肯本分生理”,非要一头扎进去?
答案,就藏在他另一个外号——“及时雨”里。
宋江家也就是个小地主,有点钱,但绝对算不上富豪。
可他在江湖上那出手叫一个阔绰,动不动就是十几两、几十两的银子往外撒。
要知道,在宋朝那会儿,几两银子够一个普通家庭吃喝一年了。
他的钱从哪儿来的?
光靠衙门里那点死工资,连请人喝顿好酒都费劲。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把“吏滑如油”的本事,玩到了顶尖水平。
作为郓城县的文案押司,宋江管的就是司法文书的起草、流转和存档。
这个岗位,简直就是权力变现的黄金风口。
他可以利用自己精通法律条文的专业知识,在字里行间做文章,帮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也能利用官与民之间的信息差,两头通吃,赚取大量的灰色收入。
但是,宋江跟那些只知道把钱往自己口袋里揣的庸俗小吏,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
他是个有大格局的“资本运作”高手。
他捞钱,不是为了吃喝享乐,而是把这些钱全部“投资”到了一项回报率更高的事业上——江湖声望。
他把那些从体制灰色地带搞来的钱,像下雨一样,精准地洒向那些走投无路的江湖好汉。
柴进落魄时他送钱,武松杀了人他指点门路,晁盖劫了生辰纲他通风报信。
这一笔笔“及时雨”般的馈赠,为他编织了一张覆盖全国的人脉关系网。
从山东到河北,从江州到沧州,无数英雄好汉都欠着他的人情,念着他的好。
这份看不见摸不着的“社会资本”,比真金白山可值钱多了。
当体制内的上升通道被彻底锁死时,宋江就已经在布局体制外的赛道了。
他用“吏”这个有毒的身份,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又用“义”这个光鲜的名头,进行声望投资。
最终,当他杀了阎婆惜,在体制内彻底混不下去的时候,他这张早就织好的大网,就成了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并一步步把他推上了梁山泊的第一把交椅。
那张“忤逆”状,不仅是宋家用来保命的护身符,更是宋江这位野心家在踏上那条充满鲜血和荣耀的新道路前,与旧世界的最后一场告别仪式。
文书上官印盖下的一瞬间,宋江在官府里的路就算走到头了。
可另一条通往水泊梁山的路,才刚刚在他脚下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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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历史长河